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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段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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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粗蠢,比不得我们这里的妙。”邹福道:“老哥是好风月的,只怕长久在外,未免也要活动的了。”林松道:“如今生意淡薄,哪有闲钱去耍?但我一向在外,不知我们这里也有个把儿么?”邹福道:“我不听得说有。”应赤口便道:“老尊台,敢是好此道么?这里有个绝妙的,几时同去看看?”邹光道:“什么所在?”应赤口道:“你也忘记了,就是前日去讨茶吃的那个。”邹光道:“莫胡说!那是良家,怎么去得?”应赤口卖嘴道:“不敢欺,区区前日已先打个偏手哩。”林松道:“兄的相交,我们怎好去打混。”邹福道:“此道中不论,明日大家去混混。”林松道:“请问这家住在哪里?”应赤口道:“就在新开巷里。”林松便疑问道:“这家门径是怎样的?”应赤口道:“进巷三、四家,低低两扇新避觑门的就是。”林松听说,越生猜疑,却又问道:“那妇几多年纪?”应赤口道:“有二十三、四岁了,一副瓜子脸,略略有两点麻的。”这几句说得林松目瞪口呆,心中火发,暗道:“罢了,我才搬到此处,未上半月,便做出事来;则以前我出门后,不知做了几多了,今后还有甚脸见人!”便作辞起身。那邹福又道:“我们总吃到晚,一起人送老哥到那家去歇,何如?”林松道:“我明日来邀罢,只恐此兄不在府上,没有个相熟的名色,不好进去。”应赤口道:“就说是我应时巧主荐去的便了。”林松记了他名字,径自别了。正是:
  轻薄狂生,两片飞唇。
  死堕拔舌,生受非刑。
  时时爽口,个个伤心。
  却说林松听了应赤口那通话,走将回去,把韩氏百般凌逼,要她招出与应时巧通奸的事来。那韩氏不知来由,又不曾认得应时巧,突然有这句话,竟不知从哪里说起,任他狠打,无所承认,真是有冤难诉。要寻个自尽,又恐死了,此事越不得明白。哭了又哭,想了又想。这林松至次日,又狠打一顿,务要她说出来。韩氏捱到夜深,瞒了丈夫,竟一溜烟走了。
  林松次日起来,不见韩氏,左右邻家遍寻,俱说没有。只道应赤口做了手脚,把她拐去,连忙去寻邹氏兄弟,告诉这段情由。邹福、邹光方才晓得林松新搬,赤口所说,即伊妻子。当日不该留他作陪,悔之不及。那邹光心下了然,只是不好说出,指赤口去看情由,只得道:“兄枉尊夫人了。那人平日口嘴不好,捕风捉影的话,不知说过多少,怎么认真起来?如今尊夫人既不见,他现在家,拐逃的事,也是决无的。但他口过陷人,就着他寻出,将功补罪也好。”那林松便向县衙告官,作证即是邹福兄弟。那知县立刻差人,把应赤口捉到堂前审问,确实赤口不知一些情节。此时,赤口亦自懊悔不迭。知县见不肯招,韩氏在逃,歇不得手,遂把来监了。一面出张缉牌,差人探寻。整整缉了半年,并没影响。
  一日,邹福兄弟来见林松,道:“尊夫人实不是应赤口拐去,他受苦也够了。我们意欲当官保他出来,慢慢把他去寻出尊夫人来,还兄罢了。”林松道:“我如今也明晓得那事是全假的了。只可恨他当日说得凿凿可据,以假作真,毫无顾忌,致我割破恩爱,妻子逃亡。也罢,如今看兄份上,凭二兄去保能。”邹福兄弟欣然别了回去。
  次早,邹光出名,当堂把应赤口保了出来,嘱他留心查寻林家娘子。不想应赤口被他保出,料人难寻,惟恐再入,不出三日,便一溜风,也不知哪里去了。林松心下便疑他们是做一路,特地放应赤口走的。又到县里递呈,把这事一肩,都卸在邹光身上。知县大怒,忙差人把原保会去,打了二十板,发在监内,要待应赤口出来方放。这也是邹光不端,图奸韩氏,引起应赤口作这场祸祟,所以也受些风流罪过,报应报应。
  那邹光又坐了一年,韩氏、赤口俱无踪迹。邹福逐日去求林松,要他方便。林松肯了,那县官作对,决然要待两个拿得一个,方才释放。只得罢了。
  且说应赤口大数将尽,逃去三个年头。一日想起,事经三年,料已歇下,且回到邹家探个消息看看,遂收拾起身回家。一日走到慈定庵门外,不觉两足疼痛起来,心下想道:“日间入城,有人识得,现在脚疼,不如在庵内歇息,等到夜黑好走。及走入去,只见佛堂上,站着个后生师姑在那里烧香。仔细看去,生得甚是标致,不觉又打动往常时高兴,注目饱看。只见佛堂后走出一个老尼来,见了赤口,似惊慌样,忙叫道:“应官人,一向不见,哪里去来?”原来这些光棍,常在庵观闲撞,故此尼姑都认得他。赤口含糊答应,犹一眼看着那后生师姑不置。那老尼忽然笑容可掬,忙叫师姑道:“拿茶来!应官人吃。”时天色已晚,老尼道:“应官人就在小庵吃些夜饭进城罢。”应赤口欢喜道:“只是打搅不便。”心下暗喜道:“若得那小师姑陪饮,死也甘心。”
  那老尼同小师姑进去片时,便掇出素果酒菜来,请应官人坐下,她俩师徒左右奉陪。那应赤口竟魂飞天外,快乐不过,不觉吃得沉醉,老尼两个便道:“应官人,我扶你去睡罢。”便叫三、四个尼姑有力的,将绳索困了他手足,扛到后面菜园树下,也弄了一二个时辰。那应赤口渐渐醒来,叫道:“哪个捆住我?我不走,快解了,好用力奉承哩。”只见那俏师姑向前来,就是一掌,道:“你原来就是应赤口,我不是别人,就是林松的妻子韩氏。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在我丈夫面前胡言乱语,捏我与你有奸?害我至此,我只道今日寻你不着,哪知冤家路窄,巧巧送来。”又是一掌,将口咬将下去,将应赤口肩头上肉,整整咬了一块下来。那应赤口惊个半死,也不知痛,哀告道:“我的娘,原来就是你。我也在监牢生了半年,还饶不过我么?”那韩氏将鞋对他嘴上,没命地打。赤口便喊:“地方,救人啊!”老尼恐怕事露,反受其害,忙拿把利刃,走来对定赤口顶下,尽力一割,正叫做:
  霜刀应斩流言子,老尼谁媲侠气饶。
  应赤口被老尼杀死了。这韩氏唬得抖做一团,道:“如何处置?”老尼便吩咐,埋在园角里,不得走漏风声不题。原来,韩氏只因那年林松逼勒,逃在慈定庵出家,日夕烧香,惟愿谗人应赤口厚赐报应,三年来日日如此。这一日应赤口回来,神使他入庵避早,被老尼看见,定计报仇,甚是快活。
  且说邹光在监中,足足坐了三年,因赤口缉获不着,知县便把他顶罪,发去松山驿摆站。邹光和解人商量:“歇了一夜,等我去哥哥家讨些银子做盘缠。”解人晓得邹福是他哥子,他走不得的,便放他去,约在邹福家里会齐起身。邹光应声便走,心下想道:“虽然相交几个兄弟,不过是酒肉往来的,哪个肯来资助?”便去告求,也是枉然。不如放出旧时手段,更快稳些。于是信步一走,走到城外慈定庵边来。此时天色已黑,只见庵内扯起天灯,便暗想道:“一向听得慈定庵尼姑身边有钞,不如去捞他一遭,料没有空过的。”等到二更尽,便爬上墙,从天灯竿上溜将进去。望见老尼,还在佛堂打坐,便向旁边巷里走进去,轻轻把巷门橇开,抓了把沙泥一撒,讨个骂着。不想,这头房间,就是韩氏的。那韩氏自见杀赤口之后,心惊胆战,惟恐有鬼。此时正朦胧睡着,听得沙响,便叫道:“应赤口,我与你原是没仇,只因你平白污口,害我名节,逃此出家。鬼使你前日自来送死,我杀你报仇,还不伏罪么?好好退去,他日我做些功课超度你罢了。”那邹光听得明白,说出一身冷汗,急依旧路,从墙上爬了出来,又爬城而入。走到家敲门,邹福听知声音,开门放入,问道:“什么事?这等忙。”邹光便把发去摆站,寻取盘缠,在慈定庵得了韩氏、应赤口踪迹,一一说明。邹福欢喜道:“如此也脱了你的身了,待天亮叫林松来同去。”
  兄弟睡了一觉,天色微明。邹福兄弟,便去邀林松,说明前事,各个明白,三人一径走到慈定庵来。林松见妻子果在殿上,做早功课。起头见丈夫走到,吃了一惊,道:“我已出家了,你又来此为何?”林松故意说道:“特来为应赤口讨命!”韩氏面如土色,不敢做声。林松道:“你且说来,首在哪里?”韩氏只得把前日赤口到此,老尼认得,杀他报仇,现埋在后园,一一说明。林松听得哭道:“我的妻,你受了三年无头冤枉,今日我才解释矣。”韩氏见丈夫回心了,遂大哭起来。邹福道:“是我兄弟造化,省得解去了。”
  说罢,只见解差寻到。邹福说明情由,同一干人归家吃饭,商量一二。走到县前,正值坐堂。解人带了邹光,过去禀道:“昨日解邹光起身,路过慈定庵,已得了应赤口、韩氏两人消息。”知县道:“既两个在一处,就该拿来见我。”解人道:“韩氏做了尼姑,应赤口十日前傍晚,走到慈定庵内歇脚。老尼认得,说与韩氏,师徒将他杀了,首现存……。”知县惊道:“这等说来,他两个奸情定没有的了。那吃酒时说话,因何而起?”邹光才把那年讨茶赌东道的话禀明。知县道:“原来为此。”便差人到慈定庵,把韩氏、老尼唤到。韩氏将三年前劈空冤枉的事哭诉,又把前日应赤口进庵、老尼杀死禀过一遍。知县听了甚是怜她,乃对老尼道:“应赤口造语陷入,罪不至死。你既事焚修,当方便为门,只该扭来见我,如何便杀了他,这须偿命的。”老尼道:“自从韩氏到庵三年,日夕悲痛,冤枉无伸。老尼听了,恨不得一朝撞见,食其肉,寝其皮。彼时他来,韩氏不识,老尼说知。韩氏说冤家路窄,扭他拼命。男女不敌,若尼气愤,藏刀杀死是实。杀一无义,伸一冤枉,甘心偿命的。”韩氏忙道:“老尼虽然下手,原是为着妇人,自然是小妇人偿命。望爷爷释放老尼。”老尼又道:“这个使不得。你既非主令,又非下手,沉冤始白,又囚狱抵命,这是我害你了。青天爷爷,还是老尼抵罪为是。”韩氏又哭禀道:“说哪里话来,我所以不死者,为死得不乾净耳。漏夜逃到她庵,原图报仇,蒙她收留,供养至今,仇恨已报,无能报恩也罢了,哪有累她抵命之理?自然是小妇抵死。”二人争个不了。知县道:“你两个不必争,听我公断,应赤口诬污良妇,致韩氏几乎丧命,罪无可赦:老尼抱侮杀之,虽应抵命,而义侠可宽,拟准赎徒;着应族领,韩氏名下,追给埋烧银二十两;韩氏清洁无瑕,若林松领回完聚;邹光引领赤口,看妇成狱,本宜拟徒,已受杖监已久,释放宁家。”当下立了案卷,众人叩谢出门。韩氏仍愿归庵,林松百般谢罪,老尼着实劝回。自此夫妻更加恩爱,这韩氏足迹再不到门前了。后来奉事老尼,胜似父母,及老尼死了,犹为之戴孝,终身不忘,以报其德。
  看官,你看应赤口,只一场说话不正经,把性命都送了,可见出好兴戎,招尤取祸,都从这一张口起。君子观应赤口之事,亦可以少儆矣。
  第八段 多情子渐得美境 咬人虎散却佳人
  诗曰:
  苦节从来世了难,况教美少倍更阑;
  子规夜半窗前XX,唤得孤衾泪未乾。
  这道诗,单说人家不幸有了寡妇,或年至五十、六十,此时火气已消,叫她终守可也;若三十以下,二十以上,此时欲心正炽,火气正焰,驾烈马没,强要她守,鲜克有终,与其做出事来再醮,莫若早嫁为妙。
  话说沛县地方,有个善里。有一黄家,兄弟三人,各娶妻室,皆极少艾美貌。不料三弟兄相继而亡,留下寡母六十余岁,伴着媳妇过活。大媳妇索氏,年二十七岁,唤索娘;次余氏,年二十三岁,唤做余娘;三丁氏,年十九成,唤做丁娘。余、丁二氏无子,惟索娘生有一子,方才四岁,会说话了。这三个寡妇,念一时恩爱,俱誓不再嫁,共抚此子,以替黄家争气。一日间,三个妇人同在门前闲玩,忽见一个后生走来,生得甚是俊俏,真不下那:
  何郎傅粉口,陈平冠玉时。
  这后生唤做华春,年弱冠。看见一门三美,娇香艳色,只管注目看着,呆立不去。余娘、丁娘见他看得着迹,便在门后闪着,独索娘偏立出身来,道:“你看得像意呵,再看看!”华春只得走开了去。索娘尚不肯丢他,直扑出门外来卖俏。那华春回头,见妇人又来看他,他便复转身来,仍一眼盯着妇人,并不顾地上高低,不觉失足,一跌便倒,三个妇人一齐笑将起来。那索娘道:“有天理,跌得好!”华春爬起道:“见了活观音,如何不拜。”只见那三个妇人,你扯我,我扯你,一阵笑声,都进去了。这叫做:
  空房悲独立,欣遇少年郎;
  何必相勾引,私心愿与偿。
  索氏归到房中,想道:“不知前世有甚冤孽,今朝撞看这冤家,好叫奴摆脱不下。这要他交上不难,我想戏文上的西门庆,金莲都是做出来的。世上哪有不贪色的男子汉,只是我的房里,她二人常来玩耍,如何勾引得他来?思量了一夜。”
  及至天明,梳洗罢,吃了早饭,便出门去瞧。只见那后生,却早在对门等着。彼此眉来眼去,此昨日分外看得火热。那华春便把头点唇弩,索氏掩着口儿在门内笑,华春看见她笑,便逼近来,索娘又闪入去了,急得那华春如出了神的一般。
  少顷,索娘又抱个小孩儿出来,向那孩儿道:“我的儿呵,你长大了,不要学那不长进的游花光棍,想香扑儿耍耍。”那华春会意,忙在袖中摸出副银牙挑来,对孩子道:“哥儿,我与你换了罢。”他把香扑儿一撮,抢到手来。那孩子哭起来了,便把牙挑递与他。索娘道:“儿呵,走过来。这是臭的,不要他。”以空手向外一丢,道:“唷……,飞去了。”便把牙挑藏在手里。又教孩儿道:“你骂他狗贼,偷了我的香去。”那华春在门首,走上走下,正要从门里跨来,索娘又抱孩儿进去了。华春只得退步。她又抱了出来,以手儿向外招了两招。华春正要走进去,只见一个婆婆、两个小妇人,一齐出来看街耍子,华春只得踱开了。正是:
  花心故使人倾唾,惹得游蜂特地忙。
  不题她婆媳进去。且说华春,听她门首,寂然无声,知她们已进去了,暗想:“停会那个必定又来,待我贴着西首门傍,待她来时,打个措手不及。”立未久,只见索娘果又出来,正在门外一望,华春将身一闪,竟狼抢进来,便双关抱住,连呼道:“我的娘,你急煞我!”索娘吃一惊,道:“你好大胆!有人撞见,怎么了。”华春道:“这是偏街,没人走的,亲个嘴去。”索娘道:“还不快走!定要我喊叫起来。”早被华春的舌尖塞在口里了。那华春忙伸手去摸它的牝儿。索娘忙把手一格,道:“啐!忙做甚的?你晚上来,我领你进去。”那华春便心花都开,欣欣的去了。
  到了晚饭后,即走去黄家左右守候。却说那黄家,只有个七十多岁的老管家,又是耳聋的,将晚关门,早去睡了。索娘假意看管门户,把门轻轻地开了半扇。正要探望,只见华春已在面前,连忙扯入,关了门。悄悄带他上楼,藏在房中,附耳道:“我去就来,你不要动响。”索娘恐余、丁二人到房鬼混,因先去余娘房里坐下,道:“好闷人,日里倒混帐罢了,怕的是晚,怕的是睡。”余娘道:“睡不着,真个难过。”只见丁娘接口道:“你们难过,便寻个甚的弄弄。”索娘道:“这件东西,有的时节倒也不值钱,如今没了,比宝还贵哩,哪里去寻?”大家笑个不了。华春听得火热,逐步挨到那板凳儿边去窥看,灯下见索娘固佳,而余娘亦佳,丁娘更佳,那尘柄不觉昂然竖起,只听得索娘道:“我坐立不牢,去睡罢了。”丁娘道:“只是说睡,倒像有人在房里等你的一般。”余娘道:“倒是瞧我们的那后生好。”索娘道:“也用得着,你去叫来。”丁娘道:“叫来有得与你,余娘自要受用了。”余娘道:“她以私意窥圣人。”索娘道:“不要争,明日都赏你们用用。”余娘、丁娘道:“等看瞧。”大家笑了一场,索娘忙回到房中,推倒华春在床,只恨这裤儿脱得不快。两人搿得紧紧的,只碍隔壁有人,不敢大刀阔斧。怎见得:
  蛱蝶穿花,金鱼戏水,轻勾玉臂,硬帮帮。紧紧粘磨,缓接朱唇,香喷喷。轻轻娇喘,一个久惯皮肉行,自能满意佳人;一个重开酒饭店,那怕大肚罗汉。可惜贪却片时云雨意,坏了一世松柏心。
  华春弄到兴头上,便有一些动荡声息。索娘恐怕人知,忙以两手搂住,又把两脚勾住,凭他轻轻抽送。虽是了局,终觉不畅。华春道:“这样不爽怏,有本事也使不出来。我的娘,你有甚计策,把她们齐弄来,才得爽快。”索娘道:“短命的,你吃一又要扒两了。”华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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