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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并不是这样的孩子。或者说,那只是一些表象吧。
有两个可能。一个,也许我只是晚熟。30岁以前都是少年时光,30岁后才开始初恋。40岁终于嫁人。年过半百迎来了自己的孩子。呵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但愿晚熟的人也长寿些吧。否则,人生百味还未尽尝,就已来到了终点,岂不冤枉?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我的本能被屏蔽掉了。爱情对我来说,不是冒险。是蹩脚的电视剧情要求我们在生活中模仿重演,我不觉得刺激,有时候因为不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而深觉沮丧。
尽管对自己有巨大的茫然,但我支持所有有好奇心的姑娘们铤而走险。
他们像两个雕像一般爱了。
这让我等得颇不耐烦。
竟然没有拉手,也没有说深深浅浅的誓言。行,与言,都被初始的经历惊吓住了。
他们站了有多久?保持着一个姿势?只是相对无言,相望无言。
想起少年时,被我们传抄疯了的柳永诗词: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哎呀,这竟是在说我们。
爱还没有真正开始,离别就真正来临。我们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将四散回各自的家乡。海宁的火车是中午一点的。我们从学校里往车站跑,需要翻一个小山。背着书包,挥舞着松枝,赶到小站时,别说途径的客车,就连闷罐车都不见踪影。我和如雁,还有许多赶来的同学都很失望。
这时,有人说,快看对面的山头!
唔。我们都看见了他。他快步地起身走了。背影十分怅惘。
我做了海宁和他的第一个信使。
他比我大一岁。
现在看来,相差三四岁都像同龄人,而少年时代,若大个一岁半岁,都是要划分清楚的——他真大。真成熟。有着我们完全不可能理解的心灵世界。
我送信给他。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要走。他却喊住我,随着海宁的叫法,喊我姐姐。我愣住,强调说,我比你还小一岁呢!
他笑,海宁怎么喊你,我就怎么喊你呀。
他让我觉得有些牵缠。
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男人如果很早就多情,只会令我同情。或者,骨子里多情,但言行上却有一种大袖飘飘的爽朗,那么,倒是会让我另眼看待的。尽管如此,我心里也没有不快,他是海宁的,海宁喜欢,就好。
信使和情敌(2)
他和我轻松地说笑着,却不怎么谈海宁。我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这让我有不好的预感。
冬天来了,我们家也要搬了。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把信使的差事交给如雁?
如雁是个和顺的女孩,她比我和海宁都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是跟从,喜欢笑,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
我只是离开了。尽管有一点隐忧,却佯装不在自己的思虑之内。
海宁给我来信说,她托了如雁做信使。我沉默。不传播内心的细微感受。三个月后,海宁给我寄来了一封厚厚的信。她的字只有一行,说,兰若,你看看吧。
随信附上的,是他和如雁分别寄给海宁的道歉信。
如我所料,信使成了情敌。
在海宁最初对爱的想象中,也许这不啻于一场毁灭性的地震吧。你最好的朋友和你的男友暗度陈仓,而他们的相遇相识却是因为你做了媒介和借口。两个最被信任的人联手制造了不信任案,友谊和爱情在同时被丧失。
这不是新鲜的事。无数后来的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都渲染和夸大了其中的伤痛。
但我要说的却不在此。
伤痛是假的。因为我们投注于爱的想象不可靠。很多时候,我们爱了,这仅仅是个行为,并不说明什么。因为那个被爱的人,面目模糊。他可以随便是个什么人,在合适的机缘,被合适的理由所派遣,然后,爱就发生了。
海宁说爱他,却并不真正了解他。所谓的爱,更多是对当时《射雕》和《上海滩》里面爱情偶像的模仿吧。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在和她一起,于风中,于少年的心里,于恍惚和惊惧的揣测里共度,那么,这份投注就权且被称作了爱。
如雁也说爱他。我却知道,他们一定不相爱。他是多情需要安放,如雁却是被海宁的爱薰习。就像更弱小一点的孩子,见到姐姐穿了花衣,就一定会羡慕叫嚷,我也要那样的衣裳。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只是需要跟随。如雁太小,审美还未建立,只要是海宁的,只要是我的,就一定是好的了。
我不安慰海宁。
因为我的这些判断,和海宁的要强,属于两条道上的车。面对真相,我只是沉默。而海宁,她一定会忘了他。多年以后,她会把他们呆若木鸡却无语凝噎的对视当作笑谈。
我更为如雁思虑。
我由她想到了一个词,叫做薰习。
当我们年幼时,缺乏判断,没有经验,我们会听从他人,模仿他人,误认他乡是故乡;当我们成长,我们不再满足于当跟班,随波逐流,这个时候,被唤作主见的习气成为我们行动的主人,觉今是而昨非。
和正直刚勇的人在一起,我们也变得有力量了,和颓唐消极的人在一起,我们也郁郁寡欢了。迎风落泪,见异思迁,我们实现了自己做决断,但能做决断的心却依然摇摆不定。去练内力,我们散乱的气息在五脏六腑中横冲直撞,想把肺火肾水接引出来,成为专注的力量,简直不可能。
静坐的时候,闭目容易昏沉,睁眼,又思虑万千。
打开念佛机,那里面有比丘在五音念佛,专注的时候一心一意地在听,但很快,那声音杳杳,心思驰骋,置若罔闻。即便在我津津乐道如雁的盲从时,我仍不能幸免。盲从是她的软肋,而心猿意马是我的误区。
薰习。让解脱自在薰习六道轮回的心。让净念相继薰习人我是非的心。当旧的习气从最深的意识里被根除,薰习的种子成为习惯时。我才会真正坐下来,听。
如果不是天生的清净,那么宁可要择善而从之。让善,让所有被称作美德的品行来薰习,来修正,来改观。当习性弃恶从善时,清净的心地已经得以培养。在这个境地上再来进步,相对来说,省却很多弯路。
这虽然说的是修行事,却也折射了我们的成长。
时间过去了很多年。
我曾经以自己一副成长后的陌生脸孔,回到自己少年时代居住过的地方。更多的新人涌现,熟悉的父辈们已白发苍苍,当初的少年们也成家立业。我拿到了如雁的号码,几番犹豫后拨通了她的电话,她迟疑地答话,背景声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她并不愿意出来见我。因为生活已经变样。每一个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洗牌当中,自觉划分出了队列和排序。尽管我心中还怀揣着以往的亲热,但时光是最无情的判官,他在别人的心田里播种下了沟壑。
信使和情敌(3)
我们曾经是少小无猜的姐妹,如今真的被判官打磨成了路人。
如雁和他,早已分开。稚嫩的恋情,就像春天里的薄烟,清风即可拂散。
她却又找了什么人,隐匿在怎样的生活里了呢,我终究不得而知。
而那最初的姐妹,后来的情敌,乃至如今的两不可知,让我在回想中得尝一些关于薰习的想望。
人的青春,倏忽而过。外界的兵戈铁马暂歇了。内心的喧扰正甚嚣尘上。
小心照看好本心,不要为喧扰薰习,可是我们如今的功课?
木棉和橡树(1)
少年的时候读舒婷。舒婷说,“我如果爱你,绝不像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多么好。多么自尊。有那么令人怜惜的自尊在,爱变得珍贵。
非常喜欢她的诗。
她还有《会唱歌的鸢尾花》:“生活不断铸造我。一边是重轭、一边是花冠。却没有人知道,我还是你的不会做算术的笨姑娘。”
尽管世界喧哗,虚荣加身,唯有你,亲爱,能辨认出我质朴的声音。这就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还有《神女峰》。
“心,真能变成石头吗。为眺望远天的杳鹤,错过无数次春江月明。沿着江岸,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正煽动新的背叛。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她竟然挑战了千百年来女子的等待。她质疑那风干的情感,谆谆劝慰悬在半空的心怀。请珍惜当下的解人,不要做被传颂的爱情标本。
她的这些文字,几乎写出了少年时代的我,对爱情的全部想象。
我的爱,一定是默默悄悄的,但却又一定是暗地妖娆的。
我的爱,一定是满怀谦卑的,但却又一定是有一份清高自持的。
爱,却不是丧失了自己。成为爱人的影子,fans,依附和追随者。
爱,也不是单向的付出,一味的迷恋,捆绑,无退路的奔赴,以及不留距离的空间。
爱,更不是要接过了长辈的接力棒,为他延续母爱。
但我们几乎都做不好。
我们知道的道理太多。实践的经验太少。当某个假想的少年出现,无数假象被丰沛情感打造出来。接近神性的女子们手捧诗笺,飞蛾扑火:
我愿意放弃我自己。
我愿意做你背后的人。
我愿意给予你所有女性之爱,包括扮演母亲,妻子,情人和女儿。
我愿意,牺牲我的希冀,满足你的要求。
并且……
是的。这就是我们曾经涌动过的所有念头。
为了和他并肩,我们穿了不合适的舞鞋;为了合适,我们削去多余的棱角。尽管舞鞋渐渐被血洇红,我们还要强忍悲痛,佯装微笑。
但这不是爱。
爱绝不是一方的委曲求全。
爱是两个人持久的彼此激赏。
如果不是互相的欣赏,那个被迁就的人,还是会厌倦,会烦恼,会走到舍弃的路上来。
我想起了春晓。
她是我的朋友里面,有着相同面孔的女孩。她们有着各自的优秀,都曾经碰到过令她们心折的男人,为了能和他们在一起,她们都选择了放弃自己。所以,她们的被舍弃,如出一辙。
他怎么样?她问我关于海涛的印象。
那个苍白羞涩的男孩子是她的男友,海涛。我几乎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而春晓,在那个小男友面前总是欢蹦乱跳。她扎了两把刷子,细心地在辫梢系了棕色的绸子。性情里波西米亚情结的春晓,用了稚嫩青涩的装扮来掩盖野性,就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
但为什么,我却总觉得她的美,他接不住?
你不了解他,春晓对我说。他是内心狂野,表面羞涩,这叫内秀,她纠正着我的直觉。然后,她背诵了海涛给她写的第一封情书,信是这样开头的:
如你所料,这是一封情书。
信件的表述以一种强大的侵略性语气开头,在语感的选择上已先占机锋。
春晓几乎一字不拉地给我背诵。时至今日,那情书说了什么,我已淡忘。但这个不含糊的句式,让我记忆犹新。
如你所料,如你所知,如你所闻……
你我冰心,早已明鉴,只等我传来春消息,只等我来表心意。
这么想着,已令人怦怦心跳了。
海涛是这样的人么?
他再来时,我暗自打量。
木棉和橡树(2)
如果春晓不描述,我是无法把眼前的这个害羞少年和那封霸道的情书作者联系在一起的。
她给我看她的诗集。还有摘抄本。
七十年代初的孩子们,没有电脑,不能信手复制名篇,喜爱的文字,全靠一笔一画地抄来。甚至,唐诗宋词元杂剧在我们的书架上,也是手抄本。
我看见春晓娟秀的笔迹,看见那里面隐藏的锋芒和理想。看见有爱诗的人在暗夜里忍着泪跋涉,我的心里起了波涛,每每看到有才的人怀才不遇,我便心疼。仿佛看到美人等不来知音,英雄难筹那壮怀。江山寂寞着,沉默着,将闪亮的心和闪亮的泪珠掩埋。
我多次遇到这样的春晓,他们有的来自大兴安岭,有的来自长江边上,有的蛰伏在县城和村庄,有的隐没在边疆和草原。每一个少年都是文学这块土地上的吉普赛人,他们通晓灵魂的巫蛊,言语和眼神一样神秘,有着瑰丽的衣着,对情感有致命的迷恋,如果是女子,一定吸烟,男人,则多有文身。肉体上的,抑或精神上的。他们很少有人能学会和世间法则妥协、和平共处,所以行走江湖时,负剑的身体上,也负气。
然而,她却爱了。
爱上了这个旁人看来平平的男子。
我在水房里再度看见了春晓,她在洗衣服和床单。那三大盆衣物,都是海涛的。我站在水房的门口,静静地看她。她的手在北方寒冷的冬天,被刺骨的凉水冻得通红。她那么卖力地劳动,仿佛褪尽了吉卜赛女子的所有铅华,努力地扮演着为人贤妇的形象。
嗨。
她惊喜地转过头来。
我们拥抱。没有眼泪。万千情愫,悄悄暗涌。
她是海涛的女友。是海涛所有同学的嫂子。她在同乡会里,是出色的厨娘。装束粉嫩成了她的出入证,她伪装着自己的天真,收敛狂悖的心,像一个娇巧的女子,在爱情的标签里蜷缩生存。她和我说,有他在前方驰笔耕耘,她在后院一样欣喜快慰。
坐在午后的阳光里,床单随风飘荡,空气里漫溢着洗衣粉和阳光作用后的爽洁气味。她沉默的侧影让人恍惚。她能在这个角色里扮演好依人小鸟么?她真的快慰心甘吗?
三年的时间过去后,海涛找到了一个平常女孩,女孩也爱他,但爱得自然,不那么辛苦,该吵闹的时候不犹豫,海涛觉得踏实极了。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在指责海涛的背叛,准娘家人和准婆家人都站到了春晓的一边。但是海涛还是义无反顾地舍弃了过分努力的春晓。
他跟朋友们说,我宁可背上骂名,也不愿意累。和春晓在一起,因为她的所谓无私,让我觉得不胜负荷。她的优秀,以爱的名义被阉割,这是我负担不起的。
春晓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成长为一株木棉,在参天的橡树旁边比肩而立。我知道,不被接受,不被给予的缘由有千种,其中之一,就是忘记了自己也是树,屈就自己扮演藤蔓。没有人想被缠绕,没有人愿意窒息,即便,那是被称作爱的珍宝。
这令我想起阿难。阿难是佛陀的侍者,也是佛陀的表弟,在面对摩登伽女的诱惑时,差点失去了戒行。在被解救下来后,阿难大悲,恍然觉悟,原本以为自己是佛的眷属,就可以“无劳我修”。却不知“身心本不相代”!
世间万事,皆有此理。若做追随者,就永远不能亲尝法味。
爱上了真理,就要让真理在自己身上发出光热,这个时候那些道理才不是教条,成为生动活物。
爱上了人,就要真正和他过招磨合,做知己一样的伴侣,不做亦步亦趋的应声虫,传声筒。以为他的光,就足以照亮自己的人生,这是牺牲?还是偷懒?
佛陀说,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什么是自净其意啊?就是懂得道理以后,自己清净自己的意念。自己对自己负责。
试问,佛会为大众负责吗?你的善恶,佛负责吗?
木棉和橡树(3)
佛宣说真义,实践的人是每一个个体。想依赖他一辈子,那可能吗?
成就自己的人,不是师长,不是爱侣,不是别的什么人,只是自己。攀缘附会的想法,在真刀真枪的考验中,将被摧枯拉朽。
如果王子出现,水晶鞋也放在面前,你明知你不是那个灰姑娘,请不要削足适鞋,扮演他人。
请珍惜做木棉的身份,找到自己的橡树。
在给予爱的同时,也接受到爱。在成就他的同时,也成就自己。
唯如此,那给如春晓一样的我们带来悲欢的错误,才不会重复发生,而逼仄的青春,才有可能柳暗花明……
婚姻如同穿墙而过(1)
在我身边,很多人都不写诗。他们循规蹈矩,理解并掌握数理化的一切知识,他们面容憨厚,情感质朴,他们如果爱,就直接表达在贺年片上,如果喜欢,就赖在你家的客厅里不走。他们面对生活的每一道关口,虽然不出彩,但也不出意外,他们是这个社会里的大多数,平庸快活,随波逐流。
在这样的人群里,我去寻找多愁善感的同类,形同大海捞针。
我有那么多的悲伤和欢喜在窗外的叶片上闪亮,然而,我身边的这么多人,却都不写诗。
直到我遇见落落。
落落在我的生活中,是以一个口头漂泊者的形象出现的。
她说起兰州、沈阳和汉口,仿佛说起她的沧桑。
尽管那个时候,我们正值花季,但伪造沧桑已经成了生命的需要。兰州、沈阳和汉口,发生在她不记事的年龄,但她足以此来向固守一处的少年们讲述想象中的迁徙。
我听得入迷,感同身受,我也是迁徙过的人啊,从西南到华北,这其中的离愁我也尝得个中滋味。我喜欢她了。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
落落长得很美。但她当时好像不自知。美丽的女孩子被埋藏在宽大的校服里,或者是母亲们故意做旧的衣衫里,戴着款式可笑的眼镜,唧唧喳喳地喧闹,悲悲切切地写诗。
我几乎每天上学都能收到她写的小诗。
她的字很小,排列当中见出冰雪心性。那吱呀作响的门扉,森林里带露珠的草莓,瞳子里的微光,足尖掠过的清泉……她随手写下的文字,让我觉得表面开朗的落落,骨子里是悲伤的。那悲伤不具体,因为被才情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