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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夫人眼见哭和闹都不能让丈夫下决心,立时收了眼泪,把身板一挺,睨着丈夫道:“你自家一个受气便罢,要叫我珠儿嫁作皇后受那蠢妇的气,我就敢拎着刀子上蓬莱殿,你不反也要反。”
魏宽在庭院中坐了一夜,奴仆替他点起炭盆披上斗篷,第二日一早依旧满眼是血丝的去了紫宸殿听政,他骑在马上,依旧到了宫城门前下马,遇上文臣纷纷避让他,只有叶惟仁行到他身边,问他一声安:“成国公看着面色疲倦,身上可安好?”
魏宽摆一摆手,叶惟仁官位比他低,却与他并肩而行,魏宽从不计较这些,望着眼前汉白玉宫道,和宫道两边点起的石灯,一步比一步沉,一步比一步慢。
叶惟仁侧目看他一眼:“成国公何必如此勉强,若是身上劳累便歇上一歇,朝中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无事忙,当真有大事自然会求到成国公门前。”
魏宽看他一眼,叶惟仁寻常并不多话,是正元帝最喜爱的那一类臣子,说得出便办得到,像是年轻时候的崔博,也正是他不多话不歪缠,魏宽才肯并肩而行,若是朝中那些个上蹿下跳的,早被他瞪远了。
叶惟仁目视前方,望着二重宫门,将要行到宫门前时,才又开口对魏宽道:“成国公一双铁拳闻名天下,打得虎却未必能斗得过狼。”虎是独行,狼为群聚,一人一口也能咬得他精力渐失,无法动弹。
魏宽心中一凛,斜眼看他,如今目中早不似正元帝在时那般光辉,眼里满是血丝,叶惟仁却不看他:“成国公虽不求富贵强权,也是一心为私。”
话音才落便行到宫门前,宫前分发朝食,一人一碗热汤下肚,吃上两个饼儿这才进紫宸殿议事,进了议政厅,魏宽就见曾文涉身边围着七八人,一看他进了殿门,纷纷对他拱手施礼以示尊敬,嘴角边却露出笑意来。
开年之后,要议的先是农桑事,新帝头一回亲耕祭祀农神,礼部拿出了仪程,初献是新帝,之后是魏宽,再之后是崔尚书令,这对新帝又是一桩难事,虽是初次却将过程减了又减,免得他兴致一来在田地里玩耍起来。
跟着便是各地旧年岁收与今年农事的禀报,工部催着户部给第一笔报恩寺的款项,崔博黑了一张脸,曾文涉当着朝臣的面把甄家筹集了多少款项报出来:“奉恩公府劳心劳力,筹集款项都列在册中,崔大人可要看一眼?”
他敢给,崔博主敢看,伸手接过来翻阅,竟比朝中审发的还要多上一倍,两百万贯钱,岂不滋生民乱,谁知曾文涉又道:“各地府县听闻要建报恩寺,纷纷上献。”
不如钱财就要出劳役,工部的图纸已经画了出来,报恩寺比前朝皇寺永福寺还要更大些,一座琉璃塔上皆用琉璃作瓦,要建得与明堂一般高,才能表彰正元帝的功绩。
如此劳民伤财,崔博却无法可想,崔博几次去找太皇太后,都是为了让她下道懿旨安民,着令各府各州不许以报恩寺之名巧立名目,加重百姓税课。
可他不得其门而入,去了晋王府,晋王府又撒手不管,不得已去见甄太后,甄太后又推脱不见,没有明旨,下头就已经收起钱来,急得他饮食难安,年里人人贴膘,只有他瘦了一圈。
这可跟当年赵太后沿运河回乡收些体己钱不同,要修寺得选任高僧,泥匠瓦匠木匠花匠光是工部那些如何够用,须得征召天下,还得移来古木栽在殿前,百万贯根本就不够用。
崔博据理力争,曾文涉只用一顶帽子压下来,新帝与先帝祖孙情深,继任皇位心怀感激,若不然寺名也不会叫“报恩”了,从崔博所论的民生中,拐到忠君上,在崔博这里赢了一局。
跟着又以天子该掌羽林神策金吾三卫为由,向魏宽发难,要他交出手上的羽林卫来:“先帝只让成公国摄政,却没让成公国代掌北衙三卫,这本就是陛下亲卫,成国公难道也想代劳吗?”
正元帝久病多时,也只将三卫之中的羽林交给魏宽,自己手里还牢牢握着神策金吾,曾文涉以此为由发难,竟让文臣都站到他的一边,能分薄魏宽手中兵力,是这些人喜见的。
若不交出北衙三卫,便是别有所图,魏宽这才看了叶惟仁一眼,在他身边是几个沉默不言的年轻文臣,魏宽当堂一笑,满眼血丝:“我若不交,你待如何?”
曾文涉被他一噎,才刚要说若不交兵权便是造反,就见魏宽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停顿片刻不能开口,梗着的脖子却不能软下来,韩知节立时指着他鼻子道:“你难道想要造反吗?”
魏宽看都没看韩知节一眼,只紧紧盯住曾文涉,曾文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魏宽当真强硬,他就又缩了脑袋,叶惟仁几个相互看上一眼,依旧沉默不语,下了朝退回值房,给陇右写信。
堂上没能争出个长短来,魏宽想要谋逆的流言却越传越凶,曾文涉手上什么也没有,一心只想着能够掌权,根本便不顾大业安不安稳。
崔博只得去求见甄太后,宫人将他拦在蓬莱殿前,昂首对崔博道:“娘娘往御园赏梅花去了,尚书令大人明日再来罢。”
可是隔日崔博依旧未能见到太后,出来回他的还是那个宫人,依旧摆着笑脸:“太后游园归来有些乏力,今日便不见大人了,尚书令大人明日再来罢。”
曾家甄家已然联姻,甄氏对曾文涉言听计从,不过一句话,甄家上下就发了百万贯的财,兄长提了官儿,侄子侄女都进了宫,她哪里有过如今的风光。
听了曾文涉的话,学着太皇太后的样子,一概不见外臣,凡有事都让奉恩公夫人进宫传达,领着太姬太妃们在御园中玩赏,正是冬日,湖上结冰未消,园中除了梅花,一点绿意也无,可甄氏却极有兴头,原来游园是陪人游,如今却是一众人簇拥着她游园。
在素馨阁中摆了素酒玉瓶,甄氏看一看下首坐着的姜太妃道:“宫人剪的花儿都不好,姜太妃最擅此道,不如姜太妃替我剪一枝来插瓶罢。”
窗外正是大雪,雪中红梅愈显精神,李太姬苏太姬几个飞快扫了姜太妃一眼,只见她闻言立起,披上斗篷,手里抱着炉子出去了。
这样大的雪,连伞都撑不住,没一会儿就满肩是雪的回来的,剪了一枝半开的红梅,替甄太后插进瓶中,甄氏只看一眼便摇了摇头:“这枝花太疏了些,开得也不热闹,姜太妃多劳一趟,再去剪一枝来。”
几个太姬都不敢说话,姜太妃又转出去,依旧亲手挑出一枝来,这回开得密密实实,甄氏又再摇头:“这枝又太密了些。”
不是太疏就是太密,要不然就是颜色太浅太浓,直到姜太妃冻得指尖通红,她这才轻轻点头,把姜太妃剪的红梅枝各宫都赏下一枝去,点一点人数还差两枝,让她再剪两枝回来。
李太姬几个根本不敢抬头,座中无人奉承也无人应和,倒让甄氏觉着无趣,散了宴独坐在素馨阁的楼台上,抱着手炉赏一林红梅。
远远见一人撑伞而来,离得近了才瞧见是秦昱,只见他抬了抬伞檐,冲着阁上露出笑意来,对甄氏行礼道:“想来折一只红梅供到母亲灵前,不意太后在此,扰了太后的清净。”
隔着风雪看过去,他比前些日子要清减了些,连月礼物从未断过,香料点心书籍玩物,回回给承吉的东西里总藏着他自己的心意。
秦昱行过礼半晌不等楼上开口,返身要走,甄氏出言叫住了他:“齐王既是为母亲来摘梅,又怎么会扰我的清净。”吩咐宫人送一只玉瓶出去,里头插着一枝梅花。
第337章 告密
晋王府后院中的花灯自过年起接连挂了一个月; 保儿满月时也没摘下来,太初最爱热闹; 恨不得满廊挂着,卫善原来并不纵着她,纵着她的都是秦昭; 可既是新年又有保儿满月的喜事,倒想让女儿多高兴几天,便让下人将库中藏的灯都取出来; 挂在正院廊下给太初赏玩。
这里头多是卫善的嫁妆,前朝王府的旧藏; 和这些年来底下各地官员送来的灯笼; 纸造的自不必说; 挂上一回也就收拾了,拿出来的都是摆在屋中赏玩的,水晶玲珑宝塔灯、五色琉璃转向灯; 还各色瓜果灯; 烧葡萄烧石榴; 点起来青红蓝紫一片,满目都是灯火。
寻常过节拿一盏出来给太初玩; 如今统统挂在廊下; 她仰着脖子在廊底下走上一圈还看不够,叫乳母嬷嬷抱着保儿; 也给他看一圈。
看见弟弟黑葡萄珠子似的眼睛里沾上灯色; 拍着巴掌笑; 关起门来不出去,比在宫里过得要舒坦多了,眼看卫善的月子做完了,数着手指头说:“娘再做一个月子罢。”在她心里,娘亲做月子的时候才是安闲的时候。
卫善莞尔,伸手点点她的鼻尖,太初急急说道:“我写了字,打了络子,点了消寒图,给爹爹写了信,还教保儿说话了。”她这一个月里做的事比在宫中住了半年做得还多些。
卫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白姑姑看得她很紧,得了卫敬容的吩咐绝不许她下床,非得把生产的时候亏掉的给补回来不可。
太初就成了院里的无事忙,见天的打转,抱着手炉子披着小斗篷,带着四五个丫头,哪儿都要去转上一圈,下人们发新衣她得看着,保儿办满月她也要看着,听沉香说自己的满月酒在晋地结彩棚挂彩幛,整个晋州城热闹了一个月,轮到弟弟却在孝里,出了院子就得换过衣裳,花灯也只许在院中挂,外头依旧还是素色的。
噘噘嘴儿替弟弟委屈,原来妒忌他能睡在娘身边,这会又拍哄起他来,蹙了眉头道:“等回了晋地,再给保儿好好办满月,风风光光的办。”一面说一面香一口弟弟的面颊。
她哪里懂得什么是风风光光,全是从落琼几个嘴里学了来的,抱着保儿跟抱着个大娃娃似的,眼看娘亲面颊丰腴,愈发一心想着要回到晋地去。
卫善出了月子,只给保儿办了个简单的满月,依旧在家中静养,不见外客,除了结香隔几日便从永福寺送些卫敬容亲手做的点心来。
卫敬容在女红厨艺都不出挑,反而是在永福寺里跟徐乔两位太妃学着做了起来,做了各色花馅点心,送给卫善尝鲜,还给保儿做了一双嵌珠的虎头鞋,结香每回来,都口角含笑,卫善光是看她,就知道姑姑在寺中住着很顺心。
这一日两边都来了,沉香进了屋子便道:“今儿倒是凑巧,孟尚宫和阮尚宫一道来了。”
孟尚宫就是结香,从永福寺来,阮尚宫一向跟着甄氏,也一起来了,卫善换过衣裳,虽是节中也不能穿艳色,淡雪青折枝葡萄的软袄,挂上成串的东珠链子,一身素淡先见了结香。
结香这送青韭裹的团子来:“这是寺里僧人们种的,早上才刚割下来的春韭菜,娘娘说叫公主尝尝时鲜物。”说完了点一点偏厅:“怎么蓬莱殿也来人了?”
甄氏逢时逢节便赐下东西来,诰命们都有,自然不能漏掉卫善,怕她到太皇太后跟前去嚼舌告状,加厚了给,半点儿都不敢怠慢,这几日无节无令,怎么这会儿来了。
卫善扬眉笑了:“要二月二了,陛下亲耕,想必是来问我去不去的。”往年的亲蚕大典都是卫敬容主持,进京十二年中,办过五回亲蚕大典,今年这一回,想必是甄太后主持了,这才要来问卫善去不去。
结香心领神会,这事儿回去也不禀报卫敬容,她知道了又忍不住在操心,干脆什么都不说,外头的事一点风吹草动都不知,人反倒安了心。
卫善隔得许久才召见阮尚宫,她是尚宫所里挑出来的礼仪尚宫,很得卫敬容的看重,原来甄氏不敢不带着她,如今卫敬容都已经不在宫里住着,阮尚宫也就跟着失了宠爱,回回宫里赐下些什么来,都是让她来跑腿传话。
卫善往窗边一挨,沉香落琼沏了茶来,摆开八宝玉盒盛着的各色点心,卫善看了一眼阮尚宫:“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阮尚宫陪着笑:“娘娘使我来问一声,公主身上可好些了,再有些日子就是亲蚕大典了。”
她说半句瞒半句,甄氏必不是让她这么问的,这人倒还有几分忠心,可甄氏正是听忠言便觉得逆耳的时候,哪里听得她的话。
永福寺里听不着风吹草动,卫善这儿却半点消息都没错过,曾文涉打的什么主意说了什么话,见过谁又登了谁的门,每日按时报到她跟前来。
阮尚宫见卫善挑眉,也知道瞒不过她,低头又道:“太后娘娘说若是公主还觉得不适,再多歇日子也不打紧,保养身子才是紧要事。”
这就是不希望卫家的人去,卫善抬抬手,沉香便捧了炖盅进来,吃牛乳燕窝粥,勺子一下下刮在碗沿上:“我知道了,就说我身上还没好,不欲吹风,亲蚕大典便不去了。”
阮尚宫低头应得一声,却并不告退,两只手紧紧攥着:“公主若是身上好了,不如进宫走动走动,这些日子娘娘也觉得气闷,常往御花园中走动疏散,素馨阁里梅花开得正好,齐王殿下这两日日日都在梅林中作画。”
卫善手上的勺子碰上了水晶碗,抬起眼来看她,阮尚宫连头都不敢抬,没头没脑说了这一句,就已经脸色发白。
秦昱每日都要去议政厅,曾文涉一门心思抱新帝的大腿,也还撇不下他,总有些事绕不过去,议完了政就去麟德殿,偶尔也去园中走动,先是折梅,跟着又是画雪梅图,日日都在素馨阁楼上铺开笔墨画画。
卫善手里托着碗,盯着阮尚宫的脸,一字一顿道:“太后娘娘这两日可有赏花的兴致?” 阮尚宫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梅花就这几日的花期,秦昱已经去了两天,她是既想说又不敢说透。
阮尚宫身子一抖,声音越说越低:“娘娘说梅林中花香雪香振人精神,一年赏花时也只有这几日,昨日去了,今日也去了。”
秦昱自正元帝病重时起,就往承吉殿中跑得勤快,他送给承吉的那只木马,描金嵌宝极尽华贵,还被监察御史参了一本,举的便是当年杨妃越鸟羽裙的旧例,劝导新帝以先帝遗志为尊,倡导节俭。
只当秦昱走动得这么勤快是为了拍马,自曾家甄家两个接了头,甄氏又把秦昱甩过一边不理会,不料秦昱又生了旁的心思。
卫善伸手把碗递给沉香,阮尚宫冒险告诉了她,就是要她出面干预,卫善指尖一紧,片刻言道:“齐王殿下当年便爱书爱画儿,还曾为先帝做过《上林踏春图》,想必是梅林景致极美,这才去作画。”
阮尚宫抬起脸来,满面都是震惊,公主竟然不管,难道要报到太皇太后那儿不成,卫善看她脸色就知她心中如何想,沉声道:“太皇太后正在清修,若有事烦到她的跟前,我头一个就不会放过,阮尚宫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要是这些日子觉着辛劳,就歇一歇罢。”
阮尚宫眼见卫善不管,太皇太后那儿根本不许透风,心里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公主要任由事态发展,可若当真出了事,哪里还有命在。
阮尚宫一走,卫善吩咐了小福子:“叫人盯着她,别叫她走漏了风声。”第二日就报说阮尚宫回宫就染了风染,病得沉重,自请挪出宫到寺庙中医治。
她倒是见机得快,想必是两日里有了什么苗头,她既然无力阻止,就干脆保命再说,还将身边侍候着她的小宫人也一并带出了宫。
甄氏接连几日去素馨阁中赏梅,她原来最爱排场,这些日子却不摆排场了,说梅林中人一多反而扰了梅花清气,阁中置上鲜果素酒,便将人遣去,只留下几个贴身宫人赏梅花。
卫善捏着这桩事,知道姑姑来日知晓必会怪她,可秦昭在陇右纠集兵马苦等时机,欲以突厥进犯为由,调配甘州肃州五万兵马共同起事。
等战报送来,就是起事的暗号,能多一乱就多一乱,卫善阖上眼吸一口气,对沉香道:“成国公孙女的生日,我要亲去,备下厚礼。”
第338章 捉奸
保儿满月的时候; 魏家送来一张白虎皮一张白狼皮,太初一见便爱; 伸手摸着那皮毛不肯松色,像模像样的跟卫善讨价还价:“喏,我把我的珠子给保儿; 同他换一张好不好。”
卫善一看见那张白狼皮就知道是谁送来的,她不说话,太初便软了声调; 凑过去趴在娘亲的膝盖上:“把我的弹弓也给他成么?”
珠子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浑圆的东珠; 颗颗都有龙眼那么大; 是她从小就喜欢; 但凡常家进献了,卫善就挑出来全给她;弹弓更是她骑马出去玩时必要带着的,打出的弹子都是秦昭找人替她特制的; 这两样都是她的爱物。
卫善回过神来; 看了女儿一眼:“这张白虎皮给保儿; 白狼皮给你。”本来也是太初的满月礼,这张狼皮送去了魏家; 如今转了一道手; 依旧又送了回来。太初眼睛都亮了,到底觉得拿了弟弟的东西; 要把弹弓留给弟弟。
既收了厚礼; 就该回礼。
沉香把礼单子拿来给卫善看; 还没留头的女娃能用得上什么,送礼都是送给魏家看的,卫善挑出一对玉雕并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