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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人很好，特别是你妈妈，其实，在你们把我、当成家人之前，我就已经、把你们当成……当成家人了。可是，我只能在心里想，我不能……不能真的接受。我活不久了，我不能让你们、知道真相，我只有拒绝，只有……只有离开。云动阳……”他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不是无情无义，不是……”
“我知道，知道你不是……”
“我写了辞职信，塞到了、广告公司，我以为你们、会恨我、会忘了我，可是你……你和萧英居然、还会来找我，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朋友！我无法……无法当面拒绝、你们。”郑炎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说：“但是新年到了，我不能再自……自私地拖……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你们总会有一天、会知道、一切的。可是离开之后，我好想你们，趁着……趁着五一假期，我忍不住想……想回来看看。是我自己、不小心，被孙杰、看见了，所以，不怪你，真的不……不怪你！你、不用内疚，是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自己的错，是我不应该、回来的。”
我哑着嗓子看着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别怪自己，好吗？回答我，否则我……我死了也会、不安心的，回答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将哽在喉咙的悲伤咽下。
“只要你好了，我就不怪自己了，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
“好不了了，我知道的。”郑炎笑了笑，断断续续地说：“告诉萧英、雅静，我、祝福、他们！你也是，你和王影、一定要、好好的！”
“快到了，就要到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哭道：“救护车就到了，就到了……”
郑炎脸色苍白，眼珠渐渐地上翻，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下辈子，我、一定做……做云……云伯母、的、儿子。”他的手无力地动了动，我连忙接住了他，将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脸上。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说：“其实，我好……好想、让、你做我、弟弟！”
“哥！”
哥没有等到救护车，就在我怀里睡着了，睡得那么安祥、那么安祥……
我嘶声喊着他，试图摇醒他，但我又不愿因为他的不回应，而让自己彻底的死心。渐渐的，我安静下来，我只是紧紧地搂着他，不发出一点声音。在我怀里，哥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冷，我不肯承认，却清楚的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再叫醒他了。
因为有哥的保护，我几乎没受什么伤，在医院里对右臂做了简单的处理和包扎之后，我就被带到了派出所。我在派出所里看到了狼狈的孙杰和其他几个人，我有满腔的愤怒，却提不起一点精神冲上去。
家人和朋友们很快地闻讯赶来了，我的耳朵中一下子塞满了哭声，四面八方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萧英来回的踱着步，红着眼问：“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我无法回答他，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我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胸口上还能感受到哥留下来的冰冷。我知道王影在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但我看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录完了口供，我们去了医院，在太平间里看到了躺在冰硬铁板上的哥。他们又哭成了一团，我却已经没有了泪水。
“别哭。”我安慰着他们说：“哥不想我们伤心。”
走出了太平间，先前在车里的那个警察将一个袋子递给了我，里面装的是哥的一些遗物。我打开看了看，干涸的眼眶又一次溢满了泪水。
袋子里装着哥的手机，那个我们曾经在一起用吹风机吹过的手机，还有一个钱包。我记得哥曾说过钱包里有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可是里面除了一些零钱，只有一张照片，那是八月十五在我家院子里照的全家福。
照片中，哥轻轻地挽着妈，笑得那么开心。
妈双手颤抖着将照片从血迹斑斑的钱包里取了出来，照片背后有一行工工整整的小字：“炎子与爷爷、爸爸、妈妈、弟弟摄于二00四年九月二十八日（中秋夜）”
……
43：我们分手吧
哥和奶奶一样被葬在了南郊，他的墓碑上刻着他家人的名字。葬礼结束的当天，妈将那张全家福放得大大的，挂在了奶奶的遗像旁边。
“别伤心了。”爷爷说：“别让炎子走得不安心。”
“对。”我轻轻地搂着妈，说：“哥说了，下辈子一定做你儿子。”
“不！”妈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止下辈子，这辈子他也是我的儿子！”
“是的。”爸轻声说：“是我们云家的儿子！”
晚上，王影约了我，有件事，这些天我一直都想告诉她，但面对她的时候，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给你！”她一见到我，就将一个笔记本递给我，说：“密码是我们的时间。”
我看着她，并没有接。
王影将手和笔记本一起放到了我的手里，说：“好人离开后，都会上天堂变成星星的。你看看天空中的那些星星，郑炎一定在那里看着我们呢，你猜，哪一颗是他？”
“哪一颗是他？”我自言自语着。
“看啊，好亮呀！”王影用手指着天空，问：“那一颗是吗？”
“我不知道。”
“那……”王影指着另一个方向，问：“这一颗呢？”
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嗯……是这一颗？”
“别找了，找不到的。”
王影慢慢地将手放了下来，又一次拉着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对不起。”
“不用道歉，是我，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件事应该跟你说。”
“说吧，我听着呢。”
“王影，其实……其实他爱你！”
“什么？”
“他爱你，王影，其实他比我更早地爱上你！只是因为他的病，他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敢看她，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哪一颗是哥呢？
王影像是被惊呆了，沉默了好半天，才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
“你……”王影颤声问：“你想和我分手吗？”
分手？
我吓坏了，她怎么会想到分手的？难道就因为我放开了她的手吗？可那并不代表我要和她分手呀。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手太冷了，无法再带给她温暖……
是的，我无法再带给她温暖了，这个想法像一记闷棍，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她的身上负载了哥的希望，她一定要幸福，她一定要很幸福。而我能给她幸福吗？我能让她很幸福吗？
“你一定是想给我个惊喜，对吧？”王影笑得很假，说：“你不会真的想要和我分手的，对吧？”
我想点头，但我的脖子却那么僵。
“我可以安慰朋友，让他们别哭，我也可以安慰家人，让他们不要伤心，可我……我安慰不了我自己。这几天，我的脑海中无数次地闪现他冲上来替我挡那一刀的场景，我的这条命是他用他的命换回来的，所以，我又怎么可以忘了他去继续地享受快乐？”我痛苦地摇着头，说：“我常想，我真的不止一次的真心祈祷，我宁愿那一刀刺中的是我，我宁愿死的那个……”
“你别说了。”王影眼泪汪汪地说：“没有人让你忘了他，但是他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难道就是想让你痛苦的吗？”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不只是你，还有哥，他也这么跟我说。他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要我不要怪自己，他……可是你、你们所有人全都不会了解，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在自己面前……亲眼，亲眼！他的胸口上插着那把刀，我按着……按着……”我忍着泪水，心痛得像插了把无形匕首，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她，可是我不能让她跟着一个痛苦的人，她应该幸福。
“对不起，我应该帮你的，我应该让你快乐的，可我没做到，对不起！我不能分担你的痛苦，但你要知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会努力让你快乐的。”王影扑到了我的怀里，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我还要你给我焐手呢，我还要你给我熬粥呢。”
我能感觉到胸口上王影给我的温暖，可是那份温暖却融化不了哥留下的冰冷。我挣开她，轻轻地扶住了她的双肩，看着她那被泪水占满的眼睛。
“我很笨，我对很多事情都会感到无能为力，我是不会照顾好你的。你应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他比我聪明，比我更能好好地照顾你，他不会像我这样，只会给你焐手，只会给熬粥。他会陪你去看电影，他不会睡着；他会陪你去蹦极，他不会害怕；他会带你去非洲，他不会钱不够；他会听你说‘你猜’，他不会永远也猜不对；他会给你惊喜，他一定不会让你挨冻……”
“我不要，我不要！”王影摇着头，泪流满面地说：“不会再有人五点二十五分来找我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给我焐手，我只要你给我熬粥，我只要你陪我去看电影，就算你会睡着；我只要你陪我去蹦极，就算你会害怕；我只要你带我去非洲，就算我们永远也去不了；我只要你听我说‘你猜’，就算你永远也猜不对；我只要你给我惊喜，就算我会被冻死……”
“别说死了，别再说死了。”我已经被融化的心，又一次被痛苦冰封了。
“对不起，我不说了，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了，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轻轻地擦着她的泪水，说：“别哭，答应我，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你要知道，你应该幸福的！应该比现在更幸福的！你也要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比现在更幸福的！”我咬着牙，强忍着心痛推开了她，那一瞬间，感觉就像是将我自己的生命也推了出去。
“对不起！”我转身就走。
“云动阳。”王影喊道。
我没有停步。
“云阿嚏阿嚏阿嚏动阳！”
我走不动了，所有的悲伤放肆地渲泄了出来，我只能用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强迫着自己不要回头。
“我不哭了，虽然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王影走到了我身后，将她的笔记本塞到了我的手里，说：“我希望它能帮我安慰你。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和我分手的，我会等你，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地等着你，知道吗？”她停了一下，说：“我又一次变成了长颈鹿。”
守 望
你是天边那一片自由的云
我是等待你的那一汪清泉
你的身影投映在我的眼眸
我的凝眸却没有留住你的身影
44：爱情
我带着躯壳离开了那汪清泉，失去了灵魂的我，随风漂泊着，街上的人群川流不息，一张张陌生的脸不断地从我眼前闪过，但我却无法从中找到一丝的慰藉。
我觉得虚弱极了，虚弱得只能感觉到心痛了。
满天的星星不停地冲我眨着眼，我不知道哪一颗是哥，我甚至不能确定他在不在里面，但我宁愿相信，我强迫自己相信，哥在上面幸福地看着我。
我突然好想喝酒，突然好想找个人陪我喝酒。我没有去打扰萧英，此刻他不是最佳人选，我用路边的公用电话拨通了于峰的手机。
“喝酒？好啊。”他答应得很爽快。
“去火焰山？也……也好吧。”他答应得很勉强。
其实只要他拒绝，我不会坚持去火焰山的，不知为何，一想到喝酒，火焰山的名字立刻就脱口而出，可是刚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就是这么笨，明明是想要避开与哥有关的一切，但我避开了萧英，却避不开自己给自己挖的陷阱。
“你能吃辣吗……没想到你也这么能吃辣……没想到你的酒量也这么好……”
那次，我被“麻醉”了，哥将我送回了家，可如今……物犹在，人已逝。
“听你表姐说，你的一个好朋友被……”
“你和表姐怎么样？”我打断了他。
“噢，好呀，很好呀。”于峰说：“过一段时间，我们还要代表省里去参加全国的舞蹈比赛呢。上次真是谢谢你，我回去一看录像……”
我实在无法集中精力去听他说什么，只是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着酒。
“云动阳！”
“啊？”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眼看着他。
“你怎么啦？脸色很差呀。”
“没事儿，喝酒。”
于峰看了我一会儿，说：“别难过了，唉！人死不能……”
“我喝醉后，你把我送回家好吗？”我又一次打断了他。
“你放心。”
“谢谢。”
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听到于峰说话，我只是希望我能尽快地将自己灌醉，当然，我很快就如愿了。
我醉得不省人事，但却依然没能摆脱悲伤。
我飞上了漆黑的夜空，在无数颗星星之中疯狂地找寻着哥，但是我找不到，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
“你不要伤心，你不要伤心……”他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筋疲力尽地喊着。
突然，他的声音消失了，场景又回到了那一刻。
“不要……”我嘶声叫道，可是我却依然无法阻止那一刀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膛。我无能为力地看着，夜慢慢地包裹了我，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云阿嚏阿嚏阿嚏动阳，我的手好冷，我想要喝粥，你说过你会永远做我的手套的，你说会你会永远给我熬粥的……我变成了长颈鹿，我等着你呢……”
“对不起，王影，对不起，王影……”
朦胧之中，我听到有人在喊我。
“小表弟，小表弟……”
我睁开眼，看见表姐流着泪坐在床边，我使劲地摇了摇头，觉得头像裂开了一样地疼。
“表姐，你来了。”
“什么我来了？”表姐擦擦泪水，说：“是你来了，这是我家。”
我四处看了看，的确，这是表姐家的客房。
“我怎么在这儿？”
“于峰送你来的。”表姐说：“你让他送你回家，又没有告诉他你家在哪儿，他就只好把你送这儿来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说：“我真的很笨。”
“你笨？你才不笨呢。”表姐将一边桌子上王影的笔记本递给了我，说：“给，从你怀里掉出来的。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还加了密码锁，你会笨？”
我接了过来，看见浅蓝色的笔记本被一把四位数的密码锁紧紧地锁着。
“密码是多少？”表姐说：“你阴历阳历的生日我都试过了，可全不对。”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笔记本紧紧地放到了怀里。
表姐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再追问。
“你梦到什么了？叫得那么让人难受？”表姐忍不住又擦了擦眼睛。
“没什么。”
“你和王影怎么啦？”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我头晕得厉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你干什么？”
“我想回家。”
“回什么家？这里不是你家吗？”表姐说：“别动，你正在发烧呢。”
“发烧？”
“是啊，好好地呆着，等一会儿粥就熬好了。”
“粥？”
“妈正给你熬着呢。”表姐说：“你不是很想吃吗？”
“不想吃，我什么也不想吃。”
“那你干吗在梦里不停地叫熬粥呢？”
我心一痛，紧紧地捂着胸口笔记本所在的位置。
中午，妈来了，她摸着我的头，轻轻地说：“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了，别伤心了，我们都不伤心了，好吗？”
我违心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我将和王影有关的一切都放进了抽屉里，可是，我却无法将思念和悲伤也一起放进去。
五一假期结束了，我不想再让任何人为我担心了。我去上班，无可避免地和萧英谈起了哥，我尽量装得自然，装得轻松，好像我已经驱散了我心中所有的阴影，甚至当萧英痛苦得不能自己时，我还能拍着他的肩，外表平静语气平缓地安慰着他。
萧英恢复正常后，将一个新手机放在了我面前。
“给你新配的，别拒绝，副总经理没有手机，传出去丢的是公司的脸。”
“很不错嘛。”我拿了起来，笑道：“比我以前的那个手机可漂亮多了，嗯，手感也不错，新机子就是不一样……”
萧英摇摇头，说：“你知道吗？你装得很假。”
我的动作立刻僵住了。
就这么真真假假的过了十几天，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长时间的失眠，而一旦睡去，又是噩梦不断。
五月二十号，星期五，晚上下班后，萧英喊住了我。
“我老婆亲自下厨，让我带你过去。”
“噢。”我提不起精神拒绝，收拾完东西，和他走进了电梯。
“我和老婆商量过了，我们以后去补度蜜月，其实非洲也不错，到时我们一起去。”
我突然觉得很累，寻求支撑般地靠着电梯。
“还有一件事儿，宝宝出生后，你当干爸，王影是干妈，你们……”
“我不去了。”我说：“我刚刚想起来了，我还有些事。”
萧英盯着我，突然问：“你和王影分手了？”
我躲避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有些心虚地说：“我真的有事，有急事……”
“我的新房子你还没去看过呢，而且我老婆千叮万嘱地让我带你过去，告诉你，孕妇的脾气真是不太好，我可不想惹她生气。”萧英笑了笑，说：“大不了我不再提王影，这总行了吧。”
45：幸福
新房就在陆伯母家旁边的一个新建成的小区里，两家直线距离不过百米，当然，如果你不想撞墙的话，还要绕行百余米。
“这小区是我爸爸的一个朋友建的，正好离妈家很近。”萧英说：“这也算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