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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宗来。
陈太太自无话可说,只是深恨张县令为何没有早想起这一门亲戚来,或可免了这一桩祸事。
还算张县令没有真的糊涂,没让陈太太送张凤娥过来,而是自己亲自送过来。
芙蓉才说完,外面竹帘一阵乱响,就有小丫鬟说:“张姑娘来了。”
卢慧娴忙起身迎到外面,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走进来。
这便是张凤娥。
见当中一人一身皂衣,便知是大奶奶了,张凤娥忙拜了下去,以嫂呼之。
鹅黄色的对襟长褂,下面系一条月白色的百褶裙。衣裳是做工精致的好衣裳,料子也是好料子,只是这样的天儿,穿夹衣终究嫌早了些。又见张凤娥羞羞怯怯的,进门至今连头也未曾抬过,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儿。
卢慧娴心下叹息,也是一个苦命人。
却见她虽怯懦,倒也知礼,心里便添了几分喜欢,忙上前携了张凤娥的手,不教她行礼。
“妹妹不用多礼,到了家里,就和自家一样。”
说罢,便拉了张凤娥在罗汉床上坐下,自个儿对坐相陪。丫鬟奉了茶果点心上来,让了茶,又让点心,又吩咐丹若,道:“你去瞧一瞧,看老太太这会儿在做什么。”
说罢,又转过头笑着和张凤娥说:“你莫见怪,老太太如今一心向佛,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六七个时辰在佛堂里,最是疼惜女孩儿。我们家里也有一个妹妹,比你小些儿。平日里,老太太最疼她。如今你来了,她也多了一个伴,老太太又不知该如何欢喜呢。”
以老太太的心性,张凤娥又是这么个境况,卢慧娴估计,这人定然是要留下的。
不多会子,丹若便回来说:“我只当姑娘回去了,没想去了老太太那里。这会儿老太太正高兴,奶奶赶紧和张姑娘过去罢,老太太正等着呢。”
卢慧娴便和张凤娥两个起了身,门外已有竹轿等着。
约莫走了一刻钟,轿子便落下,婆子门揭了轿帘,两个下了轿。卢慧娴携了张凤娥进去,迎面便是一座假山石,两边是抄手游廊。张凤娥一眼就瞧见西边游廊外那一大片的梅树,不敢四处观望,忙收回视线。转过假山石,小小三间厅房,里面就是正房大院。正面三间正房,朴素大方,两边穿山游廊厢房。台阶上坐着四个青锻掐牙背心的小丫鬟,一见她们来了,忙笑着起身相迎,几个争着打帘子,一面听得人说:“张姑娘来了。”
两人进了屋,张凤娥见北面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母,身边坐着一个浑身素白的女童,便知是她姑祖母和卢慧娴口里的妹妹了,忙上前拜见。
老太太略抬了抬手,念珠便上前扶起张凤娥。林黛玉也已起身,先与卢慧娴见过,方转过来与张凤娥厮见。
两人在东首依次坐下,卢慧娴则站在老太太一旁伺候。
“有念珠和木鱼呢,你也坐罢。”
卢慧娴也不推迟,当下就在张凤娥对面坐了,一边说:“还是老太太疼我。”
老太太面色缓了缓,竟微微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老太太叹了一声,似有些无奈。除却张凤娥,屋里旁的人却都知道,老太太这是高兴呢。老太太说着,便看向张凤娥,见她低着头怯怯的样子,再往下就是黛玉,她年纪虽小,却随了她母亲,自有一股子大家气度。不自觉地就拿两人作比对,心里就不大喜欢。目光再转回张凤娥身上,皱了一下眉,问道:“叫什么?”
张凤娥说了,又问哪一年生的,张凤娥又说了,老太太掐指一算,竟是足十二了,看这身量,原以为不过比黛玉大两三岁罢了,哪里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回,就发现张凤娥穿的是夹衣,一时恻然,便招手叫了她和黛玉到身边坐下,拉了手问道:“可曾上过学?”
张凤娥道:“不曾上学。”
老太太眉头就皱起来,说:“虽说女孩儿家家的,不比男子,但总该认得几个字。我们这样的人家,切不可学那等小家子气,往后,就和黛儿丫头一起上学,你们两个也正好作个伴。”
张凤娥不知老太太的性子,只当她是不喜,心里便有些怕。卢慧娴看着,便指着张凤娥与黛玉说:“前两日,你不是还说一个人上学怪无趣的么?这不是来了一个?”
林黛玉笑着拊掌说好,又伏在老太太怀里拉了张凤娥的手,问道:“张姐姐住哪一处?不若就住在我屋里。”
老太太摇了摇头,轻轻地抚着黛玉的背,说:“你们这样和睦,我就放心了。”说完,又说:“凤丫头住我这边,”说罢,吩咐念珠道:“你看着人把旁边的跨院收拾出来。”
卢慧娴忙起身说:“这就要到摆饭的时辰了,还是先用了饭,晚些我带着人过去收拾。”
张凤娥来得匆忙,之前又没得消息,家里什么准备也没有。少不得要开库房,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
听言,老太太扭头看了一眼案上的小西洋座钟,道:“今儿你们在,连时间都过得快些,这才多大会子,就又要用饭了。”说完,又说:“我今儿吃斋,没什么好吃了,你们回去用罢。”
“今儿我跟着老太太吃斋罢。”林黛玉笑着仍旧伏在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轻轻拍了黛玉一下,嗔道:“你身子一向不好,还跟着我吃斋,赶紧跟你嫂子回去,我这里可没备你的饭。”张凤娥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听黛玉和老太太撒娇,心里自是羡慕的。
卢慧娴就说:“难得今儿老太太高兴,我瞧着,也不必跑来跑去了,索性就在这里摆上两桌,娘们一起也热闹些儿。”
林黛玉笑着说道:“这主意极好。”一边说着,一边就起身说:“不若就摆在花厅里,那地儿大,也敞亮。”
老太太今儿确实高兴,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听言,笑着摇了摇头,仍旧说:“好,就听你们姑嫂的。”
卢慧娴便起身出去调停。
甫一出门,卢慧娴就问香螺,道:“菜可好了?”
香螺道:“我刚打发芙蓉去瞧了,看时辰,该好了。”
卢慧娴点着头,指着底下的一个婆子说:“你去说一声,把饭菜传到老太太这边来。”那婆子答应着去了。
才摆好了桌子,便有六七个婆子拿着乌木镶银的大捧盒进来,卢慧娴用手帕包着一把乌木镶银的筷子,看着丹若几个大丫鬟设椅子,见她们进来,就把手里的筷子递给丹若,说:“我去请老太太。”
还没出门,就见林黛玉和张凤娥一左一右扶了老太太进来,就笑道:“正说过去请老太太呢。”
北面一张楠木小方桌,摆的是老太太的斋菜,下面是一张八仙桌,东西两面各设了一张椅子。卢慧娴便拉了张凤娥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张凤娥十分推让,老太太便说:“今儿你是客,原该这么坐,”说着,又命丫鬟在张凤娥下首添了一张椅子,对卢慧娴说:“有念珠几个呢,你也坐下罢。”林黛玉就在张凤娥下首坐下。
“我知道老太太疼我,平日里也不得机会,今儿好容易伺候老太太一回,老太太还拦着,就不许我尽一尽心意?”卢慧娴连忙拦着,一边说着,一边就接过丹若手里的筷子,先是老太太,再是张凤娥和林黛玉。
屋里也就几个大丫鬟伺候着,卢慧娴立于案旁布让。寂然饭毕,各各就有小丫鬟捧了茶上来,老太太漱过口,便对卢慧娴说:“你去罢。”
张凤娥记着她奶嬷嬷何嬷嬷教的话,每饭后必过片时方吃茶,不伤脾胃;不过,她家里的规矩倒不是如此,今见林家规矩竟与陈太太的行事一样,略有些诧异。终归不是自个儿家中,何况,即便是在自个儿家中,她也做不得主,也只得随和些,接了茶。又有人捧了漱盂过来,才知这是漱口用的,便漱了口,又有丫鬟端了水盥手。然后上了几样蜜饯,却并没有再上茶。
卢慧娴遂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儿,方扶着丫鬟的手去了。
一时,二门上来人说老爷和张老爷过来了,老太太本不欲见,看了一眼张凤娥,方才点了点头,说:“请进来罢。”
因进来的是长辈,林黛玉和张凤娥也没有避开,均起身相迎。
19第十九章 修改
下了学,黛玉和张凤娥仍旧去了碧晶馆。
卢慧娴这里正要摆饭,见两人进来,笑道:“估摸着你们该下学了,赶紧坐罢,这就摆饭了。”
两人方坐下,立时便有小丫鬟端了水进来伺候二人盥手,黛玉便道:“今儿老太太怎么说?”
昨日,京里来了圣旨,调了林海入京,迁太子少师领翰林院掌院学士之职。林家全家即将迁往京城,老太太便想回姑苏,林海和林珗兄妹几个劝了一回,老太太没应。
“早起我过去劝了一回,老太太虽没答应,却也没说不去的话。”卢慧娴也坐下来,由香螺丹若几个调停,又接着说:“晚些妹妹再去劝一回,老太太自然就应了。”
老太太的心思,除了黛玉,家里几个人心里都明白。怕是虑着自个儿年纪大了,死在了外面。
张凤娥心里却有另一层思量,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与林家并无多大干系。当日她来,说的是伺候老太太。自然是老太太去哪里,她便是去哪里。恐怕,老太太是为了她,才不愿意去京城。毕竟,来年自己就十四了,还是要家去的。她祖父祖母健在,爹妈也在,万没有在别人家里出阁的道理。思及此,便生出回家的念头。
吃罢饭,说了会子闲话,二人便各自回去。
张凤娥回到梅园,先去见老太太。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几次欲要说,又未说。
这半年来,不说老太太面冷心热,待她极好,便是卢慧娴和林黛玉,任是哪个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这会子,林家要去京城,老太太要回姑苏,她便求去,未免教人心寒。
老太太似没瞧见,说了会子话,便道了乏。张凤娥无法,只得满怀心事去了。
到底,老太太还是应了。
定的是出月初十二走。
卢慧娴早把上京的土仪礼品备齐,不过是些苏绣的各色物件,炕屏,椅搭,帕子,扇套等,送给哥儿的不过上好的笔墨纸砚,贾兰另备了金项圈长命锁等,再就是尺头,皆是有例可循。
一日到了京都,弃舟登岸时,就见贾琏领着仆妇小厮并轿子车辆伺候,林府老宅众人反落在后面。
“姑父,一路辛苦了。”贾琏一见林海,便忙上前来拜见,与林珗林琰又是一番厮见。
“老太太一向可好?你老爷太太们可好?”林海虚扶了一把,便问起荣国府诸人。
贾琏道:“家里都好,就是老祖宗想林兄弟和林妹妹了,从收到姑父的信,便天天盼着,料着姑父这几日就要到了,天天催我过来守着。”说罢,又说:“姑父和表弟也乏了,不如先上轿,老太太妹妹们那里还有侄儿呢。”
贾琏并不知郑老太太是否随林海一家上了京,这话亦是打探,亦是显了他的礼数。
林海便道:“今儿罢了,老人家上了年纪,这一路又是船又是车的,这几日身上有些不好。往后我们就在京里长住了,有的是时间。”说罢,又说:“家里还未安顿下来,你在老太太面前替我告个罪,明儿我再带他们兄妹过去给老太太磕头。”
听林海这意思,竟是要家去,贾琏忙说:“姑父十几年没回京了,家里少不得要好生收拾一番。老太太身上不舒泰,少不得请医服药,要茶要水的,怕也不便。再说,家里都预备下了,方才侄儿也已打发人回去了,这会子,怕是老祖宗正等着呢。”
若只是自个儿一家人,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海自是拒绝不来,可同行的还有郑老太太。郑老太太心高气傲,只一个小辈过来接,必定不肯去荣国府。
林海:“我们这一大家子七八口人,过去恐有不便。再说,我虽一直没回来,家里也留了老仆,凡事都是现成的。老太太跟前,我明儿过去再请罪。”
贾琏情知劝不了,只得应了,遂唤了一个小厮回去回话,自己则帮着林珗林琰调停,一路护送着回了林府。
林海则歇在城外的驿站,次日,去宫里谢恩回来,先去了崔家,隔日才去荣国府。贾母心中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崔家是林海的外祖家,便问起林珗兄妹几个。
“好容易进了京,怎么也不把他们兄妹带过来我瞧瞧。”
原因众人都知,贾敏过世不过一年,几个孩子自然要在家里守孝。林海也不解释,只连连赔罪,贾母责怪了几句也就作罢。
许家那边是两姨亲,自然不会等着林家上门。早先接到信,林家人还没到京城,帖子就已经递到了门房。
卢慧娴在孝中,不便见客,便只有许朗一个人过来。
门房上的人直接请了许朗去书房,恰好林珗和林琰两个也在。既然碰上了,也没那个必要特意避开。
几个人自是一番厮见,方才分宾主坐下,丫鬟奉上茶。
林珗因问:“刘先生几时走的?”
许朗道:“八月初三走的,”又说:“先生执意要去,我竟留不住。”
林琰便笑道:“那一日来长安时,便说恐怕只待得几月,果然,差了一个月,也就一年了。”说罢,就想起去年冬,他外祖母来信。
信里句句说刘先生的好宝玉的不好,然细细回味,却又是句句说刘先生的不是。当时看了他还气得不行,这会子想起,却又觉着好笑。想刘先生走时,口说去见识长安的繁华并只留几个月的话,过后想来,他是早已算定在贾府必不长远。可怜他外祖母一心念着要他三叔进京教导宝玉以维系两家的情谊,唯恐刘先生留在了家里,变着法的想要打发了去,却不知刘先生未必有留下的心。若不是老太太有这个念头,真心为宝玉前途计,或许真能留住刘先生。
刘先生在信里,对宝玉略有赞词。
当日刘先生从荣府离去后,便往城外各大寺庙逛了两日,许朗得了林珗的信,亲去接的人,并不知刘先生是先去了荣国府。
当时也并未放在心上,待见面说过话,见其谈吐不俗,才未敢怠慢,及至到了家里,请教过两回学问,才越发觉出不凡来。
听言,便叹道:“只恨不能早些得见先生。”
林珗便说:“这也是缘分,先生原便是要游览天下名胜,那一年去寒山寺遇见,先生正为盘费发愁,我们因三叔要下场,正愁无人教导。机缘凑巧,这才请了他老人家家去。”
许朗笑道:“果然这样巧。”
回想起来,却真真只一个“巧”字才道得出来,不免感叹了一回,林珗又问:“不知先生可有留话,要去哪里?”
许朗笑道:“那时京里正变天,先生嫌冷,就说去闽南瞧一瞧,”说到这里,面露担忧之色,“这一去,怕是几年回不来,先生身边又无人伏侍,也不知怎么样。”
林珗林琰也是担心,却未敢露出来,少不得还劝了许朗一回。林海也是一叹,说:“回头家里有人往那边去,也打听打听,只不教他知道便好。”
许朗未去,崔懋父子也过来了。次日,贾赦贾政带着子侄过来拜访,再就是故交好友。这一闹,就闹了七八日,才算是消停下来。
林珗林琰两个则一心守制读书,别无二心,张凤娥和林黛玉两个也如在扬州一般无二,上午去学里,下午随妈妈习针线,或到卢慧娴屋里说话,或是姑嫂三个去老太太屋里坐会子。
卢慧娴却最不得闲。
京里这边的下人毕竟长久无主人压制,难免生出别样心思来,再有那些家生的小丫头小幺儿,自出生这里就没有主子,家里未免多疼了些,规矩自然就松泛了,倒是比平常人家的小姐公子还娇惯些儿。待林海一家人进京,送进来的竟没几个成用的,所幸他们带的人也不少,配上几个粗使即可。不然,这几日客来客往的,闹出笑话来,实在不成个体统。
这会子闲下来,少不得重新整顿整顿,该打发的打发了,只留几个能用的,除在庄子上重新选了些老实本分或是可用的上来,又重新买了一些,慢慢□着,也不至于青黄不接,要用人时无人可用。
林海得沐圣恩,歇了十五日,如此,也用去了十之七八,歇了两日,便每日上朝,散朝后,若是太子那边没有通传,就往翰林院去,无事则回家看书,抑或指点林珗林琰功课,比之从前,松散了不下十倍。
闲散下来,不免总要想起从前,贾敏的样貌,一颦一笑,日日萦绕心头,盘桓不去。
这一日下了朝,两处无事,遂出宫来。
张有才远远的看见他出来,远远地迎上去,问:“老爷是回去还是逛逛?”
林海这几日心里想贾敏想得厉害,于别的事儿上,越发的懒怠。张有才问起,不觉想起那一日贾敏说的话来——“替我好好活着”,心念一动,遂启步便往前走去,说:“去琉璃厂瞧一瞧。”
张有才见林海好容易有了几分兴致,连忙答应了,打发了小幺儿家去,才与那几个跟上去伺候。
走了一盏茶的样方,耳中渐闻人烟鼎沸之音,又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各色人等,摩肩接踵,此种热闹埠盛,教人忘却此时乃是冬日里万物萧条的季节。
林海面容有几分松动,忽见前方一老翁扛着绑着稻草的竹竿,上面横七竖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