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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里边请。”素衣女子窈窕美貌，音容笑貌均是万里挑一，却只是这赌坊最下等的丫鬟。见楚凰一身半尊不贵的打扮，脸上又丑陋地长着一块狰狞的红色疤痕，便是最低贱的丫鬟也不禁面露鄙夷。
楚凰“啪”地打开折扇摇了摇，有模有样地摇了两下，睨了那丫鬟一眼，笑道：“银月赌坊就你一个丫头吗？”
丫鬟嗤了一声，讽笑道：“当然不是。”
“呵，”楚凰收起扇子微微一笑，态度和蔼面容却愈发丑陋，“那就换一个。”
“你……”丫鬟一愣，面色瞬间暗了三分。
“叮！”
三把长剑陡然架在丫鬟肩头，快得她连出手反抗的时机都抓不准。
“哟，小丫头有眼无珠，可别惹恼了这位爷……”长廊内袅袅娜娜走出一名雪衣女子，步履轻盈翩若惊鸿，娇嗔的音调却酥软至极，清如处子媚若妖姬，是个男人都扛不住她这一声嗔唤。
楚凰上前顺势搂住她的腰，丝毫不介意自己比她还矮了那么三寸，姬女体贴地矮了矮身，整个人柔若无骨地挂在楚凰身上，浑圆的酥胸有意无意地磨着楚凰的手肘，看得离歌一阵鼻血。
夜冥孤身走在最后，指尖夹着两枚银针，森寒地递了适才那么丫鬟一眼，两枚银针瞬间贯入其眸中，刺出两股血痕。
“有眼无珠。”
雨幕外百步处，灯红帘动，大红色的烫金衣袖微微一动，指骨分明的手捏着青蛇酒杯一饮而尽：“她来了。”
“他？”雪衣男子戴着白纱斗篷，冷冽如高原雪峰，便是静坐着也给人一种无可忽视的压迫力，“是谁？”
商幽放下杯子，幽幽一笑：“我等的人。”
“嗯。”东方胥白淡淡应了一声，瞥见那碧玉瓷杯上细细交缠的裂纹，轻哼道，“你先忙。”
楼外雨潺潺，帘内笙歌短，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莫过于此，楚凰款步走过，鼻息之下皆是赤果果的权钱交易。当肮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原来并不会收敛，反而越来越肆无忌惮，攀比无处不在。商幽行事至此，就是连楚凰也忍不住自叹弗如，可见King对他亦是忌惮十分。
丝竹糜月催人醉，楚凰浅酌着花露淡酒，暗自思忖该如何找到商幽与东方胥白的密谋之所。棋逢对手，这一次遣派别人她不放心，以她对商幽与东方胥白的了解，且不论是否能功成身退，招架之力还是有的。
“美人，好久不见，可想死本公子了！”
大红衣袖纱幔般倾泻而下，覆盖了将近半张桌子，商幽凑到楚凰面前，鼻对鼻眉对眉，大眼瞪小眼。
“呕——”三秒中后，商幽终于忍不住扑向一边狂呕不止。
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难怪一路来都没人搭理这位爷，阿凰的恶趣味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楚凰微微一怔，伸手朝向他：“……King？”
商幽挥挥手，抚了几下胸口，转头对那美姬使了个眼色，美姬即带着J殿下等人欲往外走。离歌目光微凛，暗自剐了一眼商幽，J殿下立在一边不打算走。夜冥冷冷一哼，转身步出门外。
“景言，我有话想单独跟阿凰说。”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一张陌生的面容中发出，却没有引起丝毫的怀疑。他是King，那个特立独行的黑暗王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王者的风范，任何人都无可比拟。
离歌见状暗下吃了一惊，听楚凰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眼前的人突然转变了魂魄，怎么看都很诡异。
“我们走吧。”既然是King，阿凰就不会有事。
待房门被掩上，商幽才抬头仔细看着楚凰，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到灵魂里。
楚凰淡淡一笑，揭开伪装的面皮：“你怎么知道是我？”她的化妆术不可能有破绽，这一路下来都极为小心谨慎，也没有泄露风声的可能。
“只要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来，不管是变老，还是变丑，或者变了一个摸样。”带茧的手指抚在脸上有些刺痛，楚凰却没有拍开那只手的力气，从小他就喜欢捏她的脸玩，一直乐此不疲，可是这一次，这样司空见惯的触碰却如此压抑，仿若永生的诀别。所以当那只手缓缓滑下的时候，楚凰忍不住狠狠抓住它：“为什么？为什么被吞噬的灵魂是你而不是他？！你怎么这么……这么没用的……”
反手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贴放在掌心，商幽第一次笑得如此春光明媚：“自然是……我故意让他的。”
“为什么？！”
“因为，阿凰太任性了，陪在阿凰身边很累，我不想那么累。”
“你说谎！”
“小幽是个很暴虐的人，阿凰你不要跟他抬杠，不然他就是挣得鱼死网破也要拉你下水。东方胥白野心昭然，将来必是轩辕的一大劲敌，他虽然长得像幕枺幢饶粬｛铁血狡诈许多。我不是担心你分不清，只不过对他这样的城府，宁择远战也不要轻易近搏，不然吃亏的多半是你……”King细细说来，一字一句叮嘱，听着像是遗言，不免有些渗人。
楚凰忍不住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到底是要怎样呢？！一定要跟我作对吗？你又不是别无选择，为什么非要选这么一条让大家难堪的路？前朝余孽又如何？东方虎狼又怎么样？西凉的那个破烂摊子随他去好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分道扬镳很好玩吗？我们不是很早就说好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你这么做，已经背弃了我们的诺言不是吗？King……你太让我失望了……”
King沉默了半晌，转头不看楚凰的眼睛，烛火晃晃悠悠明灭不定。
“King！”胸口一阵心慌，楚凰不由得喝了一声。
“我想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没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你要是失望，那就不要再原谅我。不管是我还是小幽，都不要原谅。”商幽说完即便转身走离，仓促得来不及挽留。
楚凰头疼地抓了一把头发，起身猛然推翻桌子，气得想杀人。
他总是这样！
莫名其妙，一意孤行，连借口都不屑给她。
就这么决裂了么？这就是她执于追寻的答案么？！怎么可以这么荒唐！
不原谅……
什么叫不原谅！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说出这几个字？
原谅不原谅是她说了算，他凭什么主导她的决定？！
真是一个冥顽不灵的蠢货！
“King！”J殿下侯在门外，见状大致猜出了大概，即便追上去唤住商幽。
“景言，阿凰就交给你了。”
“你何必如此？”J殿下眉峰微蹙，King的抉择太奇怪了，跟以前完全相反，最喜欢黏在阿凰身边的人是他不是么？为什么这一次要撇得这么干净离得这么远？“抱歉，这种匪夷所思的请求我不答应。”
“呵呵。”King忽然轻轻一笑，目光幽暗深不见底，“你知道的。阿凰有时候很心软，我不能让小幽因为我的缘故害死阿凰。”
阿凰的弱点很少，他却是其中之一，这个弱点阿凰动不得，那么他就亲自帮她除去。这个世界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阿凰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小幽是把双刃剑，用得好的话，也可以成为很有力的武器。他要做的就是掌控好这把利剑，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能被利剑反噬。
这就是所有的理由，只不过不能告诉阿凰。阿凰必须冷酷无情，不被任何人左右，不然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小幽那么敏感多疑，简直就是一个喜欢玉石俱焚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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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霸天 11、两权相重
“你也知道阿凰会心软么？”J殿下忽而冷冷一笑，嘴角挑起一丝讽刺，“明知道阿凰一直在等你，你却偏要一意孤行冥顽不灵，既然如此，何不做得更决绝一些，也省了阿凰那些不必要的念想。”
“如果做得到，我当然会那么做。”King幽幽一叹，黑眸深邃不见底色。
“做不到么……”J殿下挑起眉角笑得有几分诡异，King不禁觉得有些奇怪，J殿下极少会露出这样惊悚的獠牙，除非是在捕食猎物！
冰冷的触感贴在肌肤上，激起一片细微的毛孔，King刀眉微横，目光落到抵在腰间的匕首上。华贵的丝绸再妖丽坚韧，也承受不住蚀骨之毒的浸染，一丝毒液顺着皮肉漫入脉络，迅速在体内流窜。幽深的眼眸渐渐散射出蛊惑的绿光，迷离了J殿下的视野。
“哥哥！”
楚凰急急唤了一声，断开King与J殿下的视线，夜冥见机出手，制住了商幽的几大穴位，千音被离歌拦在一边近身不得，局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金鹰帮一行人快速守在楚凰身边，将商幽拿为人质。
所谓擒贼先擒王，不管King如何打算，楚凰始终要将主动权掌握在手里。前朝太子这条大鱼她很早就想钓了，只是太不凑巧，King选择了跟她背道而驰。放弃King她做不到，放弃金鹰帮放弃轩辕她更做不到，两权相重择其一，不能再让商幽为所欲为了。
“呵呵，以为制住我你们就能离开吗？”商幽垂眸轻笑，有恃而无恐。
花船上的护卫迅速涌进，将楚凰等人里里外外围得严实，一个个身手敏捷一看便知是个中高手，有几人看着甚为眼熟，稍一寻思才想起是在那些船家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船民。
“这些人……”J殿下眉峰微蹙，瞬间便明白了八九分，想来这艘大花船就是由那些小船家拼凑在一起的，白日里各自行船，夜间聚拢成城，难怪那些探子出入几番银月赌坊也寻不准踪迹，这般慎密的设计，岂是常人可以轻易想见的？
商幽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被制服！
“哐！”
就在J殿下转眼望去的瞬间，楚凰脚底倏然一空，商幽一把拉住楚凰落了下去，地面又迅速合平找不到一丝缝隙。
船身不算很高，坠落了几秒钟便到了地板，商幽抓着楚凰的肩膀落在地面，四周点着昏暗的烛火，并不算黑。凭此一番运转，商幽体内的毒素蔓延到了四肢，麻木感席卷了全身，连弯起手指都显得力不从心。楚凰淡笑着挣开他的手，幽幽道：“这种毒虽不伤身，但却无药可解，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商幽闻言微诧，不知楚凰打的是何主意：“你的意思是，时间就是解药？呵呵……你觉得这段时间内我困不住你们？”
“就如King了解我的行事作风一样，我对他亦是了如指掌，这些年你仰仗他做的那些部署，我大概能猜对八九分。单凭这一点，你我便没有了高低之分，所以你也不要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不然很容易阴沟里翻船的。”说话间，船体陡然剧烈震动了起来，似乎有好几艘船舰急剧地往船身猛撞，楚凰走过去打开天窗，上面即刻涌入一阵阵嘈杂的呐喊与惊呼，甲板出早已乱成了一片。“看，现在被包围的是你，落下风的也是你。”
商幽抬头瞅了两眼，很容易就看出了那四面包围的船只乃是鬼殿的人马，他以为夜冥不甘于听令楚凰，现在看来，倒是小觑了这丫头的能耐。鬼殿之人无孔不入，他自是防不胜防。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从一开始楚凰的手段就一直很温和，可见她不打算跟自己翻脸，那么就等于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想要一个答案。”楚凰微微一笑，眼中满是笃定。
商幽轻哼一声，算是默许。
楚凰收起笑意，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商幽忽而冷冷一笑，楚凰又补充了几句，商幽沉默了半晌，楚凰见状不由得笑了，催促道：“选择哪一种，想好了么？我说到便能做到，只是你一旦下了决定，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你喜欢玩火，却不一定玩得比我好，比如现在我可以轻易杀了你，你却不能。”
“但你不会杀我。”杀了他，她的麻烦只会更多。
“我是不想，但不代表一定不会。”楚凰微敛双眉，眸中一派冷寂，“从杀死幕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楚凰了，歇斯底里这种事，总是女人比较擅长的，你真要开局玩一场吗？”
商幽忽而笑了笑，气氛一下子松散了许多：“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宁愿去死也不想跟你作对，你唬人的功夫很厉害，偏偏还真有那个能耐，跟你斗实在是件伤脑筋的事。罢了，我没有闲工夫应付一个肆无忌惮的疯子，你的提议虽然算不上最好，倒也不差，这次姑且就卖给King一个面子，权当看场好戏。只不过，你最好不要露出破绽给我机会，到时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哈哈，如果真有那种时候，也许我会帮你也说不定呢。”望着天窗外混乱的场面，眼角处停留着那一晃而过的雪白身影，楚凰笑了两声，戏谑道，“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这只豺狼。”
“怎么，你就这么讨厌他？”
“嗯，相当讨厌。”
商幽呵呵一笑，八卦道：“为什么？因为他跟幕长着同样一张脸吗？”
楚凰摇摇头，挑眉冷笑：“讨厌需要理由吗？我爱的一直都只是幕一个人而已，与他无关。”
“那你讨厌我吗？”
“你想听实话吗？”
“我想听假话。”
“哈哈，”楚凰转头做了个鬼脸，“就不告诉你。”
……
一朝谈判定下格局，更多的厮杀已然毫无意义，商幽当即发出命令解除了戒严。见到楚凰安全归来，夜冥亦下令退了围攻，夜深雾重，不消片刻湖面便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一艘残艳的花船飘摇在水面，天幕淅淅沥沥落着雨，酝酿出一番清冷寡欢的韵调。错乱的红色灯笼招摇在夜色之中，烛火跳动不宁，摸不透吉凶。
商幽躺在温香软榻上，四肢受制仍不能轻易伸展。千音一个人闷闷地在桌子边剁西瓜，想起刚才离歌的一番恶心调戏，胃里就翻来覆去难受得要紧，吐也吐不出来。
人妖！死人妖！下次一定要把他剁成肉酱！！！
东方胥白携几名下属走进，见状不由得蹙眉，虽然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了解其间内幕，便开口问道：“刚才来的是什么人？为何轻易就放他们离开了？”
商幽淡淡一笑，爱理不理：“家务事而已，殿下不必挂心。”
冷淡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庭径，就是再愚钝的人也看得出其间的变数，东方胥白微蹙眉峰，起疑道：“你反悔了？”
商幽也不掩饰，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结盟东方国，只不过碍于群臣的压力才勉强答应。东方胥白虎狼之心，加之国富力强，压根就不把他们这些前朝遗党放在眼里，若非他们占据这片南洋之地，足以打开南疆的边防，东方胥白也不会屈尊降贵来跟他们结约。
然而，谁都不是傻子，现在楚凰提出了更好的诱饵，他自然要择优而取。
“突然之间，就讨厌你了，所以……”商幽淡笑着开口，一脸奸商的摸样，“不想再跟你这样的人做买卖了。”
“哈？你敢再说一遍！”东方香玖闻言大怒，他一早就看不惯这个比女人还花哨的双面妖孽，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侮辱他最敬爱的哥哥，简直就是找死！
话才出口，利爪就顺着两点一线的方向径直朝商幽面门刺去。商幽一动未动，淡然看向东方胥白，两人对望几许，利爪的爪尖最终停留在商幽的鼻尖。松开东方香玖的手腕，东方胥白负手离去：“君既无心，我便休，商公子莫要后悔便是。”
商幽呵呵一笑，招招爪子：“慢走，不送。”
东方香玖还欲再次出手，便听得东方胥白一声轻喝：“小玖，不要在没必要的人身上脏了自己的手。”口吻淡漠，闻着却听出了其中满满的不屑。
千音冷眉一拧，转眼见到商幽阴暗的目光，才克制了报复的冲动。待东方胥白一行人远离之后，千音才不满地瞅着商幽：“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个东方太子，但少主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莫非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我觉得么……嗯，既然这么放不下，就趁早把她抢过来好了哇！”
商幽闻言啼笑皆非，原来自己情绪外露这么明显了，但是“抢过来”……抢得过来么？
一开始他不能理解King为何对她如此死心塌地，暗中过了几招之后他也只是欣赏她的智谋胆识，直到真正坦言见了面，他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人杰之才甘愿俯首帖耳听令于她。像她这样傲娇的公主，除了守候，别无其他。只是这么难伺候的丫头，他远观便好，亵玩就算了。
他不像King，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他有他的职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