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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位站在外面的太监说道，“明云公主来了。”
龙萧天鄙夷地抿了嘴，他从来都未曾喜欢过灵天，更加不喜欢她的女儿；一个傻子能够生出什么来，回忆着那始终不变的平凡脸蛋，他讥屑地笑了笑……她是龙灵天的女儿，龙江海的侄女，他一生最恨的人；他虽然讨厌她，但是在这非常时期，他必须先是一个皇帝，再是一个人，她的才华他不得不用。
“儿臣茗芸拜见皇舅，祝皇舅寿比天高，万事如意！”冷茗芸穿着牙白的低胸的裙子，外面批着一件绿薄纱，头发随意地挽起来，中间插了两个木钗。
“免礼！”龙萧天随意地挥了手，示意她起来。
“谢皇舅！”冷茗芸从容不迫地道谢，然后缓缓地站起来，她举起双目对上了那双不屑她的眼睛。她知道他对自己娘亲与舅舅的介怀，而自己又毕竟生得酷似娘亲。
“芸儿，朕听说你曾经在曜梵国的时候，帮助过他们退兵，此时是否属实？”
“皇舅，谬赏那只是一场意外。”冷茗芸不愿回想那不堪的一幕，那是她一生最难救赎的罪恶。
“芸儿，现在煊黎国面对的情形你也大概知道的；其他的国家不断地侵略我们的领土，要求我们进贡；大臣们也自己开始结党派，准备在朕的百年之后一步登天，统领这个国家。朕想问你，你有什么高见，明天再早朝上一大臣们议论议论。现在国家朝不虑夕，朕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儿臣遵旨！”
* * *
早朝上，一切依然那么暗淡，没有一个人点亮大典里面的灯光，云朵也遮住了那个太阳，一切黑压压，气氛凝重。所有的大臣纷纷侧目，看着冷茗芸拿着奏折站在誉王爷的旁边，他们曾经都听说过冷茗芸的名字，一个用十几人的队伍毁了矍月国国都，使矍月国瓦解，解除曜梵国边关危机的女子。
皇上终于在太监的扶持下，缓缓地坐上皇椅，众人纷纷下跪，大殿上响起大臣异口同声的声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各位爱卿请平身”
“谢皇上”众人道完谢，后又纷纷地站起来。
“儿臣茗芸有一事启奏，目前吾国面临着外忧内患之际，危在旦即，朝不虑夕，儿臣笨拙，仅能供此想法来解之。”冷茗芸不急不慢，清晰地表达了她的想法，大臣都拭目以待。北星夜更是从后面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影，她有时候是这么坚强，但是又有时候是那么脆弱，到底谁是真的她呢？
“儿臣以为，为解决为今之难，必须建立民信。国之根本乃兵、食、信。兵乃军中的兵将法；食乃民之衣食住行；信乃民心所向，民对国的信念。若去国之根本之一者，去其兵；若去国之根本之二者，乃去兵食，由此可见信乃一个国根本之根本……”冷茗芸论述自己的观点。
“谬论！”一位长满胡子的大臣打断她的话，“皇上，臣不同意明云公主之见。臣以为食乃国之根本。”然后所有的大臣都口沫横飞，面红耳赤地讨论着，冷茗芸仍然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动，她低垂着眼帘，看着握在自己手中的玉笏，想着如何继续做辩论。
“各位何不再继续听听明云公主的高见呢？”北星夜如雷霆般突然在大厅响起压得所有人都都不敢出声。他是武将出生的，天生就必然有这种威严，让所有人都服从她。冷茗芸转身看了看他，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皇上。
北星夜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道：“公主，末将愚昧，敢问公主为何信乃国根本之根本？”
“信，乃民对其君之信念。兵可少，粮可却不能无信。兵只是一时之用，却不是治理万邦之策；粮乃重要，但人终有一死；而信乃民对未来之信念，若一个人失去对其未来的的信念，失去对其君主的信念他则永远也不会努力去做事情。纵横观之，朝廷内患多源于此，为何要结帮联盟？就是因为那个派别可以带给他利益，安全或简单地志同道合。这就是信念的力量。”
大殿内回响着冷茗芸低沉的声响，每个人都在心里面琢磨着冷茗芸的话，突然丞相黄延嘉道出一句：“妙！”他带着欣赏的目光审视着眼前平凡又不平凡的女人，“那敢问公主如何建立民信？”
“茗芸愚昧，茗芸只想到国家大事，匹夫有责；王侯将相士农工商全一心御敌，这样能够保全我们江山社稷永久之安，子孙后代富贵之路。王侯将相应该明白从中的道理；社稷若亡，现在所有的富贵都回像烟雾遇见阳光一般消失。对于农工商之人，则该明其利弊，增益其爱国忠君之心。”
“谬论！依公主之意，群臣无一是为江山社稷而做事？”群中有一人喊道。
“那请问各位大人，如果每年没有俸禄，没有了官场能够给的权力与贵，那么各位大人还肯为朝廷做事吗？”冷茗芸直接地说，她说的都是事实，她更知道这样会得罪所有的大臣，这样他们就会排斥她，然后她就可以离开过自己的生活。她虽深明大义，但是江山社稷之事，岂能她一个女子来控制呢？她只是向他们表达自己所想的办法，然后怎么做，就是大臣们的事。
她看了看所有射向她的眼神，有的赞赏，有的怨恨……
* * *
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开始卧病在床，朝上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誉王爷。冷轲坤自从知道女儿要到夕炎城就马上与溱红和雅兰赶过来看看三年都没有见过的冷茗芸。
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偶尔有一些小鸟划破天空，清风爽朗，带动了油油的树叶沙沙作响。冷茗芸早早地去了驿馆，多年过去，不知道爹爹他老人家是否可好？还有娘亲，她也还好吗？
不知何时，北星夜抱着睡着的北熙洛，站在那院子的门；温暖的阳光透过竹叶照到冷茗芸的身上，那情景如幻如实，她随便地扎了头发，穿了一条月牙白的低胸裙子，上面披着一件薄衫，微风轻过，带动了她的头发，显得如此恬静，如此美。北星夜心翻滚着，厌恶与欣赏相互交叠着，让他分不清自己的思绪，他不懂为什么一个那么聪慧的人，心竟然是如此的黑……他不由想起茗萝，那纯美天真的笑容，那双清澈如水一般的眼眸；她们是两姐妹，为什么一个那么清澈如斯，另一个污浊如此？
听到后面小孩微微地叫爹，冷茗芸转身过去，以为爹爹到了，结果对上了北星夜那双犹如晚上星星般的眼睛。她马上转移视线，因为里面灼热的仇恨灼伤了她。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他的恨与愧疚，然而每一次面对他对自己的眼神，她的心都会隐隐约约地作痛。
她看到了他手上的孩子，是北熙洛吗？那个孩子处在自己与北星夜之间，她应该如何是好呢？她应该走过去让他叫声姨妈吗？
北星夜把儿子放在地上，然后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冷茗芸。他很奇怪，她有时候就是如此陌生，让他觉得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层烟雾永远也看不清；但是又有时候她又是如此熟悉，仿佛她就是他眼前的一滩清水，把她内心的一切看遍。
“洛儿，叫姨妈吧！”他拍了拍孩子的屁股，鼓励他走向眼前的女子。
孩子窃窃地道了：“姨妈。”他偷偷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爹，看到北星夜用那严厉的眼神他又看了看眼前的姨妈，然后奶声奶气地再道：“姨妈好！”
冷茗芸缓缓地蹲下来，张开了双臂鼓励孩子过来，她万万没有想到北星夜居然还让自己的外甥叫她，心里的感动缓缓地延开来。孩子窃窃地走到她眼前，她小心翼翼地收紧自己的双臂，然后抱起他。
“乖！洛儿好乖！”她紧紧地抱着他。
北星夜看着她感动地抱着自己儿子，两眼盈满晶莹的眼泪……她心里不断地感激这北星夜。他们之间的恩怨，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无关孩子或其他人，她还是孩子的姨妈。
突然北熙洛在她怀里动了动，让只能用一手抱他的冷茗芸霎时抱不稳，北星夜冲过去想帮她稳住，结果把他们一大一小一起抱了。因为碰到她北星夜又缩了手，孩子又往下掉，他情急又再次伸手把他们两个都抱了。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我没有力气抱他。”冷茗芸低着头伤心地道。
北星夜把孩子稳住，放在地上让他自己去玩。他看到了地上出现了几滴水印，顿时他心里的愧疚刺痛了他……茗芸，对不起……
不久冷轲坤一家到了驿馆里，他激动地问候冷茗芸与北星夜，然后他们一起吃了午饭，还逗了孩子玩。然后在与茗芸单独相处的时候，冷轲坤问道：“芸儿，你今儿有什么打算？”
“爹爹，实在不相瞒，芸儿只是想快点离开朝廷，与阿牛过好日子。”
“芸儿，不是爹说你，你觉得能够脱得了吗？”冷轲坤担忧地说，他知道官场如同沼泽，一旦踏了进去就无法再出来了。他为官两次，第一次是给别人驱逐出来，第二次是给逃出来的；但是他更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这般运气，每次都能够逃脱。
“我不知道，我希望能够可以吧……”冷茗芸叹息地道，她也没有把握能否走出去。她看了北方的天空；阿牛，你还好吗？
“芸儿，有时候自己的路要自己走，爹爹马上带娘回家乡，雅兰是你从小的丫鬟，让她留下来照顾你。”
“好！爹爹要保重！”
冷轲坤看了看女儿，心再次叹息，放眼望去她只有这一条不归之路，龙萧天不会让她走的……她那依然毫无表情的脸，在那平凡又坦然的脸下，她到底掩藏了多少无奈与委屈？
* * *
“启禀皇上，冷轲坤已经离开驿馆了”跪在地上的侍卫说道。
“嗯，退下！”龙萧天躺在床上回想这与冷轲坤的过往，他的女儿现在是煊黎国皇族唯一的希望，刚刚接到密报，誉王爷的两个女儿被玺戆国国王杀了，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她，他不能放她回去的。
“来人，招冷轲坤进宫！”
“遵命！”
许久，冷轲坤一步步地踏入那久违的龙天宫，里面充满了病气与药味，他远远隔着那重重的纱布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躺在榻上的老者。那张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脸，现在只剩下了黯淡的病态，他终于有这一天了。
龙萧天也隔着那重重的纱布模糊地看着进来的那个人。虽然已经苍老了许多，但仍然神采奕奕，老当益壮。看到了那双眼里的讥屑，他不禁感叹了一声……有些事情，只能在心里细细地回味；是非功过已经不再重要了，只有来者可追。
“冷轲坤，朕请您做我的客人，有什么需要则告诉朕……”他有气无力地说。
冷轲坤什么也没有说，他是深明大义之人，他明白女儿在此时所起的作用；命运已经把她推到了一个无法自己选择的余地……天啊！她只是一个希望能够过得幸福的孩子，为何要这样折腾她……放过她吧！
* * *
冷茗芸再次站在那黯淡无比的大典上，现在誉王爷正式做了监国之臣，但是今天龙萧天亲自早朝，必然有要紧之事。
龙萧天不断咳嗽地道：“宣读！”
太监尖端的声音在那大典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星夜将御曜梵国军功不可没，赐明月公主为妻……”
听到此，冷茗芸已经听不到任何东西，手上所持的奏折都往下掉了。里面本来详细地写满了应该如何御敌，如何建立民心等观点。她本来想趁此机会，提出回去陪阿牛。奏折跌在地上发出“啪”一声，太监顿时停了一停，然后又继续道：“明云公主之父，冷轲坤封为灵天驸马，留守京城……”
这句话犹如千军万马踏上了冷茗芸的心上，她心里的酸涩不断地蔓延……顿时她耳聋目眩想倒下去了，她转头通过大典里面的天井看向那湛蓝的天空。她的翅膀已经被人残忍折去了，她无法飞向自己的天空，她更无法飞离这痛苦的海洋……她已经彻底地被里捆住了。
“……钦此！”太监宣读完毕，整个大殿里响起北星夜毫无感情的声音道：“谢主隆恩！”
大殿顿时万具寂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每道一字都会让她痛彻心肺地说：“谢……主……隆……恩！”说完，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第十五章
炮竹响彻云霄，自从龙萧天登位后，已经没有办过那么喜兴的事情了，喇叭唢呐不断地奏乐着，整个夕炎城在明媚的阳光下染成一片火红，老百姓们都很高兴，在街道上载歌载舞……
队列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北星夜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缓缓地步入那个雄伟的皇宫，为了筹备这场婚礼，朝廷用了大量的银子把整个夕炎城修正一番，他踏在那长长的红绸上，进入大殿里。
冷茗芸站在大典的前端，旁边是那位病殃殃但带着微笑的龙萧天，她隔着红巾看到下面是文武百官，其中有自己的爹爹冷轲坤与娘亲溱红，他们没有任何喜庆之色，反而露出担忧与不安。大殿今天所有的灯亮起来，可以清楚地看到了大殿柱子上所雕刻的龙凤，栩栩如生，似乎要冲上云霄。大殿上奏敦厚钟声，在大殿回响着，每一声仿佛打在心上让人震撼，让人畏惧。
夕炎城仿佛回到了盛放的岁月……
大殿外，出现了一个魁梧的高大身影，他穿这红色的喜服，优雅稳中，不慢不急地走进来。那时候他娶茗萝的时候也是这番风采吗？冷茗芸心想，她的心处于极度矛盾，天人交战，她对成亲这一刻那么期待，那么盼望……又同时她又挂念着阿牛，阿牛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带给她新的希望，她爱过阿牛，她不想负阿牛，她也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坦然面对与北星夜之间的爱恨情仇，她也很努力很努力去白脱命运的缠绕，想与阿牛双栖双飞，但是无论她怎么挣扎她还是逃不了命运的摆布。她想要的时候老天爷偏不给她，现在她不想要的老天爷偏又给她……她难耐地呼吸着，胸膛的起伏让她痛不欲生……
北星夜看着站在皇上旁边的她，她穿着煊黎国传统皇室的嫁衣，蓝绿红紫，每一层都绣着不同的图案。望着站着的她，他心绪澎湃，回想起那时候她用手裹着他握着她情书的手。那双眼睛有了羞涩，有了期盼，有了害怕，有了忧伤，有了喜悦……那么多的感情交叠在一起，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她能够负荷得了那么多的感情吗？……那微微的光火，在听到自己拒绝以后，缓缓地熄灭了，那双眼睛里的春暖花开，顿时刮了一场风雪，把一切都冰封起来……她是那么盼望自己的感情，现在嫁给他了，她如愿以偿吗？他心里扯出一个残酷的笑意，她的愿偿了，他的还没有，他有他的雄图伟略，他有他的志向，她杀父之仇，只能用她这一生的幸福来还……至于阿牛，他那朴实的兄弟阿牛，他只能抱以深深的歉意，伟大的胜利需要伟大的牺牲。
北星夜缓缓地跪下去，然后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北星夜感谢皇上赐明云公主于臣，臣会给予明云公主终身的幸福。”
“北爱卿请起身！”龙萧天微弱地道，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尽可能地保留这座江山，他不能做千古的罪人！他看着眼前的北星夜，心存了一丝丝的嫉妒，曾经何时自己也是这么风流倜傥，可恨时光已逝去，只留下这残败的躯壳。他又看看站在眼前的冷茗芸，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傻子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灵慧聪明，一个天生的帝王，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只恨此身为女儿身。他虽然讨厌她，但是他更欣赏她的果敢与智慧，于是他决定把这个江山交给她；与她结婚的人，必须有大将之才，心怀天下之人，他在众臣中挑选，最后只落在北星夜，一切只因为他能够对抗这一生最恨最大的敌人——芈青。
北星夜道谢以后缓缓地起身，冷茗芸缓缓地走下去，与他并排而站，她跪拜了皇舅以后起身，北星夜就蹲下来把她背了；这是成亲的繁琐程序，表示男方愿意一生一世承担起女方。冷茗芸靠在那结实宽大的背后细细地听着那充满生命力的，心跳心乱成一塌糊涂。她一方面感动、欣慰、高兴……另一方面担忧，害怕，伤心……矛盾的心理让她疲惫不堪，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把冷茗芸放到花轿里面，北星夜马上跃上自己的马，热闹的成亲队开始在夕炎城走着。队列走着走着突然前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北星夜骑了马走上去，看到了衣衫破烂的阿牛在那里阻扰着队伍前行。愧疚突然侵入他的心，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阿牛。
阿牛看到了他，马上喊道：“北星夜，你这狼心狗肺的人！亏我还当你是我兄长！”
北星夜马上叫人把他带走，阿牛不依便与那些人打起来，周围观这场婚礼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所有奏乐的人也放下乐器，看看那里发生什么。
突然的沉静让坐在轿子里面的冷茗芸觉得奇怪，“雅兰，外面发生了什么”。
“小姐，不知道啊！啊？好像打架哦！”雅兰举起脚跟伸长脖子，尽量地往远处看着……
“芸芸！”这一句话仿佛一条鞭子打在冷茗芸的心上，顿时皮肉绽开，鲜血淋漓……所有的高兴与欣慰在那霎那化为乌有，只剩下连绵不断的心痛，她的手抖得无法打轿子的门，她尝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