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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凡世间寻不到的宝贝。”他压低了声音,一边躲避她肩上圆方啄向他手臂的尖嘴,“带回去给你那位姓涂的大夫,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救命的。”
容萧皱眉,就要伸手甩开那碧油油的植物,却见白冠使劲朝她挤眉弄眼,于是收了下来。“偷他师父的宝贝,小道童一向眼尖手快。”白冠瞅了个空挨过来跟她耳语,“先拿了再说。”
没走多久,绕过一片花海,一个人站在不远处背朝着这边。再走近些,脚下的小径转了方向,能看得更加清楚,那人一头银发、面容服饰都是精致,即便手中捧着一把泥土,也丝毫没有损坏他不沾凡世烟尘的气度。
还隔着一段距离,皇甫已停住脚步,双膝落下地,额头伏地,沉声道:“师父在上,徒儿皇甫晋叩首。”语气之谦逊慎重,前所未有。
泥土自指缝间纷扬落下。“不敢当。”那人转过身来,明明脸上带着笑意,却又仿佛隔了千重万重障,好似透着迷雾看着一般,“请起吧。”
皇甫郑重磕过三个头有起身,领首又行了晚辈礼:“……皇甫晋,见过圣师大人。”他面色如常,隔他最近的容萧却看见他眉宇间似有惘怅一闪而过。
“这位姓容的小友,可还记得我?”圣师大人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容萧身上,“不曾想,你竟能过我巫泽三川。每次见你都能让我惊讶无比,也难怪连轩辕山不服管教的灵猴都随你调遣。”
“老东西少阴阳怪气的——”白冠嚷,嚷了半截就缩回去,脸上一副桀骜,人却没有如同往常嚣张往外跳。
“你这狐假虎威惯了的孽畜,”圣师淡淡道,却有不怒自威的凛然弥谩,“好的不学,养出一身的毛病,九皇子此刻没在身边护着你,也敢如此无礼。”
第一百四十章 圣师大人的木偶戏
这哪里还叫做“敢”?被人骂了孽畜也无声无息,老猴也有这样吃瘪的时候。容萧不着痕迹地侧身,让自己站得更显眼,试着为老猴解围。
“圣师大人,我上巫泽山,是有事情相求。”她学着之前皇甫的样子行礼,耳边听见白冠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送来一句“小混蛋还算有良心”。
“不用客气。”对着她,圣师却是一派亲和,“能经三川上得我巫泽山,一点小事,我自然应你。何况人本就是我替你救下,如今不过算是亲手交还于你罢了。”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只见不远处的草丛之后,有个人影飘浮起来,朝这边滑移,片刻之后轻轻落在容萧脚边。容萧矮身去扶住,就看见殷乙慢慢睁开双眼,短暂的茫然后,看着她露出笑颜。
“姑娘。”她起身拜下,抬头时,额际桃花鲜活如生。
“好殷乙。”容萧倾身将她搂住,哽咽轻唤。
“如今她身体已然无恙,重卫也已甘心受她驱使。”圣师道,“恭喜你又添一个强大的部属啊。”
容萧将殷乙扶起,再次朝着圣师拜下去:“谢过圣师大人。”
“无妨无妨。”圣师微笑,“其实她身上所加禁制,皇甫便能解开,你们原本不必受三川之苦。”
皇甫迎上容萧的目光,苦笑了一下,转身向圣师领首一拜:“不得圣师恩准,小人不敢擅自施为。”
“罢了。”圣师摆摆手,“你们也该谢谢他,不管他原意如何,毕竟令你们经三川重生,他也的确几乎将性命修为都一并舍了,算是功过相抵——你也不用再拜我,你师父还需你养老奉终,今后少生些虚妄的念头,好自为之吧。”
皇甫神色有几分黯然,点头:“是。”
圣师微微一笑,再不看他,却将视线转向容萧:“容小友,可愿陪我走走?”
容萧一愣点头:“好。”
圣师随即折身起步。将众人留在原地,容萧跟在他身后沿着花田慢慢走着。四周宁谧,没有喧嚣纠缠、不见苦痛离分,仿佛故事走到终点,只剩下尘埃落定的平静。
仿佛知道她心中感叹,圣师道:“容小友看我这山上如何?”
“好像仙境。”容萧深吸一口气,“美不胜收。”尤其经历了生死考验的三川之途。
“美也罢,丑也罢,不过都是人心幻象。”圣师袍袖一展,眼前景象顿时变化,不见了花草林木,也没有风和日丽,眼中只余冷冰冰的石壁玉砖,白茫茫好似此前山外一片冰雪。容萧驻足转过身,却也不见了留在身后的几个同伴。圣师平静看着她,手中一把拂尘,就这样站在那里,却好似握着她命运的神祗。
“我这巫泽山,又岂容人随意来去?”他的目光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却也是高高在上地睥睨,“你意欲挑动天下大乱,还敢自己送到我门前来。天帝赋我平定天下的之责,你就在此地,领受天罚吧。”
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猛然压下来,如千钧重负,容萧再不能站立,慢慢跪倒在地。她肩上的圆方拍打着翅膀,身体忽然涨大,片刻之间又缩变回来,仿佛也有什么将它束搏住,不能挣脱。圣师的目光在它身上扫过,淡淡道:“太朱鸟虽然成年,时日尚短,力量虽强,还不能用得自如,何况你对我并无敌意,它自然也不曾防备,此时你再要靠它抵抗,却是不能。”
容萧竭尽全力支撑着身上的重压,一寸一寸地抬起些头,仰视着面前时真时幻的身影:“我却也有……话要问圣师……大人……若是天帝知晓……圣师大人在……背后操纵的事……还会赋予你……什……么……”
圣师垂目看着她,眼底好似有滔天巨浪,又好似一丝波动也无。忽然间,空气一动,四周无形的压力刹那不见踪影,蝎力抵抗着的容萧身上一轻,反倒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浑身的汗已将衣物染湿。
“你这女娃倒是个包天的胆子。”圣师淡淡道,一指她额间金光浮动的龙纹,“如此莽撞冲动,全凭着一股野性,至今还能不死,当真是机缘巧合。不过再好的运气,也终有没了的一天,你以为能过了三川神迹,便可与我对抗?我能助你不为龙魄反噬,自然也能反其道而行,取你性命。”
容萧猛然抬头看他,脑海中似有什么闪过,却又捕捉不到,只觉得对方是个早已见过的人,可分明记得从极乐岛出来后那夜梦里见他与老龙说话之外,这只是她与他第二次碰面,而那样的熟悉感,就仿佛许久之前,将因为她射出的子弹血流一身的白狐抱在怀中时,听他说着“我仍是要杀你”那样的似曾相识。
“圆方——那个纸上的符咒。”她一字一字地,“是你,是你将符咒留给我,是你引我给九皇子下咒,是你将我从另外一个世界带来……你,究竟是谁?要做什么?”
圣师神色平和无波,静静垂目注视着她,良久开口,声音就在耳边,却又仿佛充斥了整个天地:“你以为,你也有资格来质问我么?”他没有否认,自然也不会显露出意图为人识破的窘迫,就好像没有什么能逃脱他的眼,也没有什么不在他意料之中。
容萧狠狠咬紧牙关,心里恐惧却不愿退缩,迎上对方有如实物化的视线:“我既然敢来这里求见大人,就已经抱了回不去的打算,该问该说的,自然要说。如果被人当做了棋子,总会想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棋子?”圣师注视着她,许久之后,却是微微一笑,手上拂尘轻抬,在她额上一点,“却是个没有良心的狼崽子。我好心救你性命,周旋左右,屡次为你解围,你不想着感恩,却来质问我寓意不良?”
容萧抬手捂着额头上带着些微痛感的地方,一时有些呆滞,虽然时机不是很对,脑子中仍然禁不住浮现出观世音菩萨要拿紧箍咒哄骗孙猴子时表面纯良的笑容。
“又在编排我什么了?”圣师抬手虚扶,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将容萧从地上推起来,等她站稳,却觉得眼前好像一花,紧接着空气扭曲变化,凝聚出空间感与周围不再一样的一块,好似波动的水面,又像剔透的明镜,渐渐映出奇怪的景象——
……黑夜,停留在空中的大眼,闪电,地面逃逸的白狐……古镜般无波的湖,飘然而来的七哥,白狐嘴角诡异狡诈地笑……稚嫩的童谣,牵着水牛的小女孩,浑身是血的白狐,抬手落向白狐头顶的圣师大人……
容萧脑子里一片沸腾,看着那小女孩吞下晶莹剔透的珠子,看着小汝孩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月色光华,瞬间消失不见……
……
……千年之久,竟不能令你改了这贪吃脾性……
……真不知究竟要几个十年,才能将你这点蠢劲磨得干净了……那时真该快些下手杀了你,也免得留你活到如今,乱我心神……
……
……九殿下,贵为天之子……你体内龙魄是他必得之物,若非为它,他怎会被打落凡尘,被迫寄身于妖狐体内……
……
……他火烧崇极殿、盗取天宫至宝,惹天帝雷霆之怒,真身被毁才勉强逃离天宫,困居凡世……
……
萧至和的手指点在她胸口,对着她说,在这个身体里,潜藏着某件东西,它的玄妙,吸引了许多窥视觊觎者……
……
——原来是这样。
原来事情的一开始,竟然是这样。
“为什——我不明白……”
“天地玄妙,即便活过千年万年,哪里又能轻易看得明白?”圣师的语声,缓缓响起,“龙魄竟然在那时,选你做了寄主,究竟天意为何,我无法参透,便只能静观其变。不过,我能保得你一时性命,却左右不了一世,九皇子不会一直困在妖狐体内,天宫也不容至宝始终流落在外,何况你如今所为其实处处触犯天帝逆鳞,却是如同激流行舟、悬崖独木,迟早有一日要以性命相付,你可想过后果?天帝是我的君上,若他行令,我也是要下山来拿你的,你又如何抵抗?”
容萧反而渐渐沉静下来,微垂了头,轻声道:“圣师大人,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难道就能平平安安?这什么至宝,并非是我自己求来的,若有谁能大发慈悲将它拿走,我开心还来不及,可是若是拿走它的代价就是要我立刻死了,蝼蚁尚且偷生,却为什么不能让我搏上一搏?”
“你又拿什么来搏?”圣师大人目光怜悯,如同俯瞰的神。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个圣师
容萧低着头,脊背却是挺直:“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地任由别人摆弄。如果拼到最后都不行,再来认命。”
“你实在是受九皇子盅惑太深。”圣师大人摇摇头,“可你与他不同。”
“我知道。”容萧深吸一口气,“他是天之子,有资格嚣张不驯,我微贱如尘,该小心翼翼爱惜手中所得就好,可是,我慢慢也想清楚了,有些事情,不试着去做一做的话,永远不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差劲的。”
圣师大人笑了,笑声愉悦而又轻松:“你可知道,今日我但凡有种种让我后悔救了你的举动,我是定要将你幽禁在此的。不过你记着,我方才说的也是实话,若是天帝下令,我是要领命去拿你的,绝不手软。”
容萧抬起头,渐渐迷茫:“……我该怎么做?”
“我既已出手救了你,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圣师大人看着她,“天帝已开恩,应允九皇子,若他从此循现蹈矩、诚心悔过,便许他将功补过,洗刷过往罪责。天宫一时也不会再有人来理会你的事情,即便事与愿违,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恐怕你也知晓九皇子将与海皇之女结姻之事,想必定是要去瞧上一瞧的,不过我有句话却想你记得:世上之事,若不该是你的,便强求不来。上天好生,若是逆天而行,不会善终。”语音未落,他突然轻轻甩动拂尘,霎时间,周围一切变了模样,不见冷冷的砖石大殿,又回转成一片花海。清风拂来,伴着沁人的香甜,却也令容萧身上汗湿的衣物凉凉地激出个冷战。身后不远处,白冠皇甫他们模样神态都是平常,仿佛根本不知道相隔了十数米之外的地方,就在几秒钟之前还是另一通天地。
圣师大人负手而立,神态温和,没有拂尘,也不见慑人的威仪,就像方才那个神祗一样的他只是她脑中幻象,容萧突然一阵脱力,双腿好似不存在了一般无法支撑身体,于是一晃软倒在地。几乎同时,肩上圆方仰首掠起,展翅在半空盘旋,而一个身影也伴着惊呼瞬间来到她身边扶住她歪倒的身体。
“姑娘?!”
“我没事。”容萧闭眼等着脑中晕眩过去,双手紧紧抓住身侧殷乙手臂,耳边听见更多的脚步声,更有白冠一声吼叫:“老鬼耍了什么奸计?”
“圣师开恩。”皇甫则已跪倒在一旁,语气中有难得的几分紧张。
“我没事!”容萧喊一声,“我没事,你们别急!”
“你们待她倒是忠心。”圣师大人微微笑着,目光落在皇甫身上,随即转开,复看向容萧,“你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问我?”
容萧喘着气,摇头:“没有。”
即便有,问来何用?圣师已经寥寥数语表明了态度,他会救她,只因条件允许,却不会给她护到最后的承诺,因此以后的事,她仍旧只能依靠自己。
“你回去罢。”圣师点点头,“好自为之。”
容萧低头,半晌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转身迈步。身后皇甫晋向圣师拜倒下去,起身时,一抹怅然隐没在恢复如常的神色间。
“他……”在皇甫转身之际,圣师忽又道,“可好?”
皇甫一顿,躬身领首:“师父身体康健,圣师不用挂念。”
圣师没有再说话,却又恍若有一声叹息随风逝去。容萧回过头,眼前却只剩了空旷的天地,再不见了他身影。
“走罢。”白冠嗤鼻,“这老鬼一向装神弄鬼惯了。”
皇甫一叹:“老猴方才怎么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是怕师父又将你丢进药炉炼上个十年八年的?”
“小子少拿话刺我!”白冠哼道,“师父师父喊得顺口,可惜别人却不领情!”
皇甫低了头,嘴角一抹苦笑,反常地没有接话。一行人由他引着,穿过花圆药园,又经庭院回廊,转过几处蜿蜒曲折的阶梯,来到一道高大的纹路古朴的铜门之前。他上前轻叩门环,片刻之后,铜门沉声缓缓开启。出得门去,是个光线暗沉的洞厅,一侧是个幽深无底的甬道入口,却是通往三川之途的起一点。
就仿佛几秒钟之前还在这里准备出发——真真是白驹过隙……
“总算活着出来了。”白冠一声叹,大大甩了两下袍袖,忽地哇呀呀叫了几声。恣意的叫声里,容萧突然回身,朝着一旁皇甫重重挥去一拳。皇甫竟也不躲不让,任由她打上脸,头部因此猛地侧开,转回来时,唇角有血滴落下。
“这是为你欺默瞒利用!”容萧甩甩剧痛的手掌,喘一口气,顿了顿,朝着皇甫一低头,“多谢你。”
皇甫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底带着寒光:“本也算是我亏欠你的,不过下不为例。”说着转身朝前走去。
白冠凑近了容萧:“要打人你早些开口啊?若是我动手,管保他此刻站也站不住。”
容萧丢他个冷眼,抚抚落在肩头的圆方,迈步前行。
出了石洞,洞外又是一片冰天雪地,冷风呼啸而来时,只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皇甫径直走回山庙殿前,朝着柱了长带站着发呆的老道拜下去:“师父,徒儿回来了。”
老道低头看他一会儿,忽然间就举起长带打过去:“小畜生!回来做什么!死在里头岂不更好……”皇甫无奈闪躲逃避。两人又是一番追打,可是站在一旁的容萧等人,分明都看见老道脸上的如释重负,以及眼底的湿润。
追得累了,老道停下来,由着皇甫将他扶在一旁石鼓坐下,歇了半晌,忽见他神色变得黯然,瞪着地上一处,仿佛那里有花开出来一般。皇甫在旁边守了一会儿,叹口气,跪下来:“师父,他守着花草,修为又长了许多,你不用挂念。”
老道唾一口:“谁要挂念他?”
“师父。”皇甫一笑,“他也问我师父可好。”
“假惺惺。”老道恨恨一跺脚,抬头看看,“你这小子定是又在山上受了闷气,一副死了娘的怪样——他还是不肯认你回去?”
“是。”皇甫低头,随即又展颜,“师父认我也是一样。”
老道冷哼:“你也是自作自受,活该。山上那个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师父,我认来有何用——事情既已了了,便快快离开吧,别扰了我山门清净。”
“是。”皇甫跪下去,“徒儿拜别师父。师父保重。”
“放心罢。”白冠在后头不耐烦地打岔,“山上那个没死,山下这个便死了不了。这一副模样是要做给谁看?再磨下去,老夫隔夜饭也要吐出来了。”
老道一瞪眼就要骂,忽地一笑:“你个老不死定是在另一头吃了瘪?哈哈,我瞧你自个就一整个的隔夜饭,自己吃自己吃得要吐了——”
白冠顿时暴怒:“你当你又是好的!山上山下地装模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