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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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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光一沉,像投入黑暗的火星。“你是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该怕的,是你自身的安危。”

“那么孔红玉呢?如意轩呢?你为何要我千里迢迢来江南投入芝兰亭?”

她真的不明白他的用意。

这一切太诡谲了!

“因为我不想放手,却也不想跟你冷战下去。”他竟然道:“跟一个美丽女人冷战,是男人的损失。”

“你还在开玩笑吗?”到了这时候,她挣开他。“即便我只是从一个笼子,走入另一个笼子,但一个人就算被蒙骗,也总要明白她为何被骗的原因。”她说。

她的表情没有一丝笑意。

她看他的眼色庄重,隐含著一丝忧伤。

他沉眼回视她,眸色幽魅。“我说过,你不来,我就永不知道自己能多爱一个女人。”

她面无表情看他。

“一个男人如果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会成为他的弱点。”他说。

“我不能有弱点,所以你必须来。”他继续说。

“但是你来了,却有危险,”他再往下说:“明知你有危险,我却还是不能不让你来。”

他的话并不难懂,但织心看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悲哀。

“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男人一定知道。”她终于说。

他看著她,无动于衷。

她知道他不懂,于是笑了,笑容凄迷。“你不明白,只因为,我是你的奴婢。”她淡淡地这么说。

这瞬间,他震了一下,仿佛这微不足道的柔语撼动了他。

“如果,我一直是个远在天边的女人,你一定会明白你有多么想要我,有多么的喜欢我。”她苦涩地接著说。

他不说话。

“但我不是,从八岁起,我就已经是你的人。你已习惯我的顺从,习惯我的侍候,即便离开,我也只是你的笼中鸟,永远飞不出你的手掌心。所以,你永远不能明白,‘你到底能多爱一个女人’。”

他敛眸,依旧不语。

该说的,她已说,其他不该问的,她也无心去问。

然而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头晕眩得厉害。

“我被下了迷药?”她霍然想清。

他沉眼看她。“这是为你好,你太倔强。”

倔强?

织心又笑了。倔强,这是一个多微妙的词?在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面前,她唯一的尊严就是倔强。

“我明白,你不会让我回北京城。”她淡淡地说。

雍竣没有回答。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留在红豆绣庄吧!我不愿回到属于你的芝兰亭,或者如意轩。”她对他说:“直到你想通要如何处置我的那一天,就让我留在红豆绣庄。虽然绣庄仍然是一个笼子,但至少,在那个暂时离开你的笼子里,我可以假装自己是自在的。”

他沉著脸看她。

看了她很久。

半晌,他终于这么回答她:“如你的愿。既然你想留下,那么你就留下。”

第八章

紫衣人以为自己的行踪很隐密。

他回到盟主所在的茅屋,这茅屋在城郊边缘,平淡无奇,任何人都可进入,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像有人在保护她。”紫衣人跟盟主回报。

“谁?”

一男子背对紫衣人问,他身形昂藏,语调沉肃有力。

“属下……属下不知。”

“不知?”男子语气波澜不惊。

“是,”紫衣人却显得有些惊慌了。“那人冒充柳织心,武功不弱,属下不敢轻犯。”

“冒充?”男子咧嘴。“是女人?”

“是。”

男子眼一眯,忽然纵身高起——

“呀!”藏身茅屋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绿衣人惨叫一声。

“女人!‘紫衣人叫:”就是她!“

男子出手残毒。

绿衣人胸口已受重击。

她踉跄数步,退靠在一株老榕树旁,口吐鲜血。

“女人,”男子喃喃低语,抚摩击中绿衣人胸口的手掌,似笑,非笑。“是女人。”

绿衣人看到男子面目,她睁大眼睛。

两人照面。

她看透他眼中的阴残,他看见她眸中的惊惧。

没有机会喘息了!绿衣人以残余的一点力气纵身飞起。她知道,此人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甚至不弱于主子,手段却更残毒——

绿衣人再惨叫。

男子早已飞起,凌空再予一掌,直中绿衣人背心。

绿衣人跌落地面前,他又补一掌。

如猫捉小鸡,他逗弄,再逗弄。

绿衣人掉落地面。

她狂吐,已满身鲜血。但此刻如果不走,她一定没命。

男子回到地面,目视绿衣女子狼狈逃离,他冷酷的唇扬起一抹噬血的冷笑。

猎物太孱弱,他已没追逐的兴趣。

“盟主,让属下追上!”紫衣人阴险地道,他只敢追击弱兵。

“不必了!”男子阴柔道,咧嘴。“在我手中,她已逃过一次。”

紫衣人立刻站定,不敢追上,脸带疑惑。“但是,若让她逃出,您的身分——”

“无所谓。”

紫衣人瞪大眼,他不明白。

男子咧嘴。“她伤的重。轻者,武功全废;重者,死。”轻描淡写。

紫衣人脸上变色,不敢再啧声。

男子问紫衣人:“今夜,孔红玉亲自出手了?”

“是,今夜孔红玉已亲自出手,狙杀柳织心,却被这个绿衣的女人所救。”

男子冷笑。“那么,‘他’就快知道我是谁了。”

紫衣人恍然。如此,那女人纵使有命回去,也已无所谓。“孔红玉出手,为何‘他’就会知道盟主您的身分?”他还有不明白。

男子寒笑,英俊的脸孔笼罩最阴残的冷酷。“‘他’让孔红玉动手,就为了这个目的。”他阴柔地道。

紫衣人又不懂了。“‘他’以柳织心的性命为赌注,让孔红玉动手,能知您的身分?”

“你不明白?”

“是,属下愚昧——”

“孔红玉出手必失,她将去求谁?”男子低柔地道。

紫衣人脸色一变。他当然已知道是谁。

男子低柔地笑起来。“有趣。”却轻淡地道。

战鼓已鸣。

决战时刻……

不远。

绿衣人回到竹屋。

她身体里的血,仿佛已流尽。

“是……是他!”绿衣人挣扎爬行到主子脚边。

雍竣蹲下。

绿衣人附于雍竣耳边低道,她已满脸是血。

“想不到,甚至用不著孔红玉,他已出面。”得到答案,雍竣站起,寒声道。

一年多前于江南,在暗处砍伤他左臂之人,终于找到。

此刻,竹屋内仿佛渗入一股寒气。

“孔红玉……逃走……”拼著最后一口气,绿衣人口吐鲜血道:“柳、柳姑娘……危险……”

雍竣出手,点她穴道。

绿衣人失去意识。

她伤得太重,眼看武功已废。

屋内忽然窜出数人,将重伤的绿衣人带走,这些人都是芝兰亭下会众。

雍竣仍站在竹屋内。

黎明已过,白日升起。

但很快的,白日将尽,夜色,又将来临。

前夜孔红玉派出的杀手,既杀不了柳织心,她昨夜再出手,就是冒险。

虽冒险,她仍一试,终于还是落败。

于是,现在必须先去见一个人,否则必不能得手。

这个人在一寒洞冰窖内,接见了孔红玉。

“你要什么?”那人问孔红玉。

这是个男人,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他不仅身著紫衣金丝,身上还披金丝甲。

男人看起来威风凛凛,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慑人的王者之风。

“属下要人。”红衣女人跪在那男人面前,恳切地哀求。

“人?什么样的人?”男子间。

“能帮助我杀人的人。”

“能杀人的人不少,但为何要帮助你杀人?”

“因为属下要杀的这个女人,与您的利益有关。”

“与我利益有关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

“属下明白,但这个女人来到江南是个意外,因为她的出现,如意轩将不能再为我们所控制。”

“哦?”男人似乎听出兴味。“是不能为你所控制?还是不能为我所控制?”

孔红玉脸色微变。“这女人活著,如意轩就不能控制。”她的回答已小心许多。

男人发出一声冷笑。“是如意轩不能控制?还是‘他’不能控制?”

孔红玉一凛,她明白,任何事都逃不过主人的心眼。

“‘他’不能控制,如意轩便不能控制。”她技巧地道。

此时两人口中所谈论的“他”已很明显,此人即为雍竣贝勒。

“嗯,这话说得好。”男人终于同意。“不过,我若出手助你,恐怕弄巧成拙,这会让他更不能由我所控制。”

孔红玉眯起眼。她想起紫衣金丝,清楚这其中关键——

这正是她前来求人,真正的原因。

紫衣金丝,世上只有一个组织会众,身著这样的衣物。

而一个能指挥身穿紫衣金丝杀手的人,必定是组织内重要人物,这样的人物身上不仅著紫衣金丝,腰部还特别缠上金丝带,以识身分。

孔红玉也是紫衣金丝组织的人,然她也只能穿得紫衣金丝,压根不够格腰缠金丝带。

既然紫衣金丝人,杀了孔红玉派去狙杀柳织心的杀手,她便知道,组织内有人在保护柳织心,派得起紫衣金丝杀手,此人的权势地位,必定比她还大得多!

“保护那女人的,也身著紫衣金丝。”孔红玉忽然道。

男人沉默下来。

“因此,属下来求主人助我。”孔红玉说。

“紫衣金丝,可是雍竣贝勒派去的人?”

“不是,这点属下能肯定。”

“何以见得?”

“贝勒爷已叫杀手保护柳织心,杀手伪装成柳织心,身上未穿紫衣金丝。”

男人沉下眼,那低抑的气势如一把熊熊的冷火,让这冰窖内的人瞬间炙成灰烬。

“请主人助我。”孔红玉跪下,再次卑颜屈膝、至诚至恳的请求。

“我可以派人助你,不过,这个人,我却不能控制。”男人终于道,声调却反倒多了一丝置身事外的凉意。

孔红玉抬起头,大惑不解。

“这个人与雍贝勒,同样都是不能控制的人。”男人阴冷地道:“两个不能控制的人碰在一起,结果恐怕不能预料。不过,倘若你要人助你,在这世上,只怕也只有这个人能助你抵挡雍贝勒。”

孔红玉眯眼。“主人,您的意思是?”

“两虎相争,他们早就已经明争暗斗多时,我也等著,看何时能分出胜负。”男人冷笑,低抑的声调听来阴邪。

“是。”孔红玉垂下眼。

她已知道,主人要派给她的人是谁。

这人曾经在去年暗伤过雍竣,确实也只有这个人,能对付雍竣。

那盐路私贩,便为两虎相争。

两虎相争,台面上是为贩盐,私底下却有更深沉复杂的情结!

男人天生要抢做枭雄,而在这世上,不能同时有两个枭雄。

现在,主人既然指派这个人出手协助自己,就算其他紫衣金丝人、甚至金丝带统领插手,也只有落败。前夜她派出的杀手,不知为哪一帮紫衣金丝人所杀,此刻她已不必再担心。

“去吧!这个人会帮你,至于他何时出手、如何出手,”男人咧开嘴,缓淡地吐出六个字道:“就不得而知了。”

孔红玉终于露出笑容。“是。”

这已经足够了!

孔红玉不愿有人伤雍竣,不过皆是同门人,主人指派的那个人绝不能真正伤他!更何况,那个人是否有伤雍竣的本事都还未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残毒阴邪,要伤雍竣只会暗中行事,然去年一役雍竣必定已经多了提防!

现在,纵使那个人不能再伤雍竣,但至少,他莫测高深的武功绝对能牵制雍竣。

而这就是孔红玉要的,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孔红玉竟然大大方方前来红豆绣庄,拜访当家柳织心。

然而在这里,她却见到一个事不相关的人,娄阳贝勒。

娄阳贝勒坐在绣庄大厅,他不肯走,似乎已打定主意纠缠织心。

但娄阳像个隐形人,他占住大厅一角,目光盯著织心,眼底完全没有孔红玉存在。然而他却也不开口说话或站起来行走,他就这样坐著,每天店门一开就进门来坐著,就这样在店内静静坐了两天。

“孔姑娘有事?”织心不明白孔红玉找她何事。

“有些话,我想与柳姑娘谈谈,可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孔红玉撇起嘴再强调:“我想与柳姑娘私下谈。”

织心看了她半晌。“孔姑娘请进。”她答应孔红玉。

然娄阳贝勒竟然跟进内堂。

孔红玉皱起眉头。“贝勒爷,我与柳姑娘谈的是私事,贝勒爷跟进来是——”

“不管什么事,我已跟定柳姑娘,除非柳姑娘答应与我合作,否则我便不走。”

这两天娄阳贝勒就这样一直待在绣庄,不肯离去。

他很有耐性,可以等到织心开口,因为他从未放弃过柳织心。

“娄阳贝勒,您要在店内喝茶,织心不能阻挡您,然孔姑娘要说的话必定与您无关,再者织心也有些话要对孔姑娘说,所以,请您勿再跟进内堂。”织心柔声对娄阳道。

娄阳沉默著看了她片刻。

织心回头对孔红玉道:“孔姑娘,请吧!”

两人走进内堂,娄阳不再跟进去。

到了内堂,织心对孔红玉道:“孔姑娘有话请说。”

“我要你回北京城。”孔红玉直截了当道。

“回北京城?”织心不动声色问她:“孔姑娘为什么做这样的要求?”

“你明白为什么!”孔红玉冷笑:“明人不说暗话,你很清楚我对雍竣的感情,你留在这里,会破坏我们。”

织心听到这里,只是冷淡地笑。“织心只是奴婢,一名奴婢,如何破坏主子的姻缘?”

“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口是心非了!你明知道雍竣喜欢你,只要你在这里一天,对我来说都是阻碍!”

“倘若贝勒爷喜欢你,无论我在哪里,都不能破坏你们的感情。”

听见织心这么说,孔红玉冷笑。“固执的人,常常都很不幸。”

“我知道。”

“有时候还会没命!”

织心看著她。“你想杀我吗?”

孔红玉笑出来。

她倒料不到,柳织心会说的这么直接!

孔红玉干笑两声才接下道:“我杀你做什么?我杀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也许没有好处,有时候人做事明明知道没有好处,可如果不这么做,却心有不甘,因此做了许多错事。”

孔红玉冷哼。“就算我要杀人,还不屑杀一个丫头。”

织心淡淡地笑。“你怕杀了我,有人会杀了你。”

孔红玉倏地眯眼。“我是正经生意人,生意人又怎么会杀人?!”

“有很多生意人,杀人不见血。举凡抹黑、造谣、放话、断货……种种下流手段只为消灭对手,千刀万剐,无所不用其极。杀手杀人也只是一刀毙人性命,但生意人的手段,有时候比真正的杀手还要叫人不忍。”织心是笑著说话的,以上种种这段时间她正经历著,然而她却似云淡风轻。

孔红玉沉下眼不说话。

“不过,这世上的轮回有时却是微妙的,我时常觉得老天爷若要人能做成一件事,这件事便注定要成。”织心微笑著再往下说:“坏人势子再强也有走霉运的时候,好人运道再不济也有走好运的时候,人在运势强的时候若不明白知福、惜福、造福的道理,那么等到走了霉运,届时恶缘交会,也是俗称的恶贯满盈,恐怕就要一败涂地了!所以,人若要与天斗法,那才真叫做‘枉做小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孔红玉阴沉喝道。

“孔姑娘是明白人,您一定清楚我刚才说的那番道理。”织心诚心诚意地对她说:“我明白商场竞争,难免尔虞我诈,这是人之常情。但做人做事绝不可亏心,否则损人不利己,未来年老时死期将届,大限将临,良心必定不好过。”

“你在拐著弯骂我?”孔红玉不怒反笑。

“孔姑娘难道没有叫恶人到我家店门前站岗?难道没有叫附近大小十来间绣庄杀价恶斗?难道没有叫这十来家绣庄散布不利我绣庄的言论?难道没有放话给银号说我绣庄要倒?难道没有叫线行不许卖我绣线?难道没有叫铸铁厂不许卖我绣花针?难道没叫布庄不许卖我布匹?以上种种,如果孔姑娘有一样没做,那么我柳织心便立刻跪下,给孔姑娘请罪。”

孔红玉冷笑。“我就是一样都没做,你又如何?”

天底下岂有柳织心这么笨的女人?刚才指控的每一条她要是一样都不认,柳织心岂非就真要给她跪下?

“孔姑娘真的没做,柳织心不但要下跪,还要掌嘴。然孔姑娘如果没有一样少做,那么柳织心要是真给孔姑娘跪下,恐怕孔姑娘一出门就要被天打雷劈。”

“你!”这下,孔红玉双手握拳身子发抖,已活活要被气死。

她怨毒地瞪著柳织心,过了半晌才恢复过来,咂著嘴冷笑道:“好啊,柳织心,你不过就是个丫头贱民,做人奴婢你最行,书也没读过几日,可一张小嘴倒是生得真利!我瞧你爹娘要是知道你有这张嘴,肯定要得意,也不枉你出生下来活在这世上,身上还有这么一点好处!”她寒著说出口的话自然损人不利己。

织心没有表情。“你承认吗?那些事全都是你做的?”

“是啊!我承认了又如何?!做生意将本求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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