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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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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小昭,别哭了!”她轻声哄他,忍不住怨了阿彻一眼。局面已经够糟了,这家伙偏还要惹得小昭大哭;她转向张妈说:“张妈妈,谢谢你们的帮忙,麻烦了你们许多,时候也不早了,请你们先回去吧。”
  态度很客气,却是委婉地下遂客令。她的个性其实并不是那么软弱的,只是因为认清很多现实,明白纲常人世的种种制度规范,无法太过于任性或意气用事。
  “你看小昭还哭个不停呢,我看让我来哄他好了!”张妈不理她的遂客,伸手想抱小昭。
  “不用了,我来就行。”她闪避了一下,委婉地扼绝,一边分神哄拍哭闹不休的小昭。
  “这小子就是会撒娇!”罗彻不耐又不满,狠狠又瞪了小昭一个白眼。身子一动,大步走过去,挡在李蝶飞身前,面对着张妈,神态与口气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客气。“张妈妈,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和处理,不劳你们费心。已经很晚了,你们请吧。”
  说到最后,简直是无礼了。罗彻傲气、聪明、长相迷人、性格自我独立,但绝对不是一个泛爱体贴、安于礼教规范的男孩。他是属于狼种的男子,感情忠诚而执着,可却是不驯的;绝对不会像狈种的逢迎谄媚、委曲求全而屈附于现实。该客气的时候他很客气;不该客气的时候,他可一点都不会留情。
  张妈他们受他这样一阵抢白,脸上挂不住,脸皮跟着绷紧起来。李蝶飞心里尽管偷怨老二的鲁莽,但也疲累得无力再陪笑感激讨好或示歉。
  她知道她这样太不识好歹,把张妈们的一片好意作践。可叫他把小昭和乔送给别人抚养,她实在想都没想过。老妈这一去,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变得更糟糕,吃的、穿的、住的……光是想她就觉得累,现在她只希望张妈她们赶快离开,她可以好好睡个觉。
  “阿飞,我们大家也是一番好意,怕你们几个小孩不知该怎么办,才过来帮忙料理你妈的后事,好歹大家都是邻居。如果你嫌我们碍事的话,大可以明说,何必这样赶人!”张妈的菱角脸紧绷着,声音硬梆梆,塞满了不高兴。
  李蝶飞暗叹口气,强打起精神,语气委婉的说:“我知道,我很感激大家的帮忙。如果没有张妈妈、许妈妈、袁妈妈和叔叔伯伯们的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阿彻年纪轻,脾气比较冲,想到什么就胡乱说一通,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张妈妈你们别跟他计较,别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低了腰陪不是,一边拉住罗彻,强抑下他的按捺不住。
  张妈们脸色和缓了一些,可一点也不领情。袁太太用她那尖细的嗓子夹几分讽刺说:“算了,我看我们还是早点走吧!省得在这里看人脸色,好心没好报,自讨没趣。”
  “没那么严重啦!阿彻只是说话冲一点,没那个意思!”许妈打圆场。“不过,时间真的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喽。”
  “许妈妈……”李蝶飞欲言又止。看得出来,她很感激。
  张妈轻描淡写的瞥了许妈一眼,哼了一声,很轻,算只是喷出一口气。
  她这几天在这里帮着忙东忙西的,可好,就只许妈妈会做人。她眼皮轻轻一掀,堆出了笑,说:“阿飞,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没关系尽管说。你只管说一声,张妈妈马上就会过来。”
  “谢谢张妈妈。”李蝶飞识相地道谢。
  张妈笑一声,趋近小昭,逗弄他说:“小昭,张妈妈要回去喽!你姐姐疼你,所以你不能当张妈妈的小孩,以后你就不能看到张妈妈,张妈妈也不能天天煮馄饨和好吃的东西给你吃了。”
  什么嘛!罗彻眉头一皱,偏又发作不得;小昭本来哭声渐歇,被张妈这么一逗弄,又大哭起来,作势要张妈搂抱。他的年纪对于张妈近以母亲怀抱的温暖与味道,有着本能的依恋。
  “小昭!”罗彻凶煞地大喝一声,不许他缠人。小昭委屈兼惊吓,更加哭得不可收拾,又哭喊着要找妈妈了。
  “小昭,乖,别哭了!姐姐在这里!”
  李蝶飞无奈极了。小昭正是黏妈妈的年纪,也不明白生死的意义,她只能不断地哄骗了;只是,光是应付张妈她们就让她焦头烂额,小昭再这么哭闹,内忧加外患,她实在觉得又累又无力。
  “你烦不烦啊!小昭!再哭,我就将你丢出去──”罗彻听着不耐烦,一把将小昭拖过去,用力拉开门──“哟!挺热闹的嘛!”一阵风刮进来,门外站着一个神态几近放荡不羁的男人。身上随便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黑长裤,浓眉斜峭的爱笑不笑,轻狂的味道更显三分。
  “啊──”李蝶飞轻叫起来。这个七分像明星,另三分艺术家味道的男人她认识。他跟罗彻有着相似的轮廓,几乎一样的眉眼──除却眼里的表情那么一派不在乎──那般的似曾相识。
  男人对她的轻呼微笑起来,像是不在意,又似乎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罗彻却像见到仇敌,阴沉着脸,冷漠的盯着他说:“你来做什么?”
  “阿彻。”李蝶飞扯扯弟弟的衣袖。两人反应两极,但显然都认识门外这个沾着贵族气,偏偏一身脱轨的荡放气质的男人。
  “看来你们都还没忘记我。我本来还以为得跟你们解释我是谁呢!”男人漫不在乎,咧嘴一笑,目光停留在李蝶飞身上。
  李蝶飞拉着罗彻,沉默地看他走进来,并没有任何表示,或者说,她不知道如何表示。那从前从前,虽然去得远了,但她的碓没有忘记──是的,她认识这个男人。关于罗家,并不是那么容易教人忘记的。
  第二章
  “请问……你来……有什么事吗?”李蝶飞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勉强自己以家长的身份面对。阿彻太躁动,她怕他又惹出不必要的冲突。
  屋子里已经没有其它的外人。张妈她们在这个漂亮的男人进来后,暧昧的看她一眼,要她再考虑她们所提的事,便识趣的离开。她知道她们心裹在怀疑什么,也知道她们是怎样揣测的,然而她一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这个男人突然这般出现,她的心无章法的紊乱起来,甚至有点慌。十多年几乎不曾互相闻问的那个罗家的人,突然在这个当口出现,她心中除了不安,还是不安。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就是阿飞吧?”男人答非所问,口气态度丝毫没有任何陌生与隔阂的距离,甚至带一点教人不习惯的亲昵。“好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个漂亮的男人显然也是认识──不,记得她的。李蝶飞不习惯他那种一下子就拉近一切距离的亲昵,一时不知该如何响应,只是沉默地望着他那张漂亮立体如雕像的脸孔。罗家的男人都有着这样一副深刻立体的轮廓,美得不像人间物。罗大爷如此,二少如此,眼前这个罗家三少──罗叶更是如此。他是罗家男人中,长得最炫目夺人的一个。
  微鬈浓密的黑发,加上挺拔高直的身材与立体分明的五官,给人的感觉欧罗巴洲的贵族气息,倒不像东方人。好似人长得英俊漂亮,气质感就比别人多点不寻常。罗叶身上发出的那种贵族式的堕落荡放气质,吊诡的蕴化成一种感人的魅力,反而增添几分神采张扬。
  “阿飞……”小昭胆子小,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也不哭了,躲到李蝶飞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窥探。
  李蝶飞轻声安抚他,要他别怕。罗叶漫不经意地扫他们姐弟一眼,重又将目光放在李蝶飞身上。
  “你真的长大了,阿飞。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竟然变成这样一个有味道的小女人。”
  他说这些话时,是带着笑的;加上他那种特殊的气质,听起来别有种暧昧戏谑的意味。李蝶飞感到微微的不自在,他这些话算是恭维,但他不说她“漂亮”,而说“有味道”,这也是他狡猾高明的地方。她知道她不是那种会让人一见惊艳的女孩;她不美,一点也不,这一点她从小就很有自知之明。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她避开他的眼光,避开他带着像审量又像嘲谑的含笑双眸,也避开响应她那句教她不自在的恭维,再次问他的来意。
  初见罗叶时,她才七岁;十几年未曾再相见,他突然以这样鲜明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可比起当年,那股炫人的神采丝毫未曾稍减。罗叶是那种“永远的”男人,属于他的魅力和姿态,也是永远的。时间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她由一个小女孩长成了一个女人,但对罗叶来说,却不过只几个日月的浓缩,不起任何作用。
  这些年,虽然他们未曾和罗家再相闻问,但她时而会从一些方面听知罗叶的消息。她知道他从事音乐的工作,在某个全国性的知名电台主持一个音乐节目;虽然名不经传,比起一些上不上下不下的人也算小有名气,报章媒体偶尔会有他的消息,堪称为一名音乐人;总之,在那个圈子里搅混着就对了。其实,以罗叶的条件,实在不可能混了这么多年还如此不成气候。当然,她很清楚为什么。罗家的三少从来不需要为柴米油盐烦恼,为五斗米折腰,他只是玩票,纯为兴趣──高兴罢了。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罗叶的态度一直漫不经心的,罗彻忍不住对他吼叫起来。
  “老头他们叫我来的。”罗叶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好歹你也是罗家的孩子,发生了这种事,你想他们会放着不管吗?”
  看来罗家虽然几乎不与他们相往来,但暗地里一直在注意他们。也难怪,阿彻毕竟是二少的儿子,尽管他自己不承认,他身上到底流着罗家高贵的血统。李蝶飞默默望了望罗彻,低下头,没说什么。
  罗彻却怒涨红着脸,吼说:“这不关你们的事,不要你们管!你马上给我出去!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同情!”
  “‘我们’?”罗叶故意提高了语气,话里流露出不知是嘲弄还是挑衅。“我记得你是姓罗,不是吗?阿飞嘛,应该是姓李吧!至于那两个小毛头,我是不清楚他们各姓什么啦,不过,可以确定是的,一定不是姓罗。‘你们’姐弟妹的关系可真复杂!”
  他故意加重了“你们”那两个字,笑得很嘲讽。
  “那又怎样?你马上给我出去!”罗彻受了他的挑衅,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怒涨得通红。他跟罗叶并立起来,就像兄弟一样;一般的身高,仿佛的气宇,相似的轮廓,同等的神采,但罗叶充满成熟男性的魅力,自有股风流;他则认真得绝对。
  “阿彻!”李蝶飞连忙阻止他的冲动,她就怕这种局面。罗叶说得是过分了点,但也是事实。
  两个小的被罗彻的吼叫吓一跳,全都躲到她身后。乔拉拉她,细声问:“阿飞,那个人是谁?为什么阿彻哥哥那么生气?”
  罗叶耳尖,聪着,笑玻Р'的走过来说:“我叫罗叶,是你阿彻哥哥的叔叔,你也叫我叔叔就可以。”
  “阿飞?”乔抬头询问李蝶飞。
  李蝶飞迟疑着,不知应如何回答才好。
  “啊!”罗叶不知是误会了她的迟疑,还是故意的,啊了一声说:“你就不必了,阿飞,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免得叔叔、叔叔的把我叫老。”
  “你够了没有?”罗彻怒眼瞪着他,防卫什么般地将李蝶飞拉靠到自己身边。“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还不快走!”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老头他们要我来的。”相对于罗彻的怒气冲冲,罗叶的态度既从容又不迫。他慢条斯理的说:“你随便想也知道他们为什么派我来。以前因为你妈还在,他们没办法,现在你妈走了,你好歹也是罗家二少的孩子,他们可能放着不管吗?”
  “你是说──?”李蝶飞脱口欲问,随即煞住咬住唇,心中同时升起一分担忧与缥缈的希望。
  罗叶定眼看看她,没说话。点了根烟,自动自发地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下来,才又开口:“其实你也不必那么见外,阿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应该通知罗家的──就算你不想招惹他们,至少也可以通知我,我怎么说也算是你们的叔叔。再说,除了罗家,你们应该也没其它地方可去了,对吧?”
  真亏他能若无其事,充满感情地说出这些话!李蝶飞不由地扯扯嘴角,觉得自己像是在看戏或听说天方夜谭。她不是怀疑他的诚恳,只是,他们彼此十多年不曾来往联络,基于常理和逻辑性判断,她对罗家不见外行吗?所以一开始她就将罗家从可能的投奔对象中排除在外。
  可此时听罗叶话里的意思,罗家似乎有意收留他们──但可能吗?会有那么好的事发生吗?她不禁看着又看着罗叶,实在不敢相信会有那么好的事。
  不是她多疑,但那真是天方夜谭,像神奇;神奇的事总是令人忐忑不安和不可置信,充满变量与不确定。她实在很难、根本不敢相信,罗家会慈航普渡,收留他们这几个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拖油瓶。
  当然,除了阿彻。
  “你怎么了?一脸怀疑的模样!”罗叶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当然清楚她心中那些疑惑与不可思议,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有这种反应。但这些年,罗家虽然几乎不和他们往来,可也不是完全对他们不闻不问,否则就不会知道她母亲去世,老头他们也不会派他来了。其实,他一直知道他们的存在的,多少也有一丝关心;只是感情隔了距离,难免变淡,变得抽象,久了,慢慢就不关痛痒。一开始,他还为他们挂心过,日子越久,他也有他自己的日子要过,便几乎忘了他们的存在。刚见到李蝶飞时,他有些惊异;当年那个面带菜色又发育不良的小女孩,竟已长成一个饶有味道的小女人。
  女人就像音乐,各有各的曲调和旋律。美丽的女人,却不一定是最扣人心弦的那曲旋律。当然李蝶飞又扁又矮,不是那种教人一见惊艳的大美女,但她的曲调里有一种流转的妩媚,或者说惹人怜爱的风情。就像性感的女人往往并不见得就是身材最完美的;动人心的女人,往往在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凝视、一个回眸或顾盼。
  他喜欢李蝶飞低头的样子,抬眼看他的模样,甚至她微红脸不自在的困窘也自有味道。他并不认为她美丽,但他觉得她是一首妩媚的曲调,一举一动皆有动人的风情。女人应该是像这样子才对。如果徒有外表,美貌终有一天会老。有味道的女人──不论是气质也好,个性也好,格调也好──才能真正勾动人心。
  这么想,他的目光自然地盯着她不放。
  李蝶飞被他看得不自在,本能地想躲避,却又找不到遮靠,只得垂下眼眸。她不习惯被别人这般注视,带一种感情外的关心和专注;仿佛她成了一种风景或焦点。她没有被别人凝视的经验,稍微被注意便觉得怪异,是以罗叶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让她感到不自在极了。
  但她又无处躲,最后还是抬起头,望着他的下巴说:“我想……这种事不好太麻烦别人,所以没有通知你们。不过,谢谢你特地过来,我没想到──”她不意识说出心中想的,警觉地住口,微微弯身说:“请代我向罗大爷和夫人致话。”
  “你何必这么见外!真要算起来,罗家也不是什么外人,毕竟你妈曾是罗家媳妇,更何况,阿彻还是我二哥的孩子。”罗叶说得轻描淡写,好象事情理所当然就是那么一回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给我出去!我跟你们罗家没有任何关系!”罗彻握紧拳头吼叫起来。
  “阿彻,你冷静一点!”李蝶飞硬将他拉住。
  她就知道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罗家派罗叶来,主要的目的还是罗彻。她的担忧根本从一开始说是白搭;事实本来就是如此,不管她担不担忧,它还是杵在那里威胁着她。这种事实在是没办法。虽然罗彻他自己不承认,但老二阿彻是那个家世良好、一门皆是俊杰的罗家的孩子是绝对错不了。他那张罗家标记冷峻深镌的脸孔和那颗聪明优秀的脑袋足够证明。
  直到现在,她还是一直觉得纳闷、想不通,长得体面英俊、风趣,而且优秀、有才干,学历、家世良好的罗家二少,怎会看上一无所长、又带着她这个拖油瓶的老妈?据她了解,罗家大爷早年是留欧的菁英分子,娶的太太也是门风严谨高雅的仕女。
  罗大少是留美的法学和企管双料硕士;罗家大小姐则毕业于名门云集的卫斯理女校;二少留学英国,是拥有最高荣誉的皇家哲学博士;至于罗三少罗叶,虽然副荡放不羁的模样,却取得巴黎索巴大学的哲学学位,并且说一口流利的牛津腔英语。
  这样一门尽是龙凤的家庭,与他们的身家背景自是格格不入。想想,老妈也真不简单,竟能让一个那么优秀、体面而且温柔的男人爱上,那真是老妈不知打哪辈子偷修来的福气!老妈遇见的男人包括老头都很糟糕,而且差劲,唯独二少例外。她对二少的印象很深,牢牢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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