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民和在办公楼里又给他腾开一间房子。佐拉疲惫极了。他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晚上十点多,他醒来了,睁开眼睛,望着屋顶呆楞了一会儿,起床后,觉得肚子空空的。他一整天没吃饭,这会儿真的饿了,不断的肠鸣搅的他更加难受。
他想去陆雯洁家看看,顺便把着火的事和陆雯洁说说,省得陆雯洁惦记。
到了陆雯洁家的门口,他推了下院子门,院门从里面反锁着。他敲了几下,然后又喊了声小路。他忽然觉得屋子里的声音有些反常,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痛苦地呻吟和挣扎。佐拉急了,用劲撞门。这时,陆雯洁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跑到院门口,拉开门闩。接着,屋子里窜出一个人影,个头不高,麻利地攀上墙,跳到墙外面跑掉了。佐拉转身要追,陆雯洁双手抱紧佐拉,浑身颤抖,嘴里喊着:“佐拉,你别追了。”
佐拉把陆雯洁搀回屋子。小路惊惧地望着佐拉。小路被吓坏了,见着佐拉,终于哭了出来。陆雯洁也哭了。
佐拉看着陆雯洁那凌乱的头发,上衣已经有两粒扣子拽掉了。他问:“那个人是谁?”
陆雯洁只是哭,不说话。
佐拉又问:“那人是谁?”
陆雯洁更加痛苦地摇头。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啊?”佐拉大声地喊道。
小路说:“是刘大勇。”
佐拉咬着牙说:“我看着像他。好,看我怎么收拾他。”
陆雯洁泪眼婆娑地说:“他没把我怎么样,你别去找他了。”
佐拉说:“那也不行。我们报警吧,得把他送公安局去。”
煤殇 十三(2)
陆雯洁忙说:“不要,不要。”
佐拉不知怎么安慰陆雯洁。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要说的话,可当他看见那件悬挂在衣架上的陆雯洁从春河穿回来的套装时,他突然觉得不能说了。至少现在不能说。他为了把自己包装得更像那个套子里的人,不得不一遍遍地编织着违心的谎言,而且这一遍遍的谎言还不能撞车,还得自圆其说,不能相互矛盾。
他觉得自己是在舞台上表演,这舞台就是窝儿矿。
他:
一会儿觉得自己是矿工。
一会儿是道上的人。
一会儿是护矿队长。
至于逃犯这件事,他后来不怎么再提了,也觉得没必要再提。可在大个李、陆雯洁和窝儿矿许多人的茶余饭后的闲言里,他佐拉就是逃犯。他们都猜测,他的身上也许隐匿了一桩石破天惊的大案,可没一个向公安局举报佐拉。
同时,另有一些人也在悄悄地窥视他,甚至想置他于死地。
佐拉的护矿队长其实是个虚职,他管的那些队员实际上都掌控在马民和手中。他们是马民和安插在窝儿矿的眼线。
经过佐拉的一番劝慰,陆雯洁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低声对佐拉说:“你搬回来住吧,咱们住在一起吧。”
陆雯洁处在这样一种紧张激动的情绪下,佐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怕陆雯洁善良的内心受到新的刺激和伤害。陆雯洁苦苦等待和寻找他的那些细节,他虽然并不能完全清楚,可大部分他是知道的。
他说:“你容我再想想,这些天,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事儿,我的脑子里有点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伤害到小路。有些事情我一时也不能跟你解释清楚,以后你会了解的,我不能这样做,更不敢说爱你,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爱你。但我想,你善良的心是会得到老天的惠佑的。好人有好报,我希望你幸福地生活。”
他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伤害陆雯洁,可他只能这样解释了。
陆雯洁呢喃地说:“我爱你。”
佐拉说:“我知道。”
陆雯洁说:“你知道这些,可为什么不能答应我,是你不爱我吗?”
佐拉说:“我现在说不清。”
陆雯洁问“很难回答吗?”
佐拉说:“是。”
陆雯洁又追问:“是难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佐拉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陆雯洁不吱声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佐拉。她是寡妇,是一个带着一个七岁男孩的寡妇。假如佐拉和她结婚,假如他们生活在一起,佐拉马上就得肩负起这拖油瓶的重任,佐拉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吗?情感一旦远离了生活,就会变得苍白而不真实。自从认识佐拉,陆雯洁感觉自己和佐拉就在虚幻和现实之间徘徊和游离。
佐拉一直陪着她坐到很晚才离开。
第二天,陆雯洁去了秀家。秀正盘腿坐在炕上拆洗被子,说是大个李来了好干干净净地盖着。秀脸上洋溢着兴奋,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也有点嗲了,关于大个李的话题她也不避讳陆雯洁。
陆雯洁问:“你这么不回避,也不怕外面的人嚼舌头说闲话?”
秀说:“我怕什么?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谁想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吧。怕人说闲话,你就得自己折磨自己,自己搂着枕头睡到天亮。我不要求他天天来陪着我。他来了,我能看得见摸得着就足够了。”
陆雯洁说:“你不打算嫁给他吗?”
秀缝被子的针扎在手指上,她的手一哆嗦,疼得“哎哟”一声。陆雯洁把脸转向窗外,她知道,秀何尝不想嫁给大个李,可大个李有老婆,有孩子。从开始到结束原本就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爱恋,或者连爱恋都谈不上,窝儿矿这样的事儿多了,早已经不新鲜了。可他们全是爱吗?
秀用嘴嘬了下手指,气馁地说:“我没你幸福。你那个佐拉还是个没结婚的小伙子。”
煤殇 十三(3)
陆雯洁脸红了,先摇摇头,接着又垂下了头。
秀说:“那你更不能放手啊,你们是多好的一对。你是过来人,佐拉可能面子薄,人家毕竟还是大小伙子,一时说不出口也是正常的,你可得想好了。连大个李都说,那佐拉是老天爷给陆雯洁专门安排的男人。你们成不了一家,那就可惜了。”
陆雯洁羞涩地一笑:“我配不上他。”
秀说:“我要有你这么漂亮,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追佐拉。你还等什么呀?你傻啊,没准人家心里早有你了。”
陆雯洁说:“我比他大五岁,而且还带着个孩子……”
秀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这是窝儿矿,你自己想一想吧。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雯洁听了这句话,一下子觉得增添了勇气。她要嫁给佐拉。
在回去的路上,陆雯洁的步履轻盈了许多。她脑子里构想着结婚的种种方式和计划:先买一套新被子,把房子粉刷一下,再添置一些家具,至少要有个新婚的样子。对佐拉来说,新婚毕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她要让佐拉在窝儿矿这样的条件下,尽可能地感受到新婚的快乐和温馨,感受到阳光般的纯真和挚爱,让爱融入他们生活的每一天。这些想法陆雯洁没告诉佐拉。这次,她要用自己大胆的爱去融化佐拉心中的冰雪,哪怕他是块冰冷的顽石。但她知道,佐拉的心是火热的,是佐拉打开了她本已紧闭的爱的心扉。
她构想着以后的生活,她想把这两间旧房拆掉,新盖一间房子。只要佐拉把护矿队长当下去,他们就可以在这里长期地生活下去,也许等佐拉的官司了解了,他们还可以搬到城里去住。她甚至想到了再给佐拉生个孩子。她要把他们以后的生活打理得有滋有味,井井有条。
她在干一件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事,也就是说,陆雯洁要把自己嫁出去。
只是佐拉还蒙在鼓里。
这些天,佐拉反复琢磨着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冒儿山那被废弃的砖窑。
他早就知道马民和在撒谎,白广和那些护矿队员在帮着撒谎,可大个李和赵玉龙好象也在撒谎,包括陆雯洁这些寡妇们也在撒谎,整个窝儿矿都在撒谎。
他们在共同撕扯着一块遮羞布,扯来扯去,却把一个触目惊心的秘密给撕扯出来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佐拉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知道内情并且不会撒谎的人,马春宁。然而,现在找马春宁谈可能早了点儿。这段时间,马春宁突然不来窝儿矿了。也许,除了陆雯洁,任何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和症结。
那天晚上,马春宁从陆雯洁家出来后,回到二矿,惶恐不安,他并不担心陆雯洁会怎么样,却担心大个李把事扩散出来,当做窝儿矿最引人注目的桃色新闻讲出去。后来,大个李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他知道,大个李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陆雯洁,为了那个令他讨厌的佐拉。
马春宁对窝儿矿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曾想站出来,把这个黑幕揭露出来,公示于天下。可真要那么做了,他回到村子里必将陷于所谓的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他犹豫了,但又时刻受到良心的谴责和折磨,使他感到万般的无奈和痛苦。
他坐在自家充满夜色的院子里,女儿买回的那只蝈蝈的叫声,使他忽然觉得像是有人在呜咽,在呼唤死去的冤魂。柳月递给他一块西瓜,看着他咬了一口,问:“甜吗?”
马春宁点了下头:“嗯。”
柳月说:“外面蚊子多,到屋里吧。”
“热。”
“隔壁那家装了空调,咱也买一个?”
“行。”
“你还想着当矿长的事?”
“没。”
柳月不悦了,沉下来脸问:“你怎么了?咋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这些日子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和你说话咋这么费劲啊。瞅着我不顺眼是吧?”
马春宁不想和她争辩,也争辩不清。
煤殇 十三(4)
柳月在小圆凳上坐了一会儿,借着夜色看着马春宁吃掉西瓜,给马春宁递了块毛巾,看着他擦了手,说:“你明天还去窝儿矿吗?民和那边你也常去看看,怎么说也是亲戚,该照顾还得照顾啊。”
马春宁说:“他是大老板不用我们照顾,只怕是我们需要他照顾,不过,我马春宁还没混到求他过日子的份上。”
柳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总是那么拗。”
马春宁不吱声了。除了那些井下的工人,他大概最清楚马民和在井下干什么,整个二矿也只有他最清楚那次发生在窝儿矿井下的惨剧。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他能想象得出来,但又没有勇气揭露。
煤殇 十四(1)
窝儿矿这地方,净出怪事儿。谁也没想到,刘大勇竟和赵玉龙老婆有了那种关系。
那晚在陆雯洁家,他快把好事做成的时候,佐拉来了。他害怕佐拉找他报复……可等了几天,却不见有任何动静,胆子就又大了起来。他猜测佐拉不敢把他怎么样。一个逃犯,自身都难保,还有工夫报复他?
也许陆雯洁根本没把他说出来。
至于他和赵玉龙老婆,几乎就是偶然和天意了。那天,马民和让刘大勇去赵玉龙家给传个话,说赵玉龙和大个李进城去给矿上买卷扬机的钢索。买钢索的地方,何佳冰早联系好了,他们去其实就是装卸工,是下了班去的,多算半天的工资。
只有赵玉龙老婆在家,两个儿子回姥姥家帮着收麦子去了。传了话,刘大勇没走的意思,坐在炕边与赵玉龙老婆拉话,先是拉了些煤价上涨、马老板发财等无关痛痒的闲话,后来,就开玩笑,净说的是荤话。开始两人只是耍贫嘴,逗乐子,说着说着,两人的眼里就有了火。
后来,赵玉龙从老婆反常的行态中看出些端倪,可没往刘大勇身上想,总觉得这事扯不到他俩个。直到有一天,刘大勇神色慌张地从他家出来,他才像蠢笨的麻雀一样,知道鹊巢鸠占了。他没敢声张,也不敢和大个李、佐拉说,他了解这两个人的脾气,他不想丢这个人,再说他也知道自己不行,出这样的事似乎是难免的,可那种滋味实在难受,他咽不下这口气。
去上班的路上,他碰到了改做井下安检员的刘大勇。那刘大勇看他的样子,就像凯旋的将军,他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挥着镐钎向刘大勇的脑壳砸去。好在刘大勇戴着安全帽,不然,那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的开瓢了。刘大勇捂着脑袋一溜烟儿地向矿井跑去。大个李和工人们看着刘大勇顺着羊肠小道跑远了。
上工后,井下却没有刘大勇的影子。大个李一边干活,一边悄悄地靠近赵玉龙,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下手了?”
“下什么手?”赵玉龙茫然地问。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话呢?”大个李说。
赵于龙说:“我呀,还真不知道你说啥哩。”
大个李沉下脸说:“你是傻啊。”
“我傻,我他妈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冒。”赵玉龙泣不成声了。矿工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赵玉龙,大个李呵斥道:“干活。”
下班升井后,大个李在井口看见了佐拉,就问:“你见刘大勇没有?”
佐拉问:“他又惹什么事了?”
大个李说:“老赵差点把刘大勇的脑袋开了。”
等大家把矿灯交了,准备回去睡觉,矿上的喇叭突然响了,马民和哑着嗓子广播说:“大家先别走,矿上有重要的决定宣布,希望大家耐心地听一听。”
矿工们聚集到办公楼门口,呆呆地立在那儿,谁都不说话。他们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从马民和嘴里说出的将是喜是忧。
马民和站到了楼门口,他先用眼睛扫了一圈,似乎在找人,他的目光在几个方向停留了片刻,然后展开手里的一张纸,清了下嗓子,宣读道:“鉴于赵玉龙无故殴打矿工刘大勇,在矿工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为了杜绝类似事件的发生,经矿经理会研究,决定给赵玉龙开除处理。决定从即日起执行。”
赵玉龙愣了,半张着嘴呆呆地望着马民和。其他矿工也都表情各异地互相望望,有的便转过身走了。门口只剩下了大个李、赵玉龙和另外几个矿工。大个李向前迈出几步,逼视着马民和问:“你凭什么开除一个这么好的矿工?”
马民和说:“我不想这么做,但也没法子。”
大个李说:“什么没法子,你们是在欺负老实人。你们看老赵懦弱,平时老实巴交的,你们才这样做。你们不想想,他以后怎么生活啊,那可是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啊。”
马民和说:“办法总是有的,哪儿不是一样地生活吗。”说着,马民和便要走。
煤殇 十四(2)
大个李抓住马民和的胳膊。马民和沉下脸,瞪着大个李,大个李犹豫了一下松开了。
大个李安慰赵玉龙说:“先回去,再等等看吧。”赵玉龙哽咽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跟着大个李垂头丧气地走了。大个李想找刘大勇,他要给刘大勇点颜色看看,让他长点记性。可刘大勇见不着,佐拉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么大的事儿,佐拉应该知道,可能是故意躲了。大个李觉得很失望。他心目中的佐拉应该是那种疾恶如仇的男子汉。
大个李决定把佐拉从朋友和兄弟的行列中剔除出去,这样的朋友已经不值得他交了。
佐拉这会儿正在屋子里闷着头抽烟。他在马民和宣读之前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没有像大个李那样愤慨和急燥,他猜想,这个貌似合理的决定后面是马民和和刘大勇之间的一桩不可告人的交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笔交易就一定与他和大个李有关,或者就是和他佐拉有关。赵玉龙只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羊。
这个时候,他不能站出来,他得小心地观察,看那个角色会怎么跳出来表演,他肯定要表演的。但他也想到,大个李一定会误会他,认为他太不够哥们了。
也许,他和大个李之间的关系是该冷却一下了,这样下去,不利于他在窝儿矿想做的那件惊天的大事。
这些日子,他常常一个人站在草甸子里,出神地望着远处的冒儿山。他的电话已经打出去了,冒儿山那边该有些动静了。若不是黄杰大哥嘱咐他这些日子不要轻举妄动,耐心地等待,他也许会走到冒儿山那边看看。好容易找到些寻找宝物的线索,不能就此断了,否则,就计划落空,满盘皆输了。
煤殇 十五(1)
陆雯洁独自进了趟城。她为佐拉买了套西装,花了八百八十元。这个数目对于一个窝儿矿的寡妇不算少了,陆雯洁却没有一点犹豫,甚至都没有砍价。她听卖西装的小姐说这个数字吉利,想都没想就要了。她又给小路买了套外罩。接下来,她看中了那件最流行的唐装式样的红袄。要结婚了,总得穿件红袄,看着也喜庆,她穿在身上,站在试衣镜子前看了看。收身,掐腰,曲线突出,简直像给她量身定做的。
“哦,大姐,您穿着太漂亮了。”售货员抓着她的衣袖说。
“的确很合适。”陆雯洁也打心眼里喜欢。一问价钱,要价四百八。“哦,够贵的。”她犹豫了。那点儿并不丰厚的家底,还要留着以后盖房子,还要留着救急,可不能这么胡乱花了,她提醒着自己。
她在镜子前踌躇了一会儿,恋恋不舍地脱下了红袄:“这颜色艳了点。我再到别处转转,没更合适的,我就买你这件了。”
售货员说:“您也别转了,这商场里再找不出这么合适的衣服了。”
陆雯洁借故走开,拎着买好的衣服出来,走到站牌下等回窝儿矿的班车。这时,她又突然想到,该给秀买点什么。这些日子,秀没少帮她照看小路,作为回报,也应该给她买点什么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