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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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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说,好说!”陈济棠点头说道。他既怕白崇禧将几十万大军撤入海南岛来抢他的地盘,又怕白崇禧的几十万大军很快被共产党吃掉,使他失去海南的屏蔽,为了使白部能在湘、粤、桂多挣扎一段时间,让他在海南打好基础,他当然是愿意帮忙的。
  白崇禧见过阎、朱、陈三人后,便径直到文明路一百三十号来见李宗仁。
  “健生你回来得正好。”李宗仁把白崇禧请到楼上密谈,“阎伯川把老蒋的答复带回来了,除我听腻了的那些满纸官话之外,老蒋仍不同意出国,有他在幕后掣肘,我没法做事。我已郑重答复阎伯川,绝不赴粤。”
  白崇禧皱着眉头,问道:“德公不去广州,又作何打算?”
  “在桂林组府,号召西南,与共方重开和谈!”李宗仁道。
  “和谈,和谈,”白崇禧不耐烦地说道,“与缴械投降何异!”
  李宗仁被白崇禧这句话刺得脸发辣,但他却并不退让,说道:“和谈是向中共投降,我下广州去不也是向老蒋投降吗?”
  白崇禧见李宗仁把话说死了,遂不沿着这个路子谈下去,他问道:
  “德公要在桂林组织政府,钱从哪里来?陈伯南到海南去,是自己掏的腰包呀,如果德公拿得出这笔巨款开张并维持下去的话,这倒不失为一良策。”
  这下,李宗仁说不出话了,无论是广西和他个人都拿不出这笔巨款来支持他未来的政府——在南京过年,他连犒赏首都卫戍部队士兵每人一元大洋都拿不出,更何况现在军费开支都成问题,何处筹款来维持一个机构庞大的政府?白崇禧见李宗仁沉吟不语,便说道:
  “为今之计,德公只有到广州去收拾残局!”白崇禧膘了李宗仁一眼,继续说道,“老蒋并非不想出山,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此时德公应毅然赴粤,领导政府,主持中枢。据何敬之来电称蒋已从台湾调来一船银元供政府开支用。德公到广州后,联合张向华、陈伯南等过去与我们共过患难的人士,建立两广联盟,进可问鼎中原,退可保守海南,即使老蒋不肯交权,不愿出国,我们亦可与之分道扬镳,各行其是!”
  李宗仁仍不说话,过去,对于白崇禧所提的妙计良策,他都是言听计从,可是现在,他总觉得白崇禧的话有点言过其实。广州是蒋介石发迹起家的地方,中央党部那帮CC分子早已扎下根来,蒋介石在那里有很大的潜势力,自己赴粤,岂不等于重入蒋之教中,南京三个月的傀儡日子,他早已过够了。
  “老蒋不出洋,我绝不去广州!”李宗仁狠狠地在桌上一拍,用斩钉截铁般的口气说道。
  “德公不愿去广州也就罢了!”白崇禧负气地说道,“我们说话不能不算数,张向华在广州是怎么跟我说的,在桂林是怎么跟你说的?粤人对我等之盼望,有如大旱之盼云霓,我们岂能对人家干打雷,不下雨吗?德公不愿去广州,可暂留桂林,我将率华中部队由武汉南撤,固守湘南,屏蔽两广北大门,然后以一部入粤,待我把粤中的事弄好之后,再请德公到广州坐镇。”
  李宗仁心头一阵猛跳,白崇禧的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德公你不去广州,我可要去!李宗仁的话说得虽然坚决,但白崇禧的话更说得毫无商量的余地。几个月来,围绕李、蒋之间派系的反复摊牌,不料竟发展到今天桂系内部李、白之间的摊牌,实在是一个戏剧性的变化——这不得不归功于蒋介石那三万两黄金的作用,在制服其他派系方面,蒋介石确有绝招,只可惜中共不是派系集团,否则,也同样会被蒋介石的“金弹”制服的!
  原来,白崇禧在李、蒋之间,一贯走“钢丝”,他见李宗仁上台后,几个月来一筹莫展,不由感到心灰意冷,而蒋介石下野后,仍抓着军、政、财大权不放,他见李宗仁无法应付局面,便想再走到蒋介石那一头去。他要李宗仁到杭州与蒋摊牌,除有逼蒋交权的因素外,亦有促蒋出山之意。因时局不利,蒋介石不愿马上复职,白崇禧便派他的华中政务主任袁守谦去向蒋拉关系,希望到溪口晋谒,但蒋拒绝会见白,白仍不死心,又请刘斐到溪口去向蒋说项。蒋介石勃然大怒,对刘斐厉声说道:“转告白崇禧,现在是李德邻当政,他是李的左右亲信,更应拥护中央,遵守法令,作为倡导,以巩固中央组织,建立总统威信为要。否则,上行下效,何以为人长上?”白崇禧的“钢丝”走不成了,便怨忿怒恨一齐俱来,他把茶杯往地下一摔,大骂蒋介石:“你不让我去见你,等着瞧吧,到时候你用十二块金牌都休想请动我。北伐,是你请我去的;抗日,也是你请我去的。没有我白崇禧能有你蒋中正?哼哼!”白崇禧正在气头上,发誓不再理会蒋介石。可是,没过多久,一天,补给司令许高扬眉飞色舞地跑来向白崇禧报告:
  “总座,老头子这回可大发慈悲啦,一个手令便发给我们华中部队三万两黄金作军费!”
  “你说什么?”白崇禧这下不知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还是许高扬的神经发生了错乱,老蒋连见都不愿见他,岂肯发给他巨额黄金作军费?
  “这是上海市长陈初如命专机刚运到的二万两。”许高扬把一张点验单据拿给白崇禧过目,又说道:“余下的一万两,将由内人明日乘专机带回。”
  “啊!”白崇禧仿佛如梦初醒,他看到那单据上有“奉总裁谕”字样和补给司令许高扬的签收印章,又想起许夫人黄纫秋确实正在上海,这才相信蒋介石真的发给了他三万两黄金。一向自负的白崇禧,见蒋介石伸手过来拉他了,马上笑逐颜开,对他的亲信许高扬说道:“老蒋是离不开我的!”
  当何应钦电告白崇禧,阎锡山再度赴桂促驾,并透露这是总裁意向,请他极力从中协助时,他便即由汉口飞抵桂林。白崇禧要李宗仁赴粤,是基于三种考虑的。一是要回报蒋介石那三万两黄金;二是制止李宗仁继续与共方和谈的可能;三是建立粤桂联盟,反蒋抗共,割据西南。他把着眼点放在第三条上。但无论是哪一条,李宗仁都必须到广州去。
  “老蒋不出国,我到广州有什么用?”李宗仁无可奈何地说道,“到时还不是被他捆住手脚?”
  “正是因为老蒋不愿出国,你李德公才必须去广州,这叫当仁不让!”白崇禧毫不客气地用手指敲着沙发边的茶几说道。“我明天还要飞回汉口去,你最好在我离开桂林前作出决定,我好采取相应的行动。”
  李宗仁还能说什么呢?他离开蒋介石可能日子会更好过一些,但要他离开白崇禧,他的日子便一天也过不下去。白崇禧那几十万军队和白本人的聪明才智,是李宗仁赖以向蒋介石和共产党讨价还价的本钱,历史证明,李、白两人是一对不可分割的连体儿,无论是去了哪一个,桂系集团便无法存活下来。容忍、厚重又是李宗仁的特点。更何况,张发奎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政变计划,陈济棠的迫不得已时两广退保海南岛的设想,对李宗仁也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他正在思忖着,这时,黄旭初进来说道:
  “德公、健公,这是刚收到的北平急电!”
  李宗仁接过一看,原来是和谈代表邵力子、章士钊联名由北平打给李宗仁的电报,略谓:“……盖长江之局面虽变,西南之版图犹存,盼公在桂林开府,屹立不动,继续以和平大义号召……”李宗仁心头顿时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把电报默默地交给白崇禧传阅。白接过只草草地看了一眼,便把电报一掷于地,恶狠狠地对黄旭初道:
  “旭初,以后再言和谈者,统统给我抓起来!”李宗仁把头扭到一边去,黄旭初是个细心人,忙问道:
  “李重毅先生……”因李任仁是白崇禧最尊敬的老师,白投考陆军小学,转学初级师范,辛亥革命时参加学生军,都曾得到过李任仁老师的帮助。但是,现在李任仁力主与中共重开和谈,而李宗仁又欲派李任仁北上与中共接洽。对此,黄旭初颇感棘手……
  “不管他是谁!”白崇禧又把手指在茶几上使劲敲了敲,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势来。
  黄旭初又特地看了看李宗仁,看他对白崇禧的话有何表示,以便在执行中掌握分寸。但李宗仁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毫无表示。风声传到李任仁耳里,他知事不可为,便先到医院里住了几天,然后设法到了广州,转往香港,投奔解放区,也到了北平,和李济深站到一起去了。
  五月八日上午八时,几辆小车鱼贯而行,直奔桂林西郊秧塘机场。机场上停着三架飞机,李宗仁神情迷茫地登上他的“追云号”专机。阎锡山和朱家骅兴高采烈,如释重负地与白崇禧握手道别,朱家骅意味深长地说道:
  “健生兄实乃华南重心之所寄也!”
  白崇禧只报以诡谲的一笑。只有陈济棠心中闷闷不乐,独自一个人先钻进了他和阎锡山、朱家骅共用的那一架“自强号”飞机。待“追云”、“自强”两机升空,向广州方向冉冉去后,白崇禧也登上他的军用飞机,飞往汉口去了。
  李宗仁自四月二十三日逃离南京飞回桂林,一共在桂林盘桓了整整半个月,可谓一事无成,最后还是在白崇禧的逼迫之下,飞到广州去了,重新作了蒋介石的傀儡。对此,和谈代表邵力子、章士钊两位老先生,特致函李宗仁,指出:
  “近闻阎锡山间关两粤,以危词怵公,公之赴穗,未免中其愚计。传有云:败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不可与计事。夫阎君不惜其乡人子弟,以万无可守之太原,已遁去,而责若辈死绥,以致城破之日,尸与沟平,屋无完瓦,晋人莫不恨之。今彼欲以亡太原者亡广州,公竟悍然不顾,受其羁勒,斯诚咄咄怪事。”
  邵、章二老真是抬高了阎锡山,却不知蒋介石的神通广大也
  第八十五回 从容不迫 张冀三虎口脱险 圈套落空 小诸葛棋输一着
  五月中旬的武汉,已经热得象火炉一般,太阳的辐射,使从江面上吹来的微风炙人肌肤,远近的枪炮声和沉重的爆炸声所产生的硝烟火药味,在市区上空弥漫,使人感到窒息不安。武昌城内关门闭户,路人绝迹,大街上全是装着财物和士兵的美造十轮卡车,武昌往南的公路上,哨卡林立,长蛇一般的车队和士兵的行军队伍,看不见尽头。
  一辆吉普车由贺胜桥驰向武昌,车内坐着一位领口上缀着两颗梅花的国民党中将军官,他身材壮实,宽宽的脸膛,鼻梁上架副细边眼镜,显得雍容大度,镇静沉着。他靠在汽车座椅上,任凭车轮的颠簸,两眼机警地扫描着车外的情景,脑子里却在反复琢磨着一个大问题——“难道起义的事情已经暴露了?白崇禧要我去武昌开会是准备扣押我?”
  这位中将乃是白崇禧的副手——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第十九兵团司令官张轸。近年来,由于目睹国民党军队的大溃败,蒋介石下野,李宗仁代总统后和议破裂,共军渡江席卷江南,张轸对国民党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信心,他暗中与共产党联络,准备起义。他原任河南省主席兼第五绥靖区司令官,在共军的进逼之下,于今年三月率部退到江南,受白崇禧之命担任武昌到嘉鱼的江防任务。此时,共军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已抵长江北岸,准备渡江作战,白崇禧见长江下游的防线已被共军突破,汤恩伯的京沪杭整个防御体系被击垮,而武汉地区位置过于突出,有被抄后路包围的危险,因此白崇禧决定放弃武汉,退保湘粤。张轸见起义的时机已到,便决定在他防守的武昌至嘉鱼间九十里的防地上起义,迎接解放军过江。为了使起义顺利成功,张轸决定选择靠武汉在他的防区之内的金口作为举行起义的中心。金口在武汉上游不远,解放军从金口大渡口南渡长江,便可迅速包围武汉。张轸对起义早有思想准备,为了迷惑白崇禧,他曾以加强金口的防御为名,把他最可靠的一二八军摆在金口一线前沿地段,把一二七军摆在金口东南的铁路和公路两侧,防止在起义后白崇禧调动鲁道源的第五十八军或张淦兵团对起义部队的攻击。起义地点确定后,张轸即派人秘密过江向解放军报告。不料,他的部署刚刚完成,白崇禧却一声令下,将武汉地区的华中部队一律撤退到湖南去,而且白崇禧还亲自规定了撤退路线和行军序列,即桂军张淦兵团的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军先撤,然后是第十九兵团的一二七和一二八军,负责卫戍武汉的鲁道源率第五十八军殿后。白崇禧这一着也确实是利害,他仿佛已经钻进了张轸的肚肠之中,将张轸的起义打算窥了个明明白白,因此才下令立即撤退,并将张轸的亲信部队夹在撤退的行军序列之中,让实力雄厚的张淦兵团和鲁道源的第五十八军将其紧紧监视着,稍有异动,即可前后夹击,迅速解决,而不致影响整个撤退计划。张轸的起义计划,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召集部下,慷慨陈辞,以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的豪言壮语相号召:“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决定临时改变起义计划,待张淦兵团一撤出武昌城,解放军向武汉发起进攻时,即率部起义,以他指挥的两军足可以对付鲁道源的第五十八军。张轸计划已定,即派人过江再次与解放军联络,并商定战场起义的行动方案。恰在此时,白崇禧飞往广州,与李宗仁代总统和粤籍将领张发奎、薛岳等磋商两广联合、退保华南和大西南的战略问题。张轸派到江北与解放军江汉军区联络的人,顺利返回金口,经过与解放军协商,决定部队起义的番号为“五五五部队”,全军将士,扒掉国民党军帽徽领章,左臂缠上白毛巾,待白崇禧的嫡系部队张淦兵团一撤出武昌城,即通电宣告起义,迎接解放军过江。张轸见万事俱备,张淦兵团的第四十八军已经撤出武昌,第七军也开始行动了,他突然想到鲁道源,鲁道源带的滇系部队,本也隶属第十九兵团序列,归张轸指挥,但是鲁道源与张轸格格不入,自从担任武汉警备司令之后,唯白崇禧之命是从,根本不把张轸放在眼里。但张轸却想拉一拉鲁道源,如果能把鲁的五十八军拉入起义行列,不仅可保起义绝对成功,而且还可以将白崇禧的嫡系部队拖住,不让南逃。因此,白崇禧一飞广州,华中部队正开始撤退的时候,张轸即到武昌去找鲁道源,动员他不要跟白崇禧南逃,一致行动参加起义。鲁道源听了先是大吃一惊,转而说要考虑考虑。张轸对鲁道源开导了一番之后,便回到了贺胜桥他的兵团司令部,等待鲁道源的答复,张轸见张淦兵团正在南撤,白崇禧已飞广州,华中总部已经撤走一空,他不怕鲁道源密报他准备起义的事。
  张轸坐在司令部里,想着这半年多来,担惊受险,与共产党联络,酝酿起义,如今这个心愿总算实现了。投奔共产党之后,他准备干什么呢?共产党会给他什么职务呢?他手头上现在有两三万人的部队,是一支不算小的实力,北伐时,他就在第六军里当过团长和师长,后来在蒋介石手下当军长、司令,但是他从来就没有自己的部队,他现在这点本钱,是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如今,他决定把它们悉数交给共产党,如果可能,他还希望带兵。跟共产党打了半年多的交道,他觉得共产党是讲信用的,以他的资历和起义的功劳,他相信共产党仍会让他带兵。何况,现时在共产党中担任重要职务的林伯渠,当年北伐时就在他所在的军里当党代表,张轸受林伯渠的影响是比较深的。
  “真没想到,二十二年后又回到林祖涵①这里来了!”
  ①林伯渠又名林祖涵。
  张轸一边喝茶,一边遐思,觉得他一生的开头和结尾竟结合得如此巧妙,这是一个十分吉利的兆头,预示着他的后半生的光辉前程。
  “嘀铃……”
  桌上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张轸忙放下茶杯,走过去接电话,他估计,可能是鲁道源想通了,打电话来与他准备采取共同的起义行动。
  “翼三①兄吗?请你立即到总部开会……”
  ①张轸字翼三。
  张轸听了吓了一大跳,因为电话筒里的声音,并不是五十八军军长鲁道源的云南口音,而是白崇禧那带桂林口音的国语,他实在不知道这个神出鬼没的小诸葛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给他打电话。他掩饰住自己内心的不安情绪,平静地问道:
  “健公,你在什么地方打电话?”
  “哈哈,翼三兄,我当然在武昌的总部啦。”白崇禧在电话中得意地笑道,“想不到吧?”
  “健公不是在广州吗?”张轸心里一怔,但为了进一步摸一摸白崇禧的底,他干脆装糊涂明知故问。
  “我是刚从广州飞回来的!”白崇禧道。
  “啊,这么说来,我们可以不走了?”张轸仍在装糊涂。
  “你马上来吧,有重要事情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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