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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穆却是纠结了一下，算了，龙神大人问起来再解释吧。“九木……九穆。”
末尾的红叶神色莫名，只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甬道，也报上姓名。“火凤红叶。”
“在此求见龙神，还望大人不吝接见。”
声音再一次在空荡的宫殿中回荡，却始终激不起一丝涟漪。
夜魅尚在疑惑，他上来之前确实感受到了一丝龙神的气息，难倒是错觉？可是，不可能啊。
红叶却是举步走到紫玲身边，低身说道。“已经通报过，直接进去就是了。”
女孩抬眸看她一眼，感觉到她没来由的笃定，心中一松，却还是恭敬地再次弯身施了一礼。“我等六人，打扰了。”说完看一眼已经自动收起的藤木悬梯，朝着后面轻松一笑，“走吧。”
步行拐过一个弯，门口的光亮便完全地被格挡住，面前是伸手五指不见的黑暗，紫玲在袋子里掏了掏，摸索出之前的那颗矿石，在手上划出一条细线。
一滴鲜血滴在矿石正中，女孩左手持石，右手只是悬空划了几下，那石头忽的闪过一抹红光。下一瞬，盈盈的白光已经将整个甬道照亮。
“起先收着这曜月石不过是纯属好玩，这下可是帮了大忙了。”她之前怕这东西被人觊觎封了它的异能，这如今，总不好在别人的宫殿里打起火把，怕引起引燃什么贵重物件不说，搞不好还以为她来偷东西的呢。
夜魅稀罕地盯着紫玲手上的夜光石，柔柔白光，当真像夜晚的明月一般，这东西他之前居然差点就忘了拿，还好还好。
甬道里响着单调而杂乱的脚步声，六个人看似闲庭阔步，却早就呼吸不匀心思纷乱，这个地方竟是一点活物的气息也没有。
第三遍回到同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蓝雨忍无可忍地一把扣住小鬼的肩，俯下头阴森地细语道。“不要让我……咬你一口。”
女孩猛地一动，停顿少许，而后越过她走向那面高高的石墙。蓝雨僵立在原地，下颚上还有两排细细的牙印，她……她！她居然咬人！
那边，紫玲将曜月石举高，看着面前完整厚重的一整块石墙，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仔细检查起墙脚。石墙的正下方，散落的青灰比其他地方稍微厚一些，而墙面摩擦产生的纵向痕迹明显有着不寻常的地方。
紫玲忽的轻声一笑，夜魅和茫雪将另三人面朝石墙拉后了少许，就听女孩面对那厚重的石墙朗声再道。“人族法士紫玲，携五位同伴，求见龙神。”
她忘了，他们从来就不是她的御兽，连玄兽也不算。
这一声在狭小的地方无尽回放，众人还在怔忡之中，却见那石墙忽的咔嚓一声，徐徐升了上去。
= = =
石门之后，无数油灯同时点燃，一直延伸到石道尽头。女孩封印收好曜月石，连同五人再一次举足前行，这一次，不过百步眼前已经一亮，一个巨大的殿宇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有华丽的摆设，没有精细的布置，那只是一个四壁空空的石殿，却依旧叫人震动异常。
奇妙文字与图绘无处不在，紫玲仰头看着那些古旧的图文，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身后响起抽气声，紫玲一惊，猛地看过去。
那是一整幅刻在石墙上的浮雕画，而红叶怔怔地站在最前面，身后的数人也是神情恍惚。
七个人，有的如柔水，有的如清风，有的如狂雷，有的如烈火。有惊无疑，因为他们面前的一人赫然就在那图画之上，而画中数人的身影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相似，这必然是七玄图。
红叶只觉身边的呼吸都安静下来，那埋入记忆里的画面忽的鲜活起来，那些笑语那些身影那些时光，仿佛就在昨日，从未远去。
紫玲却是看了那壁画一眼，好奇地看向对面，瞬间呆住。
火光之下，七玄图的正对面，同样有一幅图，却是八个人。或者该问，他们是人吗？
或玄衣玉带，或轻纱曲裾，或青丝曳地，或狂发向天，却一个个没有面容。那样的卓越身姿，光是一个身形已经让人觉出无限风华……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幅画，无来由的笃定，这八个人的容颜，恐怕有着匠师无法启及的神韵。
身后忽的多了一丝呼吸，夜魅痴痴地走到她身旁，也看着这幅不完整的壁画，久久出神。
呲！
满殿的火焰蓦地一暗，众人一惊，回过神的时候殿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玄青色的敞襟褂袍曳地，那人腰际被一根黑色翻金的锦带规整收拢，纹袖上用银色的翔云，一双漆黑的长靴之上却是什么图案也没有，漆黑的长发自脑后垂到腰际，一束束扎成细密的发辫。
那人下颚上有着细小的胡渣，一张嘴却似刀剑的寒锋一般没有半点血色，笔挺的鼻翼向天，饱满的天庭之下，一双苍青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们。
每一处都不过是寻常可见的穿着，凑在那人身上偏偏就带上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每一处都并不罕见的五官，组合在那张脸上，却让人感觉到千万斤似的威压。那双眸子仿佛古镜一般，透不进一丝光线，反而让人有种被被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的错觉。
火焰的红色跳跃在那双眸子里，忽的，极富磁性的声音沉沉响起，他嘴角牵起一丝弧度，一双眼却古井无波。“今日云殿真是来了不少稀客。尔等能够到得了这里，十分值得嘉奖。”
对面那人的眸子跃入一丝欣慰的神色，六人呆呆地对望一眼，复又看到龙神轻轻顿首，欢喜同时跃上心头。紫玲的救治有着落了！
下一瞬，却听那声音忽的一寒，那一丝的变化瞬间被吞没。“不过在那之前，打开我龙宫大门的人，需要付出代价！”
不过一瞬间，夜魅张口要说的话还在嘴边，双脚已经被死死扣住。紫玲一惊，几乎在同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双足也在下一瞬狠狠地一痛。
平滑的地面猛然浮现出无数鬼手，狠狠擒住六人的双足，不过一瞬复又化作坚石，任他们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龙神大人，夜魅是受我之命才会打开殿门，我等一时疏忽先开了门才迟迟求见，是我们错了。还请您宽恕！”大乱之间，少女惊异地看向龙神，急忙解释道。
可是那人似是什么都没有听见，无视他们惊异又急切的眼神，淡淡地扫视一圈。“火凤、玄狐、灵蛇、九木。”他忽的一下竟是笑了出来。“人类，你既是以七玄为目标，他不过一介没落的夜魔，什么都不是，你留它作甚？”
夜魅大吃一惊，只觉浑身冰寒有如被丢进冰窖。其余四人都被牵扯着站到两侧，唯有他两人留在殿宇正中，被那双龙目淡淡瞄着。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想过，却始终无法找到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一直以来的恐慌在心里无限扩大！他们一个个，都比自己强上数倍，夜魔一族没落何止百年，他……离了她，什么也做不到。
用力地拽紧手中的细腕，紫玲抬头，竟是狠狠地瞪了龙神一眼，“火凤、玄狐、灵蛇、九木，他们是不是七玄与我何干！我从未在乎过他们的身份。与他们任何一个人相同，我信任他，珍惜他，依靠他，他于我同等重要。龙神大人，恕我无礼地问一句，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吗？！”
身体像是被强烈的电流击中，夜魅只觉面前一片模糊，腕上的温度那么的令人安心。她的话语，依旧有着让他镇定心神的魔力。
龙神被她一瞪一吼，眉目一扬，眼神中多出一丝兴味，垂着的手指一动，沉声嗤笑。“这么说，你竟是要为了小小的一个夜魔，至他们四个与你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了？”
两侧同时传来四声痛呼，紫玲也觉脚上一麻，差点就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头顶的石壁忽的动作起来，一下子缠住夜魅的双臂，同时勒住他纤细的脖颈。越缠越紧地圈着那还挂在他身上的藤木，竟是让他窒息起来。
银牙咬紧，女孩狠狠地瞪着对面的人，握着夜魅的手从始至终未松过，“于我来说，只有一个也不能少！”说话间右手在腰间一点，握住一个闪着暗光的妖元，竟是给夜魅输送起内力来。“夜魅，守住神识！”
另外四人竟是会心地笑了起来，担忧、欣慰、执着和希望，对面六人的眼中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失望和背叛。龙神一愣，眼中的平静有一瞬的破碎，转瞬又恢复平静。“弃形护心。哼，你护得住他的元神和妖元，我就毁了他的身体！”
夜魅一把挣开手上的小手，只觉身上的束缚越来越紧，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痛苦，整个身体好像要断裂一般。他居然挣脱不得！
紫玲怎可能就此放弃，见他痛苦挣扎，索性左手点额向额间封印的夜魅的妖元输送起来，“你毁了他的身体，我可以再帮他寻找其他妖身，哪怕重塑，哪怕要等上一辈子，你也不可能从我身边将他夺走！”
其余四人几乎同时发难，蓝雨更是喊出了声，“臭夜魅，你给我挺住！”
“一个也不能少……那就先除去一个。”龙神忽的扬手一指。激烈挣着的九穆忽的被向后一扯，一股飓风凭空出现，一阵狂绞！
树枝断裂的声音无限回荡，好似人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一般。狂风消失，那里只余一地残枝。
“九穆！”
五个声音悲痛欲绝，那里却再没有那个安静浅笑的身影。
同时，一直撑着的那抹黑色身影猛烈一扭，腰身生生断裂，随后化作两缕黑烟，寂静消弭。
五十三 礁海龙宫
蓝雨心中一痛，几乎要忘记呼吸，红叶惊讶地看向那厢平静如初的男人，茫雪却是骤然安静下来，那双垂下的眸子紫光流转，正在不断地变深。
“得寸进尺！”少女眼神一厉，右手在腰间一划，脚上的束缚随着一道白光齐齐断开。
那抹娇小的身影快如闪电，一瞬间躲过地面爆出的无数阻截。龙神一动，前进的动作尚未成型，面前陡然一黑，他本能地躲过脖间袭来的寒意，那剑锋却贴着耳际停了下来。
龙神一掌击出，女孩的身影倒飞出去，却是几个跳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她身子一伏，寒剑一过，三人的束缚被破，却只是安静地聚到她身边，冷冷地看着他。
手上的木质护盾点点碎裂，一黑一绿两个身影在她身后一晃闪现。她没有回头，只静静地盯着他，再无一丝和颜悦色。“龙神大人战意全无却一再戏弄，我本也有错在先，本无资格说什么。只是您还要闹下去，我就不打算再做退让了。”
这个小妮子竟是看穿他了？龙神顿住，没有再做出什么。只是他觉得那少女的眼神如此的刺眼，就好像在无言地说，你看，你被自己说的一无是处的夜魔看得通通透透。
他忽的闭上眼，眸光一换，再一次地看向她。“我确实另有打算，我想，你也是有所求的。要我饶了你们也行……”
“你想我们解决外面那一风一雷的祸患？”她盯着他，瞳孔深深。那两人激烈厮杀，却是相距这龙宫不到半里，那样的存在，与其说是守护不如说是祸患。
他盯紧女孩已经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额角豆大的汗珠，云淡风轻地笑起来，这一次却是笑意直达眼底。“我可以让你先用龙珠镇住伤势，不过你得解决我的麻烦。不要想着赖账，你想根治，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有趣的人，和有趣的妖，真是有趣。“十日为期，若是你做不到，就不用再来龙宫了。”
说着，他转身，向着更深处走去。
剑拔弩张的气势一下子消弭，紫玲有喜有忧地一笑，肩上头上忽的多出五只手，不禁转身，开心地和他们抱做一团。
方才那一幕，看上去惊险万分，他们三人却是有所准备。
九穆一瞬育出藤枝自己缩小成一颗绿豆，逃过一劫。夜魅则是在剧烈的压力下造出幻象，而后虚化身体缩成一点，隐藏到了石殿的昏暗之处，同样骗过众人。
不管怎样，有惊无险，他们都还在她身边。
“呼……幸好这家伙和我印象中的那个人一样的怪脾气。”红叶愁眉苦脸地落在最后面，之前让小丫头直接进来就是想着那家伙一脸严肃却是个纸老虎，却没想到这里的人却不是之前的那一个。差点……差点就害的小丫头遭罪了。
冷不丁，身边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紫玲斜着眼睛看着苦哈哈的红叶，好心情地拍拍她，“夜魅之前就注意到了你的心思，不然我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进来，说到底也是我们以为对方没有杀意就掉以轻心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嘛。”
红叶的头耷拉着，还是提不起劲来。若是神君在身边，还不数落死她，要知道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一场浩劫。
“丫头。”龙神就立在前面等着，夜魅回头催促一声。
紫玲笑着睨一眼失魂落魄的红叶，也不再说，蹬蹬蹬几个小碎步就跑到了最前面。“龙神大人，这是？”窄窄的巷道到此就是尽头，面前是一块石墙，她好奇地望着他，奇妙地再感觉不到一丝压抑。
龙神只是一个侧身，让出了一条道，那双古镜一般的眸子平静无痕，再无一丝波动。
女孩的眼眨了又眨，疑惑地看着他，可对方分明一副放任不理的姿态。她扁了扁嘴，上前几步，抬起一只手放在石墙上摸索。
暖的。她一愣，还没想明白阴凉的地底为何会有如此温暖的感觉，面前的石墙已经轰然一响，打开了。
龙神的眼微微眯起，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自己千年等待的人，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明明该高兴的吧。他开口，却是一叹。“进去吧，这里是藏书阁。人间百业，妖界千宗，六界众生应有尽有。或许可以帮你找到一些破敌的方法。”
女孩明显吓了一跳，抬起的手呆了片刻，才举步走了进去。身后茫雪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随着众人，也走了进去。
刚刚进入石门，周身就浮起一道紫光，茫雪一愣，就看其余几人同样是如此。而这时，他面前庞大众多的书架之中的一个，同样浮起一片紫光，他表情一顿，好奇地走了过去。直觉告诉他，那里便是他冰系妖族的藏书所在。
石门内，惊叹和惊呼声不断响起，石门外，红叶却止住了脚步，回身看定面无表情的龙神。“他，在哪？”
云殿之上那两幅画卷无疑出自那个人之手，这庞大的藏书，估计也是他的杰作。置身龙宫之内，她总感觉到一丝熟悉，却哪里也找不到答案。
龙神的眸子动了动，沉沉地看着她，忽的笑了，却是惨笑。“你说苍龙妖祖？他，不就在这里吗？”
红叶皱眉，荒谬地看着他，这个小子不会要告诉她，自己就是苍龙吧？虽然不过一面之缘，她还是分辨的出的，他不是他。
龙神抬手，指尖抚上沁凉的石墙，“当年众神陨落，他为守护你们，守护龙珠和这满殿典藏，在留下后代后自化为礁石。就因为他，我苍龙一族千万年来囚在这不毛之地，搜集六界讯息，保南海一方安定，却最终连死也得不到自由，全数化身礁石守护在龙宫四周。”他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你站着的地方，是我龙族多少代垒起来的尸骸！”
“你以为为何这宫殿轻易受我调控？你以为为何这片海域万年来不曾有外族居住？你以为这一阁三百五十七万六千八百四十一本记录藏本从何而来？”
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声声质问却化作心音叩响在红叶的心头。红叶却是凄然一笑，万年？那时候众神尚且健在，风徹神君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吗？那段时日，是炽阳神君丢下她一人守殿的时日。那个时候苍龙就应劫化石了吗……
“你叫什么？”她启唇，脸色微白。
他一滞，名字？千年了，除去当年训练自己的父兄，谁还叫过？“龙……翌。”她问这个做什么？
“龙翌。就为了你一己私怨，你差点掐断你龙族万年来兢兢业业的等待，没有了她，你们还有未来吗？”翌，即明日、明年，这么个明朗的名字，还真是和他本人不符。红叶盯着他，一双红眸镇定如初，再没有一丝动摇。
即便原来只是觉得那女孩奇特，现在她也觉察出了不寻常。她没有看错，石墙之上封的是龙族的心头血，非族人和术者指定之人不可解除，轻易触碰只会惨遭反噬。
龙翌一僵，不自在地撇开头。是，他之前是故意刁难，不过是发泄心中郁结而已。龙族现在人丁稀薄，经不起差池，可他却终究忍不下这口气，只恨无处投诉，无处发泄。
为什么？凭什么？他多想叩问天地，只要那一声质问能够得到回应。
“他起码留下了子嗣，你们从不是孤立无援。凤山之上，我与红羽抗战至今，不久前他亦离我而去。”她面容平静，如同那不过是一句平直无关的戏文。“神君的嘱托，即便身死也要达成。这一点，谁都一样，也就没有谁比谁可怜。”
龙翌巨震，面前的这个人他早已认了出来，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