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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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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有名的世家,总得爱惜羽毛。没想到她竟然肯来。可这位崔门主还是太年轻了,没有足够的经验,再加上,崔景明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俩人都没能发觉。这种蛊毒是钻进尸体里专门充当魂魄的,对真实的魂魄却会产生毒害。不过我必须承认,我对宗恪不关心,他死他活,和我无关。当时我……不,双喜,已经叫阿莼给杀了,弑君大罪,早晚得挫骨扬灰,我只好另在永巷找了个快咽气的宫娥,将她羸弱的魂魄赶出去,挤进那具肉体暂时将就,被崔门主的药物重创,那种情况下我没力气离开永巷,自身难保,更管不了别的。”
阮沅默默听着,眼前事物在泪水荡漾中,变得模糊不清。
“你的三魂七魄貌似正常,甚至连狩冥之蛇都分辨不出真伪,但实质却和正常人不同,它们并不是真的魂魄,而且能够不断自生,所以‘散魄术’拿你是没辙的。当然,这种特性源自于我这个始作俑者,这个具体等会儿再说。而且你的魂多,魄少。魂多是因为蛊毒是替代品,要多一些才能撑住这个身体,魄嘛,七魄,其中有一味你是没有的。”
“什么我没有?”
“恐惧。”
房间里静了下来,阮沅吃惊地望着她
“怎么会?”她说,“我也怕的啊谁说我没有恐惧?”
“你是会怕,可你的怕全都是跟着身边的正常人学出来的,阿沅,我当初没有在你的身体里放进这一味魂魄。因为无论如何我也造不出来。恐惧这种情绪,只有真正的人类才会有。”
“这怎么可能”阮沅要跳起来了
“还不明白么?恐惧就是人类所有情感里的根基所在。”云敏苦笑,“欢喜,是因为恐惧得到暂时的缓解和转移;愤怒,是因为不公正,不公正会威胁到生存从而引发恐惧;嫉妒,是为了他人得到而自己没得到,人被‘他有我没有,我就有所缺失’以及‘人家选择了更好的,自己会被抛弃’的念头威胁到了才会嫉妒;悲哀也不过是对未来恐惧的无力感……说来说去,所有其它情绪,都是恐惧的变种。”
“可是我、我也怕啊我明明是会害怕的啊”阮沅被她说得混乱了,两只手乱抓着头发。
“你是怕,可你哪一次因为害怕就停止行动了?你的怕是假的,嘴上说说而已。”云敏笑起来,“你真正的里面是从不怕的。你从来没有被害怕给打倒过,你没有恐惧,那些恐惧不过是跟着外界学来的俗世习性。”
阮沅怔了半晌,捂住了脸。
她垂泪道,“原来错在我身上,如果当初我没有争着去救治宗恪,那就好了。”
“这不是你故意的。”云敏拍了拍她的手,“你喜欢宗恪,你能忍着不救他么?就像你舅舅舅妈,当年能忍住不救你么?我虽然恨这个狄虏,可我也知道爱上别人是什么滋味。”
阮沅“哇”的哭出了声
“那现在怎么办”她边哭边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再过去那边了。”云敏说,“蛊毒在这边是无法发挥效用的,这边的环境不好,不够自然,所以能够压制住毒性不让它发作。那边世界,就是这些神神叨叨玩意儿的天下,你留在宫里,你身上的蛊毒会刺激宗恪体内的那部分,就像钻进他脑子里的一根铁钉,不彻底杀死他,填补进去的蛊毒是不会罢休的,这东西是能以假乱真、当成魂魄来用的,当真霸道得很。”
云敏说得阮沅身上一哆嗦
“其实依我的本心,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着这狄虏死去,倒也不坏。”云敏说到这儿,声音变得缥缈,像是想起了什么,旋即她又回过神来,“可是你救了我,把我从宫里带出来,你与我有恩,既然如此,我就没法食言、不告诉你这一切。”
阮沅哭累了,只剩了哽咽,她趴在桌上,脸上泪痕乱七八糟。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事儿,牵扯到你舅舅和舅妈,如果让宗恪知道他身中剧毒,起因竟然是你表姐的这对养父母,他不知道又会怎样的狂怒呢——他不见得会相信他们是无辜的,只会因为你表姐,对他们更加起疑,怀疑他们蓄谋已久。阿沅,你还是得为你家这两位老人考虑考虑”
“……这个我自然明白的。可是,我再也不能去见他了,是么?”她小声啜泣着说,“我再也不能回宫里去了。”
云敏定了定神:“决定在你,一切都在你,阿沅。你若暂时难以割舍,也可以再回宫去,验证一下我的说法。不过我想,当你看见宗恪疼得满地打滚时,恐怕也没法再留在那儿了吧?你身上的蛊毒,它们自然是非常想回去的,它们在这儿不舒服,会想法子诱迫你回去,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但是,选择最终在你。”
阮沅没出声,从各方面来看,云敏所言也不像是假的,她也没必要为此再去考证了,又何苦让宗恪再受一遭罪呢?
这么一来,阮沅知道,她只有唯一的选择了。
那天下午,她又在酒店里哭了很久,云敏一直安慰着她,这让阮沅觉得多少好受了一些。
直到日暮时分,她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到这时候阮沅才终于想起,该问问云敏的情况。
“接下来,云姨你有什么打算?”她说,“还想着继续去寻找林叔叔的尸骨么?”
阮沅这么一说,云敏的神色黯淡下来,“现在恐怕暂时不能。我得在这边歇息一段时间,至少得把这具肉体养好了才行。既然太后无法帮助我,那我就自己去行动,眼下,这是我唯一想去做的事。复仇的事,我已经不想去想了,我家老爷……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不管。就算走遍天下每一个角落,我也要把他找回来,哪怕捡回几根遗骨也是好的。反正,我的时间多得很……”
她这么说,阮沅再度忍不住落泪。
“我是怎么都好办的,倒是阿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云敏这么一问,阮沅不由发呆。
除了回宫里,回到宗恪身边,她哪儿都能去,可是不能回到宗恪身边了,这天下之大,无边无际,她却找不出一个想要去往的地方……
“我不知道。”她含着泪,低声道,“随便找个地方活着吧。反正也不能回去了……”
云敏无言,她握了握阮沅的手,才道:“你是我救活的,你身上的蛊毒里有我的血,所以我能呼唤你,让你听见我,反过来也一样,阿沅,往后你有什么难处,只要在心里想着要见我,你就能找到我。”
阮沅默默点头。
那晚,阮沅没有留在宾馆里,她怕留下痕迹,会被宗恪的人追查过来。
阮沅决定不管怎样,先离开这座城市,她要去往无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好好舔舐自己的伤口。等定下心来,再做进一步打算。
临别之际,阮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有个事情……”她说着,却顿住了。
云敏抬头看着她:“什么?”
阮沅张了张嘴,脸有点红:“是关于你和林叔叔的。”
云敏表情很安详:“问吧,孩子,我还有什么是不能和你说的呢?”
阮沅想起崔玖提到过的,关于云敏和林展鸿的事。
“崔门主曾经和我说过,当年你和林叔叔的事情。”阮沅说,“崔门主说,因为……因为你叛逃出云家,所以肯定会受到云家的惩罚。”
云敏一怔她慢慢点头,哑声道:“是有这么回事。”
“那到底你受了什么惩罚?”阮沅好奇地望着她,“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云敏沉默不语。
良久,她才慢慢道:“他们,将我变成了‘不死者’。”
阮沅惊得目瞪口呆
云敏扬起头,用一种扭曲的,充满苦涩的神情望着阮沅。
“我的魂魄无法归于虚空,更不可能得到最终的安宁,这是云家最严重的惩罚:我被判决,将无休止的变幻形态,穿梭于一具又一具肉体,限制在实体之内,永永远远也无法真正死亡、得到最终的休息。”
她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阮沅:“这也是为什么你缺一味魂魄的原因——你身体里的蛊毒药引,就是‘不死者’的一滴血。人这种生物,说到底只是怕死。没有死亡,也就没有了最终的恐惧。”
阮沅恍然大悟
现在,阮沅终于明白云敏刚才说的“时间多得很”是什么意思了,对于一个永远都无法死亡的人而言,她的时间,甚至是无穷尽的。
永生不死……
原来,这就是来自云家的最终惩罚。



第一百零五章

阮沅已经失踪三天了。
宗恪得知她失踪的消息,是在次日中午,那时候他刚刚醒过来。
“找不到她?什么意思?”他一时没能理解泉子的话。
“到处都找过了,可是都没发现阮尚仪的踪迹。”泉子说,“今早本该她来当值的,到了时间阮尚仪还没过来,奴婢以为她太累,睡过了头,是以也没想去惊动,结果日上三竿她还没来,奴婢担心是出什么事,叫人过去找,却发现……”
“什么?”
“院门开着,屋子敞着,被子叠得好好的,人却不在——恐怕昨晚就没回去。”
“没有派人到处去找么?”
“奴婢已经让人去各处查看了,都说没见到。”
“再多派些人去找”
宗恪顾不得许多,他翻身跳下床,泉子一见,有点慌神:“陛下”
“别拦着我,我没事”宗恪粗鲁地推开他,披上衣服就要出门。
“陛下,奴婢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泉子赶紧说。
“你快说啊”宗恪不耐烦地看着他。
于是,泉子就把昨天下午,阮沅忽然听见莫名呼唤的事情告诉了宗恪,他还说,除了他,还有好些人都看见了阮沅,也被她抓住问是否听得见那呼唤。
“没有谁听得见阮尚仪说的什么呼唤,她们都当阮尚仪中暑了,也有劝她回屋休息的,可她不肯听。”泉子说,“奴婢挨个儿打听过了,都说,阮尚仪看起来迷迷瞪瞪,像中了邪。”
泉子这么一说,宗恪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后来下午她回来了,陛下也醒过来了,奴婢本想打听一下她到底去哪儿了,找到那个声音没有,却都被她搪塞过去了。奴婢看得出来,阮尚仪……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泉子说到这儿,想起来,又道:“昨天下午,小枕头是最后一个在路上看见阮尚仪的人,他和奴婢说,阮尚仪当时,进了永巷。”
“永巷?”宗恪一惊,“赶紧把小枕头找来”
小枕头很快被找来了,宗恪叫他把当时的情况,事无巨细,完全讲给他听。
小枕头便将当时所见,都说与了宗恪。
“……奴婢当时看着阮尚仪满头是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就像被下了咒一样。”小枕头看了一眼他师父,才又说,“奴婢看她那样子很是担心,便问她,阮尚仪,您去永巷干什么呀?可是阮尚仪就说,小枕头,你别管。”
“然后呢?”
“然后……阮尚仪就进了永巷。”
宗恪闻言大怒
“她叫你别管你就真的没管了?”他冲着小枕头吼道,“你就不知道跟过去瞧瞧?蠢货你怎么就放她独自进永巷那种地方?那是她能去的地方么”
宗恪这么发火,小枕头吓得想哭,他伏在地上不敢动。泉子在一旁看着,不由轻声道:“陛下……”
泉子这么一出声,宗恪才意识到自己行为出格了。
小枕头是个级别非常低的小太监,阮沅是即将要封嫔妃的宫内红人,而且是跟在宗恪身边办事的人,二者差距这么大,一个小太监,哪里有资格、有胆子去管阮沅的事呢?
他责怪小枕头,这是毫无道理的。
想到这儿,宗恪疲惫的挥了挥手:“先下去吧。”
他关心则乱,自己也知道不对,是以屏退所有人,只留了泉子在身边。
君臣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她会去哪儿?”宗恪扬着脸,看着泉子,好像希望泉子能给他一点线索。
泉子凝神想了一会儿:“会不会,回家去了?”
泉子这么一说,宗恪猛然醒悟,他顾不得找人,直接穿上鞋就往书房跑。
一路上,各色人等避闪不及,均吓得匍匐在地,只见皇帝头发没梳好、衣服披在身上,就这样子在宫里狂奔,后面跟着努力想追上他的泉子……
到了书房,宗恪冲进屋子,一下拉开抽屉
如他所料,那张房卡,不见了。
“这个女人”他一拳捶在桌上,“为什么回去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泉子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听见宗恪这么说,他想了想,道:“昨晚陛下睡着,阮尚仪也没法和陛下说,恐怕事出紧急……”
宗恪转过身来,一脸铁青,“就算事出紧急,她为什么不能和你们说?哪怕留个字条也好啊”
这下,泉子答不上来了。
阮沅失踪第三天,线索渐渐被收集起来,原来那晚上,有巡夜的侍卫看见她举着灯,往永巷的方向去,那些侍卫说,阮沅当时手里还抱着包袱。
宗恪旋即下令,彻底搜查永巷,统计所有人的名单,活的死的,全都必须呈报上来。
没多久,事情便查清楚了,永巷里少了一个人。
是旧齐时代的一个宫娥,犯了过错,被罚在永巷已经二十年了,之前也有待罪的宫人看见阮沅进了她的屋子。
宗恪拿着交上来的名单和详情,眉头紧锁。那个宫娥整个人生,和阮沅毫无交集,为什么阮沅会去找她呢?
为什么阮沅会带着一个陌生人不声不响离开皇宫?
既然宫里翻天覆地的找,也只能知道这么多,那么接下来,恐怕就只能去那边世界打听了。
宗恪把宗恒找来,将事情前前后后告诉了他。
“现在我脱不开身,宗恒,只有你过去那边,叫姜啸之动用一切手段,务必找到阮沅的下落”
宗恒领命,但他停了停,又问:“皇兄的头疼症,如今怎么样了?”
“这就是古怪的地方。”宗恪皱眉道,“突然就好了,再没疼过。”
宗恒心里一惊:“是从阮尚仪离宫那天开始?”
宗恪沉默,良久,他才点点头。
“恐怕,之前你的担忧和猜测,变成真的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里面甚至都没有一丝责怪和讽刺。
宗恒心里一沉,他不敢多问,当天就改换装束,去了现代社会。
宗恒一共离开了三天,这三天里面,宗恪寝食难安,几乎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情。他隐约怀疑,阮沅的离去和自己头疼的不治而愈,有必然的联系,但是这里面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宗恪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崔景明得知他的头疼痊愈,不喜反忧,因为他已经得知了阮沅失踪的消息。事情一件件关联起来,只加速验证了他之前和崔玖俩人的猜测。
第四天上午,宗恒终于回来了。那天有早朝,宗恪以平生最大的耐心,坚持完漫长的朝会,散朝之后他立即传令,让宗恒去书房见他。
一见宗恒进来,宗恪顾不得传令,自己将其余人等打发出屋子。
“怎么样?”
“找到了。”宗恒一脸冷静,虽然追查有了结果,但他的脸上毫无得色。
“找到阮沅了?”宗恪讶异万分,“她在哪里?”
“就在隔壁的城市。”宗恒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叠照片,“皇兄自己看吧。”
宗恪此时,心如擂鼓,有种莫名的恐惧和紧张将他紧紧包裹着,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叠照片。
但是过了一会儿,宗恪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伸手把照片拿过来。
目光落在照片上,宗恪一惊。
照片里的女人,围着女侍的白围裙,端着一盘菜穿梭于几张酒桌之间。女人的头发很短,露出耳朵来,她的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因为旁边有个胖乎乎喝多了的客人,正笑嘻嘻的和她说着什么。
再看女人的五官,正是阮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宗恪将照片摔在地上,“她疯了么?”
宗恒没立即回答他,他将照片拾起来,放在桌上。
“臣弟过去之后,联系了姜啸之,他用警方系统查找,当天就找到了线索。”宗恒说着,从照片里翻出一张来,“阮尚仪走的那天上午,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她们在如家酒店开了一间房,这就是她们俩进电梯时,安保系统拍摄下的照片。”
宗恪拿起那张照片瞧了瞧,没错,那时候阮沅头发还没剪,她旁边站着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女人,从那身衣服可以辨认,是宫里的服饰。
那么,这就是永巷里的那个宫娥了,宗恪想,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姜啸之去了那家酒店,那女人已经退房了,看来当晚俩人就分开行动了,那女人的下落姜啸之到现在也没找到,但是阮尚仪的下落,一个礼拜之后就找到了,因为她使用了银行卡,也使用了身份证,所以很快就被警方察觉。”
宗恒又抽出几张照片,摆在宗恪面前:“姜啸之去了那家餐厅,问了值班经理,对方说阮尚仪是前两天刚来的新人,说,她自愿降低工资,只求有个收留的地方。所以餐厅就雇了她。”
“她真是疯掉了”宗恪咬牙切齿道。
宗恒微微苦笑,又继续道,“然后第二天,臣弟和姜啸之就在餐厅逮到了阮尚仪。”
“她怎么说?”
“阮尚仪一开始,不肯承认。她说她不认识臣弟,更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宗恒停了停,才又道,“后来,臣弟逼问得紧了,阮尚仪就说,她有问题先问我们,我们回答了她,她才肯说实话。”
“她问你们什么?”
“她问,陛下最近是不是再没有头疼过了。”
宗恪脸色变了一下
“臣弟答她说,是的,最近陛下已经没有再头疼了。”宗恒看着宗恪,又道,“说来也怪得很,臣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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