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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板说那个碎掉的青花瓷瓶他找人加工好黏上,看看能不能贱卖出去,然后又跟我求购一幅米芾的字,看看能不能淘到。”
“我尽量吧,这个不好找。”
崇慎点点头“徐掌柜不用太在意这次的事,我要跟台湾合作的时候就想到会出这样的问题,做生意的人都信命,这是避免不了的,下次注意就好。”
徐汇感激的,他这几天着急上火,牙也肿了,鼻子边上长了老大的火疖子,现在反倒要崇慎安慰,心里愧疚着,点头如捣蒜得答应着。
珍姨早起合衣来到院子里,坐着一发呆就是一早晨,小君走过来坐在她边上“珍姨,我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
珍姨看看她的神色,笑着说“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在这闷得慌。”
小君应着,起身回屋拿了件外套,陪她出去。街道两边的树叶子都败了,干枯的枝桠无章法的支楞着,街上行人三两成群,摊贩无精打采的看着摊位,路过戏院的时候张贴的海报换了新的,门口放着几个大的花篮,上面挂着红条幅,庆祝孟晓光新戏高朋满座,珍姨拉着小君的手“走,请你听个戏。”
戏唱得一般,茶水倒是倒的殷勤,唱的是一出喜剧,但是座上的客人都讪讪得不吆喝,只珍姨捧场的大笑,时不时的鼓掌,小君看看她,也迎合着,茶水烫口,珍姨小心翼翼的吹凉,递给小君“别卖命吆喝了,喝点水。”
小君点点头“珍姨你也喝,别光顾着我。”珍姨笑笑,把茶杯推给小君“戏听腻了,喝完茶,咱们去一趟雍和宫吧。”
“行,听你的。”
雍和宫香火旺,立在中间的大圆炉子里燃着断香,香头一点点燃尽断掉,珍姨跟小君跪在佛前默默祈祷,磕头,燃香的味道熏得人感觉自己也快成了一柱香,喇嘛在旁念着经,珍姨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好一阵子,小君起身出门等她,看见门外有个手艺人在刻着小小的木牌,正愣神,珍姨走出来,望着她看的方向,拉起她的手,走过去。
“我们小君属什么的?”
“属猪。”
“属猪命好啊,给你买个生肖牌子。”
花不了几个钱,小君没拦着,欣然接受了珍姨的好意,揣在兜里“珍姨,刚刚拜了那么久,都在佛前念叨了些什么?”
“我问问佛,人为什么都笑着来哭着走。”
小君笑了“就说这个?佛可不会回答你。”
“逗你呢,我跟佛求你以后去新的东家能成头牌,京城第一大头牌。”
小君看着笑得灿烂的珍姨,眼泪刷一下掉下来“珍姨,你都知道了……我,我对不起你,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该现在走。”
“所以你别骗我,以后恐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还能笑着叫我一声珍姨,也不负我待你这一年半的时日。”
“珍姨,咱家店以前多好,现在萧条的,我实在熬不住,你怪我吧,怪我我心里能好受些,别对我好,别带我听戏,别给我吹凉茶水,以前从没人这么待我。”
“是我自甘放弃了,这个时局怕是干咱们这行的都不行,你要去个大的花酒楼,学些技艺,今儿带你去听戏,你也学学人家,没有一技之长傍身,总归是个卖身子的,身子早晚会衰败,人不可抵抗的老去,但是精气神和气质永远不会,这是珍姨讲给你的话。”
小君点点头,拥抱了一下珍姨“珍姨,等我有钱了,我回来伺候你,给你买楼,给你买车,天天下馆子。”
“小君,你才17岁,珍姨肯定能等到那一天;你还小,一切都来得及”珍姨笑着摸摸她的头“不说了,咱们回吧。”
☆、初雪
颜晏今日下班刚到大厅就见到坐着等她的妙仪,妙仪也一眼见到了她,着急的跑过来,拉她到角落里,小声说“我昨天问我父亲了,你找的那个人,跑了!”
“跑了?”
“是啊,他们押着她要去审问,她突然挣脱,跑了。”
“巡佐押着她她能跑了?”
“是,她偷了枪,我父亲的原话,她逼着大家退后,一脸凶神恶煞吓坏了众人,然后就跑了,现在全北平秘密通缉呢,姐姐,你认识的这个人,不会是闹革/命的吧。”
“怎么会!她就是……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那没办法,现在跑哪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北平,现在这种事多去了,一周要是查不出来,警察局也自动销案。”
颜晏应着,同妙仪说谢谢,就急忙跑回识香纪。
进门找珍姨,小玖指了指她的房间门“你找她什么事啊,小君走了,珍姨现在有些伤感。”
颜晏没管她,直接进了珍姨的屋,瞧她站在穿衣镜子前,站得笔直,从镜子里看见颜晏进屋,笑着同她说“你说我最近是不是老了,我觉得额头上多了皱纹,我刚刚还在头发里拔了根白头发……”
“珍姨,花花没死,她跑了。”颜晏打断珍姨的话,珍姨还做着扶额的姿势,愣在当场,回头惊奇的看着颜晏“你怎么知道?”
“我做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局子里的人,打听的,她说花花抢了警察的枪,跑了。”
珍姨一屁股坐在床上“抢了枪?跑了?她能跑哪去,没做错事跑什么?”
“珍姨!花花没死就好,咱们在这等,警察一周之内找不到就撤案了,到时候她会回来的。”
珍姨缓缓抬头看着颜晏“你怎么还在这?”
颜晏被问的一头雾水,机械的说“我去哪?这是我的家啊。”
珍姨盯盯得望着她好久,眼眶微红“你那位爷没给你找个出路?别赖在我这了,你也赶紧走吧。”
“珍姨,别灰心。”颜晏慢慢走过去坐在榻子上,毛茸茸的脑袋窝在珍姨怀里“你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我知道你不是真要撵我走,说这刀子话剐得我心窝子疼,你也不好受吧,那以后就不说这话了好不好?”
好久没听到珍姨说话,颜晏脸上落下一滴水滴,她没抬头,伸手够到珍姨的脸颊,一片潮湿,颜晏笑了“我跟你说,差我的工钱一份不能少啊,你不能整天这么装疯卖傻,姑娘们还都指着你呢,挣点气吧我的好珍姨。”
珍姨推她,破涕为笑,鼻涕流出来,颜晏递过手帕给她,珍姨一边笑一边说“你那位爷最近怎么不来了,吹了?”
“也许吧……”颜晏靠着桌子站着,摆弄着衣襟。
“什么叫也许吧,这么含糊,你怎么别人的事门儿清,自己的事情老这么糊涂,我看人不错,你自己要抓住。”
“顺其自然吧。”
“什么叫顺其自然!你不喜欢他?”
颜晏缓缓地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喜欢不争取,那还叫喜欢!”
“可是我总是很被动,一见着他我就卑微到不行,仰视他,总是被他牵着走。”
“女人总是被动的,心里面是主动的,要是身和心能一致的话就好了。”
“珍姨说的头头是道的,也有喜欢的人吗?”
“我以前结过婚,丈夫体弱,早早去世了,也没有孩子,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了。”
这时小玖敲门“珍姨,石五两又吐了,胆汁都吐出来了,是不是要送医院?”
珍姨赶忙起身开了门,叫上颜晏,几人把石五两抬下床,放到地上,接接地气,颜晏赶忙跑出去找郎中,不一会儿功夫颜晏回来,跟着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还梳着大辫子没有减掉,扣着圆帽,蹲在地上摸摸石五两的肋条骨,又按了按其他地方,掏出瓷瓶子让石五两闻一闻,之后拿出一罐粘稠的东西涂在石五两胸腹处,黑漆漆一片,气味酸臭,石五两面无血色,倒是止了吐,那人起来,告诉颜晏每日给他吃一把高粱米皮,不管多难咽下去,不得磨碎,只能嚼,再每日蒸玉米叶子敷在前胸后背,三日即可,颜晏应着,那人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人。
“这宅子火气太重,有条件的话买一只巴掌大的铜水牛放于后窗悬梁上,可减轻火气。”他又看看颜晏“姑娘有两条命,八字是佛灯火,身旁有木质的东西要随身带着,可保命。”
几人愣在屋内,人人都道求签不灵送褂应验,小玖追出去时,那位郎中已经走远了,她回来好奇的望着颜晏“哪找的郎中,看着像是个半仙。”
“路边立了个牌子,世代中医,包治百病,我着急找郎中,只能领着他来。”
“路边的你也信?”
“看不好也看不死人吧。”
她俩回头看石五两,嘴唇已经恢复了写血色,眼睛也将将能睁开一些,小玖小声嘟囔着“神了。”
崇慎这几日忙着他的生意,王爷出院后请了一位大夫日日去到家里做理疗,天气渐渐转冷,崇慎坐在车里望着街景,想起父亲上次在病房跟穆礼说的话,叹了一口气,从医院见到颜晏那天到现在已经一周多过去了,他总是忙着公事,就怕闲下来,一闲下来就想她,这北平城里的人熙熙攘攘,多一个颜晏不算多,少一个颜晏却少了很多心情和景致。
车到宗廊,崇慎走下来,刚迈进院子觉得脸上丝丝冰凉,抬头望望天空,晶晶亮的细碎晶体缓缓飘落,“下雪了”他轻轻道。
林嫂做好了饭菜等他,崇慎落座,举着筷子半天没动,林嫂以为他不爱吃,说去给做碗面条,崇慎撩了筷子,没说话走了。
他走在街上,雪渐渐停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烟柳巷,想了想,终究还是迈步进去。
颜晏穿着薄棉袄,披着外套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抬头望着飘零的雪花,她倚着胳膊躺在桌面上,石头的触感冰凉坚硬,她缓缓闭上眼睛,任雪花贴在脸上,被体温融化掉,凉丝丝,雪是有气味的,似山川溪流的味道,突然她闻到了另一种熟悉的味道,感觉脸颊上覆盖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来人,笑了笑,没有起来,还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想我了?”
崇慎无奈的点点头“一点点,不多不少,刚好一点点。”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找我,9天,你再多一天正好凑个整数多好。”
“那你想我没有?”崇慎捏捏她的鼻子。
“没有,不多不少,刚好一点也没想。”
崇慎扯了扯她的脸,颜晏吃疼打走他的手,坐起来揉了揉,崇慎双手捧着她的脸蛋“我看看是不是玖姑娘贴了层皮冒充我家颜晏。”
“快进去吃饭吧,我今天正好做了茄子!”颜晏起身佯装生气瞪他一眼,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瞪他“你该理发了!”
珍姨跟崇慎客套着,石五两今日能下地了,吃了些流食,就着馒头蘸酱,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玖兴致不高,问问崇慎最近都忙些什么,珍姨聊着聊着,突然发话了“崇慎,你喜欢我家颜晏吗?”
崇慎呛得咳起来,擦了擦嘴,点点头“喜欢啊。”
珍姨听完,往崇慎那边推了一把颜晏“那还不拿回去,等什么呢?”
崇慎笑了笑“这姑娘不想我,我领回去,她还跑回来。”
“那你把她拴起来,绑床腿上,看她往哪跑。”
“珍姨,你胡说八道什么?”颜晏嗔怪道,瞪她一眼,又看看崇慎“你吃完没有啊,吃完赶紧回家。”
“那我可真走了。”崇慎说完没动地方,笑着看她。
颜晏摆摆手“去去,赶紧回去,等我想你了你再来看我吧,我最近忙~得~很~”
“王经理没给你脸子看吧,他为难你我收拾他。”
“你走不走!唠叨。”
“好好,那我走了。”崇慎起身,小玖出去送,出了院门子小玖还是爱答不理的,象征性的跟他摆摆手道别,崇慎走了两步,小玖突然在后面小声的喊了他一句。
崇慎回头,瞟了一眼她“一直看你像是有话要说,憋到现在,我走了你也不说吗”
刚刚那个伶俐的小玖忽然服了软,神色温柔得看着崇慎“你没来的这9天,她天天晚上做茄子,我们都知道她盼着你来,嘴上不服软,心里早就下着雨了,你若是觉得她好,不要负她,这是请求,也是命令。”
崇慎静静得看着小玖,心里堵着的那些东西一下子通了,以前若还有犹豫,这一刻心里只有海枯石烂,他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知道了。”默默转身离去,觉得没有哪一次笃定的相信前方的路那么笔直,连腰杆子都硬了,没有哪个女人知道他喜欢吃茄子愿意顿顿做等着他来,默默守候,他要颜晏,现在,以后,直到黄土白骨,直到奈何桥上守望,直到一同跳进忘川,没有人再能分开他们拉紧的双手,没有人,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颜晏1905年2月生人,属蛇,火命,要是放在现在,好像是水瓶座?水瓶座好吗?
☆、大火
北平连着下了三天的雪,淅淅沥沥的,落地不久就融化,街道潮湿,城叔换了胶靴,陪徐汇去了上海看着码头打包货品,米芾的字终是淘到了,俩人小心的很,这次的货都不是一些易碎品,字画居多,天气潮,他俩裱了字,买了盒子装着,出发的时候看着天边的早霞,徐掌柜还笑着道“明天是个好天儿呢。”
结果第二天的确是个好天气,干冷的冬天来到,潮湿的气息散去,如这早霞般红艳的是傍晚时分的一把大火,红彤彤的烧着了烟柳巷西胡同最里面的一间,火光冲天,围观在巷子口的人很多,都摇着头,怕是救不过来了。
珍姨、小玖、颜晏和石五两瘫坐在局子里,熏得黢黑的小脸,一人抱着几样东西,都是刚发现着火不久抢出来的,四个人沉默着,愣愣得看着鞋尖。
有人过来问话,小玖一个人答着,起火原因不明,当时就这四个人在屋里,恶意纵火的嫌疑比较大,但是四个人都没有仇家,她们受了惊吓,现在都不愿意多开口说一句,巡佐问不出来东西,草草了案,留四个人在那里空座,不知如何是好,无家可归。
“颜晏,花花这回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珍姨小声跟颜晏说“这几年攒的钱就掏出来这么一点点,柜子太沉,我总是省着省着不舍得存在票号、钱庄,现在可好,一把火都烧没了。”
“珍姨,不要难过,钱还能赚,命保住了最重要。”
小玖突然起身“我出去一趟。”说着头也不回得就跑出了警察局。
宗廊大门插着,小玖在外面急急得拍着门,林嫂来开门,见是小玖,灰头土脸的,她愣住,忙迎进来,刚要问发生什么事了,却听她问“那日苏住哪间?”
林嫂给指了指,还是不知道这姑娘的来意,见她径直朝那日苏的房间走去,不好上前细问。
现在已经是亥时,那日苏坐在桌边借着灯光修他的雕件,小玖推门进来,那日苏眯着眼看了一下来人,吓了一跳,赶忙走过来拉她坐下,“上午见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这副模样?”
小玖甩开他的手“那天你说的话可都当真?”
那日苏严肃得看着她,郑重的点点头“字字从心。”
“那你明天选间铺子,我要开家布匹店。”
“好。”
那日苏转身去脸盆前浸湿毛巾,过来给她细细得擦着“你现在说说,怎么这副模样?”
小玖眼眶微红“识香纪没了,一把火,什么都没了,我们没有地方住,我得保全大家。”
“先说好,开了铺子你就是答应我了,今后就是我的人。”
“行,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你若是走我前头,我埋你,我给你守寡,我这条命给你,以后我这个人,我这颗心,都是你的。”
那日苏笑了“我哪有那么贪心,走吧,咱们赶紧把你那几个朋友接回来,凑合一晚上,明天我找间铺子,咱们好好过日子。”
颜晏、珍姨和石五两被那日苏接回宗廊,人都睡下了,那日苏给他们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洗澡,安排了下人那间房让她们休息,颜晏见竟被接到了宗廊,以为是小玖找了崇慎,刚要责备她,那日苏笑着走过来搂过小玖“这是我的人,看谁敢说她。”
颜晏愣愣得看着他俩“什么时候的事?”转头愤怒的看着小玖“这有点过分了。”她以为那日苏和小玖不过是供给关系,不会有私情,因为小玖是自己的嫂子,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明天给你们开家铺子,今晚先在这凑合着,小姨子还不赶快谢谢姐夫。”那日苏没瞧出颜晏有些生气,连忙道。
“谢你做什么,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不要惊动别人。”
“恐怕是够呛了。”那日苏玩味得看着颜晏身后,她转身,崇慎斜斜得依着门框,挑眼皮看了一眼大家“这是哪出儿啊?”
那日苏跟崇慎说了一下情况,又道时间太晚了,让他们赶紧洗澡休息吧,崇慎咧嘴一乐“别人我不管,颜晏得我亲自洗。”
“胡说八道什么!”颜晏脸红了,看了一眼珍姨,珍姨就跟没听见似的,慢慢走进帘子后面,再看小玖,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有石五两瞪着眼睛看崇慎“男女授受不亲!”
崇慎走过去用食指的关节敲了下石五两的脑壳“呆子!你就自己洗吧!”
大木桶被崇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