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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克勒斯十二宗疑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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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我会让人重新审查这个案子。”

“请吧,督察。我准备好承当这起死亡的责任,但不会是其他事情!你们寻找的这个罪犯可是为人类和社会出了力的,他也许犯有凶杀,但没有犯下错误。”

“那么您是承认自己和这些凶杀有关?”

“若是你们证明我有罪,证明我在这些杀人案中有牵连,到时你们想要我承认什么我都准备承认,督察。”

问询从头到尾都足聋子间的对话。之后又让赫拉克勒斯分别和那些见到过狮人的人当面作了对质。其中大多明显倾向于就是他,但又谁都不能肯定。此外,有些证词也相互矛盾:一些人看到的要矮胖些,另一些人则认为比较瘦长。金角牝鹿案中的理查德·格尔和莱昂内尔·克里姆甚至相当怀疑,他们觉得在火车站台上来和他们搭话的那个身披狮皮者,个子好像并没这么大。最后,有些推测虽然也渐渐有了一定的分量,但在实质上并没带来任何决定性的证据。

不过给了赫拉克勒斯重重一击的,是他不在现场的问题。在所列举出来的8个案件中,没有任何一件他能用自己的时间表来辩护。对发生在几个月以前的罪案来说,这尚可理解,但对眼下最近的一件——狄俄墨得斯之死——就难以相信了。若是他的回忆能确切些,能够证明惨案发生时他人在象堡车站以外的其他地方,那么他最终便能脱掉干系了,可是他没做到。此外,他从去年秋天开始一再有长期外出的情况,这也对他不利。他甚至不愿确切说明这段时间里他干了些什么,只简单承认说是随便走走而已。

从这时开始,韦德坎德便在考虑要能做出—份过硬的材料,不让犯罪分子赫拉克勒斯逃出法网。他在等待最后的证据,等着有决定性的犯罪行迹出现,那时就会使天平不可逆转地倾斜了。此时已近七月。不过我还得回头再说一下我们调查中另外一个方面的情况。为了调查,我们是常去翠径庄园的,花了不少时间对赫拉克勒斯周围的人——加以询问。但从这时开始,我们才看出我们的任务绝不简单,可以说,真正的噩梦开始了。我们渐渐发现这幢老宅隐藏着许多秘密,事事匪夷所思,隐隐约约都和那些罪案有关,而且显得很不合逻辑。这个谜团之网在变得厚实起来,以致我不得不承认,到最后恐怕除了欧文,其他任何人都会给弄得茫然不知所措、晕头转向的。

在翠径庄园,无论是它那些古老的砖墙还是里面住着的人,都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气氛,不管是理查森太太,或者她弟弟、诺韦洛夫妇、德雷克或者年轻的丽塔·德雷珀,好像都有什么要隐瞒或者相互指责的事,没有一个人是非常本色自然的样了……除了赫拉克勒斯,他是最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了!

这还只是我们案子中诸多不合常理的一个方面。但欧文的才华终于在这蒙着一个仍属脆弱的保护壳的小小世界里发现了阿喀琉斯的致命脚踵(这里我用上我这朋友的一个同音异义词文字游戏,显然这种游戏早就注定是会把我牵扯上的)。他首先看准了内维尔·劳埃德。这个人没怎么作难就透露了这个家庭的一些秘密。我的朋友是很善于撬开这类人嘴巴的,他们是上流社会人物,相对来说知识丰富,只要好话说得巧妙些,精神上成了知己,不用费劲这个人就会什么都告诉你。我们便这样了解到不少情况,从已故理查森上校的怪诞行为,到丽塔心中对龙的恐惧,还有他对自己姐姐那种“中庸之道的诚实”也颇有微词。

这些新的信息远未使我们弄明白什么,反而将一切都搞成了一团乱麻。不过谜团的震中正在清晰起来。各种情况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在向“中国居”靠拢,那可是理查森上校吩咐过不得进入的。很遗憾,他的这个禁令因为调查的需要而给解除了。我必须承认,我们第一次走进这个圣殿时是非常激动的。

尘埃有如白雪一样,具有这样一种功效:隐去某处人类所塑造的景色中的缺陷,制造出一种艺术性的朦胧感。它使景色换了新貌,强调的是景色中内在的美。它义像一座城市突遭火山喷发后的那些火山灰,将景色凝固在了过去的某一时刻。

我在看到已故约翰·理查森上校的神秘天地时便有这种感觉。那里可是一个真正的、精美的博物馆,有着许多来自远东的珍品:钱箱,博占架,文房四宝盒,屏风,还有其他小摆设。家具上饰有山水和中国人的生活场景,都上有厚厚的一层漆保护着,那可是这个国家所特有的。有些画卷和木版画上展现的也是这种背景和环境。灰尘使它们鲜艳不再,但只要有一点想象力,便足以再现那个正在昏睡中的世界,想象着自己正置身于那个旭日东升之国,感受到自己的心儿正和着一曲清脆的东方乐音在跳动,眼前晃动着中国或者是日本的迷人乐女。

在房间的一角,靠近窗子的地方,有套有点特别的家具,从一开始就使我们发生了兴趣。在一个放满摆设像是桌台的家具上面,立着—个木质艺术品,做工井不算精致。这是个身裹锦缎的女人。其右有只白虎,虎视眈眈的样子,是个石膏小塑像,体态有如一只大猫。左边,另有一个塑像,要大一些,是条龙,给涂成了青色,它让我们想到使丽塔·德雷珀那么骇怕的就是它了。还有只香炉和一个大青铜爵.使得这套家具更显充实。

我觉得房间里静得不大舒服,也是想把欧文从他的遐想中捡回来——因为我看到欧文拔脚过去就一直在欣赏这些中国艺术,所以开口说道:

“这里就是理查森上校平常喜欢休息的地方了,以便细细品味这令人陶醉的中国魅力。在这个宁静的避风港里……”

“细细品味这令人陶醉的中国魅力?”他说,“您讲得真好,我的朋友。您看看那儿,护墙板上……您想想,已故上校对那个把剪的纸人儿钉在客厅墙上的孩子,不是没有道理就训斥了他一通的。这里有两个,用黑纸板剪的,反过来钉在了墙上。”

“瞧您说的,我注意到了。这证实了我的看法。”

“什么看法?”欧文问我,探究地抬头望着我。

“就是这个人疯了,毫无疑问。毁掉绿篱,推平小山冈,拆掉整整一层楼,这一切的托词都是一条青龙,其后还有剪纸人儿这种事……我认为理查德上校疯了是毫无疑问的。此刻我倒很希望在他自杀前脑子清楚的时候,给他来个猛醒!”

“嗯,我呢,我的想法恰恰相反。我要说,这个男人和多数同胞一样正常,有责任感,有信仰,关心亲人的幸福,虽然也像大象一样有些小小的缺点。他只是在结束生命时才陷入精神错乱。不过您也够可以的了,阿喀琉斯,因为您天下无双,是不会出错的!您的帮助对我很宝贵呢,我怪自己没多加仰仗。每次我们调查结束,我总是想到本该只须听听您的高见,将它们反过来思考,就一定能使真相大白了。”

欢快的阳光漫进房间,正好代表了我在这美好的夏日愉快的心情,故而我温和地回敬道:

“随您怎么笑话我好了,欧文。我很清楚,您在这个案子里处境不妙呀!”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话,只是恼火地掸掸他橙红色上衣袖口上的灰尘。随后他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青龙那张怪模怪样的脸,一双大眼对着一双小眼。

“我能知道您正干什么吗,欧文?”

“我在观察,亲爱的,用我的眼睛,特别是用我的脑子。”

“您看到什么了呢?”

“是这个可怕生物的脸,它在夜里缠绕着小……得伊阿尼拉……得伊阿尼拉……得伊阿尼拉……”他一再念叨这个名字,沉思着,显出喜悦的神色,“阿喀琉斯,小理查森这么称呼德雷珀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的事太多了,我可不知道是哪一个。”

“想必您知道得伊阿尼拉是什么人吧?”

“料想是个神话人物,对吗?”

“不错,在英雄赫拉克勒斯周围的人中,这可不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因为她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我也走近青龙,说道:

“如果我是‘得伊阿尼拉’,知道吗,我会很不放心的……我会马上远走他乡!您还记得她教父谈到她时说的那些内情吗?就是老在她噩梦中出现的那个龙?”

“当然了,阿喀琉斯,这是本案中最令人困惑的方面之一。”

“据说她还梦见想要扼死她的一个男人……只要我们还没有将这个病态的家伙关进牢房,这种事最终是会发生到她头上的!”

他摇摇头,想着什么,接着站起身,打定主意不再看龙了,说道:

“来吧,我们去和她淡谈。”

我们在宅后草地上见到了德雷珀小姐。她站在画架前,穿一件白色平纹布长袍裙,戴一顶扁平狭边草帽,正在一根装饰性圆柱上灵巧地添上一株蔷薇。(W//RS//HU)她本人就构成了一幅非常迷人的画面,小脸蛋清新可爱、撩人心弦。我同样欣赏的,是她一双纤巧细腻的手,虽说有点哆嗦,但她笔下老到地再现了蔷薇的色彩和各部分结构。可惜,当欧文提起龙的问题时,我看见她放下了画笔。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她厌倦地喃喃说道,“我真想把它忘掉。”

“我们完全理解您,小姐,”欧文说,噪音极为优美动人,“但逃避真相并不意味着因此而能躲过它。我希望您把这个问题以及和您噩梦有关的一切都和我们讲讲。”

“不,这很可笑。”

“可您的教父并不这样认为啊。”

欧文只得费尽口舌,吃住要她和盘托出自己精神上的苦恼。她终于讲了,但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一点也没超过我们所已经知道的。

“不合情理啊,”她讲完后欧文蹦出一句,“这毫无意义。”

“您明白了吧?”她嘟嘟哝哝地说,两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这太不合情理,因此就可能有某种含义!”他继续续说道,一只手抚摸若前额,“您从前根本没见过这种龙,肯定吗?”

她显得迟疑起来。

“总而言之吧,也许是在哪张图片或哪幅画上见过……但根本不是在这里,我可向您发誓。”随后,她清亮的眼睛又恢复了不安。“您真的认为这件事……很重要吗?”

“我确信如此,小姐。但我现在想问您其他几个问题,更私人一些的问题,更私人一些的问题是关于那个年轻人的。听说您对他情意绵绵……”

她的脸马上阴沉了下来。

“您想知道他些什么?”

“很简单,是不是他让您害怕?”

“这个问题很荒唐,”她答道,丢下画笔,“女孩子们……总是什么都怕,您应当知道这一点的。”

“我非常相信女性的直觉,德雷珀小姐,故而我还是冒昧想问一问。”

她蓝蓝的大眼中突然掠过几许闪光。

“您这么问我,是因为您指控他有一些可怕的事,是吗?”

“不完全是这样。只是您要明白,您这些梦具有一些预兆性的迹象。它们也证明了这些怀疑是有道理的。”

她愣住了。经过一番内心斗争,她松了口:

“好吧,对……不过这主要是在开始的时候。大家所讲自关他的一切,原先我都十分相信,他少不更事时的火气呀,还有别的什么言过其实的话。不过后来我就渐渐明白他实实在在是个怎样的人了。”

“不久前,您闯进‘中国居’时,他不是差点就要揍您的吗?”

“当时我们都神经兮兮的……是我在先啊。”她叹着气答道。随后她脸卜又显出一副认命的样子,“现在我觉得,不说谎话,要是当时狠狠给我一个耳光,对我会很有好处,是会让我脑子清醒过来的啊……”

“千万别阻挠一个恋爱中的女人,这是首要准则,任何雄性两足动物在成为一个男人时就得这么开导!”我们在回到住地屋内时,欧文像是在讲格言譬句似地说,“可这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加之她又很固执!”

“我们不妨简单地说,爱情使人盲目,如何?”我提出。

欧文严厉地朝我看了一眼,齿缝中咕哝着:

“哼……您也许有道理吧。不过,我总觉得这位坠入爱河的姑娘隐瞒着什么……”

“这个案子中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甚至那个絮絮叼叨的前侍应部领班也是如此。当我们触及到某些话题时,我觉得他是局促不安的,比如意外的遗产这件事……”

欧文狡黠地朝我一笑。

“这我也注意到了,您放心。不过我相信已弄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来,我们去肖像画廊那儿转转,然后和理查森太太稍微谈谈,想必是会很有启发的。因为她这个人,可以肯定,会让我们弄清楚她已故丈夫的情况。”

在肖像画廊本身的前面,有块不大的护墙板,是专门用来悬挂家庭照片的。较之理查森家族那些先人的照片,它们在时间上要更近些,看上去也少了些庄重朴素。

“您在这里看到了谁?”欧文问我,一边用手指指着两位军官。照片是在一条中国弄堂里拍的。

“父亲理查森,两人中年长的那个;另一个,无疑就是这家里老提到的那位朋友了……”

“很帅呀,对不?高高大大,强壮结实,仪表堂堂,一头金发……您可以把他少说十岁、二十岁呢。您说说.这个人是不是使您想起宅子里的哪个?当然,照片谈不上出色,但根据我们所知道的情况,想必很容易就能……”

“该死!”我叫道,“别告诉我是……”

“不,”欧文截住我的话,转身打了个手势让我跟着,“来,我们去找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吧。”

25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理查森太太谢过来给我们上茶的女仆,看看四周,平静中带着满足,说道:

“约翰一时冲动叫人造了这个平台,不过我得承认,天气好的时候对我们用处可大了。就像今天吧,在荫处休息休息要比在大太阳下面舒服多了。约翰有晒太阳的习惯,但他总是说应当善于辟出一角清凉,更有利于思考……”

“这更好地说明,他为什么要在宅子里给自己保留一个属于个人的蛰居之地了,”欧文指出,又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说,“那个‘中国居’,对许多住在您屋下的人来说,很神秘呢……”

遗孀的眉毛微微一皱,但没做声。

“有可能对您来说并非如此,理查森太太,”侦探很快又说,“今天早上我去看过以后也这样认为。我相信已弄明白了他在那里做些什么,这些事便使那些匪夷所思关于他的流言飞语传开来了。比如,有个悄悄前来和他幽会的情妇,还当着她的面烧掉一些不清不楚的信。”

“约翰,一个情妇,”理查森太太叫了起来,“我的上帝,人嘴可真毒啊!真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呢!荒唐得如同我自己……”

“是吗?”遗孀话到嘴边就停住了,欧文跟着就问,“我想您是说,这和您自已要是有个情夫一样荒唐,对吧?”

她表示同意,窘困得脸上泛红。

“嗯,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欧文追问下去,“这种事虽说要小得多,可也是传闻之一。要是当时大家稍许多留了个心眼的话,恐们它传开来的范围还要大呢。人们不是说,对自己或对自己的亲人,往往是缺乏理智的吗?”

“如果这是在影射什么,先生,那请放明白……”

“……明白我对自己这个角色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明白我只是在寻求真相,目的是替所有的人澄清一种尴尬的局面。为此,我不得不想在这当中将一些尚不清楚的地方弄个明白,不得不闯进人的内心深处,也不得不让那些埋藏着的记忆复活。这些记忆,有时回想起来确实是很痛苦的。所以我要开门见山和您谈谈,是什么原因促使某位罗伊·拉塞尔先生,选择了您的小儿子赫拉克勒斯作为他的财产继承人。顺便说说,您的小儿子非常像他,无论如何和您丈夫相比要像很多。”

遗孀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那些刻在她脸上的一道道皱纹显得更深了,眼神也显得心不在焉。

“他是孩子的父亲,对吗?”欧文紧逼着问道。

她咽了咽嗓子,认可了这句话。

“为了纪念约翰,我一直是想保守这个秘密的,即使赫拉克勒斯他自己也毫不知情。您明白,罗伊是个小时候的朋友……这个人,大家说不出他有任何不好的地方,人人对他总是赞美有加。约翰甚至为有他做朋友而感到自豪。有天回来休假时,他很神气地将罗伊带到我跟前,像是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或多或少也是因为我的关系吧,约翰才和这个我小时候就很倾心的老朋友走到了一起。约翰对他和对我本人一样,很是信任……但他把我们两个都看错了。本来,我基本上也做到了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直到有天,罗伊因为从马上摔了下来而不得不延长他的假期……约翰一个人回中国去了。我记得很清楚,这是1886年的事,赫拉克勒斯是第二年出生的……”

欧文没出声,脸色凝重;落在屋檐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叫得正欢,反差强烈。随后他问:

“您丈夫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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