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还疼吗?”
“不。”
(四)
“平安,你是个不一般的女人。”3个多月来,何齐朋已数次这样恭维我。我将这作为一种恭维。衣饰得体,工作悉心,按时上健身房,随遇而安……的底牌,掀开来不过是愈多愈好的名利,白痴才会信的永葆青春,和金龟婿。总是得不到才装作不介意——我有不一样?总是他偏心了。
我揿开CD机。何齐朋仿佛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淡如菊的女子刘若英:“我等你,半年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记……”
一曲尽了时何齐朋的舒出一口气未免太明显,他是个好男人,所以未免有些歉然,赶忙殷殷开口:“平安——”
我走上前去,踮起足尖,在他颊边轻轻一吻:“不早了,我知道。那么晚安。”
他忽地将下巴顶在我头上,那么紧:“我已经不能没有你。”
185cm的大男人,笑容清澈,事业光鲜,只穿黑色,喜欢在人耳边孩子气地卿卿喁喁——见他的那夜,有一朵埋在心底很深、很久的花儿,终于没有忍住,哗啦一声,枝繁叶茂地开了。
我轻轻打开门,环视左右,回身示意。他猫一样闪出去,飞快而没有忘记向我回头微笑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回身落锁。我的怡人微笑,飞快转为索然。
花开那夜(中)
(五)
每周两三回,每回数分钟到数小时不等,15楼始,12楼终。
有时也去外面,吃饭,泡吧,看芭蕾。那真是天堂一样的日子,但我们更喜欢这样静静呆在我一个人的两房厅,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见时光飞一般从我们身边走过。
呵我是知道的,从花开那夜起——那位12楼清秀女子,是何太太裴顺顺。不碰已婚男人是我的圣经,那是因为我没有遇见何齐朋。
他艰涩的叙述在我耳边飘来飘去:他在该结婚的年龄理所应当地娶了她,貌端品正,拥有说得过去的文凭,而又居然肯下厨——
我问何齐朋,笑着:“这么好的女子,你怎么不知珍惜?”
何齐朋的眼神忽然敦实家常,与我惯见的孔武飞扬不同,口气淡淡:“她跟你不一样,娇气得很。”
我笑起来:娇气?那不是每一个女子心心念念的梦想?比如说,你失足从楼梯跌下,手足俱伤,如果旁边有人——怜惜你的人,不哭着喊着叫一回疼简直是衣锦夜行;而倘若方圆十里尽为路人,呼号分明是惹人笑柄。世间多半的自立自强,不过是歪打正着的逼娼为良。
我忽然想起什么:“那么你更……”
他飞快打断我:“当然是你。”
咦,现今男人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总是缺啥补啥吧。有次看台湾版《Figaro》,说男人都爱狐狸精,有个男人家中现有狐精太太一名——他找了一个黄脸婆做情人。
(六)
显然爱情的名义不是犯错的充足筹码,但是如果不得不赌,聊胜于无。
我想要他,非常非常。如果要不到……我已为自己想好底限:搬离这所大厦;辞工休养。我虽已年纪不少,但是身体健康,小有胸壑,姿色不恶的女子,卷土重来的机会总是有的。
你看,这将是我一生中想起来最热血沸腾的恋爱,而我早早为自己铺好回头路。
我哼着歌儿熨衣,给自己。他在摇椅上看一本书,忽然问:“那么你给我多少时间?”
我的心居然就那样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我疑心他听得见:“4个月?”
他沉吟一下:“好。”
啊4个月之后……我为自己明目张胆的臆想感到羞愧,可是我遏制不住自己的快乐。除了我看见裴顺顺。
她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身边的可卡顽皮依旧。他还没有跟她谈起?2个多月了。
像从前一样,如果跟人碰上目光,她就会很尽心地笑一笑。是个可爱的女人。如果非要挑她的错,也只是眼神空荡了些,一看便知想法不多,但这在许多男人眼里,是个大大优点。
我知道不该,可还是开口:“今天我看见顺顺,她是个可爱的女人。”
何齐朋仿佛愣一下,看住我:“我只是觉得她可怜……但是平安,你放心。”
(七)
我有不放心吗?觊觎旁人的东西,还夜夜担心到不了手,是否有些卑鄙?可是……我是不放心的。
这个世界会允许贼有痛楚吗?倘若那桩桩件件的罪,确实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世人会问:如果不是出于本意,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如果是我也会那么问,所以我的郁结越发无处可遣。
裴顺顺昏倒了。这是电梯小姐告诉我的:“……脸色煞白,好可怕,何先生打了120,好多人一起把她抬下去。”
电话里何齐朋的声音还算镇定:“是,我跟她谈了,所以……已经没什么事了。”
我的心揪成一团:“对不起,我……”
何齐朋笑了,但听得出笑里的疲惫:“我没有提你,谈的完全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
可我无法安和:“齐朋,告诉我实话,如果没有我,你会跟她分手?”
他没有犹豫:“当然。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倏然轻松之余,忽觉心下有某处空落落的,仿佛自作多情。静默半晌,又问:“会这么快?”
那边也静了一下:“恐怕不。”
我追问:“你在等什么?”
他想一想,有些无奈:“平安,你知道,人总是有很多惰性,但幸好,”他热烈地低语,“我遇见了你。”
我呼一口气。裴顺顺在医院打点滴,我在与她的丈夫调情,而我自诩无辜良民。知道这样问很傻,但我这样问了:“齐朋,你有没有一点儿负疚?”
他显然愣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平安,你是在骂我。”
我笑起来:“你不觉得我是在骂自己吗?”
我更加经常地跑楼梯。也许电梯中众人看我的眼光暂时还没有什么分别,但贼总是先兀自心虚的。
(八)
我从不知道4个月原来竟来不及弹指。
何齐朋的臂膀温柔而紧致:“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的心忽然生了洞,无边无涯,深不可测:“多久?你说。”
她接连昏过去两次。第二次,他甚至只来得及问一句:“我们谈谈好吗?”我奇怪:“你们平时不交谈?”他比我还奇怪:“平安,你不是小孩子了——几家夫妻有这样的福气?”
“再给我3个月?”
我笑:“好。”
不过92天,184趟15层楼梯,和面对众人时无言无颜,而已。
我知道他一下子的释然是无意的。正因为如此,我再也笑不下去。
花开那夜(下)
(九)
我知道不该的,可我终于还是没能完成本月的工作定额。上个月是跌跌撞撞完成的,我比谁都清楚,所以当老总找我谈话时,我除了丢下一句“这种状况不可能再发生”,别无他言。老总微笑凝视我:“我相信你。”
我由衷道了谢出来,空寂的长廊越使我恍若隔世。6个月前,我还是那万人艳羡前途无量名花待沽的Sandy chen,6个月后,我需要旁人宽宥才可苟存。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裴顺顺终于肯正视现实的地步:“天哪齐朋,离开你我怎么活?”结局是何齐朋一起泪如雨下。
我不是不陪着心酸,11年夫妻,倘若何齐朋甩手而去,倒叫我疑窦顿生。他的作为天理昭彰,可是谁人懂得我?
曾经千忍万忍,终于禁不住给妈妈电话:“……他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没有错。”
妈妈不过是平凡女子,可是漫长岁月令人睿智:“他36岁?告诉我他的婚姻。”
我登时气短:“他说,要我给他4个月。”
妈妈笑起来:“平安,我知道现在你听不进去,可我必须说——如果你真的很爱他,做好打持久战准备。”
一语成谶。现在我害怕听妈妈的电话,电视里一演美满人生我如见鬼魅立刻调台。
(十)
我每天依然会接到何齐朋电话,虽然他人已少来。在此关键时刻,怎可以授对手以把柄?最新消息是,他们开始谈及财产问题。
他们拥有世人眼里不小的一笔财富,当然,是何齐朋赚的。但是当然,裴顺顺应该拥有相当部分甚至一半。
“她说离不开我,原来不过是怕没人养!”电话里何齐朋声音忿忿,“但这不可能!这会影响到我公司的正常运营甚至形象——平安,你理解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线陡然提高8度:“我当然理解!我还知道跟700万比,陈平安无足轻重。”
那边静默半晌。我知道吓着他了。妈妈说过,如果你决定接受,万万不可抱怨。但是我终于没有忍住。
既然已露出狰狞面目,越发泼赖到底:“离你许诺的日子还有4天了你装不知道是吗?一来就是你怎样怎样,这一阵我没法安心工作,压力大得喘不过气来,你问过一句没有?”拂一下面颊,手心是湿的。
“平安平安!”何齐朋的声音痛惜焦急,仿佛我初见他那一刻,“我过来看你。”
我即刻警醒,收回哽咽、挺直腰脊不过在3秒之内:“对不起,我想我是疯了,你这么多事——我只是想要一个结局。”
何齐朋一字一句:“当然,我会。”
我张了张口,终于将另一句仿佛带了三份怨尤的话压在舌尖下:“是的,我要一个结局——快快地,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十一)
雪样的杨絮铺天盖地粘在车窗外,司机嘟哝着开动了雨刷。不是没有叮咛过自己:如果能够,还是不了吧。
就这样决定了。关机,拔掉固定电话线,告诉公司接线生除了熟识客户电话一律不接,躺在黑暗中听敲门声由富有节奏变作毫无章法……打开手机,成串的短信啪啪地掉:平安,你是要我死?
不不,我不。所以只有换回我苟延残喘。
“目前的问题焦点在于……”
何齐朋一开口我已求饶:“请不要再告诉我那些细节!”我想吐。3个月而又3个月,新一个夏天就快到了,以裴顺顺为首的我们三人一路瘦下去。
有时候觉得世人眼里大不义的何齐朋才是景遇最悲惨的:裴顺顺开出价码绝不松口之余,我已不能给他好脸子看;日日穿梭于繁杂公务与两个纷纷号称爱他才逼他的女人之间,还要在众人面前保持形象——既然这个故事里没有一个人幸福,那么为何还要它继续下去?
(十二)
“平安,我的幸福就是有你在。”望着那张轮廓鲜明激奋翕动着的嘴唇,我忽然在心里笑起来:可是为了杀裴顺顺的叫价,他在她面前从来做优哉悠哉状,这也是事情一直拖到现在的原因之一。我一直承认并接受人性的自私,并以此自傲,可是事情真的摊到我头上,我只有发现自私的可鄙。
“再有2周一定能搞定,她已经累了——相信我,嗄?”语气殷殷。
我是信的。因为我也累了,累到忘记听见这话时应当感激地笑。我听见自己遥远的声音:“那么祝福。”
其实他是无须祝福的,拥资万贯,品位不俗,即使略嫌憔悴也还有一种沧桑美,自然会有无数如花美眷哭天喊地蜂拥而至,只要他放出业已重返单身的消息。
我很高兴妈妈听到我的宣布未动声色:“平安,知道你这个名字的含义吗?妈妈只要你平安。”
哦我当然平安:首先,谢天谢地那些混沌的日子里我保持了惟一的清醒:刻苦敬业。我如期升任公司常务总监——于此比我更开心的是Shirley,一年来她在我身上的投资总算没有白费;其二,我没有搬离这所租金价廉物美的公寓,因为何齐朋抢先出售了他的房子。
这样好的结局是我没有想到的,因此在Shirley为我召开的庆祝Party上我兴奋地堆了满满三大盘各色食物。正躲在一边大快朵颐,一个好听男音在头顶响起:“小姐,你吃这么多,为什么身材还这么好呢?”
我缓缓抬起头,一个白色,挺拔的身影,和一张清秀,含笑的脸。
丽人行(上)
Any、Monica以及Julia是三名都市女子,中国籍,她们分别是王安霞、敬苹苹和我,我的名字是赵和仪。我们一同念幼儿园、小学,考重点中学、说得过去的大学,Any27岁,Monica和我26,我们在同一家美资化妆品公司混加薪、升职、一年两次大假、出国旅行、当季Fendi和Miu miu。
你知道,名唤安妮的不一定就务必宛若奥黛丽·赫本再世,我觉得她更像伊莉莎白·
泰勒,那个结过8次婚的女人。Any的美艳有目共睹,但是她的美艳与伊莉莎白的咄咄逼人又有不同:一袭纯白羊绒修身短袖衫,下着藏蓝丝质齐膝裙——本来这身打扮无可厚非,可是工间休息她捧一杯清咖闲闲踱至晒台,你会忽然发现她纤秀的踝边一根绝细的白金链子在轻轻荡漾,那种修女似的魅惑因了仿佛的不可侵犯而愈加引人遐想。Any说这才是21世纪的性感,小泰那种青天白日的勾引早已OUT得引人发噱了,大胸无脑,使人看低三分。喏,要像从良后的舒淇那样,一种天真无觉的勾引,你上套是你的事,与本小姐无干。
也许我们三人并非当得上“朋友”两字,但是相较芸芸众人我们当然彼此更亲香些——第一众所周知千百条路我们的确是弯弯径径共走其中一条来到此地的,我们何必不给他人一些姿态;第二我们不在同一部门,至少目下绝无得失之虞,我们不见就与旁人更合得来些——所以我们常常在同一时段溜去公司顶楼喝下午茶。
有回不知怎么谈起男人的性感,我说男人专注做一件事时那真叫美,比如一个专心致志唱情歌的男人,而举座中有他偷偷至爱的那个人。Monica说她讨厌男人摆花架子,说起I love you嘴巴像个滑丝的水喉,可是结账时一定借口去洗手间。我们说的时候Any在悠悠吸一支三个5,樱粉唇彩间喷出袅袅的白烟:“男人的顶级Sexy?就是坐在金字塔尖发号施令啊!你们不觉得其余所有的唯唯诺诺稍嫌猥劣吗?”
呵你看这就是Any,我喜欢她的一针见血,不是所有人都具有一针见血功力的,Any的智商起码在170之上。我很高兴自25岁起开始懂得欣赏同性,从前给一群傻小子围在当中阿谀殷勤,还以为自己真是天上至亮的那颗星。有人吃午饭时咀嚼着碧绿的豌豆苗告诉我自从Monica减肥8 kg成功后额上有了细纹,毫不顾及齿间绿汁斑斓,此人性别女。我很高兴我没有看出来,所以近视而不肯戴眼镜的女人虽然可恶,也另有她的好。
我是越来越中庸了,我知道这是衰老的先兆,所以私下里(比如在何智宾面前)仍然偶尔技痒地坚持着最后的尖酸:“从来妓女要往良家妇女处打扮,而后者恰恰相反——你看Any就知道。”何智宾惟惟。我睇他一眼,忽然益发觉出Any别致的聪慧,遂补充:“连她的指甲油都是贤良的樱桃粉红。”
说起Monica我是一派赞誉,天底下数我天理昭彰:“那是百分百好人家女儿。”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那意喻风情告匮。做一名女人很难,做一名要男人喜欢的女人更难,做一名要女人喜欢的女人难乎其难。所以我们身边此奖项长年空缺,遥遥万里之外的张曼玉平白拣得天大便宜,给崭新世纪中国女人一个好看的台阶:你看,并非我们苛刻,而是同志你实在尚需努力经年,张女不是得到在下认可了么?她永不会动摇她任何一点利益,她在天庭,她在凡尘。
说起Monica你一定很熟,至少眼熟,假如你读时尚杂志的话,她就是其间娉娉走下来的一分子,使人一见如故而头脑混沌,你这边厢正在搜肠刮肚追忆她是远房表姑家的三表妹还是上周在酒吧里钓上的那个一夜风流的小妞,她那边已开始软语温存絮絮提出她的如此这般,你不是个好人,并且也从未以此自居,但是这一瞬间你心下忽然有一点软,于是她赢了。
我常常疑心她的金龟婿是否即这样得来——国际著名建材品牌代理商,人生得尚线条明朗,算得上本城钻石王老五,然而手臂在Monica的手心里牵着,目光却常常越过她看到不可知的远处去,仿佛一个长年梦游症患者。当然有时候也不,比如Any袅娜着身子啊一声欲倾身去拣失手的绣珠手袋,他总是抢先一步,像一个训练有素的猴子,无比准确地钳住Any的手袋,还有她的手,目光灼灼。我看见Monica中指上5克拉的订婚戒指会忧伤,我担心它一辈子也不会跳到无名指上了,在这一点上我十分渴望自己是一个可笑的杞人。
丽人行(中)
如果说Any的制胜法宝是风情万种寒光剑,Monica的不败秘笈为不露声色软玉散,那么Julia的保身攻略当为造型得体愿者钩。何智宾们死心塌地在我身边耽滞了那么久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女友失恋向我哭诉一律给我骂回去:“连那最简单的四个字都不懂,小学一年级怎么念的你?”
其实说起来至为简便,不过是“若即若离”四字。那是惟一可令男人这样动物较为乖
巧的手段,真正实践起来亦非闲杂人等即可运用自如,首先你得拥有使人舍而难下的优良质素,其次你得从未真正爱上谁。我不知道之于前者我是否果真若此——抑或根本是他们眼皮子浅?然而对于后者我万分笃定,白天我于此窃喜,夜晚我于此悲凉。呵飞蛾欲扑火而火已绝——我眼中那一抹小小的、烟蓝的火舌它在哪里?
当我看到Charlie米时我看见眼前蓝光一闪,有什么正在我小小的、久已空置的心房静静地、热热地燃将起来,一舐一舐,影子在壁上跳出鬼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