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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一笑(又名:擒情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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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绍挤进一群孩子堆里看捏糖人,李光头便坐在街角的石墩上打瞌睡。等封绍抱着一堆糖人糖鸟从孩子堆里挤出来,李光头歪靠在身后的木柱上已经打起了呼噜,口水都滴答到了前襟上。
封绍嘴里还叼着半块糖,看到他这副睡相不免有些郁闷。走过去在他的光头上拍了两把:“走了走了。这口水流的……别窝在这儿给少爷我丢人了。”
李光头懵懵懂懂地举起袖子抹了一把下巴,睡眼惺忪地问他:“上哪儿啊?少爷?”
封绍从嘴里抽出半块糖人,颇有气势地指了指道路的前方:“继续!”
李光头的脸再一次耷拉了下来。从来没有发现这位小爷对逛大街这么有兴致。难道说,自己花钱买的零食比下人们端到嘴边的更好吃?
“可不可以我在这里等着你?”李光头支支吾吾地问封绍:“你逛够了,回来喊我?”
封绍瞪起了眼睛。
李光头叹了口气,认命地站了起来:“走吧。往哪边逛?”还不等封绍说话,他又嘀嘀咕咕地抱怨:“天天这样逛,少爷你也不觉得腻?”
封绍看了看手里的一堆糖人,再看看李光头不清不愿的表情,十分泄气地点了点头:“我也发现了,是有点腻。”
看到李光头瞥过来的视线里多了几分若有所待的神色,封绍终于苦着脸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去见小柱子,我一点也不想去见那个人。”这一通抱怨配合着他脸上皱成一团的眉眼,倒有些象在耍赖。李光头被他闹得有点发懵,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解地问:“你和琴少爷不是好朋友吗?”
封绍把糖人之类的玩意统统塞进了他的怀里,拍了拍手再度叹气:“琴章临走的时候都不愿意见我,我送去的礼物也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所以……我总觉得他对我有什么误会。可是当时的情形你也知道,他连见不肯见我,我哪有机会找他问清楚呢?”
当时的情形,似乎真是这样……
李光头摸了摸脑袋,也有些烦恼了起来:“那……怎么办呢?”
封绍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李光头也跟着叹气。这话问的就有问题,这位小爷要是知道怎么办,他们何至于天天在安京的大街上闲逛?
“算了,”封绍拍了拍李光头的肩膀,“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去吧。无论如何,我大哥吩咐的事,不见一面回去了也不好交待。”
李光头点了点头。
“走吧。”说完这两个字,封绍干干脆脆地转身便走。这样的干脆,反而让李光头有点□,仿佛无意中窥伺到了他表层下面所隐藏着的一些东西。一些和他油滑无赖的表相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种感觉模糊得很,李光头摸着脑袋也没有分析出那到底是什么。直到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还站在捏糖人的摊子边上,而封绍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了先前消磨时间的茶馆,才跳着脚喊了起来:“错了错了,少爷!你走错方向了……”
简简单单的一处小庭院,座落在紫衣巷的最深处。巷口就是安京最大的毛皮香料市场,在这里开店铺的除了从草原来的莽族人,还有通行楚魏两国的大商人。每天卯时开市,常常是天不亮,街道上便人来人往。若要在安京找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藏身之处,这里无疑是最理想的所在了。
封绍看着小柱子小心翼翼地合拢了身后的院门,似笑非笑地夸了一句:“几年不见,柱子,你果然出息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听不出是不是真心的夸赞。柱子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好干笑两声,低着头将客人引进了内院。
一进垂花门,迎面便是一片翠幽幽的竹林,浓荫蔽日。封绍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子,比我还会享受……”转过头来问小柱子:“你种的?”
柱子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封绍又自言自语般说道:“咦?还有蘑菇……是自己长出来的?”
柱子的表情有点发僵。李光头咳嗽了两声,眼光瞟向了别处。
“养鸟没有?”封绍满脸好奇,“他原来最喜欢养鸟。还养过兔子,被我用辣椒喂死了他的兔宝宝,他还哭了一场……”
柱子的表情持续发僵。
“那个……”封绍的眼睛还在四处乱瞟:“那个缸看起来不错,可以养养鱼。柱子,你们怎么就没养几条鱼呢……”
李光头忍无可忍:“少爷你到底要说啥?”就算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心础蹑蒂的故友,他这样子东拉西扯也太过分了吧?
封绍看看他,再看看柱子,表情终于正经了一点:“那个……你家少爷好吗?”
柱子望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封绍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弯弯地覆盖着清水似的眼眸,一时间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神色。不过,他的安静从来也只是一刹那。
封绍抬起头,笑微微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多余的东西:“他在家?”
小柱子暗暗舒了一口气,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少爷还没回来。我是做下人的,知道的事不多。实在说不好他今天到底能不能回来……”
封绍叹了口气:“柱子,你不是要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吧?”
小柱子忙说:“少爷吩咐过,封少爷来了就住进来,客房我都已经打扫干净了。”
“他不在,我们还是住客栈吧。方便。”封绍说着不怀好意地嘻嘻一笑:“跟客栈隔着一条街就是月明楼呢。”
李光头的脸又有点发黑。他很想问问自家少爷,就算他们挨着月明楼,他也只能是女扮男装地混进去喝喝小酒——何至于笑得这么神往?不过柱子还在旁边,他也不好扫了自家少爷的脸面,只得咬住牙配合他:“对,住客栈……方便。”
柱子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也好。等少爷回来,我再差人过去请二位爷。”



袅袅香雾中,从头顶传来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乏:“起来吧。这里并没有外人,秋爱卿不必多礼。”
秋清晨站起身来,飞快地瞟了一眼端坐在书案后批阅奏章的瑞帝。瑞帝却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她这样一个带有探寻意味的目光,自顾自地揉着额角,紧紧抿起的唇角流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倦意。长长的冕旒自冕板上垂落下来,挡住了她半张脸,也挡住了臣子的视线。秋清晨下垂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玄底朱纹的冕服上。
冕服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在蒙蒙的阳光下泛起了幽柔的光。令人无端地心生冷意。
“这份奏章,你看看吧。”瑞帝将手里的奏章递给了身旁的女官。揉着额头的手落了下来,交叉着撑住了自己的下颌。看到这样一个动作,秋清晨便意识到她的女皇正处于烦恼不堪的状态,似乎……要小心应对呢。
奏章的名字已经被御笔涂掉了。可是一看到奏章的内容,秋清晨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正是出自太尉乔歆的手笔。
“跟魏国一场大仗我们虽然赢了,你又带回了魏王的岁供,但是……”瑞帝微微一叹:“国库中的存银还是不够支持我们和楚国开战。你这一场胜仗固然将赵楚两国的恶仗推后了若干年,但是这几年的拖延,只怕会让楚国更加不好对付……”
秋清晨没有出声。
瑞帝便又叹道:“我们刚打了胜仗,增加赋税是不行的。但是裁减军费……”
秋清晨放下了手里的奏章,字斟句酌地说:“臣觉得,这份奏章中所说的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瑞帝明显地吃了一惊:“你也同意招募男兵?”
秋清晨点了点头:“陛下一早便知臣的先锋营中一半以上都是男兵。这些男兵冲锋陷阵极为骁勇。何况男兵的饷银只有女兵的一半。所以臣也觉得又要裁减军费,又要保证赵国有足够的可用之兵,招募男兵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瑞帝站起身来,犹犹豫豫地踱了几步:“可是……先祖订下的规矩,便是不能让男人夺了军中的大权……”
这条规矩秋清晨自然是知道的,瑞帝会有此一问,她和乔歆事先也都想过了。
“陛下登基之前,皇子阈庵带兵擅闯禁宫,险些伤及陛下的性命。”秋清晨望着瑞帝,声音里透着异样的坚决:“臣还记得这三千死士都是武艺出众之辈,民间的武馆之中也有不少拳师都是男性。臣以为,朝中若有人心怀叵测,只怕不会放过这些可用之人。与其留着他们在后方招惹是非,不如将他们送到前线去为国出力。”
瑞帝收住脚步,迟疑地望了过来。
秋清晨便又说道:“奏章中已将招募男兵之后军费盈余列算清楚,臣以为,未尝不可在军中一试。”
瑞帝在御书房中慢慢踱步,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让朕再想想。”
秋清晨辞了出来,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申时不到,春日暖暖的阳光照着寂静的御花园,连秋清晨紧绷的心弦都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
引路的女官还候在垂花门外。秋清晨刚刚走了两步,便看到女官的背后转出来一位身穿银色铠甲,腰配宽刀的女将。这人年龄比自己略微年长,身量矮胖,眉目粗浓,双眸炯炯有神。一眼看到秋清晨,两道浓眉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
“原来是……秋帅。”后面两个字有意拖长了声音,语气中隐约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讥嘲之意:“得胜还朝,果然风光无限。”
秋清晨不冷不热地拱了拱手,淡淡应道:“李将军,别来无恙。”
这人便是御林军统领李云庄。瑞帝登基之前在赵楚边境监军的时候,麾下的左右双将便是秋清晨与此人。瑞帝登基之后便调了李云庄守卫京畿。秋清晨则继续留在军中,数年之间屡建军功,后因大败莽族流寇,收复莽西草原而官拜兵马统帅。而李云庄则稳稳当当地留在安京当了个平安富贵将军。数年来始终不曾升迁。眼见当年圣眷犹在自己之下的人,如今却手握兵权,风光无限地凯旋而归。心里自然会有些不是滋味。
秋清晨也不说破,淡淡打过招呼便要往外走。
李云庄却冷冷笑道:“秋帅凯旋而归,劳苦功高,如今自然要好好地享受享受喽。”
秋清晨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便接口,正要转身,便听她压低了声音冷冷笑道:“我还以为秋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呢,没想到也是个凡夫俗子。七情六欲原来也是有的……”说着冷哼一声,语气里已经不自觉地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嫉恨之意:“只不过,安京人都知道那孩子迟早是我李云庄的人。秋帅到这么做,未免也太不给本官留情面了吧?”
秋清晨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李将军有什么话请明示,秋某不惯和人打哑谜。”
李云庄忿忿地瞪着她:“有胆子横刀夺爱,没有胆子承认么?”
秋清晨不愿再和她多做纠缠,冷冷丢下一句:“李将军职责在身,站在这里和本帅纠缠不休,若是被言官看到,恐怕御前免不了一番解释吧?”说罢也不再理会她,转身便往外走。女官看看她,再看看秋帅,面露难色地微微一揖,一溜小跑地追了出去。
李云庄瞪着秋清晨的背影,唇角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
从兵部回来时已经过了戌时。秋清晨在府门前翻身下马,刚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了随行的副将麻衣。便见中门大开,管家桂姐心急火燎地迎了出来,一眼看见秋清晨,匆匆忙忙地行了礼,上前接过了她的马鞭。
自从秋清晨将十余名阵亡将士的遗孤带回秋府抚养,这位老成持重的管家慌手慌脚的时候便明显地多了起来。那帮孩子从五六岁到十五六岁的都有,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一起淘气,短短几日便把秋府上下翻了个底朝天。
秋清晨抿着嘴无声地一笑:“孩子们……又闹出什么花样了?”
桂姐从袖子里取出薄薄一张纸,一言不发地递到了秋清晨的面前。
秋清晨展开来,借着门楼下灯笼的晕光一看,原来是一份卖身契。一眼看到上面填写的名字,秋清晨不觉倒抽一口凉气。隐隐约约地察觉了白天在宫里的时候,李云庄的那一句“横刀夺爱”所为何来了。
秋清晨一把揉成了一团,扭头问桂姐:“是怎么回事?”
桂姐左右看了看,低声回道:“来人自称是乔太尉府上的管家。只说是大人定下的人,别的什么也没说。”
秋清晨暗暗埋怨乔歆自作主张,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桂姐:“人呢?”
桂姐忙说:“中午送来就一直在后园的花厅里等着大人。”
秋清晨大踏步地走进了后园,远远就看到花厅的门敞开着,一个白色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缩在宽大的躺椅里,乌鸦鸦的长发顺着躺椅上铺垫的兽皮迤逦委地。摇曳的烛光中看去,他的肤色略显苍白,却真真是眉目如画,就连微微蹙眉的样子都散发着无可言喻的清媚之气。
秋清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冲着桂姐摆了摆手。桂姐颌首,蹑手酢跖地退了出去。
秋清晨看着他安静的睡容,一时间还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送回去显然不是办法,乔歆是当朝太尉,自己不能过分驳她的面子。何况,看他手臂上的鞭痕便可知道他在月明楼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云歌睡得很沉,仿佛这间挂满兵器的房间令他感到安心似的。这样无意识的信赖让人不知不觉就有些心疼。
秋清晨叹了口气,摘下肩头的斗篷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转身出来,看见桂姐还等在园外。微胖的身影站在廊檐下正在低声训斥扫园子的家丁。
桂姐的年龄刚过四十,话不多,极稳妥的一个人。她是秋清晨刚到兵部那年,跟着当时还是长公主的瑞帝巡视东南河工的时候,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除了那年死于澜江洪灾的公婆,她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算起来,来这府里已经将近十年了。
“桂姐,”秋清晨走过去低声跟她商议:“这孩子,你看安顿在那里合适?”
桂姐打发走了洒扫的家丁,若有所思地反问她:“这位公子……”
秋清晨知道她的意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就当是暂时住在咱们府里的客人好了。你留神照顾,别委屈了他。”
桂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听雨轩吧。前几日因为大人在那里赏玉兰,里里外外都已经收拾出来了。景致也好,离大人的书房也近。”
秋清晨听到最后一句,原本想解释一下的。微一犹豫又觉得无所谓,便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就好。告诉他,就说我的话,让他只管安心住下,缺什么跟你说,有用钱的地方自己到账房去领银子。”想了想,又补充说:“若是想出门,你安排稳妥的人跟着。”
桂姐又问:“等下的宵夜是送到听雨轩还是在书房和大人一起用?”
秋清晨摇摇头:“送去听雨轩就好。跟我一起用,只怕他也不自在。”
桂姐一一答应了,退出去的时候,秋清晨听见她叹着气喃喃自语:“这府里收留的都是苦命的孩子,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秋清晨不禁莞尔。



秋清晨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抬眼望向王泓玉时,眼中的惊诧已经换成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询问:“你当真?”
王泓玉大大咧咧地歪靠在躺椅上,手里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自己的靴尖。听到这么一问,不由得嘟起了嘴:“原来,在大帅的心目中,泓玉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
秋清晨放下手里的茶盏,垂眸轻浅一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才建府,便要娶亲。而且还是强抢来的……”
王泓玉瞥了她一眼,连忙坐直了身体:“不是强抢。他愿意跟我。”
秋清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为了个乐楼里的男人,带着自己的亲兵几乎砸了人家的生意——我秋清晨带出来的兵,就是这么一群无法无天的兵痞子么?”
这话就说得重了。
王泓玉连忙站了起来,低声辩解:“是那老鸨子欺人太甚。明明说好了两千两银子给素笙赎身。见了银子又要赖账……”
秋清晨轻轻哼了一声。
王泓玉垂着头不敢再多说。她和秋清晨虽然有私谊,但是属下犯错,秋清晨向来毫不手软。一想到以往她诫下的手段,王泓玉心底不由得暗暗打鼓。
沉默中,便听轩厅的外面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花厅里的两个人下意识地随声望了过去,两位风姿翩然的青年正沿着林中的小径慢慢朝这边走过来。穿白衣的是云歌,着蓝袍的是素笙。两张年轻的面孔映着满树盛开的紫玉兰,一时间连满树盛开的繁花都被比了下去。
王泓玉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
秋清晨瞥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看你那点出息!”
王泓玉难得的老脸一红,忽然想起自己还等着挨罚,忙又垂着头站好。下垂的视线只看到秋清晨一双牛皮软靴在自己的面前走过来走过去,象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忍不住偷偷抬头,正对上秋清晨面具后面一双冷冽的眼眸。
“泓玉,”秋清晨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这原本是你的私事。我不便多言。只有一条你给我记住,你我这次打了胜仗,是好事也是坏事。这朝堂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你不要自己把把柄递到别人手里去。”
王泓玉低低应了一声。
“至于你逼良为……”说到这里,秋清晨也不知该怎么说了。王泓玉涎着脸笑着接口:“我那不算逼良为倡,要算也是逼倡为良。”
“他愿意跟你,我就不说什么了。”秋清晨摇了摇头:“你只记着万事不可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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