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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八成都是沈月卿那个财迷的手笔。
“师父,这个账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他们只是欠了我们三百两,推迟了一天,我们就翻倍到六百两,这也不厚道了――”
我指了指协议上蚂蚁般大小的一行小字,“而且你这个延期翻倍写的也太小了吧,不认真看根本就看不到。”
这不存心讹人么。
沈月卿扬了扬眉:“观察地不够仔细,这也怪我?”
不,是你不该欺骗傻子――签下协议的正是沈月卿的师弟,太子罗寒本人。
罗寒如果没有武力值,整个就一男版傻白甜,整日就知道思忖着怎样做东西比较好吃。
南诏制糖工艺并不发达,蜜又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受的精贵物,也只能从甜菜根里提取,古法利用率低,且甜菜覆盖率并不高,更多的土地还是被用来种植稻谷了。
毕竟糖可以不吃,饭却不能不吃。
可罗寒却发现了另一种可以替代甜菜的作物香竹,也就是现代常吃的甘蔗。
那种粗粗壮壮的高杆,削去厚重的皮,里面嚼出的汁水竟然如此甘甜。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但我们不难想象,恐怕自然界所有的动植物,他都已经弄来吃过一遍了。
而且罗寒除了吃,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包括他作为同福楼的老板所签下的协议条约。
没错,就是我心中的白月光同福楼,我没能入职的地方,罗寒是那里的老板。
原本我还以为同福楼的老板是太子妃张素云,现在想来,男尊社会是绝不可能让女子拥有决定权的,张素云恐怕只是看不下去罗寒不务正业,才在同福楼撑起大梁的。太子府向来不缺钱,但门面不能败的太厉害。
同福楼和宁王府所签的协议,是宁王府为同福楼提供新鲜食材,按成品价格给单,一月一付。当然了,宁王府底下的农庄,也仅仅只能提供普通的瓜果蔬菜,山珍海味那是提供不了的。
这个月的账单已经送去了同福楼,而同福楼却没有人自觉地来付账。沈月卿不动声色地等到傍晚,然后指着账单和协议对我说:“辛苦你去同福楼跑一趟吧。”
无论是跟罗寒要钱,还是跟张素云要钱,都不是好事,我是万万不愿意干的。而且我就算能要回来,赏金也不会有我一分的。
沈月卿看出了我面上平静无奇下的汹涌情绪,在我还未推辞之前,就将账本和协议都塞到了我的手里:“别让师父失望呀,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徒弟,开山和关门都是你。”
当开山大弟子和关门弟子都是同一个人时,那个人定会感到身上莫大的压力。
我深有感触。
*
罗寒是我师叔,他肯定不会杀我。张素云是我师叔母,她看在我师叔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为难我。
我这么一想,心里放松了许多,带着账本和协议出府去了同福楼。
禀明来意后,跑堂小二带我去了一间雅室。
室内香气缭绕,飘飘如雾,张素云正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她比几个月之前见到的更显雍容华贵,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等等,她丰硕的肚子,该不会是积食导致的吧?
“民女见过太子妃殿下。”
“起来吧。”张素云眼睛都没睁开,朝我伸出一只翩翩素手,“既然是来要账的,那就把账本呈上来吧。”
“是,殿下。”
我恭敬地将账本呈了上去。
她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眯着看了一会儿,随即另一只眼睛也睁了开来。
“胡写八道,这笔账明明不会超过四百两,现在是食客的淡季,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多出两百两来?
沈月卿好大的胆子。”
张素云不悦地将账本甩到了一边。
她不缺钱,但她不能容忍有人连她家的便宜都敢占。
这果然是份苦差事,我心里暗暗叫苦,又将协议呈了上去。
协议是一式三份,一份在我这里,一份在同福楼,还有一份存放在南诏的存档机构天平山庄里。
张素云命人拿来了另一份协议,和我呈上的对照着看了一下,在看到那行蚂蚁小字时,气的不轻,身上的母性光辉被愤怒一瞬间冲淡了。
正在这时,罗寒打着哈欠进来了。他看到了我,我对他行了礼。
张素云在看到罗寒时,狰狞的面色缓和了很多。但她又不忍心怪他,只得叹了口气道:“殿下都快当爹了,怎还会乱签些东西,着了那沈先生的道!”
……罗寒要当爹了。
我的心情复杂起来。
我知道罗寒是不可能和任何人完成生儿育女的大事的,他的体。液不会允许,别说是负距离层次的接触了,哪怕只是亲亲吻吻交换个口水,抵抗力差点的都会致死。
他还能让张素云怀孕?
张素云不是积食就是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
偏生她还不知道。
罗寒淡淡地“嗯”了一声,难得体贴地从旁边拿了一条狐皮披风,笨手笨脚地盖在了张素云隆起的小腹上。
“六百两而已,就给她吧。”罗寒想了想,认真地补充道,“太计较了对孩子不好,要懂得谦逊和宽容。”
……呵。
前些天还在赖学费的人,今天就开始知道谦逊和宽松了。
罗寒命人将张素云扶回休息,又将屋里的焚香都熄灭了,才坐下来同我说话:“没有什么想问的?”
“噢,有的,钱什么时候――”
“那个马上就可以给你。”他打断我的话,解释道。
我放心的点了点头,感谢道:“殿下真是大人有大量,民女师父那样粗鄙之人,若是有殿下一星半点的胸襟,该有多好。”
这马屁倒是真心拍的。
罗寒吃了一块蛋黄酥,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沈月卿是你师父,不管他为人如何,你不可以在背后讲他的坏话。”
这马屁居然还拍错了…_…||
我识时务地认错:“殿下教训的是,民女以后言辞定仔细斟酌,不会胡言乱语。”
“朱珠。”
――“诶?”
这是罗寒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朱珠两字普普通通又朗朗上口,但他以前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你说,我全身有毒,怎么就没把自己毒死呢?”
罗寒极少喝酒,因此也不会醉,醉了说的才是胡话,他现在清醒的很。
作为一个身份尊贵、容貌俊美又武功奇高的一国储君,头脑差了点、嘴巴馋了点也无伤大雅。反正会有谋士和人臣充当他的头脑,无数珍馐美食慰藉他的唇齿。
只是这浑身有毒的遗憾,怕是永远都不能圆满了。除非愿意奸。尸,否则一辈子都别想破了处男之身。
罗寒饮下一杯茶,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几个月前素云去找碧池,不慎误服了碧池屋里的水。那是碧池提炼的浓缩春。药,没有雷霆万钧的行欢是下不去的。”
“……”
我的注意点竟然放在了罗寒会用雷霆万钧这个成语上。
“碧池和我都因身体原因无能为力,只能由白七代劳。”罗寒说到此处,自己也挺无奈,“可白七说什么也不同意与女子结合,最后素云快死了,我强行给我的暗卫喂了同样的药,将他们关在一起……他们在那之后,素云就有了身孕,但她一直以为是我。我除了高兴,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能说些什么好呢?
――太子殿下大度宽容博爱,竟然为了爱妻的安全,自己给自己找了绿帽戴,还找了三顶才找到合适的。
――归雲山庄究竟是什么门派,专门收没有性生活的处男为徒吗?
罗寒有毒,碧池不举,白七守贞,不知道沈月卿会有什么毛病?
毕竟他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除了成熹公主,竟然没有半点绯闻,也令人匪夷所思。
罗寒的问题,我实在没办法回答。
默默地站着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
罗寒也没勉强我,或者他本身就只是想倾诉,他叫人拿了银票叫我带回去。我数了数,是六百两,一分不差。
“或许这就是事与愿违。”
我离开的时候,罗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好自为之,沈月卿能庇护你的时间,也不多了,朱珠。”
他又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白天开始,又要日万啦。
第41章 沈月卿番外二
第一次看到朱珠小姑娘的时候,我本是不愿意收留她在宁王府的。
只因她和七年前被我杀死的小明流几乎长的一模一样。
明流是罗寒唯一愿意亲近的侍女,罗寒那时年纪还小,文化程度也不高,吐字都有点不清晰,小流小流的叫着叫着就叫成了“小牛”。
罗寒对谁都不假颜色,包括师父和我,甚至是他的父母兄弟,唯独对明流,整张脸都堆着贱兮兮的笑容。
明流也是真心待他好,朝夕相处,长久的陪伴成了最直接的默契,他甚至以为他们会相伴一生,我也以为。
可明流却挡了我的路。
我天生性情冷漠,对谁都没法太亲近,也深深地明白父母对我有生养之恩,宫主于我有君臣之义……为此,他们让我做什么,不管我心底是否愿意,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做。
南诏和西凉积怨太深,这其中,我们沈家的挑拨,世代功不可没。
可两国君主却休战了。
因为长久不分胜负的战争,耗尽国力,民不聊生。
经过沈家无数次的暗杀和设计,终于让两国的战火重新燃起了。
那年我历经艰辛,终于取的信任,杀了南诏的皇帝罗渊。罗渊是罗寒的祖父,也是南诏有史以来最贤明的君主。
他死时应该很痛苦,因为他的身体被我剐成了十六块。
但他眼神清明,面容表情也没有因为痛苦和折磨而发生一点扭曲。
他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道:“年轻人,你这样挑起战争的人,是要下地狱的。”
没有辱骂,没有苛责,甚至算不上是警告,只是陈述一个平静的事实。
我将化尸粉慢慢地撒在他的身上,漫不经心道:“好呀,我这一生去过很多地方,唯独地狱,还没有去过。”
拿着南诏传国玉玺在伪造的圣旨上盖下时,是明流拦住了我。
明流什么都知道了。
“阿月,倘若两国再交战,必将生灵涂炭。”
她从小陪伴罗寒,在归雲山庄的时候也会默默地替我温酒煮茶。
花间月下的那些时日,我们时常一起品尝林间红艳的酸果,去看落霜后的晚霞,偶尔也会吟诗抚琴。
那时我口中还尝得出酸甜苦辣,人世间的各种滋味。
我有一瞬间的愣怔,师父和师弟们的笑面和沈家百年的基业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
我收回手,缓缓道:“你说的对,明流,战争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也让我们逐渐迷失了本心。”
沈家先祖那一代,南诏和西凉爆发过一次长达二十年的战争。二十年的光阴将两国国力严重耗尽,无数平民的生命如同蝼蚁般被无情践踏。
而后百年修整,也不复当年的一夕荣光。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没有人再渴望战争了。
明流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这样,小寒就不会和阿月是仇人了。”
仇人。
小寒。
罗寒。
怎么可能不是仇人。
在我切掉罗渊手臂的时候,就注定罗寒这一生都不可能会原谅我了。
“阿月……”
明流没有挣扎,只是哀伤地看着我。
我手里的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没穿软猬甲,那件罗寒送给她防身,足以抵抗天底下所有利器的软猬甲――她送给了我。
那时我不过是在与师父练剑时因为心不在焉不慎被刺伤,她便将她唯一的宝物偷偷送给了我。
明流不后悔,她只是难过,她竟会中意我这样的男子。
“明流,小流,小流――”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罗寒,泪流满面。
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口齿清晰地叫她的名字。
可惜她再也不会听到,也不会笑嘻嘻地警告他:“再叫我小牛,我就打你哦。”
高高的城门上,挂着明流的尸体。
我留了她一条全尸,也让她替我背负了一切。
粉饰太。平是我最擅长的事了,尤其是明流到死还在替我隐藏真相。
杀了皇帝,又放火烧了南诏的粮仓。这罪,重不重?
甚至连罗寒都相信了,他身上的剧毒,包括他死去的十多个兄妹,全部都是明流做的。
只是那是朝夕相伴多年的心爱姑娘,他怎么忍心看着她的尸体在城门上,被风吹日晒,被千万人唾骂呢?
罗寒被新皇命人用锁链强行绑了回去。锁链将他全身的骨骼都要拧碎了,他却还是倔强地守在城门底下。
最后我看不下去了,敲晕了他,直接带回了归雲山庄。
但归雲山庄也满满都是回忆。
一草一木中都能追寻他们走过的痕迹。
罗寒直至封为太子娶了妻,都没能忘掉明流。
我不知道碧池是从哪里找来了和明流一模一样的朱珠,是易容术么?
本派最精通的易容术?
我摸过朱珠的脸,细腻光洁,皮肤柔软,是少女的脸。她却不像明流那样会脸红,也不紧张,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明流时的场景,她在归雲山庄的后山救了一只受伤的野兔,不慎踩空了坠崖,我刚好从那里经过,救了她――其实我当时只是中意她怀里的那只野兔。
明流在我怀里羞涩一笑,红了整张脸,从此一生到死都钟情于我。
我嘱咐她安心养伤,并表示会替她照顾好小兔子,然后转身我便将兔子烤着吃了。
那肉质鲜嫩,味道极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碰到那兔子的,运气真不错。
朱珠不像明流,碰到受伤的小鸡小兔的都要救,她遇到了,便无情地弄着吃了。她甚至比我还无耻,连田鼠和知了那些玩意都捉了吃。
我安排她在王府采摘洛梅。
洛梅不是寻常花,花开六瓣,三片洁白如雪,三片鲜红似血,虽生的极美,却是一种送葬之花。
“月卿,若我有一天也死了。这南诏就给你罢,请你放我兄长一条命吧。”
罗厉在酒醉时捧着大把大把的洛梅花跟我这么说。
罗寒本该死绝了,那身剧毒没能要他的命,让他得以活下去,只因罗厉替他吸收了一部分。
罗寒伤人,罗厉却是伤己。
那些溃烂在内里的伤口,别人看不见,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那份清晰的痛楚,无数个夜晚,疼痛将他的意识折磨得近乎涣散。
但天将亮之际,他又强忍着剧痛,一点一点地撑起了濒死的南诏王朝。
我没告诉罗厉的是,我其实同他一样,早已病入膏肓。
活着的每一天,我都得忍受五脏六腑被体内虫蛊噬咬的痛苦。
母亲在我第一次违背她的命令,没有杀死罗寒时,对我说:“沈月卿,你若不想他死,就替他受了这份罪。”
母亲是苗疆女子,容貌极美,尤为擅长制蛊和练毒。她一生呵护我的胞弟莫修,绝不让他的双手沾上一点血迹,千方百计让他坐上西凉国师的尊贵位置,受万人敬仰膜拜。
我却早早地学会了杀人,还要学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情,只为沈家和主公卖命。
我本以为我的一生,也就那么过去了。
直到师父去世那天。
他死的时候,仍是面带微笑的。
“月卿,师父知道罗渊是你杀的,小流也是你杀的,还有罗寒的毒……不过师父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你只是一个贪吃爱财的小鬼,哪有那么多心思,师父知道,都知道的。”
“你放心,师父很快就要死了,你的那些事,会和师父一起入土为安,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去过自己的人生。当战争来临的时候,你真的会快乐吗,月卿?”
师父没等到我的答案便闭上眼睛,溘然长逝。他俊美的容颜也因为耗费内力保住了碧池的命而在一天之内老去。
师父的死令我十分困惑,后知后觉,又十分难过。
在当我查出师父真正的死因之后,我竟不知这仇是该报还是不该报。
师父那样武功已经独步天下的高人,怎么会只是因为救人而耗尽所有心力?我们承受不了消骨潭的冷水,他还不能承受吗?
原来师父生生受了我母亲的断脉三掌,又强行替我消去了体内的大半虫蛊,早已耗尽心力,却又碰上碧池不知死活去了消骨潭这种事,终究是撑不下去了……
我震怒地去找母亲质问此事,母亲却不以为然:“碧连那自不量力的东西,妄想以一己之力,平息两国之间的恩怨,他简直是痴人做梦!”
我平生第一次对母亲出言不敬:“沈离星,你才是痴人做梦。”
母亲渴求战争,个人意志凌驾于苍生万物之上。
她是真的为了西凉,还是为了一己之私,她自己应该也明白。
不止我,连从小倍受呵护的莫修也只是一枚棋子。
但莫修还是活得比我自在多了。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