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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伸手在他头上压了压:“晓得我们小气你还和我抢,谁告诉你的这话呀?”
“我爸爸呀。”隽东躲开猫猫的手,眨巴眨巴着那双和萧方舟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十分肯定地又补充了一句,“我爸爸告诉我的,他就说女人最小气了。”
室内的笑声瞬间就歇了下来。
猫猫看了许慕晴一眼,问隽东:“你爸爸是怎么说的呀,就说女人很小气?是说了你妈妈的坏话了吧……”
“猫猫!”许慕晴打断她的话,摇了摇头,抬起筷子指了指隽东,“赶紧吃你的吧,晓得女人小气就夹紧你的小尾巴,咱们家,可是一屋子女人呢。”
隽东闻言很疑惑,转过小脸儿,看着秦力问:“啊,一屋子女人啊?”简直惊叹了,“那秦伯伯也是吗?”
无辜再次躺枪的秦伯伯:……
“扑哧。”
“噗!”
此时彼伏的笑声,再次在屋里响起,猫猫最促狭,无视秦力的脸色,捉弄说:“是啊,所以你其实应该叫他秦阿姨。”
这一下,连许慕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秦阿姨再见啊。”猫猫上了她自己的车,微微笑着遥遥和这一厢的秦力打招呼。
秦力面无表情地关上车窗,看了眼嘴角也含着一丝浅淡笑意的许慕晴,说:“看样子她也没受什么打击嘛,没心没肺的。”
许慕晴一边看路倒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那怎么才算有心有肺呢,天天哭着喊着痛苦着?”
“也是。”秦力就笑了一下,“与其哭着让别人笑,还不如笑着看别人哭。”
车子已经上了正路,许慕晴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力便挑眉,问:“怎么?”
许慕晴摇头,说:“没什么。”
秦力脸上就又浮起惯常的嘲弄的笑意:“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肯定是想问,那我到底有没有让别人哭。”他自己提出了问题,却并没有答,停了片刻后突然问,“许慕晴,你晓得我今年多大了吗?”
许慕晴就随便猜了个年纪:“四十八?”
秦力:……
他一下子就扑到许慕晴面前,在她耳朵边吼了一句:“你怎么不说我八十八?”
他动作做得急,声音也很大,还好这会儿正在等红灯,倒没有出事之虞,饶是如此,许慕晴仍吓了老大一跳,被他几乎逼到了座位一角。
等回过神来时,他离她已很近很近,近得她能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有隐约的烟草的味道,也有清爽的沐浴乳的香味。
然而更浓郁的,还是属于男人的,独特的气息。
她往旁边躲开,他反而顺势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撑在方向盘中,就那么压迫性十足地居高临下地捉牢了她:“许慕晴,我发现一件事儿,”他微微笑着,笑得阴森森的,寒气四溢,“我发现你几乎从来就不问和我有关的事情,就算我主动想说,你也不愿意听。你是害怕,知道那些东西,会给你带去不幸呢,还是你其实是,在害怕我?”
秦先生已经憋了几天的气了,这样的味道,就是在他小时候都未曾尝试过,他一向恣意,从来只有别人在他这里受气,还从没有别人让他感到憋屈过。
可是许慕晴就做到了,他生了她几天气了吧?她那么聪明,何尝不知道,但她就是可以当作不知道,当作没看见,然后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秦力气完了才发现,跟她生气,纯粹就是自己找难受,她会关心他身上的伤,但他心里面的,她是从来就不愿意主动问上一句的。
他的过去,现在,将来,只要不威胁到她,她也可以毫不关心。
她会利用他,也会防备他,她很恰当好处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哪怕他日日与她同进同出,天天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她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是,她可以把他当房客、当下属,就是,不是朋友。
秦力以为自己并不需要朋友,他只需要能利用的和能合作的,他也一向觉得,让人畏惧是一种成功,但是,现在……
所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自己也有些吃惊。
但他还是问了,所以他继续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等着,等着看看面前这个女人,还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第58章 害怕
红灯转绿,身后响起一连串催促的不耐烦的喇叭声。
秦力却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变。
许慕晴不得不出声提醒:“咳,那个,要不我先把车开走?”
“一句话而已。”秦先生嗤笑她,“就这么不敢回答么?”
许慕晴苦着脸。
秦力的势在必得,令她仓促之下,不得不随便回了他一句:“是啊,我怕你呢。”
真是怕了他了,莫名其妙突然就发了疯,不就一个关于年纪的玩笑而已吗?难不成,他个大男人比女人还要介意?还牵扯到怕不怕什么的来了……前面是有监控摄像的啊,他们这个样子,从外面照进来,有多暧昧,难道他不清楚?
如此大喇喇地违规,要是来上一个好事的记者把这个做成新闻发出来,那就真是要笑死人了。
标题应该写什么?
“xx男女车内公然调情,引发交通大堵塞”,或者是,“男女车内调情公然违反交通规则”什么的,许慕晴贫乏的脑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为轰动的词语,但就这些,她只要一想,就很有种立马去死一死的冲动。
她这里胡思乱想着,那厢秦力听到她回答倒是笑了,他慢慢退回到自己坐位上,拉长了调子说:“原来怕我呀……”说话时他脸上原本的森寒之意退去,眉眼之间,隐隐约约染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竟然有一种格外温柔的味道,“你怕我什么呢?”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异样,嘴角上扬还冲着许慕晴睐了睐了眼睛,似嘲似笑,“是怕你会爱上我么?”
“咳咳咳!”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许慕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秦力哈哈大笑。
许慕晴见到蒋开的时候,喉间还觉得痒痒的。
咳得太厉害了,以至于好久之后,她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微微的沙哑。
蒋开是标准的大众情人款,对着所有的女人都喜欢摆出一副怜香惜玉的脸色,见状立马关心地问:“你这是感冒啦?”
那温柔的声气儿,使得许慕晴忍不住身上一抖,又咳了起来。
蒋开跟服务员叫了一杯水,许慕晴接过来道了谢,慢慢地喝了下去,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为了防止面前这位也像秦力一样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她开门见山,直接问:“合同什么的蒋先生都准备好了吧?”
蒋开就看了一眼秦力,说:“我可以和你先单独谈一谈么?”
秦力闻言坐着没有动,甚至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
许慕晴只好朝他开口:“要不你先到那边去等等吧?”
然后秦力就看了她一眼,万幸倒是没跟她抬杠,而是痛痛快快站起来走开了。
蒋开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后开玩笑地说:“你这业务员架子还挺大的嘛。”
可不架子挺大的嘛,让他先回办公室去他都不愿意服从安排的人。
许慕晴只能干笑,转移话题说:“不知道蒋先生要和我说什么,是合同还有什么问题吗?”
“嗐,叫我蒋先生就见外了。”他往她面前的杯子里添了一点茶,“怎么说,我们认识也有好多年啦,你叫我一声开哥多亲切。”
竟然避开了她的问题。
许慕晴看着自己杯子里清亮的茶水,笑了笑,抬起眼睛,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开哥。”然后又说,“开哥爽快,我也一定不会拘泥的。”
要软下身段她也是能软下来的,他年纪本来就比她大,叫他一声“开哥”也没损失什么。
蒋开很喜欢她这种善识时务,惬意地饮了一口茶水,笑着说:“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许慕晴,以前我就和你说过吧?我认识的女人也不算少了,但真是特别欣赏你这样的。生意对别个来说都难,对你我可不觉得有多难,你看这才多久,你就果然打败萧方舟把恒信的单给抢过来了。”他说着冲她竖起大拇指,脸上却显出几分故作的同情来,“难怪你那个前夫对你如临大敌。得罪前妻像你这样的,大概是要睡觉也睡不安稳的。”看出了许慕晴的不耐烦,他呵呵一笑,也就没再拐弯抹角,“好吧,就冲你喊我一声哥,那我也不瞒你了,昨天萧方舟也找到我了,就我们谈好的那个价钱,他还往上再提了五个点,本来昨天就要签合同了的,是我觉得就这么着不仁义,所以今天这才来和你说一声,你也别怪哥哥我见钱眼开,我虽说不缺那点钱吧,但这世上,又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又是萧方舟……
他还往上提价钱了!
许慕晴垂下了眼睛。
谈生意谈成他这样,看来恒信的事对他打击真的很大,都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不过快要失去理智,毕竟不是真的失去了理智。
因为就算萧方舟往上再提五个点,他把蒋开的厂子买下来也不算得亏。
这笔生意,来来回回许慕晴已经谈过好几回了,她去蒋开的厂子里也估算过,由于这几年他重心转移,货架厂的经营和管理可说是乱七八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其目前存货和规模来说,蒋开自己开的价钱还算保守了。
再提上五个点,经营得当,以萧方舟的能力扭亏为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买方出的价比卖方自己开的还要高,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尤其是萧方舟自己已经有个厂子了,他再买一个拿来干什么,就为了赌口气,买去摆那放着看,刺激刺激她?
这行事真不像是萧方舟会做的,有钱任性什么的,任何人都可以,就是挨过穷受过苦的萧方舟绝对不会。
但他却又这么做了,而且刚刚好还是在自己和蒋开签约之前横插进来,提高价钱,摆明了车马是想要和她争个输赢高低。
许慕晴握着杯子想萧方舟这样行事的目的,蒋开还在唠唠叨叨着奉承她一些有的没的,无外乎是“你怎么这么能干,这么讨人喜欢”之类的。
忽然,她觉得手背一热,垂眸看过去时,却只见蒋开正轻轻将手握在她的手上,一副真挚认真的模样:“说实话,钱是重要,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开心也很重要。”他的手指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摩挲,问她,“你觉得是吧?”
许慕晴慢慢端正了坐姿,却没有抽出那只手来,只是微微一笑,点点头说:“是的。”
蒋开就也笑,将手收了回去,从包里掏出一张纸片:“这是我在君诚订的房间,五年前我就约过你的,不晓得五年之后,你会不会答应我了。”
许慕晴放下杯子,将那张纸拿过来,心里却是微微一悸。
五年,原来也不过是只过去了五年罢了。
五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张纸条,也是这样的一间茶室,蒋开和她说:“许慕晴,我挺欣赏你的,好女人嘛,多一个男人不算多,要不咱俩试一试。”
当年看似直通通行事不拘的蒋开,现在也学会委婉地诱逼了,而当年那个虽然过得辛苦但觉得生活圆满幸福的自己,在这短短五年间,已然失去了父母、兄弟,还有她曾经深深相信的爱情。
她已孑然一身,那么,现在要不要应下这个约?
应下了,她就能拥有自己的厂房,有了它,她才算是真正有了自己的实业,可以降低成本,扩大经营,而不是只赚那一点点中间的差价。
而更重要的是,有了它,她才可以真正拥有和萧方舟相对抗的力量。
她慢慢将纸条握进手心,蒋开见状,笑着饮完了手上的茶,说:“那好,那我今天晚上就在那等着你过来了。”
他起身离开,即便笑声已歇,旁人也能感觉得出他的得意洋洋和意气风发。
他哪里是真的欣赏她,非她不可?他拿低价作诱饵引她动心,他不差那一点钱却在即将签约的关键时候又去和萧方舟谈这一笔生意,很显然,他不过是咽不下当年屡屡败于萧方舟和她手下的那口气罢了。
这个小气的男人!
许慕晴撑着头微微失笑,杯子里的水温慢慢变凉,茶香也已渐渐散去。
只有低低沉沉的音乐还在缓缓流淌,轻柔慢捻,像一双无所不在的温柔的手。
面前的坐位上又坐了一个人,是秦力。
“你会去吗?”他有些好奇地问她,看了眼她虚虚握着的手心,那里依稀还能看见纸条的一角。
许慕晴无奈:“你偷听啊?”
秦力无语,伸手指了指:“我就坐在你背后。”
许慕晴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位置比较低,但和这边也就隔了一堵低矮的小隔墙罢了,不由得再次失笑。
看来指望秦先生有什么君子之风是不太可能了。
秦力却又问她:“你会去吗?”
“你这么关心?”
“我不关心。”
秦力反驳,板着脸的样子很有几分周正的味道。
或许是他脸上的神情总是过于疏离冷淡,所以看起来,温和儒雅的萧方舟似乎远比他要更加可亲,但此时此刻,许慕晴倒觉得他挺可爱的,比永远端着一张好男人面皮的萧方舟要可爱很多很多。
因为他至少还肯真实,真实地表达出了他想要在一边看戏的好奇和愿望。
也许他留下来不走,就是想看看她是怎么去应对去面对这些悲惨的现实人生?
许慕晴觉得,自己似乎真相了。
所以他之前问她,是不是怕自己爱上他,并不是玩笑,也不是勾引,而是嘲讽,明明白白的嘲讽。
在她的生活里面留下来,不是他多么想知恩图报,而是,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看戏的路人。
而且还不是免费看戏,偶尔伸手帮点力所能及的忙,便是他付的戏票钱。
那是他给她看的价值,也是他留下来的凭恃。
他是有多无聊啊。
许慕晴叹气了。
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走吧。”
她终究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过,等到晚上的时候,秦力也不关心了。
因为那天晚上,许慕晴没有回来。
☆、第59章 心惊
许慕晴是晚上九点多才出去的,她在家里吃了晚饭,陪着孩子玩了会,直等到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才出去的。
那会儿秦力正在房里打电话,打完电话出来就只看到杨阿姨在拖地搞卫生,他以为许慕晴是在里面陪着孩子没出来,于是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转换着频道想事情,等得很晚了,杨阿姨事情都忙完了,这位许慕晴家的保姆阿姨才走过来和他说:“秦先生,你现在还不睡么?”
秦力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杨阿姨就又说:“那好,既然你还没睡那我就先不反锁门了,等你去睡的时候要是慕晴还没回来,就麻烦你帮忙锁一下啊。”
于是秦力这才知道,原来许慕晴居然出去了。
他想起白天里蒋开递上来的那张纸条,还有许慕晴没有回答的回答,不由得微微冷笑了一下。
他站起来,说:“我也就去睡了。”
然后不等杨阿姨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身后杨阿姨在嘀嘀咕咕的:“怎么一下又要睡了?”
秦力没有在意,他进屋以后,灯也没开,就那么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只是怎么样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耳朵里总不由自主地倾听着外间的动静,他知道杨阿姨关了走廊上的灯,也听到了她拖拖沓沓趿着鞋子慢慢回房的声音,这些之后,整个屋里就陷入了一片凝滞的安静,一如他住在这里的许许多多个其他的夜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样的凝滞没有再被打破,有几度,秦力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结果仔细去听,却还是寂寂无声。
他以为他听不到是因为房间的隔音太好,想了想,又爬起来将门打开了一道细细的缝。
这样不管是声音还是灯光,她一回来,他就知道了。
但是,他一直没有等到有灯光或者开门的声音漏进来,她一直都没有回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从十点到十一点到十二点,秦力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在等她,但他确实没有睡着,心里面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像是烧燃了一团火,烧得他心和肺都要痛了起来。
他努力想要让自己去想些别的,比如,和那个女人的恩恩怨怨,比如,那个人二审也该要判下来了,还比如,他也该回归自己的世界,过他该过的日子了。
但不管是什么事,总是才想了一个开头,许慕晴那张温婉柔媚的脸孔就蹦了出来,一点一点,许慕晴的面孔转换成了另一张脸,那张脸比她的要苍老,要糜艳,他似乎看到她坐在镜子面前,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拿梳子拍打着妆台喊:“秦昊琛!秦昊琛!”
秦昊琛,是的,他原来叫作秦昊琛。
昊是大,琛是宝,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常常抱着他,这样把他的名字解释给他听,告诉他说:“昊琛昊琛,就是大大的宝贝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