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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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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聊之时我便在床上细数过去的点点滴滴,当然,想起玄元的日子居多。
  话说,玄元的眸子灿烂明净如春水,使人一眼朝望到底,可就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而君卿的眸子深沉稳重如夜色,叫人看不清他的言行,可就算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我也能将他的想法猜个大概。
  玄元不擅言辞,一颦一笑皆简简单单的代表了他的喜怒哀乐,偶尔也有出人意料的举动,总归能叫人轻易的喜欢上;而君卿也许只是不愿开口,他的爱恨情仇皆深深埋在心底,予我的从来只是一份恩宠。
  君卿的胸膛坚硬如铁,胸怀里满是厮杀与角斗的腥风血雨;而玄元的怀抱温暖同炉,躲进他的臂弯便有心远地自偏的快适。
  但其实,玄元才是那个在刀光剑影中出生入死,满载鲜血的人。
  奇怪,为何我一直要拿玄元同君卿做比?我也略有迷茫,可心神飘忽,由不得我怎样想。
  每日君卿上朝之后,我便会趁着这个当儿悄悄溜去玄元那里。
  这时候天色正早着,阿烈还未从公主府里出来。这一路上婢子太监们都是知道的,不过皆很识趣的秘而不宣。
  第一次如此偷偷摸摸,不免有些紧张,生怕半路君卿杀出来指着我叉腰大喊“啊哈,陆随云!”。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君卿不大可能会做叉腰狂笑这种狂狷妩媚的动作。
  似乎纵观整个皇宫,也只有我能做的出来。
  溜进碧华宫的时候,玄元正枕臂而眠,因着沉疴难治,呼吸也总是乱了韵脚,我蹑手蹑脚走上前,躲在床榻之上,就这般凝视着玄元的面容。
  病中的玄元就似是那王母的琉璃盏,一碰就碎,惹得我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那眼睫扑出来的风把他给吹垮了。
  他的病已经拖了有好些时日了,我一直担忧着。
  也就是他睡得浅,我只消蹲了片刻,他便有了察觉,睁开了眼。
  见了我,并未露出我意料之中的讶异的神情,只是淡然,眉间还罥着缕缕倦怠。
  “你怎的来的这么早,吓我一跳。”
  他从床上坐起身,把身后的玉枕拿开,自己往里侧挪了挪,给我腾出个位子,“这些天怪冷,尤其是这五更天。快到被褥里来焐一焐。”
  我脱了鞋爬上了玄元的床,把他的衾被向上提了提,防着他的心窝塘儿受了寒。
  一方罗被总不够两个人盖,玄元揽着我的肩膀,我二人紧挨着,缩了又缩。
  “还是冻的。”玄元一把抓住我的手蹙眉,“你在景流殿那些时日,皇上便没给你喝些益气补血的药吗?”
  “没甚用途的,你也知,我这身子不同那些肉体凡胎。”我怕冻着他,便想把手给抽出来。可他抓的紧紧的,不允我放手,我也只好作罢。
  “我也是那肉体凡胎啊。”
  “你与旁人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玄元的眸子愉悦的闪闪烁烁,嘴角满是惬意。
  我一时语塞。哪里不一样呢?我总不能说旁人皆是人而他是王八吧。
  这王八是滋补的好东西,可拿来说人就不那么对头。
  不是哪个乌龟王八都可以像玄元这般身份尊贵位列仙班的。
  当然这话可是大不敬,若是被归位后的玄元听着了要恼的。
  见我不搭话,玄元也便一笑置之。
  “你成日里往我这里跑,皇上不会怪罪吗?”
  “君卿他不知晓的。”
  这回轮到玄元沉默了,不知我这话又如何触了他的逆鳞,总之他的脸色难看得很。
  “挑好封后大典的黄道吉日了吗?”
  “封后?”我不解,我还未齐备去做君卿的发妻,更何况是这母仪天下的帝后。
  回回都答不上他的话,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气,反诘他道:“那你何时与阿烈成亲哪?”
  “我不成亲的。”
  “那你总得娶房媳妇儿,”我顿了顿,“总不至于孤身一世吧。”
  玄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是正经又似是玩笑的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便就是命犯孤鸾了。”
  “陆随云,你便是那孤鸾。”
  我一时回不过神来,这话应该是我说才是,他七世情劫世世都有天道命格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姻缘,怎么也不像那命犯孤鸾的样儿。
  还有,他犯了我什么?
  “那为何你既不是驸马,可前些日子听我一口一个驸马的叫着,又不与我说明白呢?”
  “我便就像瞧着你喊我驸马爷时那副谄媚的模样。”玄元笑意融融,伸手来捏了捏我的脸。
  他的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连一双手都能美得让人脸红心跳。
  我有些得意,这说明我学那大花儿脸学的可是惟妙惟肖,瞧着我这装模作样的功夫还大好。
  玄元笑着摇头不语,将我揽入他的怀中。
  常说只身一人时寂寞,殊不知两个人相对孤灯默默无言也会更寂寞。
  可这寂寞,却留下了一份温存的享受,就像玄元对我的情意,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第 11 章

  早先听阿烈说如今我既已入了宫,那琉璃可不是善罢甘休之辈,定要来加害于我。
  可我入宫已有了好些时日,也不见她有何动静。
  更何况每日我不是在玄元那处,便是陪着君卿批折子或是闲逛,总没有个落单的时候,所以那琉璃也无机可乘。
  玄元虽则没了神识,可仙根还在,有他庇护,那妖物不敢伤我,而且她也不大可能会在君卿眼皮子底下现出原形。
  但千算万算终有疏忽的一日。
  恰逢西南捷报频传,君卿要与文武百官宴饮同庆。 
  而我不喜与那些凡夫俗子厮混一处,便推说身子不大安好,预备着好好儿歇一歇。君卿也便由着我去了。
  再说我又不懂规矩那一口一个蹄髈的吃相只会损了他的颜面,若是再喝点小酒撒撒酒疯,那君卿的老脸就不知该往哪儿搁了。
  而此时阿烈正在玄元那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相对无言,可玄元倚着窗念书,阿烈坐在薰炉前刺绣,倒也和乐融融伉俪和谐。
  所以我也不便去打搅他们,也省的我心烦,眼不见为净。
  我独自待在景流殿里嗑杏仁儿,虽然尝不出什么滋味,但那哗唊哗唊的声音也好歹让这偌大的宫殿显得不那么空旷。
  宫人们皆被我打发了出去,一大群活人儿盯着我吃东西总让我心觉难受,而且若是我在殿里做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也方便掩人耳目。
  所谓不为人知的事,其实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是略微有些狂放而已。
  我正在拆真珠帘上的玉钩子,外面的太监尖声尖气的宣着贵妃娘娘驾到。
  我差点儿被杏仁给噎着,慌慌张张的把手里拆了半拉调子的玉钩儿藏到了桌子脚下面,正襟危坐在了窗边,随手拿起君卿的一幅画儿假装欣赏起来。
  这皇宫里的贵妃娘娘,出了琉璃,还能有谁呢?
  那琉璃遣退了身边随行的宫女儿太监,微微躬身冲我欠身道福,然后便坐在了我对面的四角桌儿边上。
  虽然她是贵妃,位分比我高,可众人皆认我为皇后,她也不得不做做恭敬的样子。
  “君卿这画儿好看的紧。”人家既然来拜访,不寒暄几句,倒显得我无礼了。
  琉璃凑过来瞧了一眼,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这画儿是君卿最不喜的。当初还是我阻着,他才未把这画轴给撕了。”
  我手里这画画的是梁上雕燕,含首相望,你侬我侬,栩栩如生,颇有趣味,我的确是挺喜欢的。
  可琉璃这般一说,倒显得我粗浅无知。
  我本来就无甚才学,也没甚不好意思的,所以我也未恼。
  我与琉璃又不熟识,二人无话可说,再说阿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小心这个妒妇,所以我也不搭话。
  但这般僵持着也实在尴尬的很。我把面前的杏仁碟子移到了琉璃面前。
  琉璃斜过眼来瞧了瞧,突然就变了脸色。
  她气愤的把那碟子排到了地上,哗啦啦的杏仁儿散落了一地。
  我可是心疼得很,想来在陆屠户家,这杏仁是个稀罕的物什儿,只有在过年的炒货杂烩里才能找到几粒,是我生前最爱的零嘴儿。
  “我知你定不怀好心,看着木讷老实,内里却是蛇蝎心肠!”
  我被琉璃斥责的一头雾水,我自以为狂狷邪魅,可她却说我木讷老实,我虽不是学富五车,但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不是在骂我呆楞楞的吗?
  只见琉璃冷笑一声,唇上的胭脂红的像血:“你明知我有孕在身,竟那这种药性极重的玩意儿来予我吃。亏我还懂些岐黄之术,否则便已胎死腹中了。”
  苍天啊,不分好歹,勘错愚贤啊。
  我是当真不晓得琉璃身怀六甲。瞧着她的身段,跟三月的杨柳似的,我怎么看得出来。
  况且我又不大关心那宫女太监们的谈资,后宫之事也无暇顾及。
  再说,我本以为,除了我,君卿不会再倾心于旁人。
  “你这个鬼物,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弄得君卿神魂颠倒,芝麻大点儿修行还想与我作对吗?”
  话说着,琉璃眉心的花钿竟由金转红,似火一般烈烈燃烧起来,我都担心会烧着她的头发。
  这话说的我极委屈,她既已知道我是鬼物,方知鬼是最讨人嫌的,不比狐妖来的讨喜。
  在牛栏村的时候,我可不知受了多少农人家的咒骂。
  有时候偶尔经过别人家门前,听见那窗后尖细的女声娇喘着骂我“死鬼”,便会难过又羞愧的跑开来去。 
  何况,我也没想过要跟琉璃作对。
  我处事圆滑,左右逢源,因着我修行浅漏,身份低微。月老说,只要不惹事,便不至无辜枉死暴尸街头。
  琉璃额间的火焰幽幽的跳动着,与她手里的灵力一般颜色。
  她将灵力凝聚成团,握在手中把玩着。
  “你既不仁,别怪我不义。”
  她的话音刚落,我便觉心口一阵刺痛。
  琉璃的灵力直往我心头钻,亏着我有仙气护体,可也禁不住她这般重创,毕竟我是以阴气为精,而这灵力最损阴气。
  实在忍不住了,我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我已经有两百年未曾这般大方的放过血了。
  最近的一次是在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帮陆屠户切猪肉把指头削了层皮,那血汩汩的流。
  夫妻俩大惊小怪的匝呼了好几天,给我喝了一个月的猪肝汤,想必那淌出去的血都已补回来了。
  不知那是什么火,燃的我骨头都好似被煎熬着一般。那灵力也刁钻的很,不给我一丁点儿喘息的机会。
  我本以为我的日子便要由今天结束,反正我也已经活了两百年,凡人都该骂我老不死了。
  虽然我还有心愿未了,但我想,我也该知足了。 
  也是我福大命大,命格硬得连阴曹地府都不敢要。 
  电光火石之间,还是月老从天而降,捡了我的命回来。
  他手里的廛尾一挥,琉璃的灵力便开始退去。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颗仙丹让我服下,这才松了口气。
  琉璃略微讶异了一番,但又很快深色如常:“区区野鬼怎能劳驾上仙禖的大驾光临?”
  语毕又连出几击,招招凶狠异常。可修行再高不过是个妖,终敌不过月老的仙气大盛,廛尾一挥便挡住了她几波灵力。
  那琉璃见大势不妙,便幻化做一缕轻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是我陆随云欠月老的第二条命,也是陆如花欠月老的第二条命。
  我感激涕零的冲上前去想要抱住月老的大腿,却被他身子微微一侧给躲了过去。
  “师傅难道是时时刻刻关注徒儿行踪的,怎的我一有难,你便来了?”
  我眼泪汪汪。若真是如此的话,我做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不就全都被他给看的分明了吗?
  月老见我讲话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又往我嘴里喂了颗仙丹。
  真不知他身上怎的有这么多仙丹,明明药炉子在太上老君那儿。
  说到太上老君,方才月老使的那廛尾,我好像在紫金殿的炼丹炉旁边见过。
  “我感应到了你有难,便先去太上老君那儿拿了几颗护魂丹,看见守炉童子煽火用的廛尾,也便悄悄儿的给顺了过来。”
  月老用手指点了点我的心口,“我在这儿下了个咒,你若有难,我会知晓。”
  我愣了一下,随即匆匆忙忙的扯开衣服来看方才月老指点的那处地方,果真多了一颗红艳艳的朱砂痣。 
  因为我不常洗身子,洗身子时也不至于无聊到把自己浑身上下皆看个透,自然也就不会晓得。
  月老嫌弃的替我把扯开的衣襟口给系上,理平整了,又顺势喂了我颗仙丹。
  “早些儿把事办完早些儿回去吧,那些神仙个个儿都在念着你呢。”
  我怀疑月老是在诓我,我在天宫那会子去哪儿都招人嫌弃,甚至乎那群神仙连府门也不让我进,生怕我拆了他们的府邸。
  “琼母日日坐在我府上等你回来,太上老君每炼一炉子仙丹就要送过来几颗说是要给你补补身子。”月老顿了顿,“我府里都快装不下了,只得帮着你吃点儿。”说完又塞了我一把仙丹。
  感情他是仙丹没处儿放才予我吃的,我忿忿的大口嚼着。
  “那琉璃是怎的回事,她怎生认得你?莫不是你前世惹下的桃花债?”想起了方才惊魂未定的场面,我仍心有余悸。
  “还不是你自己惹的祸,”月老白了我一眼,“那琉璃便是你当日摔下凡去的琉璃盏。”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都只怪我一时手贱,捧了那王母的宝贝。
  难怪琉璃额上有王母的花钿,原是她给偷了去了。也苦了那无辜枉死的仙婢了。
  “毕竟是仙家宝贝,灵气盛,下凡后便修成了女体,恰碰上了当时正在被刺客追杀的孟君卿,”月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像这种三界之外的妖灵,本不该有情。也是一段孽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看来这琉璃也是个痴情种子。我看她不免有些同情。
  我曾经在琅环里读过一句话,不知是那位郁郁寡欢的神仙写在了藏书楼的墙上,当然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我也是翻着书的时候偶然瞧见的:问人间梦笔纷纷,道不尽可怜痴情人。
  情劫也是一劫,甚至乎要在雷劫、火劫之后,只有如今那些所谓的上神才有资格去历这情劫。
  可见这情可比烈焰灼烧、五雷轰顶要痛苦上千倍万倍。
  月老突然忍痛咳了几下,咳得我心惊肉跳的。
  “你怎的?”
  “那双花钿的灵气太盛,琉璃使这仙物也定损了不少精气。即使她未得全力,也伤了我的仙根。”
  我由是感激,那平日里他偷吃的我的仙丹我也便作罢了。
  下次若是我的三生姻缘了结了回到天宫,我帮他跑腿子的时候再卖力点便是。
  “对了,那玄元的病怎么老不见好?”
  我看那些庸医们给玄元喂了那么多恶心吧啦的药也不见效,心想不如来问月老试试。
  虽则他不是什么医仙,可毕竟见识还是比那些普通凡人要广的多的。
  未曾想还真让我给碰着了。
  “这,怨不得别人,也还是你闯的祸。”月老沉吟了半晌,犹豫着是否要予我说实话,“原本无甚大碍的,只是外伤兼风寒,调养几日便可。”
  那些太医也都这般信口雌黄。怎么会只是外伤风寒呢,玄元病成了那般模样。
  “只是病中人体虚,而你偏偏又是阴气极重的阴魂。这几日你天天与那玄武帝君在一处,阴气侵了他的体,蚕食他的阳气,怕是,无药可救了。”
  我听了他这话大惊,我原以为那日玄元内热发烧,是我的阴气降了他的火,为此还得意了好一阵子,未曾想竟是这般结局。原是我害了玄元!
  早便知自己是个害人精、倒霉鬼,竟连累到玄元身上了。
  我心下十分难受,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有苦说不出。
  “你近日便莫要与他来往了。凡人古怪得很,总以为别人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实则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幺蛾子。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看样子来人不止一个。为了掩人耳目,月老暂且先遁了。
  “陆随云!” 
  开门的是玄元,身后跟着阿烈还有几个婢子。
  玄元二话不说便将我拥入怀中,仿佛想把我按到他的胸膛里去。
  久病未愈,他的面色因急火攻心而愈发的苍白,呼吸急促。
  我的脸羞得通红。玄元就这样揽着我,使我正对着阿烈的眼睛。
  我瞧见阿烈讷讷了半晌,嘴唇翕动,但终究还是未将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出口。
  “随云姐姐,方才我听人禀报,说是那琉璃来拜访你,我们怕你出事,便急急的赶了过来。”
  玄元听了这话,慌忙拉开我,将我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一遍:“没事么?”
  “我甚好。”
  玄元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眼神凌厉。他伸出手来,用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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