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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一笑(又名:擒情记)-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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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烈帝的神色不觉有些慌乱:“儿子只想拦住秋帅。对阿绍并没有……”
“并没有怎样?”绍太后没有回头,声音却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没有让人杀了他?你还需要明说吗?你只消暗示一二,自然有下面的人出生入死地去替你达成心愿。不要跟哀家说你没有预料到他们会这么做!”
“母后……”烈帝退后一步,撩起袍角跪了下来。
绍太后摇了摇头:“十年前你跟哀家说,你并不想加害自己的弟弟,只是在试探。现在呢?你已经坐上了那个位子,为什么还要试探?是不是只要我们都活着,你就要不停地试探?”
烈帝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解。试探和利用,他不知道哪一个说法会更容易被接受。
“既然你存心要做孤家寡人,哀家无话可说。”绍太后也许是想听听他的辩解,却始终没有听到,眉目之间难掩失望:“哀家老了,身体也不好。还是莲花庵更适合哀家这样没用的老人家颐养天年。皇帝,这下你放心了吧?”
烈帝大惊失色。
可是绍太后已经不想再听他的解释了,“你不用再过来了。哀家这几天就会动身。”
一直到烈帝退出了宜阳殿,绍太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年前为了保住封绍的一条小命,她同意了封印他的记忆,将那一段兄弟相残的血腥埋藏在记忆深处去换取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可是粉饰上去的油彩终究还是会脱落,露出里面狰狞的底色来。
莲花庵座落在陪都苍城郊外的苍梧山上。这里是楚国建都盛州之后修建的皇族寺院。历代修行的都是楚国贵族家庭的妇女。后宫之中很多位份较高的嫔妃在年老之后也会要求到这里来修行。因此太后移驾莲花庵,并没有在朝中引发过度的争议。
虽然时令已经入冬,苍梧山触目仍是一片青翠。扶着白玉栏极目远眺,袅袅晨雾中,远近山峰层层叠翠,宛如一副山水画卷。
绍太后抚摸着冰冷的白玉栏杆,微微眯起了眼睛。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连日来郁积在心头的阴霾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低声唤道:“太后。”
“什么事?”绍太后回过身,看了看须发银白的玉临风,“有什么消息?”
玉临风行过礼,缓步走到了她的对面,捋着胡子说道:“秋丫头已经被抚远将军王泓玉带回了边州。不过,阿绍这傻孩子暂时还不知道。”
绍太后微微蹙起了眉头:“哀家开始有点担心这个孩子了。”
玉临风也点了点头:“少爷这一次只怕没那么容易回来。”
绍太后摇了摇头:“哀家说的是秋丫头。”
“嗯?”玉临风有些诧异。
绍太后叹了口气:“瑞帝不是正在边州巡视?若是她知道自己手下的元帅私自潜入我国,而且还是因为私人的原因……你说她会怎么做?”
玉临风没有出声。
绍太后凝神想了想:“大概会有点头痛吧。秋丫头在军中极有影响,她还用得着。一时半刻还杀不得。可是放手又有些不甘心,担心她会不会徇私……”
玉临风微微有些不安地捋了捋胡子。绍太后的话让他心里隐约浮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哀家听说,这位瑞帝登基之前曾经和莽族的大元帅飞天龙有过一段纠葛,后来先帝用皇位胁迫,她不得已服下了一种药……”绍太后低声问道:“可有此事?”
玉临风点了点头:“红尘一梦。”
绍太后瞥了他一眼:“听说她服下这种药之后性情大变,居然连飞天龙都忘记了,这可是真的?”
“确有此事。”玉临风捋着胡子皱起了眉头:“而且老夫听说,飞天龙就是被她困死在了阵中。太后担心的是?”
“你不觉得眼下的秋丫头和她当年的处境十分相似么?”绍太后眼中一片黯然:“有些人会不自觉地拿自己曾经的遭遇施加给别人。哀家担心的是悲剧会再度上演。”

七十四

这是一个最离奇的梦。所有不该出现的人统统汇聚在了一起。
她看到了愁眉不展的王泓玉,她皱着眉,用一种担忧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可是她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清楚。跟随在她身后的,居然是阿武的那个文静秀气的随侍角儿。角儿小心翼翼地将一盏金杯端到了她的面前。足赤的金杯,两侧饰有繁复的云纹,那是只有皇室才可以享用的器皿。
秋清晨本能地抗拒。她还没有活够呢,不想以大不敬的罪名锒铛入狱。更何况那金杯里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那么一种熏人的甜腻香味,只是闻一闻已经令人目眩头晕了。
梦中的场景飞快地变幻,她看见角儿固执地站在她的面前,恭顺地弯着腰。一滴冷汗正顺着他的额头缓缓地下滑。偶尔偷偷的一瞥,也蕴含了太多的内容。看起来,角儿的样子有些过度的紧张,仿佛在担心什么,又仿佛在迫不及待地期望着什么。在秋清晨的印象里,这个孩子从来都不曾有这么丰富的表情。他总是跟在阿武的身后,笑容里透着温柔腼腆。
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那是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黑色衮服,上面五彩丝线绣着翻卷的彩凤祥云,在黯淡的烛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喝了吧,”瑞帝的声音里透着不同寻常的温和,那是从来不曾有过的语气。柔和得几近诱惑:“这是宫廷里最最名贵的酒。只有朕最最信赖的臣子,才有这个福气呢。”
酒杯冰冷的边沿碰触到了她的嘴唇。干裂的嘴唇有那么一个瞬间是期待着冰凉的液体来湿润的。一点清凉猝然冲进了口腔,带来了醉人的香。窜入喉中却升腾起无比的辛辣。让人忍不住想要躲开。可是烈烈酒意还是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大脑。
“你最最惦念的人是谁呢?”有人在向她提问。靠得极近的距离,每一个字都低柔得如同耳语。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张狂英俊的面孔。那是她的阿绍——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是他?”那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诱惑似的反问:“就是他了?”
秋清晨模模糊糊地点头。
一阵剧痛蓦然间自脑海中传来,一点一点地将脑海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割裂成碎片。碎片再度被割裂,直到变成了漫天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进了无边无际的虚无中去。
秋清晨按住了额头,失声尖叫。
白色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在眼前摇晃。秋清晨用力地眨眼,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温热的布巾轻轻地拭去了她额头的冷汗,一个温和的声音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还冷吗?”
似曾相识的声音。秋清晨喃喃地问道:“云歌?”
擦拭她额头的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云歌的声音带着浓烈的疑虑和一点点不能确定的惊喜:“大帅?你记得我?”
真的是云歌。秋清晨忽然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个孩子突然之间玩失踪,闹得秋府上下的管事一个个愧疚得不得了……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想要睁眼却睁不开,声音也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到。
布巾滑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又被他的手接住。热热的布巾贴在皮肤上说不出的舒服。云歌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大帅记错了,云歌一直留在府里啊。”
“一直留在府里?”秋清晨的脑海里忽然间一团混沌。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她会记得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下落不明呢?
睡意消散,眼前的景色渐渐清晰。还是边州的元帅府,她那间宽大的书房。视线滑向一旁,白衣如雪的青年正坐在床边,唇边噙着微笑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的的确确是记忆中的云歌,但是看起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更高一些,眼神里也多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沉稳。秋清晨望着他,心中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就仿佛自己这一睡就是很多年一样。
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下一秒却又注意到了屋角的小炉子上熬着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谁病了?”秋清晨诧异。
云歌的手温柔地扶住了她:“大帅,你着了凉。”
“我?”秋清晨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额头有些发热,身上也在隐隐地酸痛着。秋清晨借着他的手躺了下来,心里却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她的感觉一向要比旁人来得敏锐。
首先是云歌的出现太过诡异。在边州,有级别的军官从来不允许携带家眷——这是自己下的死命令。她不相信自己着了一次凉就会脑筋糊涂,会大老远地把云歌叫来——更何况自己和云歌之间并没有什么。他只是自己家中的客人,跟本就不是自己的家眷。要叫也是……
也是叫谁呢?
脑海中传来一阵钝痛,生生打断了她的思路。
这个问题看来只得先放在一边了。秋清晨轻轻揉了揉痛到发涨的太阳穴,费力地让思路回到了先前的轨迹上。
其次,她的身体她自己比谁都清楚。全身上下的酸痛绝不会只是着了凉那么简单。而且肩头和腿部还有绷带严严实实地包扎着……
她闻到了夹杂在药气中的一丝合安香的味道——那是瑞帝身上才会有的味道。那么,她的梦中所见也许真的曾经发生过……
忽然间就开始怀疑云歌会不会是瑞帝带来边州的?如果是,那他就确实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他又为什么要骗自己?
秋清晨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不愿让云歌看到自己充满疑虑的表情。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在一切都理清之前,她无法说服自己去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水里反而暖和。
封绍接过李光头递过来的大氅时,心里翻来覆去念叨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头天入夜之后,气温就开始降低了。雪还在不停地下,河岸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望着漫山遍野的银装素裹,封绍心里却只觉得绝望——有了这绝好的掩护,落水的一切痕迹都已经无处可寻了。
跳着脚围着火堆转了两转,一抬头却看见李光头直愣愣地望着自己身后的某个点。
封绍没有动,一颗心却慢慢地沉了下去。这两天自己光顾着找人,还真是把大事给忘了。自己沿路追来,不知道杀了多少烈帝的影卫,如今敌国的元帅死生未卜,都是拜自己所赐。说起来,这可真是……巴巴地把小辫子送到了人家的手里。
封绍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衫,还没忘了在李光头的肩膀上拍了两把以示嘉许:“好样的,光头哥。这衣服烤得……很有水平!”
李光头沉着脸望着他的身后,对于他的调侃充耳不闻。
封绍拎起地上湿淋淋的大氅,将其中一角递给了他,“撑起来,撑起来,这样烤得比较快,少爷我快冻死了。”
李光头收回了视线,一言不发地拈起了衣角。眼角的余光却还在警觉地瞄着身后的来人。
脚步声慢慢靠近火堆,封绍抬头瞟了一眼志得意满的李明皓,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李明皓,我发现你小子也就是个跑腿的命。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当宰相?”
李明皓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刻意的挖苦。
封绍将手里湿漉漉的大氅呼扇了两下,十分惋惜地说:“难为你还跑去了一趟赵国,真该跟人家赵国的赵丞相好好学学怎么做才叫治国平天下。你要是只会给皇帝倒夜壶,那说明你最适合的职位不是做宰相,而是净了身给他老人家当管事公公。”说到这里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李光头:“光头,你说呢?”
李光头瞥了一眼面容阴晴不定的李明皓,转过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李姓一族坏了风水,居然出了这么个歪树杈子!”
居然连个做下人的也如此放肆,李明皓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喝道:“统统给我带走!”
封绍却又笑了:“真是个大傻杈子,还带走个屁啊。你应该现在就下手把我们俩都灭了。你把我活生生地交到他手上,那还让他怎么下手?杀了我全天下都知道英明神武的烈帝居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那不是让他为难吗?!”
李明皓的脸颊上哆嗦了两下,冷冷哼了一声:“杀你还不容易?!”
“对啊!”封绍皮笑肉不笑地接口说道:“十年前居然没杀成……也真难为你,忍了十年。真不容易。想必十年来你抓心挠肝想的就是该怎么处理掉我吧?对不对,荣村?”
李明皓冷笑道:“十年前你非死不可。十年后,他要放你一条活路,我也没有办法。”
“你又错了,”封绍将大氅翻了个面,“看来还是没有揣摩透他的心思。他能明说让你干掉王弟?你得好好领会他话里的意思。光会听明面上的命令还不够,一条好狗得学会主动替主人叼鞋子。”
冷眼打量李明皓阴沉沉的表情,封绍心里多少浮起了几分恶意的作弄。这个人他再清楚不过,疑心比什么都重。从来都说你越是说的越好,他想得就越坏。
他只能把话给说反了。唯有如此,今日的狭路相逢才能有一线生机。
令人窒息的沉默以李明皓一声轻蔑的冷哼而告终:“天底下谁人不知成康王是太后心尖上的那块肉?这会子我有胆子杀了你,只怕明天我就要拿九族的性命来给你老人家陪葬了。废话少说。王爷,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
封绍冲着李光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见过多疑的,没见过他这么多疑的。不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自己,等回了盛州,有了太后撑腰,虎落平阳的成康王十有八九要翻过身来,到时……他李家的九族说不定真要拿来陪葬呢。
就因为拿不准太后的底细就坐失了如此良机……封绍想:其实有皇帝压着,太后能拿他怎么样?
难怪都说人不可貌相。原来他真是个大傻杈子。

七十五

再一次提出要把发往会州的五万男兵调回边州,再一次被瑞帝驳回。秋清晨的心情当然好不到那里去。
造反的是她自己的弟弟,又不是边州的五万男兵,凭什么阈庵作乱就连累得全国上下的男人都跟着吃挂落?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
王泓玉从会州返回的时候曾经想要带回来一批男兵。结果被瑞帝的亲信查了出来,一道旨意就给拦了回去。这事儿直到现在提起来王泓玉还是一肚子的气。
秋清晨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庭院各处的布防,正要绕到外院去,就见廊柱的后面一个人影飞快地闪了过去。秋清晨警觉地喝道:“谁?”
喊了两遍,才见一个瘦弱的人影从廊柱的后面蹭了出来。文文静静的一张脸,见了她竟然有些害羞似的,垂着头行过礼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秋清晨认得他,他叫角儿,是阿武在宫里的时候贴身使唤的人。看见他,就忍不住会想起逝去的阿武。心一软,语气中已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惆怅来:“角儿,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角儿十分仔细地端详她的脸,也学着她的样子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大帅,身体好些了?”
“你若是缺什么,让人来找我。”秋清晨冲着他点了点头:“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的。”
角儿的眼圈一红,声音也不觉有些哽咽:“我也答应过我家主子,要照顾好大帅。就算是死了,角儿也不后悔。”
秋清晨心中一动,直觉他这话……有些蹊跷了。
角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垂了头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但凡我知道的事,就不能让她们加害了你。”
秋清晨四下里看了看,瑞帝正在驿馆的内院里接见魏国的使臣,有头有脸的人此时都集中在那里。她是因为军报被驳回,心情不爽,借口有紧急军务要处理才辞出来的。因此,驿馆的这一带偏廊此时此刻并没有什么闲人出入。
秋清晨眉头微微一挑,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角儿,你话里有话。”
角儿也学着她的样子飞快地四下里张望了起来。秋清晨看着他警觉的动作,好笑地提醒他:“离咱们最近的人应该就是王将军,她此刻正在那边的角门外面候着呢。”
角儿抬头望着她,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忽然透出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大帅,你病了一场,大概忘记了一些事。不过,别怕。很快都会想起来了——但是真想起来了,你也千万别让旁人看出来。特别是……你身边那位公子。”
这叫什么话?秋清晨瞠目结舌。最近她的脑筋倒真的确是有些糊涂,不过……
角儿的话越说越快,声音却一直刻意压得低低的:“大帅,你千万记得别让旁人看了出来。千万千万!”
见他说得郑重,秋清晨只得点头:“好,我不让旁人看出来。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角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她给你喝的东西,我暗中动了手脚。”
秋清晨张大了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她完全听不明白。喝的东西——难道是鸩毒?想到“鸠毒”两个字顿时毛发森然,随即才想到若是这东西,自己早就没了命……
角儿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似乎想要解释,可是话到口边又叹了口气:“大帅,很快你就明白了。”
“哦,”秋清晨对他没头没脑的一番话似懂非懂。这个孩子不会加害于她这一点她知道,不过听他的语气,仿佛他冒了很大的危险救了自己似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角儿低下头,腼腆地笑了:“我有个本族哥哥就在大帅府上。”
“我府上?”秋清晨若有所悟:“是谁?”
角儿笑道:“就是给大帅管理马厩的老胡。老家闹灾,收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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