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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侯令-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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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年后,只余我一人立在街上,看着这十里的繁华,不灭的风情,无人可诉。
转了几个街角,就到了柳府。比及云府和项府,柳府真是幸运得多,王朝倾覆,因着柳卿礼的缘故,它是覆巢里仅剩的完卵。管家是认识我的,见我这身打扮,知道我定然是只身前来,急忙忙地将我迎了进去。
我遥遥地望着柳府一角的老梅,啜了口茶,静静地等着柳卿礼。
柳卿礼提着衣摆步入厅堂见到我素衣束发坐在一角,眼中有着分明的痴愣和怔忪,顿了顿,方引我去见病榻上的柳卿书。
“二少爷已经好多了,饮食如常,身子也健壮起来,只是神智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管家絮絮地念叨着,柳卿礼已引了我到一间小屋子外,指着里头道:“二哥就在里面。”
我见屋子的门窗上都上了铁栏,里头黑黢黢的如牢笼一般,不觉微微蹙了眉,不做声地推门进去。
“里头气味腌臜,娘娘小心。”柳卿礼虚扶了我一把。
地上铺的全是稻草,想是经过了梅雨也没换过,有些潮湿的气味,几只小小的黑虫子在稻草间爬来爬去。屋子里就一张小圆桌子和一张木板厂,桌子上放这些吃食和半碗没喂完的药。柳卿书就坐在木板床上,双目无神,望着屋子里唯一一扇开在房顶上的窗。
柳卿书穿着一年前的衣服,只是有些脏了,头发有凌乱,想是许久没人替他打理,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他神情呆滞,一点漆黑的明眸却是动也不动,哪里还有昔日半分翩翩浊世的样子。
思及小寒,我不禁心头大怒,只问:“怎么这个样子?”
柳卿礼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讪讪道:“已经好很多了。能吃能睡。”
“都出去。”我森寒了声音。
我记得他曾笑语靥靥地接过我攀折的梅花,眉心一点朱砂,恍如天上人。小寒说他总挂着清风般的笑容,有一副说不出滋味的柔软嗓音。小寒曾那么执着地思慕着,思慕着那一身超凡脱俗的高雅气质,想着那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世人无人不晓他的翩翩声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面对着如此精致的美貌,仿佛吹一口气就要化作青烟,谁人和他说话都是分外得小心翼翼,小寒提及他都格外地文绉绉。
我想着小寒,想着一年前的那个文弱气质的吏部侍郎,心里隐隐发疼。若他有神智,他可还记得那个傻傻的浣衣婢?小寒!小寒!一直都不肯入我梦来,她是恨我的吧?
我心下恻然,念及小寒已死,几乎忍不住。
我唤来下人端了清水来,为柳卿书洁面梳洗,又把他的头发一一篦过,叫人取了套干净的衣服为他换上。这是我第一次为他人做这些事,许是念及小寒泪眼迷蒙的难过,许是念及他从未伤过小寒,许是感念他曾含笑对我道谢。
柳卿书倒也安静,任由我为他洗净弄毕,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小窗。他的一生都是忧伤的,幼年便不幸被迫失去了双腿,少年却随着大燕的覆灭,几乎成了殉葬品。更朝换代的阵痛里,他是无辜的,而我,姜御丞亦是。
我见他不动不语,想着他偏爱梅花,可惜,这个时节,连老梅都只长了叶子,梅花早凋残了。我默默地扫了一圈屋里,见桌上还有一个土定瓶,便拿来放在床侧,自背后束发处取下梅花簪子插入瓶中,细看虽不像,远观却真如梅花一般。
我起身思忖着事情,开窗透透气,心下定了主意。回头,见柳卿书的目光落在梅花簪上,有了几分神采,低不可闻的喃喃:“……夏。”
我虽听不真切,但那声口气,像极了我昔日折梅予他,他莞尔道谢的温软。我心下不忍,定定地看着他:“你可认得我?”
他茫茫然地看我,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又低头看梅花簪子。看来,他并不认得。我泯了抿唇,心下凄然却不得不唤来柳卿礼道:“你送你二哥去去见项华吧,这是令牌,狱卒会安排的。天色不早,本宫先行回去。”
小寒,纵使我有多么地不忍,我都要这么做。上天入地,漫天神灵,没有一个能护佑我,我唯有逆风而行,我身边已无人可依,纵使一步步走到万劫不复,除生死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好受报应的了……
午夜梦回,耳畔总是项华入狱前,目眦尽裂的喊声:“人若不除,天必除之——”
一声又一声,催入梦来,叫我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等闲识得东风面


我步履不快,只是慢慢地踱步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涌过来,散开去……我只觉得心头虚空,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清风明月楼下,不禁下意识等在那里。
一直到了未时三刻,才想起,我等的人不会来了。只是习惯使然,我竟站到了未时三刻。
我淡淡地牵了牵嘴角,那些风华正茂的时光,总是镌刻在记忆中,成为一抹朦胧的晕彩,仿佛夕阳下卷起风荷的轻盈,带着清凉芬芳的水汽,刹那间浸润无声。但这温软亦如余晖易散,隔着数载光阴,那些过往终于在岁月狰狞中渐渐分崩离析,往事的陈渣泛滓,大浪淘尽,只余了尖利无夺的碎屑,终涸成铜墙铁壁般的坚忍。
我怅怅地离开酒楼,却被人无端端撞了一下,我一惊,却是从清风明月楼里出来的醉汉。我心里松了一松,没事。
按住有伤的右臂,我不禁嗤笑。也有有个故人大白天喝醉了酒,直接撞到我身上的,当时我只觉得他是登徒子,几招拆下来,发现此人居然是个个武艺高强的登徒子。
“抱、抱歉,今天喝得有点多。在下修远,你……叫什么?”
依稀记得修远虬髯的模样,每每一思及,多少的不快都会消散不少。还好,我并不是孤家寡人,修远是唯一一个赤城无谓地待姜御丞和我的人。我回头看着长安街,明明知道物是人非,还是不死心,仿佛下一刻,修远就从清风明月楼里下来,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又会撞上。
我自顾自地想着,不意竟瞥见不远的首饰店店里,摆着明晃晃的十二支金雀步摇,心里轰的一下,只听得砰砰声。我快步走进店里,细看那步摇,赤金点翠的工艺,尤其是钗尾,我眼尖地察觉到第四支还有一丝血迹没擦尽……
我按捺住突突跳个不停的心,却掩不住激动,颤颤地开口:“这东西哪里来的?”
掌柜显然是被我的气势所吓,但眼见我一色素服,头上手上也没什么首饰,又是个年轻的娃娃,自然是摆了一副可厌的嘴脸。
我也懒得啰嗦,眼色一冷,直接一记手刀!看来项婴还藏匿在长安,必是着人治伤,那医者起了贪念,亦或是有人无意拾得,但总是由一线线索可循。
我几乎是奔回蓬莱殿的。不出所料,姜御丞果然在蓬莱殿中等我。方升宴似乎对我这身打扮甚是好奇,脸上端着莫名的笑。我不看他,直直地将金雀钗递给姜御丞。
明明灭灭的眼色落在步摇上,看不出他姜御丞在想什么,等他抬头看我,我有一时的发怔。昔年莲花台上,他便是这种利落又带了略微惜时的眸光。
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对上他的眼眸,不可抑制地想起他曾经的允诺。可是我几乎耗尽了半生,还是动不了他分毫。
我木然地看着姜御丞将我右臂的长袖撩起,半臂上的纱布有些许血水透出,一日奔波,又沾水做事,此刻看着纱布上的血迹,我方觉得有了疼痛,可偏偏姜御丞在身侧,不得不忍住了。
侯爷,一年前我便是这么叫他的。
那年,我依着他的承诺,拜在莲花台上,耳旁是他一贯平静无波的声音:“汝来了?”似乎早就料到我必会赴约,他的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平静得让人一度觉得森寒。
那时,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阿夏,带着少女无法言喻的心思,他不曾知道,为了这个允诺,我掰手数了又数,生怕漏了日子,躺在床侧,想的都是天机阁里幼年习得的招数。命理是个难说的东西,我从不认为我幼年在天机阁里醉心武学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遇上姜御丞。十五年看似平静的生活,一夕之间,已有了波纹,如同清脆的荷叶上滚动的小水滴,微痒而又得意。
莲花台上,他轻巧而又迅捷地化解了我笨拙的招式。我被甩出去的刹那,只觉得胸口几乎要被震出口血来。恍惚间,想起狱中,满门全族临刑前哀彻心底的疼痛,全身的气力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光,有内官们将我牢牢按在地上,我的脸被按在积水中,滚烫的热泪融入冰冷的积水,我却紧紧拽着母亲的手,死也不肯放开,狱卒拿皮鞭拼命的抽打,火辣辣的鞭子抽在我胳膊上,疼得我身子一跳,依旧死也不肯放开,怎么也不肯放。只是歇斯底里的哭叫:“娘!娘!”
“谢之妍!”一声厉喝几乎打醒了我的天灵!他在叫我?他在叫我。他知道我的身份!
心头如同被滚水烫开一般,我止不住颤声,也顾不得礼数:“你……”
他尖锐的眼神,负手而立的姿态几乎和父亲一般无二,我有一刹那失神。
可瞬间,他的声音却已经平淡如朔风初静:“谢家本是站在吾这一边,如今却只剩汝一人了。”
我一怔,腥甜的气息氤氲在口腔,胸腔有更无法抑制的澎湃血气,迎着他凌厉而又惋惜的目光,我几乎脱口而出:“我…侯爷,我知道,谢家原是太后一党。侯爷你知道是谁在后面做了手脚灭了我的家族,是不是?”
他似乎不计较我的语无伦次和礼数不周,只是淡淡一笑,复归于冷寂,黑澄静明的眸子,眸光寒砭入骨,令人见而生畏,森寒的眉目显得更为峻峭:“谢功权往日何等风光,现在他的后人却这般模样。站起来!”
我闻言,从他的目光里站起,他缓缓步来,气度娴雅,如同父亲一样,从容不迫地抬手拭去我嘴角的血迹。指尖上的茧触在肌肤上,仿佛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我只觉得心中“怦”得一跳,天地间涌起无尽心潮,尽融在他这一双眸中。
寒冷而又坚定,像极了母亲的眼眸。
他在离我那样近的咫尺,声音却遥远得如同从天际飘来:“汝想报仇么?”
我嘴角微颤,眼睛一瞬不瞬,直直的盯着眼前人。因在莲花台,淮安侯只穿了寻常的便服,玄色锦缎袍子,衬得面若冠玉,仿佛寻常富贵人家,唯有腰际的明黄织锦白玉扣带,显出尊贵无匹的近宗王侯的身份。举手投足之际,袍袖间隐隐有瑞脑香气,微苦的香味甘冽醇正,往日……往日家中上房里总是焚着上好的瑞脑香,我想着双亲,渐渐感到凄厉无助。而他森冷了笑意,仿佛只是在端详一枝凌雪绽芳的梅花,在踌躇从何处下剪,好将这一枝□□插入瓶中。
我终于开口,呼吸间还有椎心的焦痛,每一口空气都艰难得像是最后一缕生机,我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每一个字吐出时,都带着心里最深切的仇恨:“当然想。”
他似笑非笑,抬手附在我的额上:“好。”上下打量着我,道:“万事,都要心狠。只有心狠了,才能爬的高,才能不被欺凌。若来日汝有铁石心肠,别说谢家的仇人,这天下……呵呵。”
温和的笑意吐着极致的话语,我的心湖泛起涟漪:万事…都要心狠?
我曾如此厌弃这句话,如今倒是身体力行。姜御丞重新替我包扎后,一贯平静道:“真疯假疯?”
他包扎的动作娴熟,显然多年沙场,皮肉伤之于他如同家常便饭。我闷闷道:“没疯。失了神智罢了,不知道真假。”
我避开不看姜御丞,抬眸,看着谢得差不多的梨花,枝桠上已是葱葱的绿意,是初夏了……我一直好生记得他所说的话,万事,要心狠。
作者有话要说:都是游戏里的背景啊

☆、十二· 粉墙闲把青梅折


我伤势渐好,姜御丞早着人遣我回蓬莱殿。小舟清波,十里荷塘,语融小心地将泛紫或青涩的莲子拣出来,我有一颗没一颗地抛入湖中,居住柔仪殿不过是区区几日,也是铜墙铁壁地包着,无人敢踏足,人人只知谢后之名,却从未见过谢后其人;一如语融说的,如贵嫔可怜,不过是因她不曾见过谢后,自然认不得,恐怕至今也弄不清状况。
我登舟上岸,蓬莱殿的梨树谢得晚,有几株还是晚秀梨,要待到六月才开,蓬莱殿四面环水,却终年沐浴着皇宫最好的阳光,看着阖宫上下繁繁的梨花,白白茫茫,连柳卿礼都曾大赞:“雪作肌肤玉做容,不将妖艳嫁东风。”
如雪如絮里,却是传来翡翠呜咽的叫声,我眉头一蹙:“走时,没添食水?”
语融忙道:“娘娘,昨日奴婢还特特来看过的。”
我循着翡翠的声音瞧去,棠梨深处,居然新架了一架秋千。我一愣神,还没缓过来,发现秋千架上还晃荡着个人。
翡翠被抛到空中‘喵呜’一声惨呼又落下来,又一声抛上了天又落下来……
“大胆!”我看清秋千上的人,不禁火冒三丈,“方升宴,你敢在这儿放肆!”
方升宴扮了个鬼脸,从秋千上跃下,手里掂着翡翠,痞痞一笑:“我说这贡来的‘鸳鸯眼’去了哪里,原来是赏给你了。我可是和皇上早早求了的,没成想,落你手里……暴殄天物啊……”
方升宴是姜御丞多年的心腹宠臣,因着方谢两家的渊源,我和他虽是国后朝臣,他却从不以国后待我,我也打心底里不屑他。两人一见面不是斗口,就是动手。姜御丞在时,我俩顶多怒目而视,还算收敛。昔年,在外人眼里,只当我们同为姜御丞的得力之人,唯有语融知晓,我俩的是非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
我半点身份也顾不得,冲他道:“你放……胡说!我的东西,轮到你来打主意!”
“我一早就想要‘鸳鸯眼’,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皇上居然赏给了你。”方升宴不屑地哼了一声,“现在,它在我手里也算安分,勉强算是物归原主好了。”
我一听,哪还按捺得住,劈手就去夺翡翠。方升宴一扭身,跃上秋千,极快地避开了我;我当即不甘示弱,也是一个跃身,轻盈盈地立在秋千上,也不管翡翠如何,你来我往,就和方升宴拆上了招……
“少爷,少爷,小心!”
“娘娘,你手上的伤刚好!”
语融一会儿“少爷”一会儿“娘娘”的,站在一旁,急的不住喊。
方升宴和我哪里听得进去。几个回合下来,我身上热得都起了一身薄汗,方升宴也是累得不行,但犹自不肯松气服输。我看着翡翠,想着方升宴的话,一个气恼,夺了翡翠,几个起落,跃到舟上;见方升宴追得紧,我一恼,干脆无赖地举着翡翠,作势要抛的样子,故作狠狠道:“你再抢,我就扔它到水里,咱们谁都别要了!”
“谢猪……咳咳!我是说,我……你要是敢把它弄水里,信不信我把你弄水里!”方升宴情急下几乎脱口出儿时的笑称。
我微微眯了眼,几乎是阴阴的笑:“咱们,试试?”
“少爷,娘娘……”语融几乎快跪下来,“咱们就此停了,可好?”
“哼!”我和方升宴不约而同道。
“少爷,不如……将翡翠先养在蓬莱殿,少爷什么时候想看就来,语融替少爷看着可好?”语融忙转了话,看着方升宴。
方升宴重重地又哼了一声,方抱着手道:“我看在语融的份上,这次权且不和你一般计较。”
我狠狠地一挑眉,故意狠狠道:“哼!有本事,你回去别叫语融给你带路!”话毕,一个旋身,绕过方升宴就走。
我记得幼年时被爹抱在手里,方升宴就在一边做着鬼脸,小声地叫着“丑丫头,丑丫头”。
世上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是两小无猜的。起码,我和方升宴不是,从来就不是。
一声”妍妹妹”,一声“方哥哥”,恐怕方升宴和我都算不清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昔年为了谢家的宝物,那一纸兵令,难为方槐安插语融不惜溺水到我身边,也难为方升宴一副衣冠禽兽样儿地一口一个“妍妹妹”地唤着阿夏。若我非淮安侯一党,只怕他早代姜御丞出手将我灭口了。他从来都是别有居心,而我也从不敢透露半分疑心,陪他一路做戏,谁知道此番他是不是姜御丞派来试探我的狗腿子。
我打量着新放的秋千架,想起方升宴一年前‘虚情假意’的调笑:“妍妹妹是否记得,你以前每次来方家,都爱缠着我让我带你去荡秋千?”
我记得方府确实有一架秋千,绕满了海棠花,密密匝匝,粉粉红红,我坐在上面,迎着风,任爹爹将秋千推得极高。心下一揪,似乎除了爹爹,还有人也在我身边。
我多久不曾坐过秋千了?我抱着抖成一团的翡翠,冲湖畔嚷道:“方升宴,你哪儿弄来的秋千?”
语融已领着方升宴在舟上坐定,解开了绳,方升宴在船上跳着脚,故意大声回喊:“又不是给你的,我做给语融的!”
我一副恍然大悟地挑眉,只看见语融的身形微微一顿。
看着小舟泛远,我没了斗口的心思,心里暗暗吁了口气,他心里还是记得语融的吧,语融为方家几度出生入死,为方升宴做了那么多事,几乎大半的年华都埋在这深宫里了,语融虽不及小寒天真,但总算待我真心。
只缘感君一回顾,她和小寒一般,求了一世,也不过是思君朝与暮,方升宴之于她,柳卿书之于小寒,砒霜蜜糖,谁分得清楚?纵使是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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