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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很晚了,凯恩应该离开这里回到她父母的住处去,但是她现在还不想走。她的身边到处都是具有天赋的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这种情形在她的整个一生中也是绝无仅有的。她同时也对保罗了解得更多了,她发现他就像一个谜一样深深地吸弓睛她。
“从保罗刚才所说的话来看,我认为你同曼迪戈·秦非常熟悉。你们这次华盛顿之行是出于生意,还是出于乐趣,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琳达丝微笑了。“应该说是奉命出行。曼提不喜欢在美国频频举办音乐会,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坐飞机。他喜欢呆在马德里,他对那些需要飞到别处去举办的音乐会总是答应得很勉强,这不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事实。这一次也许是他最后一次音乐会了,我们不想错过它。你对他的作品熟悉吗?”
“是的,我是他的音乐迷。从音乐会开始售票的那一瞬间起我就想弄到音乐会的票,但是我没有弄到。”
琳达丝看了她丈夫一眼,泰勒正坐在她哥哥的桌子前,同保罗热烈地探讨着什么。她向凯恩倾斜了一下身体,压低了声音:“曼提想要给泰勒一个惊喜,他打算演奏一首泰勒的早期作品。保罗和我连哄骗带威胁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泰勒劝说来,他现在由于交响乐团的事务非常忙碌,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还是想方设法将他弄来了。”
凯恩现在明白了保罗为什么心急火燎地想要找到那些人场券的另一个原因。她抬起眼睛,看到保罗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泰勒递给他的那些文件。她的头脑中对保罗形成了新的看法,在那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是一个非常令人感兴趣的男人——而且有致命的诱惑力。
保罗恰好在此时抬起头来,他看到那两个女人正在注视他,凯恩的目光里有深深的困惑。他感觉到这种困惑同他有关。他能理解这种感情,然而他对她加诸于他身上的影响力就不是那么清楚了。然后,他看到了他妹妹的表情,他的血液立刻冻僵了。她眼睛中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在他看来意味着麻烦,这种神色他久已习惯了。不论琳达丝正在酝酿着什么,他必须在她迫使他与凯恩的关系倒退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之前,将她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他俯下身,在泰勒递给他的最后一张纸上签了字,然后他将那些纸递还给他的妹夫。“我同意乔治的话,我们应该采纳这个观点。在寻找别的地方之前首先看一看这个房地产代理机构能为我们提供些什么,那个地点是我们找得到的最好的位置。现在,我们最好去看一看女士们,在她们变得坐立不安、开始用鞭子与椅子抽打我们之前。”
“我没意识到你正处于那种境况下,老伙计。”泰勒一边微笑着说着,一边将那些文件放进他随身带来的皮包里。
“我正在谈论你可爱的妻子可能引起的麻烦。凯恩也许会建议我在椅子里挺直后背,她的这种习性令人望而生畏。”
“你看起来不像是受苦受难的样子。”泰勒评论说,“你认识她多久了?”
“谁?”
“别跟我打哑谜。自从我走进这个房间,我注意到你每隔三分钟注视她一眼,以确信她没有像一缕青烟一样从房间里消失。我也经过这些事,你知道,当我遇见你妹妹的时候,我知道这些迹象意味着什么。”
“别发傻了。”保罗说,然后发现自己又向凯恩那边望过去,就像泰勒刚才所说的一样。他将目光收回来,停留在他妹夫身上,当他开口时,他的声音中有一丝警告般的暗示。
“我刚刚才吻过她……然而这看起来并不算什么,每当我同她呆在一起时,我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发烧。”
“你是在发烧。”泰勒再次微笑起来,“你知道,当我遇见你妹妹时,你妹妹称我为好斗的傻瓜。当时我正要开车离开停车场,我几乎撞倒了她。这种情形并不多见,就像是闪电或者是焰火一样,有时候它需要快速的步伐,像开着车撞倒她们;或者用某种特殊的品性来引起她们的注意,例如整洁,当然这一点可能会让你发疯。”
“好了,这一切会过去的,别再提了。”大声说过这句话后,保罗感觉好多了。他妹夫的口气听起来似乎是他正与那个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的凯恩·贝特蕾小姐恋爱,这当然不是事实。保罗向琳达丝走过去,夸张地注视着她的嘴唇。琳达丝咯咯地笑起来。
泰勒插了进来:“琳达丝刚刚问过凯恩是否愿意作为我们的客人,同我们一起去听曼提的音乐会,我们还有多余的。”
“曼提送来了那张票,”保罗说,“为了我可以邀请别的客人,而不必在你们两个人之间充当灯泡。”
“那么你邀请了别的人同你一起去了吗?”保罗的妹妹问。
“没有。”
“那么,为什么不邀请凯恩呢?她是曼提音乐的爱好者,而且没有弄到音乐会的入场券。这也许是曼提的最后一场音乐会了,这就意味着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我认为在她为你的办公室做了这些工作以后,应该受到奖励。”
“我没有说她不能同我们一起去,”保罗脱口而出,“但是我宁可自己来安排这一切。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不出去散一会地步呢?我会用我自己迷人的方式踉她谈论这个话题。”
琳达丝向着凯恩温柔地微笑了一下,站了起来。“哦,很好,那么明天晚上见。”
凯恩张开嘴想要反对这个未经她同意就擅自制定出的计划,如果她的听众不离开房间,她就要说些什么了。泰勒向着她笑了一下,琳达丝站在门口向她挥了挥手,然后那两个人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她单独同保罗在一起。
他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将手臂漫不经心地搭在沙发的靠背上,手指距离她的头发不过数英寸。
“好了,你认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去音乐会。”
“同你?”
“不,是同冷漠的鲸鱼王子。”保罗不耐烦地说着,“当然是同我,还有琳达丝与泰勒。”当凯恩摇了摇头时,他问,“为什么不去?我认为你非常想听曼提的音乐会。”
凯恩注视了他片刻,他的表情显示出他对她的反应有些闷闷不乐。他真的以为他可以将曼迪戈·秦当做一只悬挂在她鼻子前的美味多汁的胡萝卜,诱惑她到他想让她去的地方。
她不能说不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西班牙吉它演奏家的确是一只诱人的胡萝卜;而另一个原因,是她也许会希望在工作以外再次见到保罗。否则他不会让他妹妹督促他做出这个邀请的。
而她的答案就是那么简单。“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一个对整洁利落异常挑剔的女人,可你也许没有意识到我对个人生活也是这样要求的。如果有什么人不经我的允许突然闯进我的生活中,并将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会发疯的。举例来说,我不想成为致使某一个可怜的女人整夜哭泣的原因,因为你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带着她去听音乐会。”
“你是在问我是否正在同别的女人谈恋爱?”保罗将头歪向一侧,好奇地看着她。
“不是,我只是想请你带着你计划邀请的女人去听音乐会。你是迫于你妹妹的压力才邀请我的,即使我非常希望能亲眼见到曼迪戈·秦,我也不会去听这场音乐会的,因为这可能会使另一个女人失望。如果琳达丝不提起这件事,你就会安排别人。”她拿起皮包,调整了一下肩上的带子,站了起来,“此外,我在周末还另有计划。”
保罗也站了起来。“什么样的计划?”“我的计划。”她滴水不漏地说。
她绕过沙发前那只低矮的小桌,向门口走过去。保罗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臂,阻止了她;同时他用另一只手将入场券举到她的面前。她低下头,注视着那张狭长的纸片。
“我拿着它怎么办?”
“使用它或者不使用它都随你的便,它是你的。”她没有伸手接那张票,保罗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希望你能来参加音乐会,凯恩,如果你不喜欢同我一起去,当你坐下来以后,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
她听到了他话里的真诚。坦率地说,她认为这有些出人意料,作为一个有头脑的男人,他原本可以像中国的长城一样坚韧不拔的。“我不反对同你一起去音乐会,”她解释说,“但是我想问一问原因。我不希望是由于一个男人的妹妹强加给他的压力才受到邀请的。”
当她向门口转过身去时,保罗的手掌揽住她的脖颈,热力一阵阵透过他的手臂,这一切与温度无关。他看到她的眼睛在惊奇中睁得大大的,显然她也感觉到了同样的东西。
“我可能不太习惯对付这种局面,”他坦率地说,他的目光注视着她柔软的颈部突起,在那里,在他的手指下,他可以感觉到她心跳的加速。“我希望你能参加音乐会,因为你喜欢看到曼提的演奏;也因为我希望能再次见到你。这一次既与你的办公室无办,也与我的办公室无关,一切都是出于个人理由,与生意无关。”
“坦率地对我说,保罗,如果你的妹妹没有将你逼迫到这种尴尬的处境里,你会邀请我吗?”
“我不指望你相信这一点,但是当我早些时候一个人在文件柜中翻找这些入场券时,我心里的确有这个想法。你应该相信我的保证,我没有计划安排任何别的人。可是我害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邀请你会显得唐突。看到你现在的反应,我猜测你也许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的想法并没有错。”
凯恩思忖着这种局面正是那种很难说清谁输谁赢的情形之一,从这个事件里也反应出男人与女人在思维方式上的基本分歧。他邀请她的方式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远远胜过他邀请她去听音乐会的原因。但是他永远也不能理解这一点。
她有选择的余地。她可以拒绝他的邀请,也可以接受这在最后一分钟里发出的请柬,在享受那个传奇人物的难以忘怀的金曲的同时,也享受一下与一个充满了魁力的男人共度良宵的快乐。
她伸出手,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入场券。“如果你流露出来哪怕是最轻微的愚蠢的暗示,”她警告着他,“我就把它撕成碎片。”
“我的妈妈培养了一个绅士,记得吗?我不会做任何愚蠢的事情的。”她接受了他的邀请让他感觉到难以抑制的快乐,他几乎无法将精力集中起来了。他又将入场券从她的手里拿回来。“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去,我在七点钟的时候去接你。”
凯恩拉开她的皮包,拿出来一个小小的记事本。她匆匆地写下她的住址,将它从本子上撕下来,递给他。
“你的周末计划是什么?”他问。
“它们可能有些改变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办公室的门,“我们明天晚上七点钟再见。”
保罗想要阻止她的离去,虽然除了不想让她走之外,他想不出别的什么能挽留住她的好主意。想到他明天晚上会再次见到她,他的心里感到了些许的慰藉。
直到几分钟以后,他才意识到她没有告诉他她的周末计划是什么,她是如何改变的。显然,她打算去做的事情并没有重要得不可以推迟,他渴望知道她要会见的人,渴望知道她下班以后通常做什么,渴望知道她在哪里,这一切都比他事先预想到的还要强烈。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令他感到古怪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认识她很久了,而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与她刚刚相识。他可以在一屋子的女人当中辨别出她独特的气质来,在喧嚣的人群中只听得见她的声音,在如云的美女中只想得到她。他像确信自己的名字一样确信这一点,但是他不知道这个特殊的女人为什么如此强烈地吸引着他。
作为一个通常都知道自己在哪里、为什么在那里的男人,保罗觉得同凯恩在一起,就像不拿地图去一个陌生的国度里旅行一样。
五、同命相怜
当凯恩的门铃在星期六傍晚响起来时,她正在接电话。她对她妈妈说不要挂断电话,在她开了门之后马上就会回来。她将话筒放在桌子上,没有听到她妈妈好奇的询问。
保罗期待着这个与凯恩共度的夜晚会有一番独一无二的经历。自从她开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怀疑过这一点。
她向他打个手势,让他进来。然后她转个身,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只是注视着她穿着长统袜穿过铺着地毯的房间。
那个职业女性被一个穿着黑色与金色服装的女人所代替。地里面穿着一件金色的丝缎马甲,外面是□丝夹克,肩膀与前胸处绣着正在飘落的金黄色树叶。她黑色的裙子刚好覆盖在膝上,可以让他尽情地欣赏一下她迷人的大腿。
他看着她从桌子上拿起话筒,转个身,面对着他。她微笑了一下,然后向着话筒另一端的人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金质的耳环在她棕色的发际闪闪发亮,给她的外貌平添了一种动感。甚至她的面容都变得精致柔和起来,不再是那个一丝不苟的商人了。他看到了一个令人着迷的、富有魅力的女人正打扮整齐准备出去赴约会。
他走进起居室,目光在她公寓中的那些家具上环视着。她的房子整洁干净,这一点并不让他感到奇怪,他吃惊的是她对房间色彩的选择。她没有用那些他惯常见到的奶油色与浅棕色,她用的是协调的紫色、轻淡的绿色、微妙的黄色和白色。房间不大,但显得非常温暖舒适,而且亲切。他感觉到整个房间似乎在吸引着他走过去。
起居室毗邻着餐厅,餐厅旁边他猜测也许是厨房,因为他看到一只冰箱紧挨着隔板放在那个凹室里,距离餐厅不过几英尺远。一条走廊从起居室伸展出来,显然通向她的卧室。
他踱着步,一边等待她打完电话,一边鉴赏着她挂在沙发后面的油画。他不喜欢那些抽象的东西,他喜欢一棵树看起来就像一棵树。但是她的这幅油画上目光所及都是沉默的波浪,那些彼此应和的色调让他联想起远山和多雾的早晨。
凯恩站在他身后几英尺以外的地方,他禁不住偷听了她的电话。他发现她们的交谈是与众不同的。
“他怎么能马上就列出了一个单子呢?我几小时以前刚刚离开那里。”经过短暂的迟疑之后,她接着说,‘“我对爸爸说晚餐所需要的木材要等到星期二才能送过去。他别无选择,只有等待,除非他想要进城自己挑选那些东西。不,我不认为他会这么做。让他相信,下个周末我不会忘记带去新王后来替换那两只已死的王后。如果他想给农庄邮信,他最好快点寄。”停顿了一下后,凯恩说,“我真的要走了,妈妈,我会像往常一样在这个星期里给你打电话。”
保罗听到她将话筒放回去的声音,他转过身来。
“那么说,拜访你的父母是你的周末计划了?”
“嗯。”她一边咕哝着,一边从桌子上拿起金手镯。
“你多长时间见他们一次?”
她将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我尽量每个周末都回家去过,但有时会发生一些意外情况我回不去。如果我不能回去度周末,我就会引起一些麻烦。今天晚上我提前回来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住在哪里?”
“夏洛获维尔城旁边。”
“从这儿开车到那里需要两个小时。”
“我熟悉每一英里的路。”
当他看到她困难地扣着手镯的挂钩时,他自告奋勇地走上前。“让我来帮你吧。”
凯恩伸出手臂,手腕上搭着那只手阈,他一下就将手锅的挂钩扣上了。
“这是你的诸多才能中的另一项,我看到了。”她轻描淡写他说。
“同一个妹妹一起长大,多年以来我学会了扣各种女性饰品的挂钩。”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举起来,这样他就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她的装束了。“你看起来很可爱,贝特蕾小姐,”他说,“我会为带着你这样一位出众的女伴而感到骄傲。”
“谢谢,福格先生。”她打量了一眼他黑色的夜礼服,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徽带与正式的领带,“你也非常令人震惊。”
“你真是太好了。”他柔和地说,低下头,注视着她的脚,“我喜欢你不穿鞋子。”
她微笑了。“这是一个古怪的恭维,也非常奇特。”
“不穿高跟鞋,你就不那么可怕。”
“可怕?”她似乎受到了电击,“据我所知,我是最不令人害怕的女人。”
“你一定木认识很多人。”他放下她的手,“穿上你那双美丽的红舞鞋,这样我们就可以上路了。如果我们迟到了,曼提会发火的。”
“稍等一下,你不能用可怕评价我,然后又将这个话题扔在一边。”
“我能,如果我们打算在曼提的音乐会上迟到。我不介意你是否穿鞋子,但是音乐会的看门人也许不会有和我相同的感觉。”他轻轻地躬了一下身,“你的马车准备好了。”
他的马车是一辆墨绿色的美洲虎,在拥挤不堪的交通中,他驾轻就熟地开着车。凯恩舒服地靠在座位上,享受著作为一个乘客的优势,这种情况是难得一见的。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她都不曾有过另一次机会。她想起了他妹妹提到的集团。“跟我谈一谈‘三脚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