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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今天要看一看,你们两个贼娃子往哪里逃!他说。
老子也要看看,你雷巴算哪把夜壶!我说。
我的话随即引起一片喊打声,孔的脸色由白变青,雷巴大声说:
嘿嘿,先不管这个孔娃儿,先说这个包谷杆。我跟他家在成都的时候算是邻居,这个娃儿当时只有鸡八大一点,上小学不久考进了成都市京剧团,练过两年功,后来跟家一起到了西昌马道铁路上读中学。前几天才到农场当知青,地皮还没踩热,就跟老子称老子,还提劲打靶。一次在田里头,他娃儿把我和几个弟兄骗了,第二次在晒场坝的晚上,又把几个兄弟耍了。他以为他装得像,没人看出来,是不是这样,包谷杆?那两次是不是就是你在京剧团练的功?
雷巴和其他知青都看着我,个个不屑于我的样子。没等我回答,雷巴又说:
你不想说就不要说,等一会有你说的,现在还是先看看我们的兄弟怎样练功。来,来几个练给他看,开开眼。
孔娃儿咋整?光头问雷巴。
嘿嘿,几个女知青拿去耍嘛。雷巴说。
孔听雷巴一说完,忙看看十来步远的几个女知青,又忙看着我,等我拿主意。几个女知青当中,有两个梳着妈妈头,长相一般,但吃过我那天帮忙打的饭,另两个长得挺好看,都留着一尺长的辫子,从没跟我说过话。当她们面如冰霜煞有介事地一步步走过来,我伸出一只手把孔挡在身后,又朝前面伸出另一之手不准对方靠近。但女知青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其中一个外衣敞怀样子很野的妈妈头,两手放在随时击发的前腰位上,挺胸收腹迎着我伸在空中的手就直走过来,另几个随意滑着有模有样的拳步,趁机从两旁抄到了后面。我生怕摸到正面来的女知青,急忙收回手来,后面的孔只躲闪了几下就被几个女知青动作麻利地制住,接着连拖带搡走向树林。
等她们去耍,我们跟包谷杆耍我们的。雷巴对剩下的男知青们说。
几分钟后,我跟着他们也进了附近的树林,只是看不见那几个女知青和孔去了何处。林中有一片空地,不仅平坦还长满爬地草,只需看一眼,我就立即想到这应该就是雷巴他们的练功场。再晃眼一看,草坪上果然留有常年趟步摔打的痕迹,边上还摆着几个打凿粗糙的石锁、一副同样笨重的石轮杠铃和几堆衣服,以及几个开水瓶和几个老大的搪瓷茶缸,而周围的大树都在两米以下掉光了厚厚的皮,树下的草也被踩踏得光光净净。众人在场边一站好,脱光上身的光头握着一根油光发亮的扁担先出了场,看样子先前已练过一阵,因而准备活动也不做,一个亮相之后就走开一套路。那是一套手脚拳腿与扁担混合并用的自编拳,最抢眼也最难对付的是那根扁担,他在前后左右交替突刺的过程中,凌空一劈下就把草坪砍得泥土飞溅,横扫而过时带着呜呜的风声。动作凶狠有力的光头,抡起一根粗重不好拿的扁担得心应手煞是可观,手掌的功夫也不错,先后劈掌伸出的两手都是几指平齐,能看出练过不少年头。但他的腰腿基本功很差,二踢腿弯着膝盖,鷂子翻身僵直着腰,旋风腿也跳不够高度,一套扁担拳走下来收好拳,光头不喘不哈,神情如一个小学生那样认真,身体也很棒。
换人再来一个。雷巴说。
接着上场的小平头是刚才拦路的那几个西昌知青中的一个,他竖拿着一把锄头亮相,随后拉开场子滑走跳跃,抡举锄头东挖西挖,一会扶锄铲腿,一会拄锄腾翻,不时倒握锄头左右猛刺,几次意外的动作是明明看似正从身侧抡锄朝前猛挖而下,却中途突然一收锄把,顺力朝后狠刺而来。小平头腿上和腰上的基本功要比光头好,还连来了多个旋子,但手脚动作不如光头有力量。小平头正走得来劲,不远处的林中传来孔的一声声喊叫,听上去不像救命那么急那么惨,但也很要命。在场的男知青们没谁因此分散注意力,个个都静静看着草坪中间冲荡跳跃的小平头,只有雷巴瞟了我几眼,嘴角挂出几丝笑。小平头的斜门锄头功让我一时没去多想孔,等他收了拳,我还在暗想其中两三个小套路的对应破击办法。
该你了,包谷杆。雷巴转头看着我说。
他们两个太厉害啦,我哪里敢嘛。我说。
少给老子装蒜,今天你要是不抢手就不要想走,这些人随你挑,一对一。雷巴说。
此话当真?我说。
那还用说。他说。
那好,我就挑你,跟你抢手。我放低声音说,想给他个面子。
跟老子抢?当心老子一掌把你拍扁!他大声道,在场的人全笑起来。
站出来,跟老子抢手。光头说着,朝我走过来。
我不会,咋抢嘛?我边说边看看后面。
想跑?哼,滚出来!光头来到我面前说,还抬手要拍我的肩膀,我一偏,没拍到。
光头一愣,看看我又看看雷巴,忽然大叫起来:
嘿!大家看到没有,我一拍他,他就一下躲了,快得不得了,就跟那天在稻田里一模一样,还敢说不会抢手!
哎哟,哪里嘛,我没站稳。不信你再拍,我站稳点,肯定一拍就能拍到。我也叫起来。
大家一看觉得稀奇,要不就觉得好玩,都围了过来,叫喊再拍,拍死我。雷巴也瞪大两眼盯着我,叫嚷说要是再拍不到肩膀,就宰手。光头被吓了一跳,看着雷巴问道:
你说宰手,是宰我的手还是宰包谷杆的手?
你要是再拍不到包谷杆的肩膀,就证明包谷杆一直在扯谎骗大家,当然是宰包谷杆的手。雷巴说。
对头,他要是会,那天在田里面也就是在耍大家,就宰他的手!那个小平头插话助威。
这不公平,要是他故意拍不到我的肩膀,我不是活冤枉!我抗议说,扭头又看了看后面让大家看出我在找退路,以防不对头随时好溜。
老子保险好生拍,要是冤枉你,我立马自己把自己的手宰了!光头说。
一说完,就有知青不知从何处拿出两把锋刃光亮的大菜刀,扔到了一旁草地上。
那好嘛,看准了地方拍哦。我央求光头说。
听我口令,喊到第三就拍。雷巴说。
不要急,你必须轻点哦,你刚才打拳的时候出手重得很,我遭不住。我又对光头说。
现在才晓得怕啦?哼,晚了!开始准备,听口令。雷巴说。
第九章 连女知青都这么凶!
第九章连女知青都这么凶!
众人看得很清楚,我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还靠近光头站直上身,又踩了踩地面以示站稳。随着雷巴发出缓而有力的一、二两声口令,光头伸出来的右手在我面前缓缓地抬了起来,但那绝非普通人的手掌,而是练过击打抓拿的虎形爪,还暗中运足了气,一升到我的头上方似乎已把一根根头发都吸起来直飘动。当雷巴一喊出短促紧迫的三,光头顿时发出长长的一声嚯――举在空中的手掌同时猛地落了下来。结果,又没拍到我的肩膀,众人随即发出一片惊叹声。
太怪了,他妈的!有人叫道。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又拍了个空!光头也叫道,还把那只拍空的手伸到面前盯着看。
不露声色的雷巴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地,很快有抬起脸来看着光头骂道:
日你先人,老子看得一清二楚,你娃儿下手的时候下歪了。
就是,我一动没动,站得稳稳当当,你是故意不拍准。我也责怪起光头来。
满脸委屈的光头放下面前的那只手,解释说:
事先又没说不准动,老子判断来判断去,猜他包谷杆要往左边倒,所一我就往左边了一点。
刚才包谷杆把两肩缩得跟脑袋一样宽,是不好拍。一个西昌知青帮光头说话。
他的话提醒了大家,几双眼睛马上在我两肩上看来看去,想找出奥妙所在,但什么问题也没看出来,我的双肩跟平常没啥两样。于是,雷巴只好无可奈何地问我狗日的是不是真会缩功?我说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缩功这两个字,不信的话,我可以当场脱光让大家看我全身上下除了雀雀哪个部位、哪根棒棒骨会缩。因而他又问我狗日的是不是在京剧团练过躲功?我说我一个风都吹得倒的包谷杆,就是吹倒了也会倒在地上,往哪里躲嘛?
看嘛,我都累了,站久了就累得很。我又说,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起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刚才没拍到算哪个的?光头问雷巴,听口气他不还不想赖账。
算了,刚才没定好规则,哪个也不怪。雷巴说。
说完又转到我背后一边撒尿一边叫骂,说我这个批娃儿太讨打,又太讨厌,扬言等空了,让那几个女知青来修理我。我很响地哼了一声,接着说还是等空了老子来修理你还差不多,一说完马上就地朝边上扑倒,结果不出所料,雷巴一下子从我后面腾飞到前面草坪上空,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时,一条腿还保持着踢我的姿式。我若无其事地从草里检起一个他们扔的烟头,接着爬起来,掏出兜里的火柴点燃抽起来,装作一点也没发现雷巴那一下作的阴招。仰躺在地的雷巴也顺势以一个还算漂亮的鲤鱼打挺,从草地上弹起来,脸色跟其他亲见了刚才那一幕的知青一样阴沉。他的样子的确很气愤,气得连我看也不看一眼,原地走动了几步,又试着轻微活动了几下脱过臼的手膀,可能觉得已经问题不大,就几个大步冲到草坪边上,随即纵身腾起,不停抡起两脚轮换着狠踢树杆发泄,大树发出阵阵哗哗声。
我又哼了一声,把很快就烧到手的烟头一扔,然后走到雷巴刚才洒尿的地方也撒一泡。林中又一次次传来孔的叫唤声,使我一点也不开心。雷巴他们原想教训我,同样也收拾孔,结果孔落在了几个女知青手里,我倒还安然无事。而雷巴和手下那些人已多次对我下手,结果却反被自己所伤,吃了不少苦头。事已至此,我相信就算他们仍可能摸不透我,但已经绝不会再那样冒冒失失地对待我。当然,他们更可能怕攻击我,而不会怕我攻击他们。
无人说话的草坪上,雷巴他们已不再管我,人人都在练自己的,但显然没人都有心事。雷巴立在树下,一边默默望着草坪,一边又活动起受过伤的手膀来,我也只好心不在焉地站在晒人的太阳下,傻看着他们。那个刚才把菜刀扔到场中的矮个知青进了场,我以为他是去拾菜刀的,但他从地上双手一抓起两把大刀就舞起一套拳路来。一时间身手加上菜刀,步伐变幻多端,不断起脚横踹,刀光闪闪,呼呼生风,还一次次逼近我,那样子完全就是在向我示威。
我怕菜刀功,也怕先前光彩头和小平头的扁担功和锄头功,但我惟独不畏惧他们那些人。雷巴说我的躲功也好缩功也好,其实我跟师傅从未单独专门学练过。只是师傅早就跟我说过,练功就是要练出一身在攻击对方的同时又要防护好自身的功夫,现在想起来,他说的防护就是雷巴说的躲功,而缩功只是一种躲法。师傅以自己的眼光那样看待功夫,所以在教我的那些年中总是两方面同时进行。由此可见,而且我已亲身感觉出来,雷巴那伙人不过就是有一股蛮劲和野性,而对防躲一无所知。看着草坪上矮个子手里灵活舞动的菜刀,我忽然怀念起儿时在京剧团的日子。如果说,我真有雷巴所说的什么躲功或者缩功,想起来,那就主要得自于京剧团。因为每天练功的时候,我总是偷懒,随时提防着怕挨老师打。老师每次一做完示范,接着就手握刀枪剑戟监督弟子们自己练,谁要是动作慢了点都会挨打,偷懒躲藏的就更跑不了。我在学徒中最小,大家每时每刻都在埋头苦练,惟独我怕疼怕苦老爱找空子缩在一边躲着,这样就形成了每时每刻都有老师盯着我,挥舞着家伙追着我练,一偷懒就挨抽。那些都是眼急手快的师傅,一抽一砍一个准,一戳一刺疼死人。因而,两年练下来,除了少不掉的基本功,我恐怕练得最棒的就是怎样躲避挨打,练到后来别说老师追来,哪怕老师的气味还未到,甚至老师想打的念头刚冒出来,我就早已提前一躲了之,一缩了事。想想看,雷巴他们那种大不咧咧的样子,怎能奈何得了我呢?
孔的叫声又从林中传出来,听起来已不如先前那样紧急。既然雷巴不再理我,我也不想再理他们,索性寻着孔的声音走向树林深处。没走进多深,正好遇上那几个女知青懒洋洋地走出来,与我相错而过,人人挽起的袖口还没放下来,好像刚从田里收工回来一样。我又继续往里走,不久找到孔时,已经相隔很近。他先没发现我,正在林中一小块草地上系裤腰带,上身还光着,一旁草地上扔着他的一件上衣和一双塑料凉鞋。等我走到他面前时,他怔怔地看着我不说话,脸上和脖颈水淋淋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上面还糊着伙房稠米汤一样的东西,上身和头上粘着一些草。
是不是跟她们打了一架?我问道。
他声音含混地啊了一声,或者是哦了一声,然后皱起眉毛,苦着一张脸使劲嗅嗅鼻子,再之后就只顾抓起一旁的上衣往自己身上套,接着又蹲下去,一边埋头穿鞋系鞋带,一边不断往草地上东看西看。草地上有一根乱成团的红色细毛线,另有两张或者三张湿透的花手绢,角与角系在一起,扔在稍远一点的草里。
还去不去火车站?我说。
唉哟,我这个样子,哪里还走得动路嘛。他说,又叫了一声唉哟。
你是不是被她们打了?我又说。
嘿嘿,嘿嘿。他不回答,只发出几声怪笑,变得有点神经质。
又是喊唉哟又是嘿嘿笑,说嘛,她们到底把你咋样了嘛?我追问道。
说话间,他已经穿弄好,站直了身子,但一脸害瘟的神色,看着我摇了摇头。站了一会,他可能觉得裆里不舒服,往后撅了撅屁股,缩了缩下身,这才好了一些。临走前,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草地,又四处打量了一番,像要找寻丢失的什么东西。看样子没找到,就发出几声很难听的苦笑,末尾还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狗日的不得了,连女知青都这么凶!
第十章 人民日报刊登军列救援结果
第十章 人民日报刊登军列救援结果
我不明白几个女知青用了何种办法把从前那个爱说爱笑欢蹦乱跳的孔一下就改变了。
从那天离开林中草地开始,他好像有了不可告人的心事,成天少言寡语,只用鼻孔发出哼哼声,一看着什么就两眼出神。我暗自记数了一下,发现他连着数日只对我重复说过一种话,就是一句:唉,完了。此外就是一两下无言词的哼哼声。
问他是不是在想那几个女知青?
他只哼一声,不再多说半句。
问他还出不出工?
哼。他说,往床上一倒。
问他傍晚出不出去散步。
哼。他坐在床边仍这样回答,接着继续吃饭。
就在那些天中,对面楼上的外走廊栏杆处,常常站着几个在山坡上露过几手的男知青,或者那几个改变了孔的女知青,要不就是几男几女都站在那里,闲了没事干的样子仿佛在看天井,但不时也朝我的破窗口张望。他们多数时候默默无声,偶尔会突然嘻哈打笑一通,还会忽然间吹口哨。传说附近一个半老的中医每天要上楼去为两个受伤的男知青换什么药,同时为其中一个推拿。还听说肛门受伤的那个男知青,耍的女朋友是不远处某生产队的女知青,每天黄昏都会专程跑来看望。而伤了雀雀的男知青,耍的女朋友就是那天叫我上楼取饭盒,帮她们几个女知青去伙房打饭的那个。她给我留下过挺深的印像,那天在山坡上没见到她,那几个在林中玩孔的女知青中自然也没有她。我没事就坐在床边练吉他,练累了才从破窗一角朝对面望几眼,看的次数一多,才看出她比其他几个女知青好看得多,一头黑发不是妈妈式,也没编辫子扎究鬏鬏,而是披肩长发在后面随便捆扎了一条蓝花手绢。
孔不偷看窗外,特别是女知青们站在那里的时候更如此。
几天后,我们又在靠近公路的大田里抢收,孔埋头苦干闷声不响,间息时也不再去跟别的知青打打闹闹,一遇见那几个女知青就一躲老远。到了中午,我们曾经见过的那辆吉普车又悄然出现在远方,很快在我们下方的路边停住,发出的刺耳刹车声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田里马上就有人喊叫:
大家快看,吉普车又来了!
坡地里劳作的上百号人立即停下手里的活,纷纷直起腰朝路边小车望去。车门打开了,从车上先下来了我师傅,接着是大奶,最后还有个上岁数戴口罩的女人。几人站在车旁朝我们望过来,一边远望一边比划着手说话。看了一会,几人又面对面交谈,仍然比比划划。接着,女人把大奶招到面前说话,说了好一阵才又抬起头,最后朝我们望了望。而后,我师傅手扶着那个女人请她先上车,自己随后也上了车。
等吉普车一开走,大奶提着一大网兜东西,踩着纵横交错的田埂朝我们走来,场长喊了一个新知青跑去帮忙拿东西。等大奶空着手一来到大田,两个场长带头迎上去,人们很快把他围起来,七嘴八舌问那趟失控遇险的军列。
军列?又有什么军列?大奶在人群中反问道。
嘿,你咋啦,就是那趟军列,拉火箭和卫星的军列!场长大叫道。
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