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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寂静。
不过半刻，庄墨突将手中的母鸡往天上一抛，二人手持的菜刀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生生卡在了砧板上，再一抬头，膳房只剩一屋子纷飞的鸡毛，两把菜刀，一只光秃秃的母鸡——好功夫！谁也别想超过谁。
小若抬头看见上方的菜刀，眼里放出精光，母鸡咯咯咯咯地躲入角落，瑟瑟发抖。
小若抬高手臂握住刀柄，一拔，没反应，再拔，还是没反应，再加点力，再加，再加……当小若将两只脚都蹬上灶台时，她知道，胜利不远了！
只听“锃——”的一声，一把准确无误的砸在了秃毛母鸡身前，母鸡鸡身一震，灵巧地一个飞跃向灶台飞去，一身横肉竟还飞的起来，小若也不禁感慨，上次师哥二人飞上屋顶时也不见得有这般教人震撼呐。
小若奔上前去，弯腰拾起菜刀细细打量，二师哥总不让她碰刀碰剑，这次，她终于有机会了。想至此，竟也学着二师哥那样举着菜刀冷冷一笑。
母鸡见刀柄易手，竟更为惊恐，那是一个刚上手的刽子手啊，那是会砍十几下脑袋都掉不下来的生手啊！就在那一刻一只秃毛母鸡的思想的觉悟达到了巅峰，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就朝门外奔去。
“呀！鸡咯咯，你别跑啊！”惊叫着，小若正欲追出去，却一把撞上了一座肉墙。来人一把抓住小若的右手，夺过菜刀举得高高的，仿佛怕被抢似的。
小若抬头，入目的是一剑眉浓密，峨冠博带，面如满月分外俊朗的一位谦谦公子，年纪与师哥们一般大小，身高似也差不了多少，年幼的小若依然只有抱大腿的份。那位公子歉然地拍了拍小若的脑袋瓜，“小姑娘，我来找个朋友，你知道庄墨在哪里吗？”
恩，似乎感觉上也不太一样呢。这人给人的感觉好拘束呢，不像师哥们那样洒脱，正想着，她不禁颤颤地伸出手指向他“你，你怎么上来的？”
那位公子似乎有些无奈，“小姑娘，我是来找人的。”
“那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上得了这山的！”
……她不甘心啊，那次她偷溜下山不是被扛着回来的，她呆了这么多年才勉强闹明白魂断山的机关，难道随随便便就让一山外人给破了？“你，你快告诉我啊，大哥哥，你告诉我吧！”
“啊，刚刚姑娘是要杀鸡吧，让大哥哥来帮你吧。”
“……”
第六章 魂断崖 同门斗
黄昏时初叹恨晚，只愿酒酣畅过时。
最是逍遥少年纪，嘱伶续唱夜半分。
一片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如同在天际的一头染红了一朵又一朵的雪莲花。黄昏日照下的魂断崖上没有残叶，枯木，没有小桥，流水。只有一位白须老人侧卧在崖上唯一一棵的千年榕树下，左手执一葫芦酒，长袖一挥，清酒倾洒于下，没入老者的口中，一刹那的美景定格于此，似那天下，也不过是过往烟云，倒不如手中的一壶酒，记忆中的一段情，眼下的一双少年轶事。
“嘶——”一把纵剑直直与横剑交错而过，发出刺耳的剑鸣，两把木剑早已起了木刃，若非二剑皆取材于山中秘树的枝干，根本无法撑上这么长的时间。
魂断老人不允二人脚占平地，于是二人只得在崖边借轻功弹跳，于崖石上借力。老人说，一直打，打到一方落败为止，于是二人从正午打到了夕阳西下。
独孤风一脚踩上一块凸出的崖石一转剑锋刺向庄墨的面门，庄墨始料未及，侧头险险避过，一剑挑起独孤的剑刃，只是眨眼的功夫，你来我去间，庄墨绑于脑门上的发带被剑气所袭生生断裂开来，顺着徐风飘荡上了天空，飞舞在万家屋舍之上，蔚蓝的头带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
庄墨的三千青丝没有了发带的束缚张狂的飘散开来，黑色的碎发顺风胡乱舞着，遮住了庄墨的面颊，这使得庄墨的每一次行动都诡异起来，趁其不备，庄墨手中的木剑在手腕上一个翻转，庄墨一个下腰抓住木剑便向独孤刺去，眼见就要刺上……
“啪！”本凌厉的木剑在尖锐的掌风下断成两截，坠入万丈深渊，庄墨避之不及，被残留的刃屑划上了右眼皮，红色的迷雾倏尔迷住了右眼。二人皆是一惊，侧头看去，魂断老人懒懒的立于断崖之处，缓缓收回伸出的手掌。“就到这里罢。”说罢，便转身离去，却忽察觉周边杀气横生。庄墨左眼厉光一闪。
“小墨！”独孤惊呼。只见庄墨右手一个提气朝着魂断老人便冲了上去。
魂断老人眼神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一个侧身正面对上庄墨的一掌，抬眼看见庄墨鲜血淋漓的右眼，抬手向右眼袭去，本就刚刚受伤该部位分外敏感，庄墨本能地一躲，竟是虚招，魂断老人顺着纰漏袭上，庄墨一把砸上了一旁的榕树，嘴角流下了一溜红色的血液，整张脸在血液的弥漫下显得妖冶至极——
胜负已定。
魂断老人转身离去，独孤急忙冲上前去欲扶起庄墨，庄墨抬头冷冷地一瞪，“滚。”
独孤愣然，久久地开口，“抱歉。”
庄墨匪夷所思地望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又轻闭上双眸，只是从始至终，他的右眼都未能睁开，仅仅是眼皮上的擦伤竟血流不止。庄墨用手轻轻一撑，扶着榕树站了起来，望向远处行去的背影，嘴角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他庄墨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物。
第七章 命，是自己的
远远地看见走来的师徒三人，小若迅速爬上了屋前的小崖石上一阵挥手，“师哥回来了，师哥回来了！”低头看见崖石边的那位公子也昂着头一阵观望，“你不是找二师哥吗？在那里，在那里！”话还未完，就冲那三人冲了过去。
“师父！抱！”小若冲着为首的魂断老人伸出双手，老人露出怜爱的神情，弯腰将小若一把举了起来，一次次抛在了高空中又稳稳的接住，发出畅快的笑声，更引得小若欢喜得惊叫不停，却叫周边人吓个不轻，师父再怎么宝刀未老，年纪也在那儿了啊，要是一个闪失……
“魂断先生。”一个温和声音从前方传来，师徒几人这才回过神看向这位陌生的来客，正是那位等了一下午的公子，“我来寻庄墨。”
小若趴在师父的肩上，怯怯的望向二师哥，担心二师哥生气，气她没有立即带客人去找他，越过锁眉如山的独孤，却见庄墨一脸的血渍，不由得“啊”了一声，挣扎着要师父放她下去，听见声音，那位公子侧过头看向走在独孤身后的庄墨也是一愣，“庄兄……”
魂断老人觑了客人一眼，将小若放下，看着奔向庄墨的小若，对客人幽幽道，“仅此一次，稍晚自行下山去。”话壁便走入院子往楼上走去。
“多谢先生成全。”客人连忙作揖，不敢稍作懈怠。
这边小若冲至庄墨面前，死死抱住庄墨的大腿，眼泪汪汪的望着庄墨，“师哥，师哥怎么了？师哥受伤了？”
庄墨撇过头，拍了拍小若的脑顶，不愿多言，也不愿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对着朝自己走来的客人微微颔首，“三殿下。”
本欲回房的独孤听见这一声，有些诧异的回过头，三殿下？这是哪门子的皇家公子跑这儿来了？只见被唤作三殿下的公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别这么叫我庄兄，我一直当你是哥哥，你不是也……”
“去我房间谈吧，这里不方便。”庄墨冷冷的打断三殿下的话，轻轻拉开抱住自己大腿的小若，推向了一旁的独孤。接着冲着三殿下点了点头，“跟我来吧。”然后领着三殿下朝自己一楼的房间走去，路过水池边，取了一勺水将脸速速地冲了一遍，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清洗后反而更显得触目惊心。
他推开房门，让三殿下先进去，在自己进去后面对着院中呆呆的二人邪邪一笑，便紧紧的将门关上，连只苍蝇都没放进去。
独孤的房间与庄墨的房间相对，只隔了一个院子。独孤牵起小若的手，久久的注视着那个紧闭的房门，直到感受到小若不满的拉扯，“大师哥，二师哥怎么了？一脸全是血，好吓人啊。”
“二师哥让木屑划着了，很快就好了，”正说着，他拉着小若就要往房间去，“小若先回房间好不好，师哥还有点事要做。”
小若乖巧的点了点头，似乎感受到了独孤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坏心情，也不敢多问什么，“小若自己去找师父。”
“恩，去吧”独孤有些僵硬的放开小若，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踏上楼梯，直至消失在楼道口，他才走至那个紧闭的房门前，呆立了一会儿，转身坐在了房间门前的台阶上，目光空洞地瞪着地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背后的门被轻轻拉开，脚步声就在他身后响起，他却没有吱声，又过了许久，一双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停下，“你决定以后要跟他走了，是吗？”他抬头，望向那双深邃的眼眸，“我不想与你在战场上相见。”
庄墨冷冷一笑，“我不跟任何人走，命运这种东西是靠自己把握的。”他拍了拍独孤的肩，“至于为敌，那又如何，你怕了？”
独孤愤然，“你……”
“还没开饭吗？”谈话被中断，二人转过头，看见魂断老人站于楼梯口，古朴的长衫顺风微微摆动，牵扯着周围的空气，彷如人间仙骨道人一般。“去把小若叫来，可以开饭了。”
骤然，独孤傻了，“小若，不是去找师父您了吗？”
第八章 山外缘
小若迈着粗短的小腿，跨入山下最热闹的集市，一时被人群挤得找不清方向，诶，我的脚，别睬我！那是脚，是脚啊！啊！不要扯我的新衣服！啊！那是我下山时采给师哥的花……
当她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来到一名唤崇德药堂的草堂时，已是头发凌乱，衣服皱起一条又一条的褶子，背上还有好几个脚板印，欲哭无泪啊，长得矮到哪里都被欺负啊，她颤颤巍巍的捏紧从师父那里顺来的钱袋子就往药堂走，幸好钱袋子没被挤走呢。
正想着，忽然，一双大手从天而降，那人一把扯过小若的钱袋子转身就跑。一道绿影很快淹没在了人群中。啥情况？！小若傻眼了，她一个魂断山三师妹竟然被个山下人给抢了？！奇耻大辱啊！来不及多想，她再次迈开小短腿开始狂追不舍，“我的钱袋！快还给我！我的钱袋！”
周边人也不愿多管事，这会儿倒是乐哉乐哉地在一旁看着热闹，那贼人趁着人多，游鱼得水般四处乱挤，没一会儿就挤没影了，小若本就不高，在人群中失了目标，一时也失了方向。怎么也找不出刚刚抢了自己钱袋的那个人，顿时，委屈的泪水就这么夺眶而出了——她没钱给师哥买白茅根止血了……
就这么安静的在人群中被挤着，她也没有力气再做什么挣扎了，任人在闹市中将她挤来挤去，推搡来推搡去，她低着头，满脸的泪痕，顶着一头鸡窝头晃来晃去，脑中却在思考着一会儿回去时需要在山上找好久止血的草药了，它们长什么样子来着？
不知不觉中，人群渐渐散去，没有人再推搡小若了，她依旧低着头，默默地往来时的路上走去。就像有感应一样，她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在夕阳彩霞的映衬下，那高大的身形显得是那么的巍巍而立，他的影子投在昏黄的地面上，黄昏的色彩将他的轮廓晕染的模糊，她不知道，就是那份巍峨如高山一般的坚韧，让她深深的记忆了一辈子。
慢吞吞地走至那个身影的面前，嗫嚅了半天，只唤了声“师哥”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慢慢地，将下山时采的小花从衣襟里掏出来，先是被人挤得够呛，后是又被人踩了好几脚，这几朵小花已然奄奄一息了。小若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小花捧在他面前，扬起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开始傻笑，“师哥，采给你的。”
庄墨依然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前的小人儿，幽邃的眼眸里不知闪现着什么，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他只是看着，没有对小若的举动做出一点回应。
冷哼一声，庄墨无视了小若转身向魂断山的方向行去，小若委屈的眨了眨眼，泪水又一次漫灌了脸颊，看着蔫巴了的小花有些不舍的咬了咬唇，将它们搁置在一旁的墙角边，蹲在那里又是许久，转身向庄墨的方向跑去。
夜半，墙角边的几朵小花发出了暗淡的色彩，呼吸着最后一点空气。一个人影快速地闪过，抓起墙角的花迅速地消失，怎一个快字了得，一旁的人也只以为是眼花又各自干起了自己的事。
好不容易追上师哥，小若一言不发的跟着庄墨，看样子是不流血了，只是一道伤口在那里也不上药，会留下疤吗？跳过几颗小石转过几棵树，下山容易上山难，小若低着头漫不经心的走着魂断山的机关，一个不慎，竟踩错了点子，立刻认识到这点，抬头就见一只木箭朝左眼射了过来，生生止在了距眼球不足一寸的地方，她僵硬的抬起头，庄墨冰冷的脸就这么映在眼睛里。
庄墨将木箭一扔，抓住小若的衣领往上一抛，扛在了肩上，微微蹲下，猛地向天空飞去，刚刚所站的地方立刻被数百只木箭射了个满档。
这下，小若不用再担心了，趴在庄墨的肩头，看着庄墨谨慎地踩下一个又一个机关点，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直到终于踏上山顶时，小若已经搂着庄墨的脖子睡着了。
第九章 受罚（上）
庄墨抱着小若一步步走向住宿的小楼，远远的看见魂断老人独自一人站在楼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飘荡在黑夜里。这时，同样在外寻人的独孤风也稳稳的落在了庄墨身后。
“师父？”二人心里都不觉有些不详的预感。
“把她叫醒。”师父飘渺而冷清的声音幽幽传来，不禁让人心里一颤。
庄墨搂了搂怀里的小人儿，一声不吭的向后退了一步。独孤风微微蹙眉，心里也明白，不管师父平时是有多宠爱小若，但私自下山极有可能会暴露山上机关所处，给山上造成不可回避的危险，师父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小若了。
这时，夜空缓缓降起了小雨，久久的静默后，独孤风决定开口求个情：“师父，已经开始下雨了，不如明天……”
“把她叫起来！”师父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小若一下子被吓醒，睡眼惺忪的望向周围，看了看一脸凝重的庄墨，又看了看一个包子脸的的独孤风，当看到神情冷漠的师父时打了一个激灵，彻底有了精神，完蛋，心里被这两个字堵死，本想像往常一样，偷偷下山，快速回来，速战速决，谁也发现不了，谁知道今天会这样？
她试图让庄墨把自己放下，自己去跟师父撒个娇说不定还能免于一死。可是，她晃了庄墨的衣领好几下，庄墨却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他怀抱着小若，阴沉着脸瞪着站在不远处的师父，阴霾的气息在二人间缓缓升起。
“小墨……”独孤风发现不对劲，回过头看向庄墨。师父再怎么生气，说到底还是疼小若的，他这般维护，只怕……
果然，魂断老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下来，抬起一掌就向庄墨打来，庄墨飞身避开，但怀抱着小若毕竟是个累赘，魂断老人一个侧身又是一掌，直直砸在了庄墨的背上，血液从口中喷涌而出，庄墨惯性的向前了几步重重地跪倒在地。
小若吓傻了，除了魂断崖那次弄伤二师哥的眼脸，之前师父再怎么教导二位师哥也不会下这么狠的手，她愣愣的唤了声师父。
“你，过来。”魂断老人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若一个瑟缩，向魂断老人走去，却被庄墨死死的抱住，小若惊诧的回过头，看着一脸狠戾的庄墨，眼泪瞬间饱满了眼眶，“二师哥，是我错了，不要惹师父不高兴了好不好。”
见庄墨无动于衷，独孤风赶紧上前小声劝道，“你这样师父只会更生气，你忘记师父平时的教导了吗？先听听师父怎么说，不一定是像我们这样的重罚啊，你毕竟打不过师父，你还能怎样？”
庄墨依旧不吭声，死搂着小若。
雨越下越大，很快形成了瓢泼大雨，将四人淋了个透。突然，魂断老人冲上前来，趁着庄墨不备，揪住了小若领子，看也不看竟一个抬手丢了出去。师兄弟二人连忙想上去接住，竟被一股气流死死堵住，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影重重得落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片雨中的水花。
独孤惊诧地看向魂断老人，庄墨则一个劲的试图突破那阵气流。
魂断老人的愤怒越来越强烈，一个推手，将庄墨狠打了出去，一个离小若很远的地方。庄墨颤栗着死死瞪着小若的方向，那里久久的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心太乱了，他甚至无法静下心感受那里是否还有她的气息。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魂断老人愤怒的向前，又是狠狠的一脚踹了上去，瞬间，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在空旷的山谷间，“老夫平时怎么教你的？成为强者是没有心的，如果一旦有了心更要学会静心，你看看你这样，跟老夫说什么复仇，说什么成为天下的强者？！”
庄墨望向小若方向的眼色一暗，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暴雨砸在身上，冷冷的生疼，那个小小的身影缓缓爬了起来，魂断老人再怎么愤怒下手还是知道轻重的。小若浑身剧痛，但她自己知道，这远不如二师哥的痛，身体上的痛，心中的痛。
独孤一见，赶紧冲上去抱住几乎眩晕的小若。回过头，魂断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