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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不离家-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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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立即赞同:“可不是!所以我们想着还是先让你来,否则的话,我这边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我将纸条放在口袋,辞了老师们然后出门。那天正巧下着毛毛细雨,温度很低,从教学楼到停车场的短短一段路我走得很冷,手藏在口袋里,碰到那张字条,却得有些烫烫的,还有些扎手。
我给莫思薇写过的那张字条,是写在差不多大小的一方香烟纸上,但跟这张从写字本上撕下来的对比,心意不知差了几个档次。

第 37 章

不过也是在那天,我很意外地碰到了莫思薇。
偏这么巧,她因为自家孩子的顽皮也被老师叫来了附中。我抄了条近路,她又刚好从初中部教学楼那边出来,在一个拐角,我们迎面碰上。
她先看到了我,眼睛里充满诧异:“诶,吕重华,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吃惊一点儿也不亚于她,连忙回答:“闺女的班主任叫我来聊聊将来升学的事情,我就来了。你呢?”
她点点头:“也是叫家长,但我是因为儿子闯祸了。”
既然见了面,我当然恨不得多聊一会才好,尤其是这样意外的见面。当时天上开始飘起细雨,我俩手中又都没有雨具,我心里还遗憾呢,怕是这次又要草草收场。不过我灵机一动,提议开车送她回去。她犹豫了两秒钟,没跟我客气,而是点点头说好。许多年前在大学里,我俩也有这种一块儿顶风冒雨的时刻。那时的我当然不管自己多冷,也要解开外套给她遮在头顶,现在……光天化日的,我跟她并肩走都有些心虚。
小跑上了车,好歹暖和了一些。我暖车的时候问了她地址,原来她住得离附中还挺近。但我刚开了没两分钟,她又突然说:“哎呀,停停!”我不明所以,吓得赶紧把车停在路边,她很抱歉地指着外面一个五金店说:“我差点忘了,我家灯管坏了,你等我一下。”
我谔谔地点头,说:“好。”
于是我看着她打开车门,钻进雨中,一路碎步跑向那个五金店。细雨濡湿了她的头发,被一截头绳束在脑后,从身后看过去,让她显得有些狼狈。她今天的衣服十分……普通,牛仔布料的夹克裹在身上,脚上则是一双几近平跟的鞋。大概生活中有太多这样的琐事需要麻烦她,以至于她不得不从头到脚干练起来,一点点的风采都会成为累赘似的。
大概五分钟后,她拿了一只30瓦的日光灯回来了,上车就跟我很惭愧地笑笑:“这个我也不懂,原来灯不是看长短,是看瓦数的。我家换下来的那个挺粗的,没想到现在都做这么细的,店主跟我解释,我还不信……”
我笑着点点头,心里一片伤感。
在我家,这类电器上的事情韩晓一概不管,也一概不懂。曾经家里卧室的吸顶灯坏了,我刚好出差一周,韩晓宁愿熬着黑,生生等了我一周。问她怎么不自己动手换下,她理直气壮的说她又不懂。
可是莫思薇呢,她一个人照顾家庭照顾孩子,生活非得把她活活逼成超人不可。
到了莫思薇小区的门口,她再三再四地感谢我送了她一段,又说送到这里就好,小区里不好掉头。不过我还是执意开到了地方,停在她那个单元的楼下。她下车时,我也解安全带下车,她很诧异地看着我,我说:“我帮你装那个日光灯吧!”
莫思薇的经济情况我都不用去了解,也能推测出个大概。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没个男人支撑,自己做的又是公司里助理的活,想必不会宽裕。眼前这个小区属于半老的那种,从设计之初就没有地下车库,路边的车辆停得简直犬牙交错,居民们大概总是为停车位怄气。这类小区我自己没有住过,我爸的那个教工宿舍比这还破败,而后来买的新房则一步到位,略过了这种小区的过渡阶段。我之所以对这种小区熟悉,是因为小沐租住的也是这种。每次去她那里,我都会找车位而头疼。后来干脆把车停得远远的然后走去。这样一来踪迹反倒更隐秘些。
我在莫思薇的家里,却想起小沐。真是件极尽讽刺的事情。
莫思薇推开门,屋内是暗的。她赶紧去厨房开了灯,但情况并没有好上多少。房里的装潢看不太清楚,但应该不会多么光鲜。客厅挺小的,一张饭桌就占去了四分之一。桌子上甚至还摊着些课本,大概是她儿子的作业。
她过来给了我一个椅子,指了指天花板的边缘:“灯在那里。”
我问:“断电了吗?”
她似乎感到很为难,我本来想问问有没有电笔的,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小心一些就是。
她在下面用手机给我打着手电,我站在椅子上换灯管。现在的家庭很少用这种灯了,我手有些生,摸索了一会儿。天花板上铺了一层细细的灰,还积着一小堆蜘蛛网。我对蜘蛛一向有种莫名的害怕,这听来很可笑,但其实还有种专门的叫法,叫“蜘蛛恐惧症”,说的就是我这种。平时,哪怕是再小的那种小跳蛛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也会让我头皮发麻。但这会子在莫思薇家里,即便我的手指不小心拂到软绵绵的蜘蛛网,尽管那些轻薄的丝线给我带来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我还是忍着跟没事一般。我更加不敢把那些蛛网灰尘给甩下去,莫思薇操持这么个家已有诸多不便,我不想用这点小事再令她为家里的不够干净而感到惭愧抱歉。
我换下旧灯管,从她手上接过新的,对准了一端,然后去接另一端。就在灯管与管架完全契合的刹那,眼前猛然一亮。
“啊,修好了修好了!”莫思薇几乎是雀跃起来。
明晃晃的灯刺得我有些眩晕。我转个身准备下来,却猛然看见另一侧墙壁的橱柜上,一张肃穆的黑白面孔正紧紧地盯着我看。
我脚一滑,摔了下来。
“哎呀,你怎么了!电到了还是怎么?你没事吧?”
莫思薇第一时间冲过来拉我,就好像当年她冲到泥泞的荷塘里拉我一样。椅子不高,我跌下来动静很大但其实没什么事。我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惊魂难定,一起身就直勾勾看着那面墙上。
不是我手上被电了一下,而是被心里的恐惧电了一下。
那是一张青年男人的遗像,我很快就明白过来,应该就是莫思薇的丈夫了。
她很惭愧,遗像放得高高的,跟我站在椅子上的高度齐平。灯没装好时屋里暗着,我就没有注意,灯装好后我冷不丁一转身,就跟这遗像看了个对眼,当然有几分恐怖。莫思薇说:“那就是……孩子他爸。”我“哦”了一声,装作无事地勉强笑笑:“是我自己不小心,让你看笑话了。”
她立即拿来干抹布给我拍身上,又解释:“孩子爱在这里写作业,他不听我话,我就让他爸帮忙看着他!”说着,似乎觉得有几分家庭的温馨,自己也笑起来。
虽然那只是一张遗像,但在那样的目光下,别说有什么实质的举动,我连心中那些探头探脑的小算盘都缩了起来。照片中人眼神温和,嘴角带笑。虽然不算十分英俊,却长着一副让人信赖的面容。当我仰起脸来看他,他似乎也在看我。这让我不免瑟缩。莫思薇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他已经去世十年了。”
也就是说,她孩子两岁大的时候她丈夫就去世了!?
难道说她大学毕业一回来就结婚,一结婚便生子,孩子还未来得及成长,婚姻就以一种惨烈的形式结束。
我触动极大,在此之前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最初的那几年我甚至恶意地揣测,莫思薇一定会很幸福,我对她并不十分必要。毕竟她温和、优秀,还有一种讨人喜欢的不卑不亢的气质。她找了一个年纪比她大不少且颇具财力的丈夫,她理应被生活疼爱。
可惜没有,事实以一种我不曾预料的方式展开,她的幸福那么少,她承受的却那么多。
这间房子放在12年前是间好房子,其实即便放在今天它的地段、户型都算上乘。莫思薇不是本地人,想必得自于男方那边。它不是单纯的炫耀,而是当年一段恩爱婚姻的标志,如今房子里独缺了男主人,就变成了某种凭吊。
每天孩子上学去,莫思薇一人孤寂地在这些房间里徜徉,不知道当年往事会不会在她脑海里翻滚重现。她会遗憾吗,会后悔吗,会……恨吗?
“孩子的其他家人呢?他……爷爷奶奶呢?”我说,“你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多辛苦。”。
“嗨,老人家年纪很大,中年得子老年丧子,比我还难受,我总不能把什么都甩给老人。”
“没想过再找人吗?”我忍不住开口问。
她低下眼睛,脸红仓促地了一下:“孩子都有了,带孩子嫁人,我怕人家对他不好。总不能对不起孩子。”
我懂,可是:“孩子总有一天会离开,会长大。”
“那就等他长大了再说。”
话题到这里就很艰涩晦暗了,我俩沉默片刻,都很奇怪怎么就从一支灯管聊到了这上面。我有些讪讪,拍拍手说,既然灯装好了,那我先走。莫思薇也回过神,立即表示不同意,说都这个钟点了,我去见老师之前就准备好饭了,吃个饭吧!
原来她每天都要赶回来为孩子准备午饭。今天她被叫了去学校,想必从公司里请了半天假,做饭还从容些。要是在平时,她上午做完事回来还得给孩子烧煮一番,洗了碗筷又赶紧回到公司。每天如此,真是一种望不到尽头的疲惫。
我心中充满疼惜,又因为想到她的这种人生多少还有一些我的因素导致,就更是惭愧。莫思薇留我吃饭,我惶然不敢答应。一来是我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二者,我不过是尽了点举手之劳,这么点事情就腆着脸换饭吃,也太不合适。我推辞一番,就往大门那边走,莫思薇还待挽留,我弄错了方向拉了拉门把手,当然没能拉开,反倒是“咔哒”一声,从外边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李想。他眉头微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莫思薇。他的眉眼真够像莫思薇的。
“诶,放学啦?”莫思薇扭头看了看挂钟,不知不觉已经这早晚了。我杵在那里很尴尬,莫思薇赶紧给我介绍:“这是我儿子,李想。嗨,你们见过的呀,看我这记性。喏,想想,这是吕叔叔,你快喊叔叔!”
我不清楚这些年是不是还有别的男人这样贸然地出现在莫思薇家里。大概是有吧,否则的话,小男孩的眼神不至于这么警惕。我尽量表现出友善,但还是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我跟李想打招呼:“小朋友,你好!”还伸出手去,试图摸他那颗圆圆的小脑袋。
但李想脖子一缩,断然躲开了我的手。一踢沾了泥水的球鞋,赤着脚跑进屋,大声说:“我又不是什么小朋友!”
我愣了愣,跟莫思薇尴尬地笑笑。

第 38 章

我回来跟韩晓汇报了有关丫丫的几乎所有的事情,毕竟是恋爱,放大了说是人生大事,韩晓作为母亲有权了解。只是韩晓似乎对自己听到的这一切毫无准备,表情既茫然又紧张。她自己在高中的时候也没这么多幺蛾子,跟我的那点情愫也不过始终处于萌芽,我们可没有如此那般飞鸿情书的过往。
韩晓拉着女儿七七八八说了一达通,有些语无伦次,中心思想就是这类事情不要发生太早,等到了大学之后有的是时间和候选者让她挑。结果丫丫仰起脸来反问:“你们挑过吗?我听说你们是因为意外有了我才结婚的。”
我跟韩晓都是一愣——谁跟她说的?什么时候说的?我妈,岳母?还是我岳父?
这把韩晓急得口不择言:“所以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韩晓这话说得我很不是滋味,我已经知道她跟我结婚爱情的因素十分稀少,但是她有没有想过丫丫会怎么想呢?“一个意外”“重蹈覆辙”,她的意思是丫丫自己就是个应该尽力避免的错误?
虽然我对韩晓不满,但在丫丫面前表态说她妈说的大体没错。不过丫丫水火不侵,我在一旁也不免干着急。内心里我也害怕15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会在女儿这里重演,尤其韩晓描绘得那么郑重其事,就仿佛丫丫明天就要跟人扯证结婚似的!但我不反对我家姑娘拥有爱情,我甚至觉得她拥有得越多越好。我只是害怕她会过早地品尝婚姻生活的乏味和苦涩。我希望她拥有值得回忆的高中、完整充实的大学,我希望她在拥有自己家庭的同时拥有事业,我希望她独立骄傲,不要成为任何人的依附。
我不希望她承受我今天所承受的种种。过早结婚生子始终会在别人心里引发微妙反应,至今都让我有些别扭——我和韩晓第一次见丫丫班主任时,她问:你们是吕丫丫的哥嫂吗?因为我俩跟其他家长比起来实在年轻。如今丫丫早恋,班主任会不会从我们夫妻身上得出什么合理解释呢?
最后我俩的意见是:给丫丫找补习,尽量让她得闲的周末也被占用起来。不过韩晓事先跟我明说,她六日舞蹈学校那边都忙恐怕没时间陪。我一愣:“你平时管丫丫还多些,怎么以后就没时间陪?”
其实我的潜台词是,既然丫丫平时跟韩晓多,韩晓怎么对她恋爱的事情一无所知?韩晓想了一回,跟我说了实话:“平时我上班有时候顾不过来,其实中午丫丫我经常托付给祝衡。”
我一听,脑袋“嗡”的一声,立即脱口而出:“接送孩子还要管她饭的,你把丫丫交给祝衡,她吃饭怎么办?”
“祝衡还能亏待她么?她跟着祝衡比跟你跟我还吃得好些呢!”
韩晓镇定自若若无其事,我气得差点手抖。我没跟她继续矫情,再不多话把丫丫补习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于是,不管丫丫几百个不情愿,我强制把她周六的时间给摊派到上下午两个补习堂里,每周双休成了单休,小姑娘跟我怄了足足一礼拜的气。我半逗笑半安慰她说:“到了高三就好了,高三你连一天都没有只剩下周日半天了,到了高三你们学校自己补习就补得没白天没黑夜了,当爹的我还乐得清闲。”丫丫跟我真急了:“我跟你口中的那个豆芽菜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不用这么整我吧?”
虽然她不乐意,但她爸的话总还是得听。补习的地方在市中心的一个写字楼,写字楼下面半条街都是餐饮小吃之类,我给了姑娘足够多的钱,让她中饭自己解决,免得来回来去折腾时间。丫丫不理我,接了钱气鼓鼓地一声不发要下车。我又想起什么,喊住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给她:
“喏,拿着,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啥也干不了,但可以帮助爸爸找到你。”
她眉头紧紧地拧起来:“有定位?”
我得意地点点头。
她“砰”地把车门摔上,扭头的时候甩给我一句:“斯塔西!”
姑娘生气的时候也这么可爱这么有学识,真让我这个当爹的慰怀。我当然知道她跟那豆芽菜之间没有什么,所以才这么长时间没找她聊这事儿。没想到在丫丫的心里,那个男生反而成为一个疙瘩,就好像我现在对她的任何举措都是针对着他来的。可怜的豆芽菜,但愿这不要影响到他俩之间的友谊,更不要促成某种并不存在的爱。
我对丫丫的感情生活倒是看得很明白,看自己却很模糊。这不奇怪,人都是这样,长着眼睛总是看向别人,当局者迷。
我和莫思薇在微信上若即若离地沟通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说要谢我,请我吃个饭,是因为帮她安装灯管的事情。我当然不好意思承这份谢,忙说那不过举手之劳,实在辱没了你的好意。她说要的要的,在我看来是小事,对她来说却是个麻烦事。我还是拒绝,说要是以后还有这种麻烦,尽管来找我,到时候答谢也不迟。我如是推托几番后,她不再坚持,不过隔了一段时间,她又突然问起:“上次说要去拜访你母亲的,你转达了没有?”
我没想到她真还挺在意这事儿,不敢说真相,只道:“哎呀,我给忘了,这段时间太忙,我倒是去过家里好多回,但每次见我妈都有一堆事,于是给忘了。”
莫思薇可不傻,她很敏锐地立即回复过来:“你不是真忘了,而是有意记不起来。”这让我很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她自己又解释:“没关系,后来我想想,这个提议也很突兀。见了阿姨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这么说,让我感到颓然,就好像一点小事也办不妥似的。我敷衍着她,也是在敷衍我自己:“以后会有机会的吧!”
不过仅仅过了不久,我还是应了莫思薇的邀请去她家吃饭。理由很简单:她家的那个灯管又坏了。
“现在的东西漂亮是漂亮,但质量真是不牢靠。”她在微信里说,“我先前的那个用了7年了,这个连7个礼拜都用不到。”
她一说起那个灯管坏了,我就感觉自己仿佛也有什么责任似的。毕竟是当日我给她安装上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售后。也许我弄错了什么地方,也许我碰坏了整流器,也许只是单纯我不走运,必须再走一趟。
她说,这次来帮她换灯管,再不能把我当免费工使唤,她弄几个菜招待我,让我务必留出那个时间。
我当然再不好回绝,不过也不想弄得特别郑重。所以我提议了一个工作日,那样的话我在上下午班的间隙可以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肯定足够。不过莫思薇却不同意,她说周六吧,周六有事吗?周六她才有工夫。
那个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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