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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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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包含了早餐、正餐以及喝茶聊天的所有内容,如此一来时间也就会拖得很久,甚至与午饭连在了一起。所以,当你去一个饭馆吃饭时,你会搞不清楚坐在这里的客人究竟是在喝早茶还是在吃午饭。华雨在这个中午赶来街心花园,看到刘佳龙正站在一簇灌木的旁边。他身材清瘦,两腿修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株植物生长在另一些植物的旁边。华雨走过来,看看他问,是不是早就到了?
  没有,刘佳龙一笑说,我也是刚从医院出来。
  华雨立刻迫不及待地问,程医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佳龙嗯一声,又迟疑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说话。
  华雨问,是不是,有什么话不太好说?
  刘佳龙看一下手表说,一起吃午饭吧。
  华雨朝不远的思诺咖啡屋瞥一眼,说,我还有事。
  刘佳龙说,已经中午了,有事也总要吃饭的。
  华雨想了一下,说好吧。
  华雨和刘佳龙来到街边一家快餐店。华雨一坐下来就又说,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佳龙仍然没有正面回答,只对华雨说,看来你去莲心医院面试的事,要先往后拖一拖了。
  华雨立刻问,怎么,也跟程医生的事有关吗?
  刘佳龙唔了一声,点点头说,确实有些关系。
  刘佳龙这时才告诉华雨,程玉成医生是在工作上遇到了麻烦。就在前不久,程医生曾为一个急诊孕妇接生,这个孕妇当时难产,因此接生的过程很麻烦,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过程快要结束时,这个孕妇竟突然死在了手术台上,而且胎儿由于脐带绕颈也死了。但问题是,这个孕妇并不是这个城市的人,只是偶然来这里的妹妹家小住一段时间的。她的家属得知此事来料理后事时,起初并没有说什么,态度也还算通情达理,但这几天却不知怎么突然变了,一下翻脸闹起来,孕妇的丈夫带着死者的几个兄弟姐妹找来医院,声称这是一起医疗事故,不仅要院方做出赔偿,还要追究程玉成医生的法律责任。所以,刘佳龙对华雨说,医院现在这种局面,面试的事自然也就只能先放一放了。
  华雨这时关心的倒并不是自己面试的事,而是程玉成医生。刘佳龙曾经告诉过华雨,程玉成医生是他当年在医科大学的临床指导老师,这一次是因为莲心医院刚来了几个年轻医生,院方想请一位经验丰富的专家给带一带,刘佳龙才将老师请过来。程玉成医生也经常和刘佳龙一起来思诺咖啡屋喝咖啡,华雨和金花就是这样才跟他认识的。不过金花毕竟在咖啡屋打工,所以跟程玉成医生接触的机会就多一些,而且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很快就跟程玉成医生熟稔起来。华雨早已看出金花的心思。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她认为程玉成医生很正派,绝不是那种随意拈花惹草的男人。
  华雨相信缘分。有的时候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碰到一起,说不出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是死对头,似乎对所有事情的看法和想法都截然相反。但也有时,一个人偶然遇到另一个人,立刻就像相识已久,会从心里有一种亲切感。华雨从第一次见到程玉成医生,就有这种感觉,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一股亲切的温暖。同时,程玉成医生的温文尔雅也让她从心里充满崇敬。华雨此前从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学教授,也从来不知道,原来真正有学识的人是这个样子。华雨第一次见到程玉成医生时,他的装束并没有什么特别,上身穿一件浅色的半袖衬衫,下身是水洗布休闲裤,但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细心也很爱清洁的人,衣服熨得挺括平整,一眼看上去就使人有一种踏实的信赖感。
  此时,华雨想,尽管她还并不知道这起医疗纠纷的详情,但她宁愿相信,凭着程玉成医生高超的医术和一向严谨的作风,是不可能发生医疗事故的。华雨本能地认为,这件事肯定不会是程玉成医生的责任。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
  刘佳龙点点头,对华雨说。
  可是,医院又是什么态度呢?华雨问。
  医院……
  刘佳龙沉吟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华雨问,医院总不能也站在死者家属的一边吧?
  刘佳龙摇摇头,说这倒不会,不过,截至到目前,医院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医院怎么能这样?华雨立刻替程玉成医生抱不平,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应该明确表态。
  刘佳龙又沉了一下,告诉华雨,这种事是否确属医疗事故,在具体定性时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要经过市里的权威机构组织专家做医疗鉴定,还要根据死者当时的具体情况做具体分析,所以,医院在这个时候当然不好轻易表态,不过从根本上说,他们自然还是倾向于程玉成医生的。
  刘佳龙正这样说着,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掏出看了看,皱起眉说,是医院在找我。
  华雨担心地问,会不会,又是程医生的事?
  刘佳龙想了一下说,很有可能。
  刘佳龙一边说着就接通了电话。华雨隐约能听到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调还算平缓。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刘佳龙听着电话一直在紧皱眉头,说话也很少,只是不时地嗯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声好吧,我立刻回去。就把电话收了线。
  华雨连忙问,又有……什么事?
  刘佳龙说,事情果然有了变化。
  华雨问,什么变化?
  刘佳龙说,医院刚刚接到对方发来的律师函。
  华雨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虽然不太清楚律师函的具体涵义,但也能大致明白,律师的出现,意味着这件事很可能要闹到法院去了。于是她问,死者家属……要告程医生吗?
  刘佳龙摇摇头说,这要等看了律师函的内容才能知道。
  可是,他们又能告程医生什么呢?
  死者家属告医生,这种事很常见。
  难道患者死了,医生就要负责任吗?
  刘佳龙无奈地一笑说,有人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站起来,对华雨说,我要马上回医院去了。
  华雨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走,我还要去思诺……
  她本想说要去思诺咖啡屋,但看了刘佳龙一眼立刻又把话收住了。她这时才想起金花昨晚对她说过的事,她想,事情怎么一下搞得这样乱,金花那边跟程玉成医生又是怎么回事呢?
  刘佳龙正准备走,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华雨却欲言又止。
  华雨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嗯……唔,还有一点事。
  华雨问,什么事?
  刘佳龙又看了华雨一眼,才说,你最好……不要再去那个烧金窝酒吧了。
  华雨笑一下说,已经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为我的事操心了,好不好?
  刘佳龙说,我有一个朋友,在一家专门生产童车的企业里当总经理助理,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你可以先去他那里,他会为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等医院这边的事情过去了,你再来这里。
  华雨听了心里顿时暖了一下。她说,谢谢。
  那就等我电话吧,我会尽快安排时间。
  刘佳龙这样说罢,就转身匆匆地走了。
  华雨也随后出了快餐店,朝思诺咖啡屋走去。
  思诺咖啡屋并不大,是一座四面都有落地玻璃窗的房子,远远看去掩映在一片绿色的植物中,显得晶莹剔透。据说这间咖啡屋当初是一对从外地来的年轻人开的。他们最早在同一间工厂打工,后来就开始相爱了。但女孩的老家是在广西,她一直对自己的男友说,她是不会在这个城市永远待下去的,总有一天,她还要回广西老家去。他们就这样相爱了一段时间,女孩的家里终于知道了此事,于是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让她立刻赶回去。而此时这两个年轻人已经离开那间工厂,正准备在街边开起这间咖啡屋。女孩临走时对她的男友说,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与他约定,回来时就到这间咖啡屋来找他。但是,女孩回到广西老家才知道,她的家里并没有出什么事,父母让她回来,只是为了让她与同村的一个小伙子相亲。这个小伙子确实老实憨厚,二十多岁了还从没有走出过大山。他与这女孩见面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将来所有的事……都听你的。女孩就是被他的这句话感动了。女孩觉得还是家乡的小伙子老实可靠,于是终于含着泪答应嫁给他。但是,直到这女孩真正和这个老实可靠的小伙子生活在一起,才发现每天面对这样一个人,竟然与他无话可说。他甚至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更不知道手机是什么,咖啡又是什么,她又能跟他说些什么呢?而且,她也感到,她已经无法再在自己的家乡生活下去。她突然发觉这里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柴草味、泥土味、鸡鸭和各种牲畜的粪便气味。而最令她无法忍受的还是家里那间用竹片搭起的茅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是蹲在这样肮脏的茅坑上长大的。于是,她又开始怀念起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城市。而此时,她的那个仍在一心等她回来的男友也早已将咖啡屋开起来,而且为了信守他们当初的诺言,他为这间小咖啡屋取的名字就叫“思诺”。这个年轻人为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随时可以看到街上的情形,特意在四面墙壁上都装了巨大的落地玻璃。可是他从春天等到夏天,又从秋天等到冬天,女孩却再也没有回来。一年以后,当他听说自己心爱的人已在广西老家又嫁了别人,就伤心地将这间小咖啡屋托付给一个朋友打理,并叮嘱他,如果有一天那个女孩还能回来,就将这间小咖啡屋交给她。然后,自己就黯然离去了。而这时那个女孩也终于下定决心,又离开家乡回到了这座城市。但是,当她来到这间叫思诺的小咖啡屋寻找当年的爱人时,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
  从此,这个女孩为了等待她深爱的人,也就留在了这间小咖啡屋。
  金花告诉华雨,这就是她的老板,这间咖啡屋现在的女主人的故事。
  华雨由于经常来找金花,与这间咖啡屋的女老板也很熟悉。她知道她叫阿芬,平时大家都叫她芬姐。华雨觉得阿芬确实很漂亮,只是目光中经常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华雨在这个中午来到思诺咖啡屋时,女老板阿芬正在用一团色彩鲜艳的棉纱布擦拭玻璃窗。华雨听金花说过,阿芬现在已将这间咖啡屋的生意做得很好,却仍还保持着过去的习惯,每天都要亲自将咖啡屋四面的玻璃窗擦拭一遍,她说别人擦过的窗子她不放心,惟恐看不清楚外面。
  阿芬正擦试着玻璃窗,回头看见华雨,就用眼神朝里面示意了一下。
  华雨轻声问,她在里面?
  阿芬挤挤眼,神秘地一笑。
  华雨点一下头,也会意地笑笑。
  华雨知道,金花与阿芬的关系很好,她们之间似乎并不是那种雇主与雇工的关系,倒更像是朋友。这时,金花大概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就走出来。金花虽然是在山东农村长大的女孩,初中只读过两年,却丝毫不显土气。她的皮肤细腻,也很白,看上去还有几分丰腴,加之很会打扮,穿衣服既得体又不俗,因此给人的感觉就还有几分时尚的洋气。但她这时的脸色却很不好,眼泡也略显红肿。
  华雨一见她这样子,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其实华雨从一开始就提醒过金花,叫她不要想入非非。她告诉她,程玉成医生不可能是她想象的那种男人,最好不要动他的心思。但金花根本听不进去,仍然我行我素。金花一向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她早就对华雨说过,只要是她在心里想好的事情,还从没在男人的面前失过手。
  华雨想,这次好了,金花八成是失手了。
  果然,事情与华雨猜测的相差无几。
  华雨和金花来到咖啡屋的里面坐下来,沉了一下,金花才告诉华雨,其实程玉成这一次去海边并不完全是为公事。他说医院最近出了一些很麻烦的事,搞得他心情很不好,所以想借这次去那边的一间医院搞妊娠保健讲座的机会,到海边去吹一吹海风。金花说,她就是听了程玉成这样说才决定跟他一起去的。当时程玉成确实不同意。程玉成说他是应邀去为人家搞讲座,金花这样一个女孩跟在身边不太方便,搞不好人家还会多想。但金花心里明白,程玉成这样说虽然有一定道理,却也只是一个借口。程玉成一直对金花的种种表现,甚至是明显的暗示无动于衷,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对这种男女之间的事不敏感,或者根本就不懂。但金花并不相信这是真的。金花认定,像程玉成这样一个四十多岁又很帅气的男人,不仅有学问、有社会地位,也肯定很有钱,要说他不谙风情或者对女人不感兴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这一次,金花就使出所有的招数缠住程玉成,死活要跟他一起去,并向他保证,到了那里一定不妨碍他的工作。最后程玉成被她缠得实在没办法了,才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金花在这次临行前就已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将事情一次彻底搞定。根据金花以往的经验,像程玉成这样的男人,这种事只要搞定一次,也就意味着永远搞定了。所以,在去海边的那个上午,金花不仅真的没有妨碍程玉成的工作,甚至始终没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一直待程玉成搞完讲座,从那间医院里被人家前呼后拥地送出来,她才让出租车径直开到他的面前,然后将车门轻轻推开。程玉成这时正在反复地向医院送出来的人解释,说他不在他们这里吃午饭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他一个大学时的老同学最近刚刚来这里办事,今天中午已经约好,要和他一起吃午饭。他这样说着一回头,看到停在自己身边的出租车,而且车里还坐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金花,立刻显得很尴尬。好在医院的人都很晓事,又跟他客气了一下就连忙告辞回去了。程玉成这时也顾不得多想,赶紧低头钻进了出租车。
  金花看着他在心里暗暗一笑,心想,只要程玉成上了这辆出租车,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金花在这个中午让出租车一直开到临近海滩的一家酒店。这家酒店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海巢假日酒店。程玉成下了出租车抬头一看,立刻愣了一下,他说自己没打算住在这里,下午还要赶回去,医院那边有很多事还在等着他去处理。金花哼地一笑对他说,想什么呢你,本来也没人想跟你住在这里。金花说,这家酒店可以开午休房,按小时收费,她在这里临时开了一个房间,不过是因为看程玉成上午讲课辛苦,中午索性就在房间里吃饭,顺便也可以休息一下。程玉成听了又迟疑一下,才勉强和金花一起走进酒店。金花事先已做了周到的安排,房间选在最高层,而且面向大海,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将蓝天碧海的颜色统统吸纳进来,把房间里淡雅的鲜花也映得透明起来。送到房间的午餐虽然简单,却很精致。金花还特意准备了一瓶红酒。但程玉成立刻说,自己平时没有饮酒的习惯,下午医院还有事,这种时候就更不能喝酒。金花也不勉强他,只笑了一下说,随便你吧。然后就转身去卫生间洗澡了。金花有自己的程序,她心里很清楚,待自己洗过澡穿着浴衣出来,就是再冷漠的男人看到自己的样子也会动心,接下来,只要一步一步做就是了,她有十分的把握让程玉成就范。她想到这里就故意将水弄出很大的声响。金花忘记从哪里听说过,女人洗澡的水响是最性感的。但是,当她在卫生间里精心地洗完了澡,又将自己装扮了一下款款走出来,却发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金花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她看得出来,程玉成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往往越是这个年龄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就越会害羞,他一定是去海边走一走,好让自己已经沸腾起来的情绪平静一下。金花想到这里就在两只酒杯里斟了酒,然后坐下来耐心地等着程玉成回来。但是,她就这样等了一个小时,又等了一个小时,一直等到了下午才突然发觉不对劲了。也就在这时,她发现,程玉成随手带的那只牛皮文件包也已经不见了。
  她这才终于明白,程玉成竟然早已先走了。
  金花对华雨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哽咽着流起泪来。
  金花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她对华雨说,一想到昨天中午自己穿着浴衣像个傻瓜一样地等在酒店的房间里,心里就又羞又气,她在男人面前还从没这样丢过脸,也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华雨听了却总算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想,如果是有如金花说的这种事也就无关紧要了。这样的事情对于金花来说应该早已司空见惯。金花以往也经常这样,哭哭啼啼地闹一阵,说些撒气发狠的话,几天以后也就过去了。华雨不仅不感到意外,相反,还觉得这件事有些好笑。华雨对金花很了解,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世故得让人难以揣摩,但也有的时候,却又幼稚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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