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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克勒斯十二宗疑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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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理查森太太,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嫉妒心可是一种不好的毛病啊,”宅子女主人说道,样子像是说教也不无揶揄,“但您不必担心。您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我一点也不会告诉赫拉克勒斯,也不会惋惜这张照片,甚至我都不知道有这张照片呢。”

这时她们听到大门门铃在响。理查森太太催促姑娘赶紧将她剩下的“作品”处理掉。得伊阿尼拉还在激动之中,手脚不免自点慌乱。当她清理好,有个仆人在敲门:

“是警察局的三位先生,太太。”他好像有大事临头,说道,“他们想和您谈谈……”

“警察局?”孀妇不快地说,“他们找我干什么?”

“大概是和这几天《泰晤士报》讲的那宗惨案有关吧,是关于一个驯兽师给他豹子吃掉了的事。”

“老天爷!我们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据说这个倒霉的驯兽师最近拜访过您……”

23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确实,我们有某些理由认为,戴维斯·梅利特,又名‘伟大的狄俄墨得斯’,最近来过府上。”欧文·伯恩斯说道,口气极为彬彬有礼,和我们前来造访的动机不大相称。

韦德坎德比他更习惯于这类谈话,似乎并不想掩饰他的警官职业。他的黑眼睛中一成不变的怀疑表情,还有他那强徒式的小胡须,都无助于缓和气氛。我呢,尽量显得和颜悦色但又并不过分。理查森太太接待我们时显得有点意外,但还是给了我们很大的礼遇。她将我们引进一间宽敞的客厅,里面家具的风格奇巧迥异,我的朋友富有经验,他的眼睛可没错过。

“我想,这个名字您就一点也不感兴趣吗?”欧文说,一边将手伸进背心。

“伟大的狄俄墨得斯?是啊,我女婿让我读过《泰晤士报》上的那篇文章,讲的就是这场惨剧呢。不幸的人!多可怕的结局呀……不过说真的,我不明白我们在哪一方面可能会发生关系!这可以向你们保证,直到现在我们还从来没碰到过……”

“请看一看,”欧文说道,一边将这个驯兽师的近照递过去,照片相当清晰,“我们有充分理由认为,他拜访过您,但用的是假名。请您注意看看这个面孔。”

理查森太太屈尊用指尖夹过照片,仔细看着。她在开口回答时,无疑已在接过照片之前心中便是这个说法了:

“不,真的,这个男人的脸我一点也不感兴趣。“随后,她扬起眉毛显出吃惊的样子,站起身来,”等等,不……我大概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呢?不是在哪个马戏场,也不是在别的什么有这类演出的地方,这能肯定。”

“请想象一下;他衣着光鲜,没穿那种皮背心,也没带他的缠头巾,手上没拿皮鞭。请想象一个非常体面的什么人……”

“对啰,我明白了!是那个鲁滨逊先生……一个古董商,有天来看我这些家具。他说他打算让我发一笔大财。”

我两位同伴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非常高兴。

“一个讨人欢喜的男子呢。”理查森太太又说道,“颇为幽默。”我和他明确说了,这些家具是不卖的,因为它们有着很大的感情价值。但他提出的价格,我得承认,让我掂量了一番……可惜,这个迷人的鲁滨逊先生此后就没再露过面。”

“这次到访是多久之前的事?”

“有半个月了吧,也许……”

“那么,太太,请允许我告诉您,”韦德坎德插话道,“他的结局不管怎么悲惨,对您的家具来说也是因祸得福了!因为这个戴维斯·梅利特,又称鲁滨逊先生或者‘伟人的狄俄墨得斯’,是个不折不扣的职业偷手。”

“鲁滨逊先生,一个偷手?”理查森太太叫了起来,愣在那里,随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摸摸她的珍珠项链,“您能肯定吗?”

“事实如此。但这个该死的家伙非常狡猾,不会在手伸出口袋时就给人抓住。我们监视他很长一段时间了。他白天是驯兽师,夜间便入室盗窃……我们差不多一直在跟踪他。随着他在国内的巡回演出,所到之处都留下一系列偷盗事件而且逍遥法外。他的手段简单而有效:一般是自称商务代表或者保险人,利用这个机会对他下一个犯罪目标进行踩点。”

“我的上帝,等我儿子听到这些会怎么想啊!是他将这个人带到这里来的。我想是此前一天在一家酒吧里遇到他的。”

韦德坎德狡黠地一笑。

“您别担心,理查森太太。这也是他的一个惯常做法。他安排好,让第三者来引见,以显得更可信赖或不那么让人怀疑。这个人嘛,我再说一遍,非常机灵,还从来没给人逮住过。不,真的,您可让您儿子放心,他毫无可自责之处。实际上,我们的兴趣并不是这个偷手,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再也无法让他面对人间的司法了。相反,我们有些很严肃的理由,怀疑他死亡的意外性质。”

“我恐怕不明白您的话了,督察。”

“表面上似乎并无问题,”督察放低声说道,“但肯定是有只犯罪的手结束了他的生命,所使用的计谋很毒辣。这方面我们目前尚不了解。”

“这么说,是一次谋杀?这太可怕了!真的,我就更加不明白了,我在哪一方面对你们有用呢,先生们?”

“我们正在追捕的罪犯,是比狄俄墨得斯还要危险的一种人,有如恶魔。他似乎自负使命,要将那些他认为是有害或可恶的人从王国中清除掉。对我们来说,很不幸的是他极其诡诈、极其机灵,使得我们无从知道他是何许人。故而我们不得不追踪一切可能会让我们找到他的线索,不管它们有多细小。正因为如此,理查森太太,我们才冒昧来打扰您。请理解我们:每一个迹象,哪怕再微不足道,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宝贵的。令郎和‘鲁滨逊先生’有过直接接触,恐怕是最能向我们提供情况的人了。”

“对,但他会暴跳如雷的!因为自己如此这般就给愚弄了,我明白。”

“不会是在宅子四周吹笛了的那个男子吧?”欧文彬彬有礼地问道,“我们来的时候大致瞥见过他一眼,不过我们倒是听到他的乐曲了……很特别的,我得说,内行的耳朵听来动人心弦。”

“这地方欣赏他音乐的听众,也只有他的那些蛇了,先生,”理查森太太反驳说,口气有点冷淡,“话虽如此,这方面我也不能肯定……”

女主人和我们谈了她长子的一些情况。欧文一开始便感到意外,似乎觉得德雷克.理查森这种奇怪的举动很有意思。

“那么遇到鲁滨逊先生的不是他了?”韦德坎德插进来说,显然他对这些爬行动物毫无热情。

“可不是嘛,是赫拉克勒斯,我的小儿子。可以说,他在我们家里个子最大、身骨也最结实,真的……”

一阵静寂。我在想,我这两位同伴突然间所显出来的吃惊程度一定和我不相上下。仅仅赫拉克勒斯这个名字就使我们的思维停滞了好一会儿。我们预计过种种情况,就是没想到我们的调查中会有这么个名字的人出现。随后,在最初的一阵惊愕过去之后,我们恢复了理智:这只可能是一个巧合罢了。

“赫拉克勒斯?”欧文说道,一边将他天蓝色上衣上的鲜红石竹花重新插好,“这个名字实在很有特色呢。”

“可不是吗,我承认,”理查森太太回应道,觉得我们的惊讶很有趣,“可以说,这个名字对他还非常合适。”

“想来他就像古代的那位英雄,既强壮又俊俏吧?”欧文问道,口气打趣,像是尽量要让自己弄明白些。

“您说的没错,虽说我做母亲的不想为这个而得意,却也因此而担心呢。”接着她像是开玩笑似的说,“我可要先讲一声了,各位警官先生,你们想把他抓走可办不到哟。你们那些手铐呀,牢房的铁条呀,对他都不在话下!什么都对付不了他!”

我们三人都客客气气地笑了,但我们越来越感到兴趣。确实,当理查森太太走了出去准备将他介绍给我们之后,我们就急急地在等着他的到来。这当儿,欧文正用赞叹的眼光将餐具柜中那套很漂亮的中国餐盘一一看过去;我呢,则试图想象着赫拉克勒斯的体态和相貌,先入为主地设想这个壮实家伙的模样:身系兽皮缠腰带,手持粗大棍,一如通常书本插图上的那种形象。

当这个年轻人终于来到时,我马上感到这间豪华客厅里的气氛似乎为之一变。他双肩宽阔,个子中等偏高。但特别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沉着冷静和他那讨人喜欢的态度举止。他淡栗色的头发朝后甩开,使人能整个地看清他的脸。它坦率真诚、目光爽直,这张脸是不会让女性们无动于衷的。他全身透出一种宁静平和的镇定自若,然而也许是过于完美反而显得并不自然。我觉得这个细节特别令我感到兴趣。

在一声“先生们,我能给你们帮什么忙吗?”这句非常亲切的话之后,他毫不推诿,就向我们讲了是在什么情况下,在伦敦的一家酒吧里遇到这位“鲁滨逊先生”的。可惜,这些详情细节并未给案件带来新的光明,只不过突显这个盗贼是如何的善于吹嘘,以便接近他随后要下手的牺牲品。但这个问题对欧文来说似乎不再重要了,他既感到兴趣也被深深吸引住,现在已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年轻人本人身上。

当理查森太太不经意提到,她儿子的性格是不易管教而且动辄发怒,还想,要是她儿子现在又见到驯兽师,而且还活着,这个人会有一个什么下场?此时,欧文怪怪地一笑。这个笑也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我自己这时心中的惊诧,这种感觉又像是在惊叹,当我听到这又一个巧合时真觉得不可思议。从这时开始,我这位朋友便努力将谈话引到这位少东家的性格上去。一连串的意外让我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所获知的情况,确实无论在哪一点上都与传说中那位英雄的青少年时期相吻合。真是闻所末闻、无法置信,又荒谬可笑、不合情理。但我们随后听到的证言只能肯定理查森太太所吐露的隐情是真实的,而这些证言,在赫拉克勒斯本人记忆所及范围内也得到了证实。

在那个真正的赫拉克勒斯的童年中,广为人知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当然是两条蛇的事了。它们钻进了他的童车,而他却做到了只用自己两只小小拳头的力气便卡死了它们……可以说,小理查森也有过这种事。其次,他的狂怒,他的那些家庭老师,当他厌烦了他们的时候总会受到一阵狠揍……这便是理查森的青年时期。他对施展拳脚的爱好,他那令人惊叹的力气,当然,还有他那既突然又危险的可怕怒火所酿成种种不幸的行为,他也会马上就表示悔恨。这种种的巧合,令我们无比愕然,竟至开始怀疑宅子里这两位主人所讲,怀疑我们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不过最吸引人的部分还在后面。当理查森太太提到她儿子结婚后所遭到的不幸时,我看见欧文和韦德坎德听得脸色却发白了——

“我这可怜的儿子因为失去年轻的妻子而很痛苦,万念俱灰,无论如何总想把这场惨剧的责任担当起来,似乎这么强迫自己就会减轻悲伤了……是不是这样啊,赫拉克勒斯我知道,你现在已相当坚强,足以冷静而理智地去思考这桩令人难过的事件了。”

正如我已指出过的,底比斯城那位英雄在一阵狂怒中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后,被判有罪,要完成十二件苦差作为赎罪。这是又补充进来的一个巧合,然而它足以说明问题,须知使得瓶中水终于溢将出来的也就是那最后一滴水。他给我们提供的种种情况都对他不利,可这当中他却好像意识不到,这真是难以置信。尽管如此,我们从这时开始便确信,这个小理查森就是几个星期来我们徒然在寻找的那个野蛮人——野蛮的伸张正义者。

很难表达我们当时的感觉。我们与之交谈的这个客气亲和的年轻人,有着作为凶手的完美心理素质,具有完成某些罪案所必需的体力,加之,他的体貌也符合历次惨案不同证人所作的描述。

对一名为国效力的业余侦探来说,这份收获不小了。但我注意到,像欧文和韦德坎德督察这样的老手,却还是非常小心谨慎。我相信他们此刻只希望一件事:离开,独处,让头脑冷静下来,弄清楚如何恰当行事。然而让我们吃惊的事还没有完,那天命运显然要捉弄一番找们的智力。

由于我们在客厅里待的时间较长,翠径庄园的其他居民在来到时也给我们作了介绍:理查森太太的弟弟,她的女儿和女婿迈克尔·诺韦洛。没过多久,诺韦洛便想出风头,但也不无突然地开口道:

“侦探先生们,你们的到来正当时呢,因为我妻子和我有个小小的谜团要提交给各位:找出那只居心叵测的黑手,它一再把某些黏土书板弄翻过身来。”

于是我们给领到挂着书板的走廊去察看。当我们见到是关于赫拉克勒斯的十二功绩时,我们那个意外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然而这个意外马上又相形见绌了,诺韦洛夫妇明确告诉我们,有些书板似乎是自行翻过去的,并指出这些书板最近又添上了一块:《赫拉克勒斯与狄俄墨得斯之食人牝马搏斗》……

我听到欧文在喃喃说着什么,瞧见他取出一方手帕来擦拭前额。他晕倒时正好被我接在了怀里。

24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阿喀琉斯,此情此景怎不叫人要晕过去呢!”当天晚上,我们在斯特兰德大街一家酒吧用晚餐时,欧文向我解释说,“这种时刻超越了感受的界限,又怎么能挺得住呢!恐怕这是我整个侦探生涯中感受最强烈的一次了。接连好几个星期,我们徒然作了很大努力,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就大有新获!这份补偿可谓丰厚呀,它让同辈中天分最高、也最苛求的行家也会心满意足的……说真的,请相信我,我在看到那一系列书板的时候,觉得它们真美极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识过呢。它们具体证明了是有一个出色的计划,一个周密策划的构想。这一系列罪行没有先例,它们是精心制作的艺术品,是神明的一份馈赠,在我这个水平的唯美主义者看来已达到了最高境界。但我告诉自己:‘这美得过头了,并不真实。’当时我好激动啊!”

我听惯了我这位朋友的此类表达,而这一点讲得也很实在,所以我未作任何评论。不过那天我们在和韦德坎德一起回去的路上,大家对调查中需要具体注意的几个方面谈得很多。这个十分了得的罪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们得来不费吹灰之力,但又觉得不踏实,竟至都不敢伸手去捉住。此外,我们并没怎么议论他的罪行,更多的是谈要用什么方式和他直奔主题。不过那天晚上欧文情绪很是亢奋,我们只好等到第二天有韦德坎德的在场再进入实质性的问题。督察已恢复了他作为警官的冷静;于是开始了一系列的会见和问询,先是在翠径庄园,而后就在苏格兰场。但要将所有详情细节一一再现出来,我可就力有未逮了。

嫌疑人的态度使我们大惑不解,甚至动摇了欧文逻辑思维的基础。他在回答和解释时,给人的印象是有悖常理、暖昧不清,而且态度傲慢,所作的陈述欲言又止还有挑战的意味,还始终显得心安理得。总之,这个该受惩罚的家伙倒像是个清白无辜的人,他什么都没承认。赫拉克勒斯·理查森对自己、对他此时所处的境地和我们对他的指控似乎还很高兴而且得意!有几个例子足以让我们领略到和他的一番舌战:

“理查森先生,”韦德坎德又说,是常规的问话,“您犯了还是没犯这些可憎的罪行呢?”

“请相信,督察先生,如果是我犯下的话,我会为此而自豪的。你们正在搜寻的这个角色,在警察和司法可怜兮兮无能为力的地方取得了成功,就这么回事。”

“您要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很清楚,法律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招认了马上就会给关进大牢。我什么都不爱,就喜欢自由,就像伟大的赫拉克勒斯本人……”

“这是个挑战吗,理查森先生?”

“对,要是你们愿意,就是这样:我向你们挑战,去找到能把我抓起来的证据吧,哪怕只有一个。”

“仅就您的生活经历即是一个证据,理查森先生。”

“对啊,这证据就是:我长得像伟大的赫拉克勒斯,我和他一样热爱正义。这没错,我很愿意向你们作这个让步。但别的事不行。我没做过任何该受谴责、对众人有害的行为,我的良心极其安宁……也许,除了发生在我去世的妻子身上的事。”

“那么您承认是那起谋杀的作案人了?”

“我曾试过承认,请相信……可惜,外国当局不愿意接受!照他们所说,我没有杀害自己妻子的客观可能性。”

“别担心,我会让人重新审查这个案子。”

“请吧,督察。我准备好承当这起死亡的责任,但不会是其他事情!你们寻找的这个罪犯可是为人类和社会出了力的,他也许犯有凶杀,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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