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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得出神,身后一双细柔的小手忽然捂住他的双眼:“猜我是谁?”
“福瑛。”他哭笑不得拿下少女的双手:“你多大了?还玩这种游戏。”
福瑛嘻嘻笑着坐到他身边:“那个方小将军长得挺好看。”
福麟知道她刚才肯定躲在哪里偷看,佯怒道:“你是大姑娘了,别老是像小孩子一样。”
福瑛吐吐舌头,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道:“不过长得太好看的,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你?”福麟看她笑得梨涡隐现,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去刮她的鼻子:“你这么小,懂什么?”
“一会儿说我是大姑娘,一会儿又说我年纪小,”福瑛嘟起嘴:“我当然什么都懂。男人要有些阳刚气才有精神,长得白白净净油头粉面的,我看着就不喜欢。”腻在福麟身上撒娇道:“可惜像哥哥这样又长得好看又有阳刚气的,世上没有几个。”
她这马屁拍得可真够响亮。福麟哭笑不得:“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求我?”
“哈哈,哥哥这么聪明,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哥哥。”福瑛忙道:“求求你,别马上把我送回江南去。我想在青州再多玩几日。”
福麟看着她明净如水的眼神,不由想起夺佚临走时对他说的话——你妹子对你干爹的感情,也许你和她自己都误会了。你越反对,反而误会越深。倒不如顺其自然,让她自己慢慢明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的话不无几分道理——他沉吟片刻,道:“好吧。我这些日子也正好走不开。不如等到爹娘来参加过干爹的婚事后,你和他们一起回去也好。”
福瑛得了恩准,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去找雷远报喜。可是他却不在酒馆里。伙计告诉她,他拿了一坛酒,去了城西的旧宅。
这处旧宅福瑛并不陌生,原来是范静渊和舞萼当年住过的地方,他们也曾带她回来看过。只见红砖青瓦早已破落,整个地方已成一处废园。福瑛看园内到处是高及人膝的杂草,虫声啾啾,却不见一个人影,有些害怕,壮了胆趟着深草朝园内深处走去。
雷远此时正坐在废园西北角一张覆满青苔的石桌边,桌上斜倒的酒坛已经空空如也。他醺醺然看着四周,还是秋夜,还是明月当头。当年的桂花树早不见踪影,石桌也已经破旧不堪,旧事,故人,早无任何踪迹可寻。
——是呵,已经这么多年,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自己也老了。这一生,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他在心里不住苦笑,又去拿手边的酒坛。
“别喝了!”女子轻柔的声音道。一只纤细的手按住酒坛。他惊愕的抬头看去——那样秀美的眉目,那样温润的脸庞,一如从前——他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江南了么?”
“我不去了。我要留下来陪你。”少女朝他低下头来,羞涩的微笑。
——这是梦吧!
他不禁释然,如从前那么多梦里一样,握住她的手:“我日日夜夜想你。”
她的手还是那么纤细柔软。他再也忍不住,忽然用力,把少女拉入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她。
“舞萼,”他喃喃道:“别再离开我,舞萼!”
怀里的少女轻轻一震,忽然拼命挣扎起来。他猝不及防,被推得打了一个踉跄。少女从他怀里挣脱,捂着脸转身跑开,还未等他呼唤出声,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荒园里。
“还是个梦啊!”雷远嘟哝着,终于醉倒在地,昏睡过去。
第六章 相救
夺佚一回到凉国便收到密信,说范福麟与镇北军方振之子方清远私晤,商谈联兵对付凉国。这本就在夺佚意料之中,他并不惊奇,沉吟片刻,回信只说静观其变。没想到信才送出便又收到青州来信一封,说范福麟之妹忽然离家出走,范福麟和雷远正带人四处寻找。
“这么贪玩,果然还是个孩子。”夺佚一笑,将密信放在掌中揉碎,正要将手中纸末一口气吹开,眼神忽然一亮,道:“来人!我要去青州!”
夺佚带人偷偷潜入关内,小心躲开范福麟和镇北军,在青州一带细细搜查,却没有发现福瑛的踪影。他遂去附近五个州县寻找,一转眼半月过去,没有福瑛的半点消息。他本想再找远一些,凉国内忽然传讯来说,扎提前几日在边境抓了一个汉人女子。夺佚大惊,一路折回,火速赶回凉国。
扎提好像猜到他的心思,嘿嘿笑道:“我是抓了一个,可是不是你要的那个人。”夺佚不动声色道:“是不是我要的那个,得让我看了才知道。”扎提便让人将女子押上来。女子衣衫褴褛,头发蓬乱,肌肤暗沉,长相极其丑陋。扎提仔细打量着夺佚失望的眼神,得意笑道:“我说的可是不错?”
那女子慢慢仰起脸来,看到夺佚,目光忽然一亮,随即张开嘴大声哭叫起来,可只是赫赫发声,语不成句——原来是个哑巴——他有些惋惜,对扎提道:“果然不是我找的人。”
扎提摊开手,作出一幅遗憾的样子,道:“既然如此,把她带下去。”那女子拼命挣扎,可还是被几个大汉拖了出去。扎提假惺惺拍了拍夺佚的肩膀,道:“若你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哈哈干笑两声,走出帐去。
他一出帐便快步走回自己帐去。那女子已被送了回来,五花大绑丢在床上。她见他进来,朝床里缩去。扎提坐在她身边,捏着她的下巴,狞笑道:“都这么多天了,还怕我?”低头就要吻她。女子使劲挣扎,却被他一把按在床上。他一边撕扯着她的衣服,一边喘道:“既然已经骗过夺佚,今天再不能放了你!”话音刚落,后颈钻心一痛,随即一股大力将他掀起,把他甩在地上。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指着他的咽喉。夺佚拿着剑,怒目圆瞪看着他,凌厉的眼神比利剑更让人胆战心惊。
扎提在剑下瑟瑟发抖,颤声道:“你不敢!”夺佚沉声喝道:“别小看我,我什么都敢!”扎提不敢再说话,听着夺佚一字一句道:“我先给你一个教训。以后你若再碰她一下,我让你身首分家!”他只看到夺佚的剑尖在自己腿间晃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觉察到痛,已吓晕了过去。
夺佚走到床边,看床上的女子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连忙拿了一件长袍将她团团裹住。她满脸苍白,全身颤抖不已。他便用手臂围着她,柔声道:“有我在,没事了。”
女子现在害怕任何男人近身,下意识要躲闪,夺佚环住她,抚着她的背,柔声道:“都怪我,来的太晚,让你吃苦了。”她却仍是全身僵硬。他叹息着连连唤她的名字:“福瑛……”她忽然全身放松,伏在他怀里,终于呜呜哭出声来。
夺佚抱着她,让她尽情哭了一阵儿,这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福瑛啊啊了几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夺佚大急:“你怎么了?扎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福瑛却只是流泪。泪水冲掉她脸上的污泥和油彩,露出雪白晶莹的肌肤。
夺佚把她身上的绳索尽数砍断,拦腰一把抱起她来:“我带你去看郎中!”福瑛好像不明白他的话,反而向外挣扎。他急道:“别乱动。”她目光闪烁的看着他,良久,方才伸出手去揽住他的脖颈。她娇小的身子依靠着他,他便更用力,把她抱紧。
夺佚带福瑛去看凉国最好的太医。太医说,她只是喝了哑药,好好休息,过几天等药性过去,就能慢慢恢复说话。他这才稍稍放心,带她回了自己的大帐,让人服侍福瑛洗过脸换过衣服。福瑛便在他床上睡着了。他坐在床边,看她小小的身躯瑟缩在被褥里,即使在梦中也是满脸惊忧不得放松的样子,越看越怜,不禁伸手去抚她紧蹙的眉间。
“你会怎么处置她?”身边忽然悄无声息出现一人,是个中年男子,精瘦,生的一幅汉人模样,却是凉人的装束。
夺佚倏然收回手。那人见他沉吟不语,低道:“把她送给扎提,然后告诉范福麟。他一定会对凉国出兵,到那时……!”
“卫师傅不用说了。”夺佚打断他:“我自有安排。”
卫师傅却仍固执道:“你应当心怀天下,别为了一个女子……”夺佚忽然发怒起来:“你没有听到我说什么么?”
夺佚一向心思深沉,很少像今日这样喜怒形诸于色——卫师傅一惊之下,不由也恼怒起来:“哼哼,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也会自作主张了。你母亲当年为什么死得那么惨,你和凉国人有怎样的不共戴天之仇,你都忘了么?”
夺佚霍然转身面对他,连声冷笑:“我母亲?我没有吃过她一口奶,没有得过她一次抚慰。她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我又为什么要把她当母亲,对她念念不忘?”
“大逆不道!”卫师傅勃然大怒:“是你母亲生了你,没有她就没有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夺佚和卫师傅互相瞪视,良久,夺佚终于缓和下来:“卫师傅,我不会把这个女孩子交给扎提,她只能是死路一条。牺牲一个弱女子,即使得了天下,也会为人不齿。”
他既然这么说,卫师傅也不好再坚持,只道:“你伤了扎提,你爹那里……”夺佚打断他:“事已如此,只好由他处置吧。”
当晚赤和果然便急召夺佚。传令人到帐里的时候,福瑛刚醒来。夺佚正要走,她伸手过去,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夺佚看她眼里隐隐还有恐惧,俯身宽慰道:“你别怕。即使我不在,扎提也再不敢来。”福瑛这才慢慢放开手去。夺佚又道:“你再睡会儿吧,我马上回来。”扶着福瑛躺下睡好,这才出了帐。
他一路飞奔赶到赤和帐里。赤和躺在榻上,见他进来,吃力的坐起来,示意道:“你过来。”
夺佚见父亲面色蜡黄,气色非常不好,连忙走到他身边。赤和示意他低头下去。他也依言照做。猝不及防间,赤和举手,“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击在他脸上。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打你?”赤和沉声道。
夺佚捂着火热的脸颊,极力隐忍着,道:“孩儿知道。是为了我伤了大哥。”
“为了一个女人反目,还叫什么兄弟?”赤和捂着胸口使劲喘着粗气:“我还没死呢,就已经闹成这样,我若是死了,你是不是就要取你大哥的性命了?”
“孩儿不敢。”
赤和看夺佚低着头,低眉顺目的样子,让他陡然想起他的母亲,那个江南的温婉女子,也常这样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偶尔投向他的那一抹如水眼神,常让他不由沉醉——那么柔弱的女子,没想到却选择那么激烈的死法——他爱她,却没有好好待她。她恨他,所以才会那么决绝——他不由长叹口气:“也难怪,你这么些年都在中原,兄弟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哎,倘若你娘还在,我当年也不会送你去中原学武。”
夺佚只是听着,并不说话。赤和又道:“虽然我不想责怪你,可你毕竟还是伤了扎提,伤了兄弟间的和气。我若不责罚你,不能让扎提、让凉国人服气。”他语气沉重道:“你先离开王庭一阵,去朵云吧朵云是凉国北边的要塞,在天山脚下,气候环境都极其恶劣——夺佚心里一沉。赤和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低道:“你放心,这只是一时之需,等过阵子扎提养好伤,我会接你回来。”
夺佚心里一宽,向赤和行礼:“是,我明日动身。父亲好好保重身体。”
赤和见他起身要走,心里忽然涌上一阵不舍,拉住他的手:“夺佚,我儿……”夺佚静静等他说话,他却沉默着,片刻后,微笑着用慈祥的口气吩咐道:“朵云已经下雪了,多带些衣服。”
夺佚一回到帐里,福瑛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夺佚笑道:“没睡着么?”福瑛摇摇头,披散着头发坐起来下床拿水喝。
夺佚给她倒了水,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道:“我马上要出远门了,不能再守在你身边。明日我送你回青州去。”
福瑛放下茶杯,拼命摇头。夺佚劝道:“你哥和干爹现在都在到处找你。你出来玩了这么多天,也够了,该回去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跑来跑去,不安全。下次倘若再遇到扎提这样的人,我可不能每次都能救你。”
福瑛看着他,还是拼命摇头——她这么不想回去,难道不是因为贪玩而偷跑出来?——夺佚便又劝道:“不管你和你哥闹什么别扭,他是很疼你的,不会怪你,你尽管放心回去。”
福瑛还是摇头,拉着他的袖子,眼里满是哀求。
夺佚看懂了她的眼神,忙道:“我不能带你一起去。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条件不好,你要吃很多苦。”
福瑛扯着他的袖子使劲点头。她目光恳切,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他不由心里一软:“我去准备准备。”他看福瑛疑惑的看着自己,便笑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这儿冷,我得给你找衣服去。”
夺佚刚钻出帐,卫师傅便如鬼魅般从黑暗中现身出来,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亮:“我都听说了。去朵云不是坏事,那里有凉国半数的军力。这可是你笼络人心掌夺军权的大好机会……没想到赤和对你这个汉人生的儿子倒不坏。”
“卫师傅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夺佚每每听到别人提及他的身世便极其反感,冷冷道:“明日你难道不也要赶路?”
卫师傅却没有看出他的不悦,继续道:“范福麟的妹妹你也要带去朵云么?”
“她去不去,和你有什么关系?”夺佚冷道。
“和我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范福麟和雷远现在为了找人,已将西北翻个个儿过来,镇北军的方振和他们交好,也大力协助他们寻人。范福麟若是知道他妹妹在我们这里,而我们却一直隐而不告,他一怒之下,会不会视你我为敌?我认为,我们若不把这女孩子送回青州,至少也应该知会范福麟让他知道,免得将来有所误会。”
“先不急!”夺佚哼道:“这女孩子是范福麟和雷远的软肋,我们要好好利用才是。”
第七章 入漠
第二日一早,夺佚便带着福瑛离开王庭。扎提听说了,一瘸一拐跑到赤和病床前,责问道:“父亲明知道我要那个女子,为什么还要让她离开?”
“不过就是一个女子,”赤和有气无力道:“你又何必要和夺佚如此计较?”
扎提恨道:“你为什么总向着这个汉人的杂种?”转身就要往外走。赤和在他身后厉声喝道:“扎提,你们兄弟俩我都是公平对待。夺佚伤了你,我把他贬到朵云去;你若去伤他,我也一样把你赶出王庭!”扎提却头也不回,噔噔跑了出去。
扎提的手下们此时都等在帐外,看他出来,忙道:“人马都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扎提恼怒道:“先别动,那老犊子把小犊子护得死紧。”
“可是怎么能让他去朵云?”手下们七嘴八舌道:“他若去了朵云,北边的兵力就都是他的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扎提恶狠狠道:“那老家伙快死了,脑子不好使,正犯糊涂呢!我不能和他一起犯糊涂!传令下去,全力追击夺佚,谁抓了他,无论生死,一律重重有赏!”众人领命而去。
夺佚和福瑛一路向北,渐渐走出绿洲,四周全是苍茫沙原。朔风呼啸,吹的黄沙滚滚。众人在沙丘里艰难前行,甚是缓慢,当晚没有赶到客栈,便在沙丘后找了一处避风处歇息过夜。
夺佚看福瑛坐在火边怔然出神,就在她身边坐下:“跟我来这里,后悔了么?”福瑛摇头,伸手在火上取暖。夺佚把煮好的药汁端过来让她喝。她看着黝黑的汤水,微微皱起眉头。夺佚哄道:“你先喝一口试试,不难喝。喝了,就能说话了。”
福瑛一听,连忙接过药来一饮而尽。药水甚苦,苦得她眉眼都皱到一处去。夺佚一边忙着把水壶递给她,一边打趣道:“你大概从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药吧?若是你哥哥和干爹知道你现在的境况,一定不会饶过我。”
福瑛本在大口大口喝水,听到这里,忽然默默放下水壶。夺佚看她一幅黯然神伤的样子,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难道她和雷远之间……?——他不敢多想,也不敢追问,只道:“赶了一天的路,睡吧。”
福瑛乖乖躺下去,不过一会儿便睡熟了。夺佚凝视着少女恬美的睡颜,静夜里,只有火堆劈拨作响。墨蓝的天幕如巨大的穹庐罩在头顶。万籁俱静中远处隐隐传来狼叫。少女在梦里被惊动了,朦胧的睁开双眼,看到他坐在身边,便又合上眼睛安然睡去。
——这茫茫沙原里,此时,此刻,他大概是她唯一的信任和依赖。
——倘若她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把她留在身边,又是怎样的盘算着她的作用,估量着她的价值,她会不会还会这样信任自己?
他忽然觉得一阵郁烦,便将目光从少女光洁的脸庞上挪开,投向浩瀚的沙野。清冷的月光下,银白的沙原上忽然闪现出一群黑影。
仿佛猎豹嗅到危险的味道,夺佚霍然站起。卫师傅悄无声息凑了过来:“是扎提的追兵。”
“不自量力!”夺佚冷笑,拔出剑来:“长夜漫漫,我睡不着,正好去活动活动筋骨。”指示卫师傅道:“你不用跟来了,守在范姑娘身边。”他看看她,仍然安稳睡着,脸上犹带一丝微笑,便压低声音道:“让她好好睡吧,别叫醒她。”
熟睡中的福瑛并不知道这一切变故。她正做着梦,梦里又回到青州,哥哥带她去看操练。兵士们的喊杀声在耳边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