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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温室娇花
夜晚的烛光下，馨雨撑着下巴拿着獠牙，十分努力的想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飘蝶说的话让馨雨很不开心，但又不得不服气，她自己总嫌别人拿她当小孩看待，这一次她外公终于将她视作大人让她独立完成一个难题了，她却跑去求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而且对方从小到大没接触过外人，怎么比都没她见识广，难道她自己就真的这么没有用？
飘蝶说璃炽也参与到了抢夺仙丹，也就是这颗牙的斗争中去，这颗牙会不会是他丢在地上的？如果那些人真的来抢这颗牙，那无痕又怎么将这颗牙送到战场上去的？凡人能跟妖怪跟神仙斗吗？无痕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他去做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把牙送到战场上去，那现在争斗应该已经结束了，他也应该回来了啊，可到现在见不到他的人影，难道真的出了意外？不会，无痕要是有什么意外，前去夺丹的璃炽又怎会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紫瞳也应该说的吧。还有啊，如果是璃炽故意扔给她的，他又为什么要扔给她？他会不会知道这獠牙中没有仙丹，想试探她？
馨雨越想越多，想的连自己都觉得很不靠谱，听故事听多了把所有人都想成了坏人，那个人是她的外公，是她爹亲手交托的人，又怎会害她？外公应该是故意想要考验她的吧，那明天就去告诉他，这牙就是他从那些坏蛋手里抢回来的！
馨雨满意的睡着了，第二天又是一大早冲进了璃炽的房间，一进门就大叫道：“外公，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叫了几声，却发现屋中没有人，奇怪了，一向很懒的外公今天上哪去了？馨雨在院中四处寻找，飘蝶忽然跑来，拉起她很急的说道：“我昨天问了我姐姐，她说峨嵋山上的事情闹的可严重了，正派六大高手全被一个凡人给耍的团团转，还说凌云剑派的掌门被那个凡人算计的声败名裂呢！”凡人？那不就是她那个神通广大的老爹？馨雨连忙问道：“那个凡人呢？那个凡人是不是我爹啊？他有没有事啊？”
飘蝶喘了口气，说道：“找个地方我慢慢给你说，这事还跟你娘有关呢！”馨雨更惊讶了，问道：“什么？我娘？我娘不是早死了吗？”飘蝶道：“不是啊，你娘其实是被那个凌云剑派的掌门害死的，他利用凡人让天劫演变成情劫……”馨雨打岔道：“什么天劫什么情劫啊？”飘蝶道：“天劫就是修道中人成仙之前必经的劫难，很危险的。情劫呢，好象说是比天劫还要厉害的，哎呀我又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反正很厉害就是了。你别打岔，我说到哪了？”馨雨想了想，说道：“算了算了，还是从头说吧，走，到我屋里慢慢说。”
一天又这么过去了，落霞山的霞光还是这样的五色斑斓，而在那美丽非凡的云霞之上，璃炽一人负手而立，垂头看着脚下的云层。与从地面向天上看的情形完全不同，云层之上有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云雾翻滚不断，暗藏凶机，间或有闪电一现而过，冰冷且锋利。天劫就快到了，不管能不能过，璃炽都已无法再久留于人间，他本来毫无牵挂，现在却多了一个馨雨。
这世上，唯一能真心待那个可怜孩子的人，已经去了一个，她最爱的养父惨死在周不凡剑下，人间已没有人能再继续照顾她，而这妖界又会有谁能给一个没有半点本事的半妖好脸色？璃炽担心，一旦自己应劫而去，馨雨便连妖界的靠山都已失去，这天地之大又能有何处于她容身？因为无痕对馨雨的太过疼爱，导致了馨雨年近十九岁都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她没人照顾不行，没人保护更加不行，她总以为世间的凶险与她无关，天塌下来也有人来帮她顶着，她却不知擎天之柱也会有倒塌的时候。
无痕临死前交代不让馨雨知道他的死讯，璃炽知道他是怕馨雨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他为什么到死都还是不愿将馨雨投入风雨之中，让她自我磨练更加的坚强？人类都是这样溺爱孩子的吗？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只会害了馨雨吗？天劫在即，一定要在天劫到来之前让馨雨面对这个事实，只要她能承受这份悲苦，她就能很快变强，那时，就是渡劫失败重入轮回也能放心了。
馨雨再一次去找璃炽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兴奋之色，相反眉间却多了一丝忧郁，一丝担心，一丝心慌，一丝紧张。璃炽像是早就等着馨雨一样站在自己的房门前，一见馨雨到来，看着她的脸色，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馨雨见到璃炽，停了下来，双手揉着自己的衣角，欲言又止，似想开口，又害怕开口。
璃炽走下台阶，温和道：“馨雨，起这么早，看你这眼圈黑的，不会一夜没睡吧。”馨雨连忙揉揉眼睛，说道：“没有，只是没睡好。”璃炽笑道：“其实，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法子，每天练上一两个时辰，就根本不用睡觉了。你不要以为只有妖怪才用那法子修炼，修道一界的修炼方法都是大同小异，就算正派中人，也得要吸取天地灵气为其所用，你们所谓的神仙，也不过是人妖而已。”馨雨回味了一下璃炽的话，忽而一笑，说道：“外公，你真会起外号。人家说你是狐妖，你就说人家人妖，这叫法听的真的好别扭啊。”璃炽笑道：“只不过他们嫌这称号难听，才说自己是修道中人。好了，不说他们了，我们去南山转着玩玩，怎么样？”馨雨点点头，随着璃炽一道出了门。
落霞山的南山并不止有一座山峰，但这些山峰基本都连在一起，起伏不大，在所有山峰的最中间的山峰之上，竖立有着一座七层的宝塔。这座塔立在群峰之中，突兀出来，众峰围簇，有众星捧月的味道。璃炽一路话说着若兮小时候的故事，说若兮三十岁还不会变成人形的时候就溜下山去自生自灭去了，她是只很懂事的狐狸，但却很不喜欢听她母亲的唠叨，她为了躲避母亲的管教才离家出走，气的她母亲与璃炽大吵了一架，离开了家园。
馨雨不明白，小孩子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会影响的大人感情不和，璃炽很坦白的告诉她，是他本人亲自送若兮下山的。馨雨更不能理解了，为什么若兮就能享受到随意下山的待遇，她却不行，璃炽的解释是若兮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很会照顾自己了，知道怎么躲避猎人的追捕，知道怎么偷鸡捉鱼，还知道适当的时候抬出家长的名号来威慑住对方，总之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璃炽对她自保之能十分放心，也就大胆的放她去外面历练了，当然后来她的际遇之奇无人能够预料的到，这也不能怪谁，一切都是命。
馨雨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这样听来，她的娘亲小时候比她现在强了太多，按照飘蝶妖怪年龄计算方法推算，三十岁的小狐狸充其量也就只是人类两三岁的样子，那么小一点点才刚学会走路就自己出去闯荡了，馨雨对自己的娘亲立即无比的崇拜，对比自己，她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璃炽带着馨雨来到宝塔之下，停止了对若兮的怀念，转口问道：“对了，馨雨，我让你猜的事情你应该猜出来了吧，说来听听。”
馨雨也不得已停止了对娘亲的想象，转回眼前灰暗的现实，说道：“我不知道对不对，外公，说错了你别笑我。”璃炽道：“那就看你错的有没有道理了，说吧。”馨雨询问道：“那牙，是外公你故意丢到我脚边的，是吗？”璃炽赞许的笑道：“不错，还有呢？你想到了什么都说出来吧。”馨雨继续道：“我亲爹娘被人害死，是因为有人想要我娘的仙丹。对吗？”璃炽点头道：“还有呢？”馨雨道：“我爹在峨嵋山停留那么多天，就是用这个牙把那些想抢仙丹的人都引来，然后当众拆穿他们的阴谋，是不是？”璃炽笑道：“还有吗？”馨雨道：“他们抢来抢去都没抢过外公，所以这牙就到了外公手里了，是不是？”璃炽赞赏道：“不错，就是这样。”
馨雨急道：“那我爹呢？他一个凡人夹在你们这些会法术的人中间，那不是很危险？你看到他了没有？他后来怎么样了？”璃炽问道：“你很想知道吗？”馨雨急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了出来，恳求道：“外公，求你告诉我吧，我真的想知道啊！他一去就是这么久，我真的好怕啊。我那天做梦，梦到他被人砍成一段一段，好吓人，好吓人啊！外公，你就算不让我下山，也该告诉我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啊！”璃炽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你爹不让我告诉你。想要知道，你就自己下山回家去看看吧。”馨雨面上一喜，激动道：“外公，你同意我下山了？谢谢外公！”璃炽道：“我只是说可以给你一个下山的机会，如果你能将那塔顶上的碧炎剑取下来，你便可以下山了。”
馨雨抬起头，望向高高的塔顶，说道：“那顶上放着剑吗？”璃炽抬起手，掌中一束幽碧的火光径直燃起，凝结成一把碧中带红的长剑。馨雨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啊？”璃炽笑道：“看清楚了，这就是碧炎剑。”他话一说完，指尖微动，那把剑竟自行飞上塔顶，直直的悬在了宝塔顶端的正上方。馨雨张大了嘴巴，瞪大眼睛，良久指着那把剑吵嚷道：“外公你耍赖，把剑吊到天上，让人家怎么拿啊！”璃炽笑道：“你若是真想下山，一定有办法拿到的。剑上有我下的咒，只有我王族之人方可拿到并驱使，你拿到剑后，直接下山就可以了，遇到守卫就将剑拿给他们看，他们就会放你下山。”馨雨急道：“可是，你放的实在太高了，你就不怕我摔下来啊！”璃炽笑道：“若你一心都想取剑，又怎会让自己摔下去？下山的钥匙就是那把剑，如何做，就全靠你自己了。”璃炽拍拍馨雨的肩，当作没看见她抗议的愤怒表情，负着手慢慢游荡远去。
馨雨一跺脚，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再抬头看看塔上的剑，把心一横，朝着塔门走了过去，用力推了推，居然没开，再推推窗户，每一扇都被钉的死死的，怎么都推不开。馨雨围着塔转了好几圈，又急又气，冲着山下璃炽的宅院大叫了一声道：“外公！你是个大骗子！！”
馨雨怒气冲冲的跑回宅院想找璃炽算帐，但璃炽又闹了失踪，四处寻找不到，馨雨只能垂头丧气的继续找到了飘蝶，拉着她来到了塔前，指着悬在空中的碧炎剑数落了璃炽的一大堆不是，直听的飘蝶直皱眉。“好了好了，馨雨，别总是说王爷的坏话。谁要下山都要经过试炼的，不然半点本事都没有，万一一下山就遇到对头怎么办？这试炼题已经很简单了，直接飞上去不就拿到了吗？”飘蝶十分不满馨雨对璃炽的诽谤，反过来教训起馨雨来。
馨雨很委屈的说道：“对你来说简单啊，我怎么办啊？我连树都不会爬，这塔又进不去，我怎么拿啊？”飘蝶数落道：“你怎么不说自己笨呢？我们狐妖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变形之术，然后就是飞天遁地了。要变成人好难好难，只有变成人了才能会飞，你已经是人了，按道理来说学飞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按狐族的道行来计算，你这样的起码已经有三百年道行了，比我都要厉害啊，怎么还跑来问我啊。”馨雨急道：“关键我不是妖啊，我只活了十九年而已，还都是在人间过的，之前我从不知道世上还真的有妖魔鬼怪，我哪会飞啊。要不你教我啊！”
飘蝶摇头道：“我也不会啊。我才一百年的道行，两条尾巴都没长全呢，连人都不会变怎么飞啊！”馨雨道：“你现在不就是人样吗？”飘蝶解释道：“在这落霞山中，所有的狐狸都是人样，那是狐族历代王爷的法力庇佑，跟道行没什么关系的。”馨雨失望道：“那怎么办啊？”飘蝶道：“我不会飞，但是别人会啊。你找别人教你不就行了！”馨雨为难道：“可我只认得你啊，别人我又找谁啊？”飘蝶叹道：“你真麻烦，好了，明天我帮你找个师父来。”馨雨欢喜道：“谢谢了，不过能不能现在就去找啊，我真的好想尽快下山去找我爹啊！”
飘蝶瞪了她一眼，说道：“那么急干吗，又不是赶去见你爹最后一面。”馨雨连忙道：“呸呸，说什么呢！”飘蝶笑道：“本来就是嘛，早一天晚一天不都一样。你都陪了你爹快十九年了，也不在乎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吧。看你急的这样，跟去见情郎一样。”馨雨脸上一红，一拍飘蝶，嗔道：“瞎说什么啊。”飘蝶指着她笑道：“哈，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脸红了脸红了，怪不得每次你一提起你爹就开始傻笑，人家说半点你爹的坏话你就不高兴，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会喜欢自己爹啊！”馨雨道：“他又不是我亲爹，不行啊！你自己还不是一提到山下的书生就直流口水，快去给我找人来教我飞啊！”
第三卷
四十三 奋争下山
飘蝶找来的所谓的老师据说是只四百多年的狐妖，那个妖娆的女子一见到馨雨，首先以十分鄙夷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通透，然后又用很娇嫩的声音很直接的开始讲述飞行的法决。她讲的很快，馨雨听完了感觉跟什么都没听没什么区别。直到那女子让她飞一次看看，馨雨才很小心的提出要求，请求那女子再讲一遍。谁料那女子不但不讲，还数落馨雨太笨，将原因归结到了她那个人类的生父头上，说什么破坏了王族优良血统，又说她爹不会调教她，把她培养的跟个笨蛋一样。当然，以馨雨的性子是不可能安静的接受有人这样没头没脑的骂她，于是这一天就在两个女人尖利的吵架声中结束。
这一次的吵架不光将那个请来的师父气走，还把飘蝶也得罪了，没人教她飞，她又该怎么去拿到那把剑？璃炽一定是故意的，他根本就不想让她下山，所以才会故意的为难她。为什么不让她下山？为什么不让她回去见无痕？仅仅是因为不想让她继续的喜欢无痕？仅仅是因为这个小小的理由就不让她下山去见一面抚养她十九年的父亲？那些天在峨嵋山，修真界为抢夺仙丹的恶斗死伤无数，影响甚大，连仙人都有损伤，又何况是凡人？偏巧那些流言中又没有一个跟那个卷进争斗中的凡人有关，谁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让馨雨更加的担心，一闭眼就看到那个可怕的梦境，于是连觉也不敢再睡了。
天已经黑了，夜风吹过山间，很冷。馨雨依然坐在塔下，看着塔顶那把发出清幽碧光的宝剑，一脸哀怨。“爹，你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肯告诉我你的事情？你不见了，紫瞳不见了，现在连外公也不见了，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好怕好怕。爹，你说过要来接我回家的，为什么不来？你说过要给我过十九岁生日的，为什么也不来？到底为什么啊？”馨雨将头埋在双臂间，呜呜的哭了起来。轻轻的脚步声慢慢接近，馨雨一回头，黑暗之中一个暗色的身影，并不是璃炽。
馨雨紧张的站了起来，待那人走近，才看清原来是消失多时的紫瞳。馨雨提起的心放下，从没发现原来看到紫瞳会是这样一件高兴的事情，好象又见到了亲人一般，她一擦眼泪，奔上几步，忽然的扑进紫瞳怀中，哭道：“我想我爹啊！你带我下山找他好不好？我真的想他啊！”紫瞳轻轻叹了口气，扶起馨雨，说道：“落霞山的规矩，成人之后第一次下山是要经过试炼的。你没有过试炼，就算我带你，你也出不去。”馨雨哭道：“我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为什么要守他的规矩？我在山下都长了这么大了，凭什么不让我回家？我跟我爹生活了那么久，他又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我讨厌外公啊！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了！我要回家啊！”
紫瞳道：“你外公，也是为了你好。你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就是他，只要有他在，修真一界人就不会动你。但天劫已至，他随时都会离世而去，你如再不让自己变强，往后谁又来保护你？”馨雨道：“我有爹！我不要他保护啊！”紫瞳皱眉道：“可你爹……”馨雨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爹不就是怕我喜欢他吗？大不了我听他的话嫁人，我再也不跟他置气了，他让我喜欢谁我就去喜欢谁，这世上只有他最疼我，如果连他也不要我，我又该怎么办啊！”
紫瞳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忍，他叹了口气，说道：“落霞山的规矩我是不能破的。其实，你早一天下山，还是晚一天下山，都没什么区别。碧炎剑一直都悬在那里，等你去拿，一天拿不到，就两天，我相信，等你拿到它的时候，你也应该真正长大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应该都可以经受的住了。”馨雨摇头道：“我不要等那么久。我爹一个凡人去跟那些妖怪那些神仙抢东西，谁都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我好怕他出事了，他这么久不来看我，连个口信都不给我，我真的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又抓住紫瞳的衣襟，激动道：“紫瞳，你知道我爹现在怎么样了吗？我求你告诉我吧！只要他还平安，我就放心了，你快说啊！”紫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