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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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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来了!”
“圣女来了!”
不知道谁说了这几个字,整个村庄便如烧开的沸水般沸腾起来。人人奔走相告,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涌向了村子中常年用于祭祀的祭坛。
姜阙听到圣女两个字的时候心头便是一跳,他只听人说今天会有明教的教众来这里,原来便是圣女吗?
上天竟然如此眷顾他,能让他在这里见到诉河。
他压抑着心中的狂喜一点点向祭坛走进,可是越靠近祭坛他就越觉得犹疑不定——祭坛上哪里有诉河的影子?那是一名穿着靛青衣服的女子,明丽的笑靥上眼角银色的水滴印记绚丽夺目,可是那分明不是诉河。
“这便是明教新任的圣女吗?看上去倒比从前那位艳丽许多啊……”
明教新任圣女?
姜阙一把抓住旁人的衣袖,问他:“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只说这位圣女比从前那位艳丽几分……”
“不是这句!”他也觉自己有些唐突,忙讪讪松了手:“ 你说这是明教新任圣女?”
“这都是月余前的事情了,你居然会不知道!”那人看他这副表情,一脸洋洋得意,“说来换圣女这事倒也奇怪,不过我们就是一届普通教民,明尊的意思有谁敢过问?”
“那你可知上一任圣女怎么样了?”
“这我哪知道啊。”那人看他脸色突然变得颓然,便奇怪起来:“不就是换了圣女吗?谁来宣传教义都一样啊……哎你要去哪里?”
——祭坛那个是新任圣女,那么诉河在哪里?
——她一定是因为违背了迦楼厄的意思放走了自己,才被罢去圣女的职位。不……以迦楼厄的性格,又怎么会是仅仅罢去圣女之职那么简单?
明赤筱尚在寂地陪新任圣女练功,池泱顶替了诉河成为明教圣女,即便自己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对迦楼厄有半分怨言。
现在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诉河到底怎么样了?自从明尊说要带走诉河,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谁?”感受到身旁空气的细微波动,寒月护法立刻执剑起身。
“姜阙祭司!”明赤筱震惊地看向来人,到底是姜族的祭司,进入明教寂地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心下又想到因为他而被明尊带走的弟子诉河,心头火气,说话也再没了恭敬意味:“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诉河……”
“你居然还敢来找她?”
“你知道诉河在哪里?”白衣祭司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意,“快带我去见她!”
“你来迟了。”
姜阙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你说什么?”
“诉河已经被明尊带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早告诉过她不应对你有任何想法,如今她为了你生死未卜,姜阙祭司,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可这根本不是他要的结果!
“我说过带她走的……”
“明尊并没有拿到蓂荚草,所以知道诉河放你走,他是断然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他没拿到蓂荚草?”
那就是说,姜遗墨还活着。姜族的后人除了他,还有姜遗墨。
“你不知道?”明赤筱诧异。
姜阙摇头:“等我赶到的时候,姜族已经被迦楼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明尊烧掉了整个姜族?明赤筱初听此话时还有些震惊,可是细细一想,从十年前他手刃商玄开始,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呢?如此看来,诉河落到他手里,也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明赤筱叹息:“除了明尊,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那就让我潜入明教,你是明教的寒月护法,你一定有办法的。”
女子愣了片刻,继而说道:“除非改头换面这世上再无姜阙,不然就凭明尊的眼力,不会认不出你的。”
从很早的时候被选为祭司消除记忆开始,他就一直信奉神的存在。因为天赋异禀和不同于常人的敏锐,他很少有朋友。姜逸是其中一个,可是这少有的朋友,也在随后的日子中被他赶出姜族。
他不再相信那些古书上所谓的神灵,他的信仰早在姜逸离开苍山的时候就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他没想到他会遇到诉河,那个和他截然不同心中存有敬畏和信仰的女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个一袭烈烈红衫的女子,这辈子都会在神的庇佑下度过此生。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他戴着一副狰狞的面具行走在昆仑山上,面具下是刀痕遍布的面颊。他亲手挥剑毁掉了容颜,那个风华绝代的大祭司姜阙已经永远从世间消失。包括他的喉间也曾有一道深入气管的伤痕,他的声音不再沉稳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粗噶如同乌啼般的难闻之声。
昆仑雪域白雪茫茫,他觉得他的心从来没有这般平静过。
“站住!”明教门口的守卫拦住了这个穿着怪异的男子,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这里是明教,擅入者死!”
男子身子挺得笔直,锋利的眼神在面具下闪着奇异的光泽,说出的声音却刺耳难忍:“带我见你们明尊,就说……我能够帮助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护法执刃

数月之后,明教进犯中原,率领教众的人是明教新任修罗王——执刃。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生平,只是在某一天的明教之中,所有人都见到了这个戴着鬼面声音粗重沙哑的年轻人。不少人都猜想那面具下一定是一张足以让世上万千少女倾心的俊美面容,只有他自己知道,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他一定会被当做一个怪物。
能够找到诉河,一副皮囊又算得了什么?
“执刃护法,妙风使和妙水使来了。”
“修罗王执刃?”清冷的男声随着下属禀报的声音一并传来,执刃抬头看去,正是半年前自明教远赴中原查探情报的妙风明子和妙水明子。
迦楼厄力图进犯中原的野心从他成为明教明尊以来就没有消失过,因而安排妙风和妙水进入中原武林搜集情报并在各方势力之中周旋。此次他率领教众来到中原和二人汇合,也是经过明尊授意。
执刃点点头,算作回应。
他示意二者坐在桌旁,自斟了一杯茶水,悠然说道:“此番前来还多靠两位明子照应,我奉明尊之命来此,正是为了协助二位完成明尊未成大业。”
“当是我们协助执刃护法才是。”妙风谦虚应答,“教中出现叛乱,明力妙空伏法,前些日子又有圣女诉河消失池泱继位,随后便是执刃护法受命前往中原,明尊对你的器重,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同样身为五明子,即使为人行事再滴水不漏尽心尽力,迦楼厄对他们的信任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反而面前这个从万千教众中脱颖而出的执刃护法,在明教诸多事变之后,才是最受明尊信任的人。
男子轻笑一声,面具下的眼神并无波澜,狰狞的鬼面在烛火下越发诡异难言。他只回答:“妙风使言重了。
凭他对迦楼厄的了解,那个人重用他,只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人可以打败迦楼厄。
“呵呵。”一直未曾说话的妙水使忽而笑出了声,她掩着面娇嗔:“你们二位可都是明教的大功臣,在这里让来让去的莫不是要让我看笑话不成?”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高行止今天途径永安道从京城返回止水阁,你们有什么想法?”
止水阁阁主高行止如今在武林中风头正劲,即便在武林各大家族争权夺势的今天在高行止面前也不敢造次。江湖曾有传言,高行止极有可能是易盟之后的下一任武林盟主。高行止向来行踪不定,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说不定今晚倒是可以与之一会,是敌是友也可以探个虚实。
而永安道,正是他今日带领明教教众暂住的地方。
“这消息当真?”执刃还是不敢相信。
“随你信不信。”妙水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懒散,她站起身理了理微乱的发髻,“大概就是申时,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林子中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昆虫的鸣叫也顷刻淹没在无边的寂静之中,月光一点点洒下来,映得整条道路都泛着白光。
那是永安道,从京城前往颍州的必经之路。
执刃伏在道路下静听了一会儿,隐约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空旷的林野也因为越来越近的马鸣声变得拥挤。
看来那个女人的消息倒挺准确,今天晚上的永安道,必定会变得与往常不同。
他来时是孤身一人,不单是为了行事方便不引人注意,更是为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
马鸣声渐渐地靠近,他手里的剑也越来越紧。他已经可以隐隐认出当先率马狂奔的那名男子,正是明尊迦楼厄进驻中原的最大绊脚石——高行止。
“有刺客!保护阁主!”不知哪里来了一队黑衣人截住道路,人群突然骚乱起来。高行止瞬时立马拔剑四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执刃才发现人群之中还有一辆马车。帘子将那车门遮得严实,那里面不知坐着何人,听到刀剑声竟也悄没声息地没有说话。再看高行止的神情,竟是格外紧张那车里的人。
很快执刃也就发现,那些黑衣人的目标,不是高行止,而是那辆马车。
车里究竟是什么人?
执刃终究没再等下去,他忽而翻身冲入人群,长剑直指高行止。那人似乎没想到还会有人行刺,翻身下马挥剑格挡,却是步步后退,逐渐向马车靠近。
再一次刀剑相碰,两人目光对接,执刃悄声低喝:“我是姜阙。”
他声音粗哑如裂帛,哪里与他话里那个白衣翩翩的大祭司有半点相似?
高行止冷哼:“我凭什么相信你?”
“一年前墨帝继位,是你请我为墨帝续命。”
他声音极低,听在高行止耳中却响如炸雷。墨帝自幼体弱,曾有人断言其活不过弱冠之年,所幸预言并未成真,可是在景帝驾崩墨帝二十五岁的时候,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 高行止奉墨帝密令在江湖中遍访名医,偶遇游历至京城的姜阙,墨帝得以续命成功。这件事情除了他与墨帝和姜阙再无第四人知晓,如今看来,眼前之人应当就是姜阙。
“原来是姜阙祭司……”
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鬼面狰狞的男子同记忆中的大祭司联系在一起,正自惊讶之时,就见姜阙身形猛转,格开了身后的一柄利剑。剑尖所指之处,正是人群中唯一的一辆马车!
随行之人渐渐抵挡不住,车内那人似乎也有所察觉,帘子被悄悄掀起来一条缝隙,却在看到迎面砍来的利剑时忍不住尖叫出声。 
车内那人,竟是一名女子! 
姜阙自觉护卫在马车两侧,高行止再无后顾之忧,片刻之后解决掉刺客余党,便急忙奔至马车近前查看。 
掀起帘子的那一刹那,姜阙却一瞬僵住了身形。 
那个满脸惊慌焦灼的少女,竟然是他遍寻了数月的姜族神女姜遗墨! 
“遗墨!”他差点以为姜族在世上只剩了他一人,没想到在这里,他还可以遇见她。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在示意高行止自己安然无恙之后,少女眨着双眼回头看向方才叫出自己名字的人,她想仔细透过他的面具看清他的神情,可是一切只是徒劳。她看不到他的脸,甚至连声音,也是她从没有听到过的。
可是他身上的那种感觉,又前所未有的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姜族灭后,这世上知道她名字的人少之又少,而眼前这人,她分明并不熟识。
“我是姜阙。”
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然而他已经再也不是那个人了。
“祭司大人……”
从前的姜阙大祭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个人在他心中一直是仅次于神灵的存在,但是现在……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姜遗墨心里焦急难耐,不由有些不知轻重,即便高行止还在一旁,她也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姜阙脸上的面具。
她的手堪堪举到姜阙面前,就被他躲了开去。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姜遗墨讪讪地拉住高行止,不知所措。
“阁主。”下属过来将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令牌递给高行止,又默然退下。高行止接过,神色微变。
他看向姜阙:“此地距离止水阁不远,不知祭司可愿前往一叙?”
“荣幸之至。”
“那些刺客是墨帝的人?”回到止水阁,几人之间谈话再也无所顾忌。听闻墨帝派人是要带姜遗墨回宫,姜阙不禁疑惑。
“一定不会错的。”高行止道,“一年前虽然祭司为墨帝续命成功,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传闻蓂荚草可活死人肉白骨,墨帝自然就动了心思,即便他知道遗墨是蓂荚宿主,也不愿放弃。遗墨当初为我所救,我却将她送给墨帝,今日强行将她从宫中带离,也早就想到他会如此。”
“墨帝怎么会知道遗墨是蓂荚的宿主?”
“祭司大人。”遗墨在一旁怯怯说:“我当时只是觉得墨帝可怜……”
“所以你想用你的命救他?”
隔了这么久,眼前的少女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在姜族之中不谙世事的孩子,但是他却不再是当时的那个祭司了。
他低声叹息:“遗墨,如今世上已无姜族,你以后一个人行走江湖,可要多加小心。”
姜遗墨看着他吃吃笑:“我不怕的,高公子曾经救过我,现在祭司大人也回来了,我一定会没事的。”
“我已经不是什么祭司了。”他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我现在是明教的执刃护法。”
“明教?”姜遗墨惊诧,“是明教灭了姜族,我亲耳听到一个叫明尊的人命令他们放火烧毁村子……祭司大人,你怎么会是明教的护法?”
“为了报仇,也为了……一个人。”他说道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不由一痛,他忽然迫切地想要见到那名女子,他想要听她再笑着叫他祭司大人,想要看她安静地坐在自己身侧摆弄着棋子。
他还记得他为她卜得那一卦,从来不信命的人,却不得不在命运面前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

☆、回程

尽管姜阙百般阻拦,姜遗墨还是执意要跟随他返回明教。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诉河这个名字,她一直以为那个一身白衣的祭司只存在于姜族的神坛而不入世俗,但他终归是个凡人,再是强大也会有弱点,再是孑然一身也会有所牵挂。
“你真的要同我回去?”站在昆仑山巅之下,寒风凛冽,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泽。姜阙低下头看向遗墨,最后一次确认她的想法。远处传来唱诵赞歌的声音,在广袤的天空下显得悠远而飘渺。一队人从山上蜿蜒而下,宽大的黑色长袍遮住了他们的身形,那些是去山下宣传教义的明教教众。
姜遗墨安静站立在姜阙的身侧,神情在风雪中坚定得让人心疼。 
“如果可以帮助你见到她,我为什么不回去?”她是蓂荚草的宿主,是迦楼厄最想要得到的东西,用她换回诉河,也没什么不好。何况蓂荚以人血为生,姜族的每一任神女最终都会因此而死,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选择一个痛快地死法。她说:“而且……迦楼厄灭了姜族,如果可以杀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是知道姜逸是迦楼厄的,这让她不由想起很久以前的苍山,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姜逸时常来神庙找她玩耍,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已经成了西域明教的明尊,而他最想要的,竟是她的命。 
姜阙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语气却颇为坚决:“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蓂荚离开宿主一日就会枯萎死亡,他只能将种子移种在自己体内,我会在他拿取种子的时候动手。不然一旦蓂荚离开你的身体,你也会死去。”
“ 其实死亡也没什么不好。”姜遗墨忽然笑出来,“蓂荚在我体内一天,我离生就越遥远。不过……能多活一天,总归是好的。” 
风雪肆虐昆仑,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
迦楼厄独坐在王座之上,面对着空旷的大殿出神。十年前他曾在这里手刃商玄,登上明尊之位,整个明教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每天都有无数教众匍匐在他的脚下聆听教义,他们虔诚而温顺,视他为他们的慈父。
可是他想要得到更多。
他不甘于只做一个明尊,他应当是天下的王,而不是屈尊在西域,守着王座直到死亡。
蓂荚草——只要有了蓂荚,入侵中原,将势在必得。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在迦楼厄视野中变得清晰,王座上的男子心里一跳,执刃身后的那名女子—— 那是姜遗墨!十年前的女童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许是在姜族待得久了的缘故,眉眼间并不似旁人沾染了烟尘之气。她紧紧地跟在执刃的身后,一如当年那个紧跟在白衣祭司身后的神女。 
迦楼厄唇边再也抑制不住笑意,起身走下玉阶。
蓂荚宿主姜遗墨,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参见明尊。”执刃行过礼就站在一旁,遗墨站在大殿中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明尊……”短暂的静默之后她开口说话。
男子点点头:“遗墨,好久不见。”
姜遗墨被带到了暖阁,明教中专供客人住宿的地方。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像阶下囚一般被困在监牢里,现在看来,也许是顾念旧时情谊,迦楼厄对她这个犯人倒是不错。
姜阙还留在大殿里,此时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她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按照方才迦楼厄的说法,要等到月圆那天蓂荚草最虚弱的时候再来取自己身上的蓂荚种子,这样看来,自己还是能多活几天。
“神女,该吃饭了。”侍女进来把饭放在了桌子上,摆好碗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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