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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员健康,则更常见。」
「我觉得不算是完全正确……男朋友,我不是有吗?」杨雅昕笑了:「那主任的建议呢?」
「当然是继续升学。」刘医师看著她,柔声道:「护士的处境,要看护理长的脸色,只要巴著护理长,一切好办﹔要是惹到护理长,一切免谈。妳呢?妳能学习这裡拍马逢迎的官场文化吗?」
「所以在我们医院上演的,就是护士版的《白色巨塔》?」
「无论是医界或护理界,情况都大同小异。」
「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主任,我不是唸书的料。」杨雅昕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在护专的时候,就已经考取护理师的执照,我早具备了就业的实力及条件,回去念二技早就够我烦的了!」
「那我建议妳出国唸书。」
「我家没那个钱,我妈也不会赞成。」
「我要妳考虑出国唸护理,讲难听点,是为了取得学位,以便将来得到更好的职位﹔就台湾来说,现今各大医院及医学中心,以后只会录取大学护理系毕业的人,这已经成了一股趋势。说实在话,即使妳混到护裡系毕业,院方为了节省成本,只会缩减基层的部份工时人员及正式人员该有的福利﹔像护理学院一毕业,护士可以选择去美国或其他国家,而到美国当护士薪水很好,工作时间也会缩短一点,虽然忙得要死,但美国缺护士,有人去就会马上发绿卡,因为当地护士并不多。或者,妳更可以去那裡拿个洋学位,一毕业就可以选择想去的国家玩几年,然后再回来台湾,洋墨水印出来的学歷,可以让妳的薪水至少从五万五开始起跳。人生看得长远一点,又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的护士都很难做,还要在医院当台佣!薪水少,又没有假日可言!护士一定要学歷很高纔好吗?学歷高,也不一定有医院要,因为廉价的小护士太多了,能从护专请两个吃苦耐劳、三万块就能打发的小女生,何必再找一个留洋却贵一倍的老太婆呢?」
「想成为管理阶层,学歷和证照是最起码的敲门砖。」
「我对当主管没兴趣。」
「如果不喜欢国内的护理环境,也可以选择去国外,或是当家庭护士,薪水照样好得不得了。」
「我的英文很破。」
「妳可以自修英文。」
「自修?」她哈哈一笑:「到了放假,我只会累得赖在床上昏睡,根本就爬不起来。念书?还是省省吧!」
刘季庆无奈地嘆了口气,没再同她提留学的事情了。
杨雅昕看著他,虽然能够瞭解老先生劝说的心意,但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人又惰性十足,可能一辈子都得在埋怨和悔恨之中度过了﹔便当吃完之后,她拿出上次还没打完的报告,烦躁地研究该如何修改。
「妳在读什麼?」他忍不住问道。
她瞪著手上的文件,不悦地说:「我在看昨晚写的企划案草稿,护理长要我们设计护士节的表演节目。」
刘医师看起来有些诧异。「妳还要兼职做企划?」
「是啊,就因为护理长说,内科去年表演的节目很烂,所以要我先写份报告给她。」杨雅昕的脸都快垮下来了。
「不能随便找几首歌唱唱吗?」他建议:「要不,就带些团康游戏?」
「五月十二日既然是国际性的护士节,干嘛不放个假慰劳我们一下?」她烦躁地撇了撇嘴:「护士节不列入补假就算了,还要我们排练怎麼上台耍宝,这就够我呕的了﹔去年的节目怎麼样我根本不晓得,那个时候我也还没毕业啊!糟糕的是,今年的表演如果没能逗得大家笑,我还得等著被骂。」
「这麼惨啊?」
「你纔知道?」
刘季庆看著她一脸气嘟嘟的样子,便安抚道:「我帮妳跟护理长说看看,妳都这麼忙了,那些有的没的杂事,我会建议她尽量减少。」
但她似乎还是无法紓解眉头的皱痕。「那就先谢谢主任啦。」
刘季庆搂著她瘦削的肩膀,看著这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女孩,想著他那唸国立大学的儿子每天忙著联谊和约会,表情总是无比地快活﹔可是到了医院,不管是她,还是其他的小护士,她们年轻的脸上,却都佈满了忧愁与愤怒的阴暗神色。
医院就是酝酿社会主义的温床,而从「社会主义视觉经验」,瞭解黑格尔的集体主义,与马克思的艺术工具论,其实是必要的。
黑格尔反覆强调,个人自由是渺小和肤浅的,个人只有融入有机的社会中,才是有意义的,强调集体的力量与作用﹔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思想,基本来自於黑格尔哲学,而马克思主义对艺术的定义,就是社会批判,因为他认为艺术应当使人们更深刻地认识社会,认识人与社会的关係,从而推动人们去改造社会,因此把艺术看作是革命的工具。
在全球化的后现代时代,集体的权力,正被全球化特徵的跨国经济势力所取代﹔而在医院,小护士的生存空间,也被医护病三方所渐渐剥削──在所有人们的眼中,这些年轻的护士,必须完成许多不可能的任务──应该要服务他人,并且娱乐长官。
他本来就晓得,这个小女孩接近他,只不过是为了工作上的便利与需求,但脆弱的人都想倚赖强壮的人,这也无可厚非,没有什麼需要责备之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发生性与爱的纠葛,本来就很正常,何况他喜欢她,也希望她在自己身边能常常露出笑容。
连过个节都不得安寧,也不能休息,这还不值得同情与支持吗?
第十一章 單身生活
刘季庆喜欢逛书店,但是看书之外,他还有一些属於中、老年人的兴趣,如果週末不出门去四处走走,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到了晚上还会腰酸背痛﹔这可能是心理因素,或者他真的老了,需要足够的养生运动,亦或是不习惯离婚后的独居生活,更不喜欢几十个本地电视频道那些低俗的综艺节目,所以他需要到外头轻鬆一下,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小时候看过一些文学评论,专门探讨什么是经典,好像説是在一定特定时期,具有指导性作用的作品,具体还有一些标準,一时想不起来,总而言之,经典不是随便当的﹔他喜欢去书店找一些经典小说来看,不管是不是照本宣科或不厌其烦的再版,印刷得再好,也就是一本厂商为了赚钱所印的商业小说,但是比起书籍陈列架上面那堆乱糟糟的言情小说,他还是寧可翻翻金庸小说。
逛完书店,他最常造访的地方,就是超级量贩店。
採买的内容和记帐,本来是妻子在离婚前的固定工作,谁说女人的数学和逻辑不好呢?她们总能因为买到最便宜的过季商品而快乐一整天,可以不断帮丈夫购买需要的日常用品,还不时会货比三家,精打细算得要命。
前妻热爱名牌,无论是在百货公司,或者是逛到精品店,她都能够很快速地发现名牌的踪影﹔名牌衬衫、名牌西装、名牌领带、名牌领带夹、名牌皮鞋、名牌皮带……他对名牌没有太多认知,但是前妻总是如数家珍,并且把花费都控制在每个月的预算范围内,每天帮他裡裡外外打点得好好的,可他现在连开个会,都不晓得要打哪一条领带,直到上个星期,也纔发现有「烫衣浆」这种喷雾式的好东西,离婚的这一年以来,花在那些纯棉或纯丝衬衫那些复杂几何图形摺痕上的时间,还有他不小心被熨斗烫到的次数,每每让他体会到前妻的优点。
货品齐全的量贩店比起百货公司,在选购上更为方便省事,於是只要在量贩店裡面发现了某些特价牌子,对他而言,似乎变得比名牌更为可贵。
他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袜子是哪种牌子,反正随便都有一堆各色各样的特价品,而且他週末的早、午、晚三餐,也都可以在此处购买﹔许多人涌入量贩店,有的人就著买到的东西,就在量贩店出入口的地方使用起来──吃的吃,喝的喝,用的用──或许,他也是别人眼中的某种片段,那种坐在样品沙发上胡混、看报或吃早餐的一个晨景,或者是午后的几幕连续剧,也因此他不禁猜测:自己可能已经选好养老的地方了。
他喜欢量贩店的原因和一般人并没有什麼不同,无论缺了什麼,只要下楼踅一趟,总是能立刻就在某个架子上找到想买的东西,小从刮鬍刀片,大到电冰箱或洗衣机,什麼都买得到﹔最糟糕的只有一点:就算是目前不缺的民生用品,一看见特价招牌,突然发现自己產生了无法停止购买的慾望,就像是恶性循环,只会愈买愈多,直到某一天,发觉储藏柜可能塞不下了,或者家裡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堆放这些杂七杂八的物品,而这个月的零用可能又透支了几万元,就会让他感到相当烦恼。
事后的后悔,比行什麼恶事都还来得可怕。
一个男人可能不会烦恼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一个离婚的独居男人,却会烦恼许多生活中的琐事。
就像一般的中年人,刘季庆喜欢喝点小酒,夏天喝啤酒,冬天喝红酒,总是要配些瓜子或花生﹔由於胃得不到休息,常吃宵夜会得胃癌,睡前三小时如果吃东西,人也会发胖,下午五点后更不能大吃大喝累积脂肪,所以他硬著头皮把吃吃喝喝的坏习惯给戒了,还庆幸自己后来因此瘦了五公斤。
健康守则第一条:早上醒来先喝一杯水,预防肾结石,也利尿。每天十杯水,就不会得到膀胱癌;白天多喝水,晚上少喝水,就是保健的不二法门。
除了随时不忘喝水,他还喜欢吃中式的早餐,只要豆浆加上烧饼油条,好像就能补充一天的精力来源,因此他在晨跑之后,就去附近的传统菜市场买烧饼油条﹔不过,每个人一个星期只能吃四颗蛋,吃太多对身体不好,所以他喝豆浆时,绝对不会加鸡蛋,也不会加糖,超市或量贩店裡面没有不加人工甘味的豆浆,要喝原味的豆浆,就只能找菜市场的小店买。
他不吃醃製食品,也不吃烤肉或滷味,鸡屁股和醃製品都含有致癌物,所以他绝对不碰。
饭后吃水果是错误的观念,应是饭前吃水果──只有番茄例外──空腹时不吃蕃茄,他总是选择在午饭之后吃些小蕃茄。
医院裡有几个留洋的医师,没排班时最喜欢聚在一起喝下午茶,但他从来不去凑热闹﹔交际可以,应酬也罢──他只参加健康的交际应酬──奶茶因为高热量、高油,没有营养价值可言,长期饮用易罹患高血压、糖尿病等疾病,多油脂的食物还得在肠胃中花上五到七个小时去消化,并使脑中血液集中到肠胃,容易在上班时昏昏欲睡,所以他绝对不碰。
他也不喝咖啡,以前为了加班,一天总会喝两杯以上的咖啡提神,结果喝太多又会失眠、胃痛,所以他跟著戒了咖啡。
为了保持健康,他早就遗忘了自己曾经拥有的饮食恶习,好像离婚之后没有别的要紧事,除了管好自己的身体,他已经没有别的人生目标可以追寻﹔戒了酒、咖啡、不抽菸,以及避免沾染上任何的不良习惯,使他好像每天都在寻求尼本提(Nipenti,古埃及解忧女神之名,亦为古埃及一种用石榴製成的药,服用后可以忘忧),藉此忘记工作或生活上的烦恼。
看多了生老病死,或许他已经觉得麻木了﹔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变成只有一个人的家,纔是让他觉得如此烦躁不安的主因。
前妻总是不忘叮嚀他该做些什麼和不该做什麼,可能每个女人都是男人生活上的导师,以前认为妻子嘮叨多事,现在纔逐渐发现她的智慧与种种好处:细心、体贴、包容、任劳任怨……这诸多优点,她对於生活琐事的智慧与能力是无限大的﹔一个生活贫乏的男人,或者可以说:一个离了婚的中年男人,除了学习自制,纔得以面对孤独。
习惯了孤独与自制,一个男人还需要什麼呢?
第十二章 醫者父母心?
最近为了带那些实习人员,所以一直上白天班,杨雅昕很高兴能让自己的身理时鐘从朝八晚四中恢復正常﹔晚班是十二点下班,大夜班更惨,从十二点要一直熬到八点天亮,如果每个星期都照著三班轮值,谁不会发疯呢?
走到一OO六室,她开始带著学妹们,一起帮两个病人量脉搏、体温及血压,并且教导她们如何做纪录。
忽然间,她发现其中一个患了胃癌的病人,竟然在偷吃家属帮他从楼下买来的早餐。
於是她立即指正道:「林先生,你的身体情况还不够稳定,一定要吃这裡爲病人特製的早餐──」
「每天都是吃稀饭,谁受得了啊?」病人似乎一早就在胃痛,口气当然很差:「妳们这裡的食物难吃得要命,份量又少,难道我连吃点东西的自由都没有吗?」
「外面的食品可能会有加工製成品,对你的胃不好──」
「我就讨厌稀饭拌鱼鬆!」
杨雅昕在病人面前被斥责,心一横,她决定开始现场教学。
「林先生,三明治中若有培根、醃肉,不可和优酪乳一起吃,因为培根、香肠、火腿、腊肉等肉类加工食品,内含硝酸盐,这种东西是用来防止肉毒桿菌生长的,目的在於避免食物產生毒素﹔可是,如果你把培根三明治和优酪乳这种乳酸饮料一起吃,硝酸盐会生成亚硝胺,这种成分会致癌喔!」
「会致癌又怎样?」病人继续发飆:「反正我都得了癌症,要我每天吞那种没有半点味道的烫青菜,还不如早死早了!」
「我跟你说不行就是不行,」她忍著火气说,「林先生,别因为你现在是癌症患者,就可以轻看生命。」
「命是我的,干妳屁事!」
「林先生,我认为你住进医院,并不是爲了要从癌症之中获得解脱﹔相反地,你因为得到癌症,所以想要住进医院得到解脱。」
这番话似乎是说到了病人心坎裡,在面对人生最后几年,总是充满了愤怒,像是一个美好世界中突然出现的末日景象──死亡逐步走近──任何人在经歷并调适这种漫长的挣扎时,亲自涉入实际的恐慌,因此对於身边关心他的人,病患就如同见了血的锋刃,言谈之间就会开始变得激进锐利起来。
「妳是否很想揍我又不用受罚?」他冷笑:「妳不敢,因为像妳这种烂护士,只会考虑到后果。」
杨雅昕看著一边目瞪口呆的学妹们,心裡想著:这还不算是最难缠的病人,要是真的遇上了,也许这些女生就会吓得马上跑光光吧。
狂傲者同生命作对,狂暴者与死亡为邻。她可以无视於那些人的意愿,目睹他们一步步地自己走向停尸间吗?
怀著疑虑,她们继续踱到隔壁的一OO四号的两人病房。
这间房裡住著两个老人,他们平时就爱斗嘴,每次在进门之前,杨雅昕总能听见两个老先生的争执声音。
一个是小学毕业的独居老人,姓萧,患有短暂局部缺血性麻痺,算是轻度中风的一种,除了脾气不好,血压状态也不甚稳定﹔另一个老人则曾经是医学院的脑神经外科权威教授,姓胡,每个人都叫他作「胡教授」,虽然长了脑瘤,却不愿马上开刀,还是待在普通病房调养。两个老人照理说没有任何共通之处,虽然彼此的学识和经歷相差甚大,但是老人们却可以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吵得非常起劲。
「早安,我带新人来量血压了!」杨雅昕看著两个老人,微笑著问道:「胡教授和萧爷爷,你们觉得怎麼样?」
「我就说嘛,昨天晚上的连续剧他不让我看,结果今天早上没有重播──」见每天早晨固定的听眾来了,萧爷爷开始气嘟嘟地数落著,「我下午就要出院了呢!」
胡教授继续说道:「连续剧的重播,目的就是倒退隐藏,这是洗脑的方法之一,方法是用倒的方式听音乐或声音等,用以暗示,使人在潜意识中,產生相反的意念。」
「你在扯什麼鬼啊?」
「反正我讲的你都听不懂。」
「一天到晚只会说那些骗鬼的东西,省省吧你!」
「闽南人就是笨,而且总是不听别人讲话的内容。」胡教授烦躁地说,「自民国卅八年以后,我们有一项不成文的协议,让闽南人与客家人和平共处﹔不过,现在在医院裡,这种协议就不存在了,所以闽南的病患当然就会对付客家人,手段就是连续播放他们的低级趣味,想让我跟他们同化。」
萧爷爷似乎还在爲连续剧的事情生闷气,对著帮他测血压的护士拉长了一张脸,然后继续看他的晨间乡土剧。
胡教授看著杨雅昕教导女孩们帮他量脉搏,不禁问道:「妳们真的享受自己的工作吗?」
小护士们在一边唧笑著,没有回答他的怪问题。
「海明威曾经说过:『世界是个好地方,值得为它奋斗下去。』」老教授嘿嘿一笑:「但是,医院通常把冷漠当成美德,总是把活人当死人医,再怎麼奋斗也没用。这个鬼地方,妳们还待得下去啊?」
杨雅昕沉默地看著老人,又望了望身边那些小学妹,心中有点同意他的说法。
然后胡教授说道:「我跟妳说,我上次去借了几本书,结果就被人跟监﹔全台湾的图书馆都跟调查局连线,只要妳去借阅思想有问题的书籍,调查局的人就会开始监控妳的生活。」
女孩们终於被老先生的说法引起了兴趣:「真的吗?」
「又在胡说八道了。」萧爷爷从电视那边转过头来说。
胡教授不睬他,又问:「妳们知道炸弹要怎麼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