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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受学生和老师的欢迎,并且越讲越好。他根据有些老师的提示,除了认真地从提高认识的需要出发,大谈农业科学实验,谈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的远景和知识青年所起的重要作用,此外,也谈点实际的思想,例如,受到做教师的母亲的教育或受到哪些事情的启发等等。他最后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党的教导和母亲的希望。他的发言获得同学们的热烈掌声。
这里报告,那里开会,太阳下去,月亮出来,日子过得飞快。再割两造禾后,易志良上调到区团委工作,担任了石坡区的团委书记职务。
易志良回乡后,易凌胜再没有到学校去找陈兰英。条件是易志良每月负责易凌胜的生活费。他非常热爱母亲,十分同情母亲。这些年来,母亲为了他,为了生活,所付出的代价太多太大了!一年多来,在他的努力下,母亲开始过上安定和舒心的日子。这正是他之所以没有去继续读书的主要原因。而易凌胜在水库赌博出了事,也自觉矮了一截,不敢再张扬。不过,藤断自有篾来驳,经过一番滚打,他又摸出了一番门道,在市场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立脚的位置。但凡墟日,只要他一站在那里,便有许多人来找他。他搞的是黑市卖“满天飞”(粮票)的勾当。他的“满天飞”要比人家的略便宜一些,但每墟只卖一点,卖完即走,所以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市管会的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他像一条蛇,在这荆棘草丛里找到了洞口,便一头钻了进去。
第六回 两道友绝处逢生;卢依群败走徐昌。
有道是藤断自有篾来驳。易凌胜在水库栽了筋斗,却靠卢博财又在圩场上找到生路。
那一天他在圩场上看到卢博财时,见他两手空空,没有再做买卖谷子的勾当,但却行动
诡秘,藏头藏尾。他正在做生意。只见他两手抱胸,站在离卖谷子的地方较远的一个角落,东张西望,不久便有几个人围着他转。
“昌字的,一块;省字的,块半;国字的,两块。”卢博财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斜着眼睛扫了扫周围。
“昌字的,九五算,上次我跟你说了,要一寸。”一个高瘦个迎上去拍着他的肩叫道。
“省字的便宜点吧!”另一个五短身材穿着中山装衣服的抢到他前面去说道。
“就算一四七,咱牙齿当金使,说了算数。”卢搏财道。
“一四五!”那人说。
“好,快点‘磅水’!”卢搏财一挥手。
两单生意很快就成交。不到半点钟,徐昌县的粮票以九角半钱一斤卖了一百零五斤,瘦高个拿一百元来找回两毛半;南方省粮票以一元四角五分的价钱也卖了一百斤。跟着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但卢博才却说没有了。只见他把眼一瞟,说“市管会来啦!”,便脖子一缩,两脚抹油,溜之大吉。
原来,那一次卢博财与易凌胜一起偷谷出事后,他村里的治保主任便把他管制了。他虽然家庭成份中农,但旧社会他在税局任过伪职,参加过三青团,并且还是小组长,属骨干分子。东桥村治保主任见他不务正业,便给他戴顶帽子,限令他有事出入要请假。他只得手拎畚箕规规矩矩在家里附近捡粪,半年没敢踏出村口。
天无绝人之路。正当他一家难过四月荒的时候,他的一个在省府做参议的伯父到桃州开会,路过徐昌,电话打到在东桥村的供销社来,叫他到县政府的招待所里去见面。解放前,父亲曾在伯父手下任事,但不幸早逝,伯父便常常看顾他们。但大家久不见面,也很少联系,只是逢年过节便能收到伯父给他寄来的钱。伯父头发灰白,但气色却很好。他说这次开会也落农村了解些情况。但来去匆匆,便不回乡下了。他详细询问了他家里的情况后,便拿了些钱给他去买粮食。在招待所那里,他意想不到的是认识了一个也去见伯父的表叔。这表叔姓罗,四十多岁年纪,商人出身,红红的鼻子,家名罗楷光,绰号老鸡公,两只眼睛看人的时候骨碌碌的转。他在一个墟镇的粮所门市部工作,专管粮食供应买卖。为人极是机灵。两人往来几次后,表叔见他投机,便拿些粮票去叫他去卖,二五分成。
“我这里门市卖米两人轮班,粮食进进出出,无人核算也根本无法审计的,不拿白不拿,票子过期作废。但你卖出必须绝对安全。”表叔说。
“保证万无一失!”卢博财拍着胸脯道。
开始的几次,他每次只卖几十斤,很是顺利。当一张张钞票刷刷刷地塞进袋里时,那种感觉再舒服不过了。可那一次正当他用手醮着口水算钱的时候,他就被市管会的捉住了。市管会的查问他粮票是那里来的,他说是转手买卖的,幸得就没再查问下去,却连钱带票全部没收。他认识这几个管市场的原都是圩上的几个街趟儿。虽不是政府的职员,但袖上别着市管会的红袖章,眼睛便瞪得铜锣般的大。他们东管西缉,这头打草,那头捉蛇,横吞直嚼,吃鱼不吐骨头,没收也不给开条子。但他却不敢做声,就像做梦撞见了鬼的一般。他现在戴着坏份子的帽子,不但趁墟要请假,而且在墟上也很怕遇见村里的人。他担心要是村里治保会知道这件事的话,这碗饭就砸了。所以,他每次卖粮票的时候就象做贼那样紧张。一只眼睛看钱和票子,另一只眼睛却要看十步之外的人。他需要找个可靠的搭当,早就想着叫道友易贝车来帮手,却就是总不见他出来。今天俩搭档一见面,三句半话便入港,卢博财喜笑颜开。他叫他先站在一旁见习。
第二墟开始,他的位置便被易凌胜接代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干起了无本生意。社员们只见易凌胜每墟都空手出去,但却总是喝得满面红光的回来,手里还拎鱼吊肉。正不知他干的什么勾当哩。
这一个荒月特别长,村里的缺粮户多是瓜菜充饥的。但毕竟断粮户不很多,农业社里还有一部分返销粮,捱十天饥八天的,便又到了割禾的时候。家里有些小收入或还有东西拿去卖的的都不叫断粮户。他们能倾囊所有去黑市买议价粮来度过荒月。卢博财和易凌胜的生意倒也解决了许多人的肚子问题。
这一日,两搭挡卖完票子后,到供销社去买烟倒酒。走入街里来,只见供销社前面的一块空地上人头拥拥。近前一看,原来那一扇白墙上,贴满了许多大字报。大字报上面有几个醒目的大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下署石坡区人民政府主办。易凌胜无心看读,卢博财却挤进前去,一张张的浏览起来。
这些大字报有写谭区长犯官僚主义的,不体察民情,把农民的一大片土地开沟用了却又没有补偿;有的写区政府管农业犯主观主义的,亩产定得太高;有的写农民的自留地太少的,也有写农民的余粮征购负担过重的;又有圩镇居民争房产的;也有揭露某干部作风不正派的;更有对某些农业社干部不良行为有意见的。卢博才不觉看入了神。咦,有话不当面说,却把它写在纸上,鸟你矛商量,这却是破天荒的怪事儿。想不到一个小墟镇,鸣放起来竟也五花八门的甚是热闹。还有一张小字报贴在下面最显眼的地方,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题目用红笔勾画着:《广东农民生活接近饿死边缘》。
“看它个鸟,吃饭去,咱肚子闹革命罗!”易凌胜在背后说道。
“慢着,你看看这张在报纸上剪下来的,这里说的卢依群莫不就是我伯父哩!”卢博财小声说道。
易凌胜立即从鼻子里发出孔、孔两声,他先清一清鼻道,便也挤前去读了起来:
“以普通农民中等水平的粮食每个月每人30斤谷子来计算,每月便最少要缺15斤稻谷。一造六个月便缺90斤稻谷。一户五口人的家庭一造就缺450斤粮食。要买这四五百斤的粮食,对本来就困难的农民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中上水平的每月每人40多斤谷子,可这四十多斤谷子也要卖一点来做家用。家中养两只老母鸡下蛋,卖的钱男人们都拿来买烟吃了。要是家里有谁病了,没收入的农民还得卖点粮食来治病。所以,未到荒月,大部分农民却已经开始度荒了;至于一些在三十斤水平以下的人,日子就更难过了。有些钱的家庭,拿钱去买黑市粮;没有钱的人便只得吃瓜菜过日子。现在农村中饥荒的现象很普遍,患营养不良或水肿病的人不少。广东一些农民生活已接近饿死边缘。幸得政府及时采取了一些救荒措施,故还没有看到乞丐和逃荒的现象。我看政府应该放宽征购粮食的政策。”
“这卢依群怎么这么了解情况啊!”有人叹道。
“他说出了农民的真心话!”一个后生说。
“他说的尽是我告诉他的话哩!”卢博财有点得意的轻声在易贝车耳边说道。
“干部报大产量,余粮年年增加,这些情况他还不知呢!”一个戴眼镜的壮年人道。
“象解放那阵子,把田分给农民耕有多好呵!”一个穿着中山装,像农业社小干部那样的中年人说。
“------------”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但大都是一些空着两手的朋友。那些挑着担的,背着包的,抱着家杂或挽着竹篮的,都来去匆匆。他们不知道供销社门口这么多人看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他们只着紧在散圩之前得办完要办的事情。但也有几个衣着干净,干部般模样的人,叉着手站在一旁观看。不久,一个脸额赤紫长得又胖又矮的同志,拿了一支红笔,拨开人群,走到前面去,把大笔一挥,那张小字报上便被画上了一个大交叉。
人们立即停止了议论。大家不禁扭头来看看这位面带点儿杀气的汉子。有人认得他是区里民政室的同志。他正眯着眼,半笑半讪地扫视着人群,许多人便赶快散去了。卢博财连忙拉拉易凌胜的衫尾,两人赶快离开了贴鸣放大字报的场地。
大字报贴了一个多月,逐渐就没有人去贴了。墟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也很少有人再去关心那些事情。大风和烈日已把那些大字报撕裂得体无完肤,有的已剥落下来。但唯独那张打着红叉叉的小字报却仍端端正正的贴在那里。有人还在边上加了红纸边,既达到稳固的作用,又使它显得特别鲜明醒目。
市场里,黑市粮价又升高了一些,杂粮也跟着看好。有人传说,报纸话农民接近饿死边缘了,政府就快要放粮救荒啦,便有许多人够胆吃多了些。“今朝有粮今朝饱,明日无粮跑返销。”弄得高级社社长们每天都总要被十个八个闹返销粮的人围着转。这些社长象禾田里的小米鸡鸟儿那样,藏头躲尾的,甚至连家里也不敢回去。有些缺粮户,尽管肚子没吃饱,可拳头大过板斧,叫起来比狮子还凶:“老子是贫雇农,饿死了我的话你要负责!”也有缺粮户全家人坐在社长的家里,不拿到粮卡就不走的。村子里,贫农们骂社长的事无日得了。有些社长的女人们觉得实在过不去,肚饱人不知肚饥的苦,便拍起桌子,毅然代替男人们跟他们吵了起来。
社长们在区里开会时,好多人都说这社长不好当,活受气。大家见了面说的话都是一个内容,人人的脸都是苦笑的,心情和秋热的大地那样焦炽。他们似乎都感到快要有什么事发生了,就像这焦灼的天气那样,热久生风,久旱必雨。
一场台风就快到了。
那一天晌午,天气异常闷热,炙肤的太阳正全力发挥它的热量烧烤着大地。石坡区区政府的会议室里,区长谭学东正在召开区政府工作人员的会议。会议室里门窗紧闭,没有风扇,没有写字台,人们坐在一张张长凳子上认真地作着记录,每个人都汗流浃背,但大家都没有扇扇子,也没有揩汗。他们正紧张地在听区长传达上级会议的精神。
“右派分子头脑发胀,极为猖狂。为了充分表露他们的丑恶嘴脸,最近报纸上登了不少反面文章,有些甚至是有煽动性的言论。对此,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高度的警惕。现在广东叫得最凶的是卢依群。他叫嚣‘广东农民生活接近饿死边缘’。他利用一些局部的暂时的现象,夸大其辞,恶毒攻击统购统销政策和农业合作化,这是对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的污蔑,影响极其恶劣。我们要教育群众,提高认识,孤立反动派,打一场反击右派的人民战争,使反动派陷入被动。
上级要求我们做好三件工作:第一,要充分发动群众,依靠贫下中农,先要做好思想工作。各个村要搞忆苦思甜,树立典型。大诉旧社会的苦,大讲新社会的甜。第二,要做好一些缺粮户的安置工作,发放一部分返销粮。这半个月里,大吃户的基本口粮要有人控制,每三天到高级社里领一次,保证餐餐要有米落锅,不能断炊。第三,各村有浮肿病人的,集中到区卫生院治疗,不能留在家里。这个卢依群原是国民党的起义将领,现在在省的一个单位工作。他是我们徐昌县石坡区人。据说,这几天上级安排他回到他的家乡来作调查了解。为此,我们全区各村都要做好准备工作,不能有半点失误,使右派分子有机可乘。现在请张滔书记作指示。”
“我补充两点意见。第一,东桥村卢屋是卢依群的祖宗迹,他必定回去。我们要具体研究对策并作好安排。第二,对右派分子不能太客气,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由易志良组织一批青年团员和几个老贫农来对付他,适当时候可用革命群众愤怒的声势吓唬他一下,吼出贫下中农的正义的呼声来,但不能半点动他。”
张书记是石坡区新任的党委书记。他原是县委办公室主任。近二、三年来,从水库劳动发现易志良开始,到试验田的成功,他亲眼看到了这个知识青年的成长。他开始关心这个青年。他喜欢他的憨厚热情和工作干劲。这是新一代的干部,比没有文化的农村干部有见识和有创劲。尤其使他喜欢的是那一天他发现他竟是老同学陈兰英的儿子。他对陈兰英,总有一种未竟的心愿。当他知道她现在的境遇和易志良所作的许多艰苦努力时,他就想为他的进步铺设一些台阶。他把他调到区里来工作。任团委书记。他需要通过运动和一些具体工作来逐步提高他的觉悟和能力。
会议过后,大家都分头到各村去组织忆苦思甜大会。易志良力挑重担,分到了去东桥村的任务。他通过访贫问苦,了解了几个在旧社会苦大仇深的农民。其中有一个叫卢展昌的,三代讨食,事例最为典型。
“我们今天统购统销就是要勤俭过日子。只要计划得好,自留地里再种点番薯,不但不挨饿还能饲猪养鸡。可旧社会就惨了,穷人难过四月荒。咱贫雇农无田耕,一到四月荒真是两手抓壁无沙跌啊,你有啥办法?便只得去逃荒乞讨。那一年天旱,赤地千里,大家都去外面逃生。可有的地主却大兴土木做新屋。我母亲怀着身孕去地主家做杂工,每天管吃一餐饭。但她把自己吃的大都拿回来分给孩子们吃了,一家人都捱着饿过日子。那一天,母亲饿得实在不行,看见路上有人挑着一担担白花花的地主老财建屋子的石灰,她听人说是面粉,便跑前去抓起来就吃,把口舌都烧坏了。从此她口舌糜烂,吃不下东西,不久就这样活活饿死了!”卢展昌在诉苦大会上讲了几场,每次都讲得很伤心,涕泪俱流。下面的群众都很感动。有的也就自己诉起苦来了。
忆苦思甜大会开得非常成功,多数农民都受到教育。以卢展昌为代表,再组织几个老贫农,加上村团支部书记卢伟导和几个积极的青年团员,一支与卢依群辩论的基本队伍就组成了。易志良给他们每人每天在生产队加记十个工分,另外区里再给每人每天补助半斤粮食和三毛钱。
不久,卢依群和几个随行人员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乡来了。但他不受欢迎。他青年时候读书从军,家乡认识他的人已没有几个。侄儿卢博财一家人这一天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他到乡亲家里深入去访问了一些群众,也揭了揭他们煮食的锅盖。但那些看来是面黄肌瘦的人们报以他的却是吃饱了肚子的回答或是冷淡的和无可奈何的目光。村里还民主的召开了一个辩论会,用事实驳倒了“农民生活接近饿死边缘”的谬论。东桥村没有人说吃不饱,更没有因饿而浮肿的病人。卢依群没有事实根据,陷于被动的质问中。他只能摇着扇子认真地听取群众的发言,并也不时想提出一些问题。辩论会越开越剧烈,到了后来,有人愤怒地高喊;
“不忘阶级苦!”
“牢记血泪仇!”
“不许卢依群污蔑统购统销!”
“农业合作化就是好!”
“------------”
群情激愤,辩论会最后以卢依群低头认错告终。几天以后,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卢依群在几个同行的护送下,准备秘密乘搭公共汽车离开家乡。那天早晨,汽车开出之前,却有不少青年农民和工人早在车站外面等候。他们愤怒地高呼:
“卢依群滚出都昌去!”
“打倒卢依群!”
“不许卢依群乱说乱动!”
“------------”
当汽车徐徐开出车站的时候,人们把写着这些口号的标语都贴到车上去。有人爬上车窗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