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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过客-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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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祖先出使国外,然后再回来生了四个子女。其中有一位继承了她的外貌。也许还有她
的个性,然后传给史德福和潘蜜娜。
    他不禁要怀疑,那位在他的啤酒里下了药,借了他的外衣,认为得不到他的协助将
会步入死亡陷阱的勇敢的女孩,莫非是他这位远祖的旁支?也许她是潘蜜娜的表妹?这
并非不可能,而且他们同是英国国籍,他父亲也是英国人,不是吗?何况,他们还有很
相像的外表。他还记得在音乐会里,她那昂然的气势,从后侧方看过去,细长、挺高的
鼻梁,还有那萦绕在她身边的气氛,令他迄今难忘。
    “找到了吗?”玛蒂达站婆舒适地靠在起居室的躺椅上。“很有趣的一张脸,是
吗?”
    “也很俊美。”
    “有趣要比俊美好多了。你没去过奥地利与匈牙利吧?在马来西亚你是看不到像她
这样的人的,她不可能静静地坐在书桌旁看书或写字的。她那个人,不管从那一方面看
来,都是桀骛不驯的,即使表现在外面的是相当文明的礼节,内心还是野气未脱,像一
只终年漫游在无垠荒野的动物,不知危险为何物。
    “您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她的事情呢?”
    “噢,我跟她当然不是同时代的人。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大约七年,可是,
我对她还是很感兴趣,我觉得她是一个冒险家,她那份永远不变的好奇心使我着了迷。
家中流传着很多关于她的故事,许多故事还真神奇得不可思议呢!她就有那个本领把事
情弄得高潮迭起。”
    “那我的高祖又有什么反应呢?”
    “我猜她一定把他整得心脏病快发作了。”玛蒂达姑婆微微笑着说,“据说他很宠
爱她,也就经常为她担心。对了,你看过《山达的俘虏》吗?”
    “《山达的俘虏》,听起来很熟悉。”
    “是一本书,你可能没看过。在我还是女孩子的时候,这大概是我们第一本浪漫式
的小说。当时我们没有热门音乐和披头,只被允许在下午的时候看点小说,在早上还不
行呢!”
    “多别致的规矩呀,”史德福说,“早上读小说和下午有区别吗?”
    “应该有吧,通常早晨就是所谓的一日之计的时间,我们需要做一些‘实用’的事。
比如去花园照管花木,或擦拭银器,这些是女孩子的家务,当然通常是应该随着家庭教
师在书房读书写字的。下午,就可以坐下来看故事书,《山达的俘虏》几乎是我们每一
个人所能到手的第一本书。”
    “我好像记得是讲一个很纯洁的,值得效法的爱情故事。我可能从我妈妈的书架上
拿下来看过。一定不带性色彩的就是了。”
    “当然,我们才不看黄色书刊呢,我们只看罗曼蒂克的爱情小说,像这本书就是,
一位很可爱的公主爱上了一位英雄鲁道夫·罗瑟戴尔。当时我大概才十二岁吧!你上楼
去看画像使我想起这位浪漫的费薇亚公主。”
    “姑婆,您看起来既年轻又幼稚,还动了真感情的样子。”史德福笑着说。
    “嗯,当时我也有这种感受。现在的女孩子就不行了,她们的爱都是生吞活剥似的,
想不通她们居然会因为看某一个人鬼叫似的弹着吉他,而兴奋得晕倒。她们这种情绪化
的表现,绝不是发自内心的真感情。我并没有爱上书里的英雄,我看上的是他的孪生兄
弟。”
    “哦?他有一位孪生兄弟?”
    “当然有的,他是一位国王,卢瑞坦尼亚的国王。”
    ”噢!我知道了。这就是‘卢瑞坦尼亚’这一个词的由来。是吗?(译者按:原意
为理想的王国)我还真的看过了呢。鲁道夫原来是国王的替身,被扣押在敌方作为人质。
想不到反而爱上国王的未婚妻费薇亚公主。”
    玛蒂达姑婆深深地叹了几口气。
    “是的,鲁道夫就有一头红发是继承他的一个很远的祖母。书中有一个地方,就讲
到他对这位远亲——爱玛丽亚女伯爵——的画像深深的鞠躬。当你跑上画廊去的时候,
我就觉得你简直就是鲁道夫的化身,回到过去去找一位祖先,因为她令你想起某一个人。
也许你也置身于一段罗曼史中?”
    “为什么您会这样说?”
    “你知道,人生有各种不同的模式。当你进入某种模式时,就会有一种特别的反应
与表现。就像一本编织书里有七十五种不同的图样,当你看到某一样特别的图案,即使
还未成形,可是你就会知道这是那一幅。你的情形呀,就我看,是一幅罗曼蒂克的探险
图。”她叹息了一声。“不过,我想你大概还不愿证实我的想法。”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证实的。”
    “嗯,孩子,你一向是个说谎专家,不过,没什么关系的。有机会你带她来看看我,
我只要求这样,而且要赶在那些实验医生用他们所发明的抗生素把我弄死以前。我不是
危言耸听,你看我现在吃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药丸子,你会晕倒的。”
    “为什么您会认为我有一个‘她’呢?”
    “难道说错了?直觉上,我认为是一个‘她’,我就说了。因为真的是有这么一个
‘她’,使你神魂为之颠倒。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找到她的?应该不会是在马来亚的
会议桌旁吧?某某大使的女儿?或是在大使馆游泳池旁一位漂亮的女秘书?嗯,这些都
不像。回国的船上?噢,不,你们现在不坐船了。那么,是飞机上认识的?”
    “接近一点了,”史德福不得不同意。
    “啊哈!”她雀跃地说,“空中小组?”
    他摇摇头。
    “哦,你去保守你得意的秘密吧!反正我迟早也会发现的,不瞒你说,这样反而给
我更大的乐趣呢。对我个人很感兴趣的题目,我总有一副好鼻子,嗅得出它真正的含意。
当然,我最近是不太过问世事了,不过。我偶尔也和几位密友见面,他们都给我很多的
暗示,我知道,现在的一些人颇有忧虑。几乎每个地方的人都摆不脱这种情绪。”
    “您是说现代人有一种普遍的不满足感,一种愤世嫉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一些在高位的人,他们对时事、世事都非常的忧虑。
这种风气弥漫在每个地方,每个国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你知道,我这儿有一个好女
孩,每天来念报纸,还替我处理信件。她就能知道什么是我喜欢的话题,而不会去读她
以为我虽然不喜欢但理应知道的文章。例如,她绝对不会读‘老年人的保健食谱’这一
类的东西。嗯,就我听来的,我觉得每个人都很烦躁,而且我的理论还获得一位老朋友
的证实。”
    “是不是那位很老的,军队出身的密友?”
    “他是一位海军上将,假如你想知道的话。不过他早就退休了,可是他还是习惯性
的分析、了解目前的时事。他们认为‘年轻人’是很多动乱的肇事之源,但是‘年轻人’
并不是他们忧虑的对象。每一个人都曾经年轻过。每个国家的年轻人都是热血沸腾。他
们抗议,他们示威,喊出各种激动人心的口号,那些口号也许连自己都不十分了解。年
轻人本身都具有反叛的气质。他们反叛,他们喜欢把世界改造成他们理想的模样。可是
他们是盲目的,年轻人的眼上都蒙着绷带。他们不知道做出来的事会有什么后果,他们
也不去顾虑那设在前面的陷阱。接下来会怎么办?谁是后面的操纵者?这才是我们忧虑
的。这进,同时还有一根鞭子等着它不走时便鞭策它。”
    “您的想象力好丰富。”
    “这不是光凭想象,也不纯是想象出来的,我的孩子。最早的时候,他们对攻击希
特勒的言论也是这一种说法。其实希特勒与他的青年团,是经过长期的准备的,那是一
场精密策划过的战争。第五纵队的势力,老早就根植在每一个国家,等待‘超人’的登
高一呼。这位‘超人’,在当时被认为是德国的希望之花,他们全国人都情绪化的相信
他。日前有些人好像也被这种类似的思想操纵着,就像忠心信奉的一种教条一样,但愿
他们的信仰是正确的。”
    “您指的是谁呢?”
    “我并没有指谁,我自己一点也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最近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不
懂这些人在计划些什么,还有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谁?何时?何地?为什么?都是一
个未知数。”
    “很有意思。”
    “而且还很可怕,同样的意念总会重复地发坐,历史会重演的。年轻的英雄鲁道夫,
金光闪闪,众人膜拜的超人。”她停了一下,才说:“同样的意念,你知道的‘年轻的
齐格飞。’”
 
    
  








 







七、玛蒂达姑婆的忠告



    玛蒂达姑婆仔细地看着他,似乎要观察他任何细微的反应。她那锐利的老鹰之眼,
发射出十足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精湛。
    “你那样子是听过这个名词是吧?”她说。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你不知道?”她的眉毛高抬着。
    “我发誓,如果说谎的话我会死。”史德福装着一副儿童的嗓音说。
    “我们小的时候总爱这样说,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
    “但是,你听人家这样说过?”
    “是的,有个人对我这样说。”
    “某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能是,我想可能是。您所谓‘重要’的定义是什么?”
    “这个嘛,可以因人而异。你最近负责了不少很重要的任务,不是吗?曾经代表我
们这个可怜的,困难重重的国家参加各种的会议,我相信你一定尽了你最大的心力,而
且也是你们同事中最出色的一个。不知道你们可曾谈出什么结果来?”
    “也许没什么很具体的,”史德福·纳宇说,“做这种事情的人,毕竟不能过分的
乐观。”
    “只有尽力而为,不是吗?”玛蒂达姑婆指正他。
    “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只可惜,最近的人们经常‘尽力不为”,可是他们反而都
有好的报酬,这又是为什么呢?您知道吗,姑婆?”
    “我可能不大知道。”
    “您不是每一件事情都知道的吗?”
    “倒也不尽然,我只是东挑西选,然后再把它想出一个道理来。”
    “哦?”
    “我还有一些朋友,一些具有真知灼见的朋友。当然他们不是聋得像石头一样,就
是半个瞎子,要不然就是一脚跨到棺材里,至少都已经不是能挺着脊梁走路的老年人。
可是,我们的某些部分仍在活动,而且效果更好,例如,这里吧,”她拍拍自己覆盖着
小心梳理的白发的头部。“我们发现目前的情形颇值得警惕,而且有些人意气非常消沉,
情况比以前严重。这只是我们观察的许多结论之一。”
    “不是一向都是这样子的吗?”
    “外表上是大同小异,可是他们用消极代替了积极,这是我们从外围观察的结论,
而你这个身在其中的人,应该可以知道那种一团糟的情形。最近我们又得到一个结论,
好像有某些行动在展开,而且有人在操纵。这其中一定有不少危险的陷阱存在,这股暗
流正在秘密地蠢动着,并不只是我们这一个国家,而是同时在许多国家进行。
    “每个国家都有一股新的秘密武力,都是一些视赴汤蹈火为常事的年轻人所组成的,
这就是危险的地方。这些人愿意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不幸的是,他们也未经大脑深
思就胡乱相信,只想改变他们所不满的现状。他们不但没有创造性,还有很深的破坏性。
有创造性的年轻人写诗著书,也许作曲画画,把他们一部分的乖戾情绪发泄在疏导性的
活动里,他们就不会有问题。可是一旦人们为了破坏而破坏,而且从其中得到那种变态
的乐趣时,魔鬼就有机可乘地把他们导向错误的方向。”
    “您一直说‘他们’,指的到底是谁?”
    “但愿我能知道,我也很希望了解真相呀!”玛蒂达姑婆说,“我们要有任何具体
的结论,我会告诉你的。然后,也许你可以采取什么行动。”
    “可惜,我想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事实上也没有必要让人相信,而且最好还是免开尊口为妙。现在的人都不可信任,
尤其是那些当政的人,或与政府有关的,或运气不好就想选个什么来当当的政客。现代
的政客,根本没有时间来关心天下的事,他们只着眼在自己的家乡,自己的选区,到目
前为止,捐款盘上的东西还够他们花用。他们脚踏实地做了他们相信对地方有益的事,
但当人们不再满意时,他们惊呆了。他们不能觉察自己的落伍,反而开始以谎言来欺骗
大家,终于使人们产生一种印象,就是:政治家认为他们有说谎的天赋权利。这种情形
的变化,其实并不久,大约开始于包德温先生那次著名的谈话。他提到:假如说了实话,
就会失去选票。连首相都有这种想法!还好,老天爷垂爱,我们还有几个好人,虽然很
少。”
    “您建议应该怎么改善呢?”
    “你要问我的意见?我的没错吗?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
    “快九十岁了吧?”她的侄孙提醒她。
    “才没有那么老呢!”玛蒂达姑婆有点不悦地说,“我像九十岁了吗?”
    “才不呢,您看起来像个六十六岁的富态老佛爷。”
    “这还差不多,虽然不是真话。假如我能从我的那些退役的海军上将、陆军将领,
甚至是空军元帅那儿得到一些内幕消息——他们也还有朋友,而且经常聚会——也许我
们可以分析出一点端倪来。嗯,‘年轻的齐格飞’,目前我们需要线索来探察这句话的
涵义。我不知道这是代表一个人?一句暗号?一个组织的名称?一个新出世的弥赛亚?
或者只是个热门歌星。可是这句话的确掩护着某些事——嗯,这幕戏不是也有一段主题
音乐吗?我把华格纳都请上阁楼去了——,”她暗哑的声音哼出一小段几乎无法辨识的
旋律。“齐格飞的号角响彻四方,对不对?你干嘛不去弄架录音机呢?然后把这一段音
乐录进去。”她用眼镜盒子敲着旁边的小几。“我们可能会误打误撞地触动某个人心灵
深处的秘密,而诱使他说出点什么来。甚至使他们认为你是同路人而让你进入他们的组
织,那么我们就知道了。”
    “您的点子的确非常高明。”史德福钦佩地说。
    “到我们这种年纪,除了出点子外,还能做什么?”老姑婆说,“我们既不能到处
逛,也不能出门去聊天,连到花园莳花散步都有问题。只能坐在椅子上,想一点什么奇
怪的东西。再过四十年,你就知道这种滋味了。”
    “您刚刚说的一件事,使我很感兴趣。”
    “只有一件?”玛蒂达姑婆说,“比例很少,不是吗?亏我讲了半天。是哪一件?”
    “您说我可能误打误撞地给某个人一种特别的印象,这可能吗?”
    “这可能是一条路,到时候就凭你的判断去认清好人与坏人,然后设法去发觉其中
的秘密。你要学着去渗透,然后挖掘,就像一只死亡甲虫一样。”她谨慎地说。
    “所以我就必须要在晚上吱吱地叫,以宣布某些人的死亡罗?”
    “事情总要这样做。我们的东厢就有一只这样的死亡甲虫,把它清除掉还得花不少
钱。你想把这个世界弄清洁也要很高的代价。”
    “比请个灭虫公司要花更多的钱倒是真的。”史德福·纳宇说。
    “这倒没关系,”玛蒂达姑婆说,“人们并不在乎金钱花费的多少,只要能使他们
真正的动心。就像购买东西一样,又好又便宜的东西,反而令他们怀疑。这是天下人的
通病,并不只是我们。我是说,现在的我们和过去并没有区别。”
    “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是一群能做大事的人,我们能打下一个大帝国,可是我们并不擅长于经营,
终于我们能体会大帝国并非绝对的需要。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洛比使我相信这个道
理。”
    “‘洛比?’有点耳熟。”
    “洛伯特·修翰。一个很老的朋友,右半身已经不能动了,可是还能说话,借着助
听器也能听得很清楚。”
    “他原来还是全世界最著名的生化学家,也是您的一群‘密友’之一?”
    “我们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很喜欢在一起谈话。”
    “哪来那么多话呀?”
    “当然,我们并不同行,我的数学一向鸦鸦乌,还好我们小的时候,女孩并不要高
分的数学来参加会考。洛比就是一个数学天才,大概四岁时,就有很好的表现。他也很
爱说话,因为我很幽默,经常能使他开怀大笑,所以他最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也是一个
好听众,而他的言论也确有许多独到之处。”
    “您也一样,所以我会很喜欢来看您,来向您请教一些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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