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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干涩的眼,黑衣男子不适地垂下眼睫遮荫着火光,这双异于常人的淡色眼瞳最讨厌的就是刺眼的光亮,就如名字般每每提醒着他只适合活在阴暗鬼域,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暗影。
习惯性地想动手拉上身后的连身软帽遮光,这才迟钝地发觉自己是被拘禁着,不但双腕被铁炼束铐于顶,整个人其实也被悬吊离地,只是拜全身的伤痛所赐,他根本麻木地感觉不到这些。
这是哪儿?伸舌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现在除了知道自己还活着以外几乎是一无所获,看情形似乎还是被俘虏了,就不知这里是那达的前线战阵还是军后大本营,失去意识前遇着的那个人果该是敌人没错。
只是……丹田处一股暖烘烘的热流让黑衣男子迷惘地拧紧了双眉,有人替他止了血又喂了似乎挺不错的疗伤药物,否则自己大概早成了地府里的一抹幽魂,是那个男人救了他吗?然后……又擒了他?
何必这么费事……阖上眼,黑衣男子不禁回想起交手时的一些片段……怪异的还不只这桩,晕迷前男人说的那几句话他依稀还记得,分明,那个男人一直都在的,从杀戮的一开始他就已经在那地方了。
然而这一来他更不懂了,既是与那群想生擒自己的同路,那人为何不打一开始就出手?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与模糊的一眼,直觉却告诉自己那谜样男人的身手绝非泛泛,若有他加入,那场混战最后站着的不会是自己。
为什么不出手?甚至在同伙一一倒下时也仍漠不关心地袖手旁观?就像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瓜葛,他只是个看戏人而已……
响动的锁链声打断了黑衣男子的冥想,缓缓张开眼,就看到三个人影打开了牢门向自己走来,其中一个高瘦身形的瞧来很眼熟……
对,是那个一直被祁沧骥逗着玩的可怜老家伙,好象叫做什么血鸢的,瞧他一脸阴骛的模样,想来是爷那头没占着什么便宜,只是如今自己失手被擒陷在这里,就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了爷他们后头的盘算。
「祁将军,没想过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吧!」开口招呼的是一个三人中看来最为猥琐的中年人,留着两撇八字胡,如豆的小眼满是飘移不定的神色,黑衣男子不禁联想起在启程来那达前,那个在南郊古林里污蔑爷的师爷人物,都是副让人想一刀剁了的惹人厌模样。
「咦?你的眼……」无礼至极地举着火把贴向黑衣男子的眼,六道眼神全随着中年人的惊呼聚向了那双黑衣男子的瞳眸,如杏般微微勾挑的眸形明媚动人,然而却是忘了着上墨彩的半品,色泽竟是淡如琥珀般的怪异。
「奇怪,没听说靖远将军有双兽眼啊?」
视野被耀眼的火光照成了一片刺痛的空白,尽管难受男子却是没肯示弱地闭起眼,依旧神色漠然地任人评头论足。
「因为禁忌所以保密是吗?别以为不说话就能否认你的身分,你身上的这块玉已经泄漏太多了,何况如果你不是祁沧骥,你那两名伙伴又怎会不顾生死地掩护你遁逃呢?」
眼前似乎有什么晃动着,不用多想,他也猜的出是那块祁沧骥交给他作为讨救兵信符的古玉,敌方大概是因为那上头的『祁』字下了断语,殊不知却是错的离谱,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
「姓祁的,落在我们手里就光棍点,别自找罪受,我们想知道跟你一道的那两位是什么来历,尤其是那个一身贵气,气度不凡的男人,是不是也是你们大祁的皇族成员?是王爷还是跟你同是世子?另个冷脸小子呢?是护卫吗?还有,那个你们送来讲和的女人呢?」
再多的问句得到的始终是片静默,黑衣男子甚至听没两句就阖上了眼,那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的狂妄模样很快就惹翻了这形貌令人生厌的人物。
「妈的,给脸不要脸!」吐了口沫怒骂着,中年人却是不敢作主动罚,只好转首向一旁的上司请示着:「血鸢大人,这姓祁的这般不识好歹,您看是不是该动点家伙好叫他说话。」
「别玩过火,他的命得留著作筹码用。」挥手交代着,血鸢转而向身后未发一语的青年人弯了弯腰,语态显得十分恭谨。
「螣主子,这儿就交给元茴去办吧!等会儿属下再与血卫领人彻夜搜查,方才交手那两人该也负伤不轻,应该还没离开魔石坡,若属下力有未逮之处,还望主子能拨调螭、胧两位卫领帮忙。」
未予理会,青年人只是径自缓步向前迈了几步,蓦然伸手握住了黑衣男子的下颚端详着,而当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如他所料带着不悦的神色睁开时,一抹含有深意的笑容徐徐绽露在那张雍容俊雅的脸上。
「好一双猫儿眼,这么漂亮……可别糟蹋了。」
是他?!被火光眩花的双眼如那晚般依旧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那低沉悦耳的声音、揶揄戏讽的语调却是听过一次就难忘怀,能让血鸢这等人口称主子又如此卑敬的,想必是那达的王室一员吧!
之前不解的疑惑豁然有了答案,因为王者所以无情吧!蝼蚁草芥之命何须怜惜,毕竟像祁沧骥那种没有架子的皇族实在是例外中的例外……想到那位靖远大将,黑衣男子又缓缓阖上了眼,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却浮起抹若有似无的淡笑。
遇上那个姓祁的后真是没半件好事,不但害得他失了心头最难舍的人,现在还拜他的盛名所累被人铐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没想到这一回竟又是在个王者手上栽了跟头?
看来自己跟这些皇亲贵冑,还真是八字相克……很不对盘呀……
注:螣,ㄊㄥ,传说可以飞天的神蛇。
第二章 挣
火光依旧,焰影曳摇,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血腥的锈味重了许多,浓烈到捂鼻也阻绝不了多少。
黑衣男子眨了眨眼,时晕时醒的状态让他已分不清时间究竟流逝了多少,身上的创伤也是,斧伤、鞭伤创口合了又裂,血干了又流,麻木地让他搞不清自己这一身伤究竟有多严重,反正,气还没断就是了……
没再浪费力气将头抬起,黑衣男子恢复意识后也只是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论鞭子是抽着还是歇着,面前的人是骂着还是打着,他始终都像个局外人般没给予半点该有的反应。
『……这么漂亮……可别糟蹋了。』
莫名地,那一句魔魅的语声总是不断地在脑海回响,这是第几个反常称赞这双眼的人呢?
除了姐姐、爷还有祁沧骥……是第四个了吧!可却是第一次没让自己感到喜悦,只因在第一眼对上那双暗如夜般漆眸的霎那,他就不能自己地生出种想躲避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双兽眼,从小他翻滚跑跳这些也就如野兽般比常人俐落,同样地直觉也敏锐了许多,那男人尽管话语轻薄举止无状,深蕴的力量却是叫自己本能地嗅着了危险。
两道浓眉不自觉地微微蹙拢,他不明白心底怎会浮现如此突兀的感受,即使是初识祁沧骥仍与之为敌时,面对那个稳如山深如海的将军,明知不敌的,自己有的也不过是心生警戒,感到压迫而已,不若这男人──只一眼,就让他想逃……
「姓祁的!别以为不能杀你老子就拿你没辄,你再不说话看我怎么废了你!如何?我们就从你这双怪模怪样的眼睛开始好了,少了对招子我就看你还怎么逞你的靖远之威。」
恶狠狠地丢下手中血渍斑斑的长鞭,元茴实在没遇过这么棘手的人物,皮鞭浸着盐水抽了老半天,竟连个屁声都打不出来?连他抽到最后都顾忌地不敢再任意使力,只因为男子除了闭眼张眼以外就再没其它动作,他根本判别不出是不是下一鞭挥下人就两腿一伸回姥姥家了。
「听到没有?再不开口你这对恶心的招子就没了。」一把拽起这黑衣男子栗褐色的半长发束,元茴拿着带着弯勾的尖刀在他面前晃着威胁。
恶心?呵……看来终于出现了个正常人,这才是正确的反应,一般人是不可能觉得这双眼睛漂亮的,睇凝着视野里的花柄短匕,黑衣男子的心绪不禁又飘回了遥远的从前……
『魅儿!你这是做什么!』尖声嚷着,少女满脸惊悸地冲上前,一把打掉男孩手中握的利剪,下个动作就是紧张地捧起那张木然的小脸检视着上头潺潺血流的创口。
半寸左右的红痕,险险地开在左眼下方,若是少女再晚一些,只怕看到的就会是颗被利剪挑出血淋淋的眼珠子。
『笨蛋,大笨蛋!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痛不痛?』浑身颤抖地将男孩紧拥在怀里,少女眼中的热泪再也忍不住扑地潸然而下。
是怎么样绝望的心境才让一个孩子如此不惧怕不畏疼地伤害自己?!他才只有六岁啊……
『不哭,姐姐不哭,魅儿不痛。』小手拭了拭少女面庞上的清泪,复又伸指戳着自己的眼瞳,男孩清秀脸庞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娘不喜欢,爹不喜欢,没有人喜欢,所以魅儿不要。』
『不!姐喜欢,姐最喜欢了!』擤擤发酸的鼻头擦干泪水,少女抱着男孩望向身旁柜上的一方铜镜:『魅儿你看,你的眼亮晶晶的像猫咪对不对?很漂亮的,别人不喜欢是因为他们都没有,所以不要听他们的话。』
『姐很喜欢魅儿的眼睛,所以不可以不要它们喔!这么漂亮,姐舍不得的。』
漂亮吗?可如今……又该为了谁的不舍留下它呢?讥诮地微扬起嘴角,黑衣男子根本无畏于眼前利刃的威胁,早在二十年前他自己就想剜下这一双人人畏惧咒骂不祥的兽眼,现在也只不过是换人代劳而已。
「他奶奶的,你以为老子在唬你?」少只眼该还要不了命吧!心头暗自盘量了会儿,元茴手一紧就待先勾出一只眼立个马前威。
「元大人、元大人!」一声急唤让尖锐的刀刃停下,元茴十分不悦地转头看是哪个冒失鬼打断了他的娱乐。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不是交代过你们不许进来吗?」
「不知是谁露了消息,王……王上过来了。」
「什么?!你说月王?那小鬼来这儿干……」慌急的话语还未说全,另抹威严的语声已接续地在石室门口响起。
「怎么,敢情你们是藏了什么不敢让王上知道的?小小一介狱守竟敢三推四阻地不让进,元『大人』你地盘上的兄弟们胆子未免也大了点。」随着语声,一个留着三绺长髯的五旬老者伴着一个模样十分漂亮的年轻人徐缓走入。
「小的不敢,元茴叩见王上、欧阳左相,黑牢之地不洁,小的们是担心污了王上的玉足才……请王上明察。」涎着笑脸,元茴连忙低头趴跪着请安,方才嚣张的气焰全然无存。
即使自己效力的是戎甄及戎螣那边,但也没必要得罪欧阳胤这方,虽然戎月年纪尚轻个性也嫌柔弱,但毕竟目前当家的是他──月王,他还没傻到为人当马前卒地去轻拈虎须。
「起来吧!左相只是跟尔等开开玩笑罢了。」敛袖轻挥,年轻的王上似是浑不计较方才狱守们对自己的冒犯,莹莹漆瞳里却是掠过抹玩味的深彩。
「这个人是谁?降俘吗?怎么打的这么惨?还活着吧!」缓步向前,戎月的目光转向这个半吊于空又遍体鳞伤的黑衣人身上。
「禀王上,这人是敌国的奸细,被血鸢大人擒下的,小的正遵令拷问他敌方的一些军情,因为他迟迟不肯吐实所以才动了大刑,王请放心,血鸢大人交代过此人的重要性,小的不会失手收了他的命。」
看似尽责的回报,却是省略了重点未讲,元茴很是明白虚与委蛇的个中真谛,不能不说但可以想法子说的不清不楚,反正眼前也没什么扎眼的事务会让月王起疑。
「这样啊!敌国奸细……是该好好问问。」偏首向身旁的老者顽皮地眨了个眼,戎月随即无事般地丢出了会令人气咽的下句来:「身为靖远将军的确该知道不少军情内幕,血鸢吩咐的倒是妥当,此人果真是重要的杀不得呢!」
「王……王上!王上饶命!」才在为自己耍的小聪明感到得意,谁知道下一刻戎月吐出的话语就让他的心凉了半,人也瞬间矮了截,元茴咚的一声双膝跪地,惶急地猛把脑袋往地上叩。
「大胆!元茴你竟敢意图欺君隐瞒此人的身分,难道说……你是收了大祁什么好处?所以替他们瞒着准备偷偷放人走?!」怒斥了声,欧阳胤脸上写满了肃煞之色,武人出身的他自是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这一喝直把元茴吓的是匍匐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王上饶命啊!小的没……没有隐瞒的意思,小的更没有跟……跟敌人有什么关系,小的不敢,小的实在是……是……」
「是一时不小心忘了讲对吧!」
眼看这颗大好头颅都快叩出包来,戎月很好心地替它可怜的主人找了个台阶下,毕竟胤伯生起气来的确是很可怕,即使是伪装的也不损几分气势,不过瞧他这回居然能这般配合把戏演的这么溜,大概也是平时被自己磨的差不多了。
「对对,王上英名,小的确是一时不小心忘了禀报,此人身上带了块刻有祁字的温玉,而且是由同伴掩护逃脱的,所以血鸢大人臆测他就是大祁的靖远将军祁沧骥。」这回不敢再投机藏些什么,谁知道月王安在这儿的耳目究竟知道了多少,元茴只有把该说及不该说的全一股脑地倒出来。
「这样啊!也就是说他没承认自己是祁沧骥啰……对了,螣王怎么说?他认为是吗?」轻轻柔柔的无害语声,丢出的却又是个烫手山芋。
抹抹额上的冷汗,元茴知道自己这回是压对了边,月王竟连螣主子来过的事情都知道。
「回王上,螣主子没说什么,只随口说了声姓祁的眼特别,而这姓祁的打开始就不曾开口说句话,小的就是为这事才折腾了这么久。」老老实实地不敢有半分遗漏,元茴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即使甄主子视这小鬼为眼中钉,这么多年却也还扳不倒他夺大位。
原因就在于月王年纪虽轻看似羸弱,可实则却聪颖万分,他没有咄咄逼人的威势,也没有令人胆寒的狠戾手段,可是却仍有办法清楚地掌控每一件要事,然后再巧妙利用人时地利不费力,不动气地解决。
「眼?」闻言戎月不禁眉头轻蹙,只因这无意义的话语实在不像是他螣表哥会说的,他的表哥──戎螣,一个俊美无俦外表下有着十分难以捉摸个性的男人。
不但手腕狠绝,喜怒无常,行事作风更邪佞的令人发毛,然而他虽然摆明偏属甄后那边的势力,但一直闲散着没出手对付过自己,如果他认真起来,自己可能早就死在这片大漠上尸骨无存了。
「你……愿意抬头让我看看你的眼吗?」压不下心底的好奇,戎月又向前踏了几步,人已经离黑衣男子不到三尺的距离,一旁的欧阳胤连忙跟上,就怕这被束缚的敌人万一脱困伤了他,谁叫这孩子聪颖过人什么都好,就偏是半点武学的天份都不有,连花拳绣腿都谈不上。
在旁静静听着戏,黑衣男子也一直注意着这个有着清脆悦耳嗓音的王,不仅因为他是那达的王,更因为他方才与这个狱守间有趣的斗智,看来那达这国家内部问题颇不少,只可惜自己没法把这讯息传给祁沧骥知道。
缓缓地以不多的余力抬起头,他不介意多个人见着自己的一双兽眼,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知道再怎么躲也逃不开那些秽言辱语后,他才不再刻意隐藏躲避,还是从……那抹唯一让他挂心殃及的柔弱倩影不复存在了以后……
当琥珀色的眼瞳对上了写满了讶异的黑眸后,黑衣男子终于开口说出了被捕以来的第一句话,更难得的是那张漠然的面容上竟也露出了另种神情。
「爷?!」
「爷?你是叫我吗?」才为这一双特别的眼瞳感到惊讶,下一刻那沉哑嗓音的呼唤更是让戎月的好奇心升到了最高点,这个人认得自己?他想不出什么时候见过大祁的靖远将军,而且他的称谓……那是一种屈身为仆的唤语。
视野虽然朦胧,黑衣男子却自信不会错认了十年相伴的身影,可眼前的这张容颜似爷却非爷……他是谁?天下间怎可能有如此相似之人……
「喂,别闭眼,你别晕啊……你……」
入耳的语声越来越是模糊,过度的疲乏与痛楚让黑衣男子只能抱着无尽的疑问再次坠回黑暗的怀抱中……
*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里的又是个陌生地方,只不过这一次人不是被吊在半空中,而是舒服地躺在一床柔软的被褥上头,就连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被人仔细地包扎妥当,感觉好了许多,看来这一晕似乎是从地府到了西方极乐。
自己八成跟这方漠土犯克吧!中毒中伏,失去意识之频繁连他都忍不住想摇头,跟着爷这么多年的血海闯荡……好象都白混了……
再次闭上眼调息了半晌,黑衣男子直到认为自己有体力行动时才又张开了眼,紧接着就是迅疾地掀被起身,打算想法子先化明为暗再伺机离开,毕竟是身在敌营里,他没天真到以为这儿能任他自由来去。
谁知一坐起身偏腿下床时,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孔又是不预期地闯入了视野里,那个让他晕厥前感到惊讶无比的绝美容颜正大刺刺地直盯着自己看,天知道这人已经在床边杵了多久,自己却居然没察觉半点不对?!
实在太大意了……是因为这个那达王者身上毫无敌意杀气吗?
「你……」虽然仍难掩心中的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