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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向她们咔吧着眼睛。
在操场列队,佳蓓还能和涯山在一排。
春天是四季最天真的孩子。在天真的春天里,太阳有着红红的脸庞。
佳蓓也有着红红的脸庞。她披着光亮、潮湿的头发从公共浴池出来时正碰到涯山。
涯山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口。
少年的眼睛(3)
第二天佳蓓照旧编着辫子去学校。
涯山看着她,她美丽的长发像他陌生而熟悉的海风,亲切、温暖、动人的在他身边吹拂。也许涯山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但他的天才清楚地显示出了。在他的画上,只有美丽的长发,丝丝动人,蓝色的,吹拂。
涯山看着佳蓓的辫子,又画出了有海岸线的海。笔墨都在海岸线上,夸张,变形,红色的,是佳蓓发卡的颜色。
佳蓓现在经常的同座儿是小文。她写字时胳臂横着走,越过三八线,一直把小文挤到桌角。一次放学后佳蓓看见涯山跟文歌的小队走了,就气愤地把准备给涯山的笔一支支地扔到马路中央,后来索性把自己的钢笔也扔了。第二天上课没笔,就打开小文的文具盒。
什么破笔?!佳蓓生气的说。
小文就赶紧把手中的笔换给她。小文把那支破笔用纸缠上,继续写字。蓝色的钢笔水浸过纸,浸了小文一手。
你用的是不是小文的笔?一天下课后涯山跳坐到佳蓓的书桌上问。
佳蓓说不是。
又一天涯山又过来说:我问小文他说是他的笔,你怎么说不是呢?
用你管么?佳蓓说,第二天就把长发剪了。
你怎么梳这么个傻头?在操场相遇时,涯山问。
五班各方面优秀是闻名的,有门路的孩子都转到这儿来。六月,班里转来两个黑黑的男孩,方亮和王革。
六月中旬市里有个大型文艺汇演,在市著名的五四广场。文明小学参赛的是团体操《心向太阳》。涯山、佳蓓等十六名四年五班的同学参加。女孩子穿着白色短袖上衣,花裙子;男孩子穿着白色短袖上衣,白色有着两道蓝边的制服短裤。
小学生经常用晴空万里来形容好天气,那天就是。天气很好,心情也极佳。列队之前陈洁特意对涯山和佳蓓说:你们俩在学校数学竞赛中获奖了,过两天还要参加市里竞赛,要争取更好的成绩,向党中央汇报。
你说党中央真的会看到我们的成绩么?佳蓓问。
涯山说那当然。
佳蓓一路上就想着党中央会这么想:这是文明小学四年级五班方佳蓓,她考的多好啊。
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在头上照着。
花环在五四广场开成漂亮的各种图案。孩子们按事先的排练从一处跑到另一处,在有序中不停的变换。
阳光仍是很好,也没有风,但不知怎么,涯山小小的短裤却掉了。他马上提上也没什么,但就在掉的瞬间,小文注意到了。
陈涯山,光屁股了。小文的喊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也吓坏了涯山,涯山提裤子也就费了稍长的时间。
那天汇演的不少人都知道有一个男孩掉了短裤,露了屁股。这也没什么,但象征这个小城的五四广场不知怎么起火了。
更让人感到玄惑的是算命先生算出了这一切。住在那条美丽的河边的盲人艾先生在他从不让阳光照进的屋里对慕名而来却对他的推算有疑义的几个女人说:五四广场马上将起火,原因是……还敢说这么明显的事儿?感觉到自己被生活背弃的几个女人冲出屋子,想用一个不辩的事实赖掉那价格不匪的算命钱。她们几乎瘫软了,她们如临梦境地看到隔岸五四广场的火翻卷着冲腾着。您刚才是不是说个什么原因?既然您能知道原因,也会有破解的办法吧,几个女人敬若神明的对艾先生说:请给我们以指引吧。
天机不可泄露,艾先生说。
火灾的原因一直没有查明,人们联想到艾先生的话,就不言而喻地把原因归结为那个男孩掉了裤子。虽然能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还很困难。
那是一个一切不流于表面的小城,在街上,甚至看不到一对儿牵手的男女,但潜流在下面极快却锋利地流动,包括流言。
涯山的母亲被牵扯进这件事中。耐不住,就别嫁给海员;花着海员的钱,跟别人通奸,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话变成了不知源于何处的孩子们的顺口溜:
陈涯山,学他妈,不系裤子,让风扒。
这句顺口溜在班上和学校只坚持了一会儿。方亮和王革替涯山用拳头把这话打了回去。
三人好似兄弟,涯山就开始旷课了。
涯山首先缺席的就是令孩子们眼热的优秀学生的夏令营。
涯山在女孩子面前说:嘿,你知道么?我们逛夜市不要钱。
佳蓓的头发又慢慢长长了。
有一次放学的路上,佳蓓看见涯山领着十几个人站在路口。涯山狠狠地看了看她,他们在校外从不说话。佳蓓听见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十几个人就狼一般窜出街道,向南奔去。南边是河滩,佳蓓知道。
第二天放学后佳蓓值日。涯山在她周围晃了晃,递给她一卷纸,那是他送给她的唯一一张画。
佳蓓看见涯山的海已变成了泡沫,巨大的蓝色的泡沫。
你的泡沫还会重新生长出海吗?王子的故事还会重新安排吗?佳蓓没有说出这些,她只是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她说,涯山,你爸是海军吗?
不,他是空军,涯山说。
佳蓓没有失望。天空和海洋是一样的,都辽远、广阔而蔚蓝。
少年的眼睛(4)
少年的心是他们的眼睛。他们用纯真的眼睛看到了阳光、鲜花、彩虹和海,可是他们眼睛看不到的,命运故有的安排那么早却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83年的6月很明媚,阳光像孩子们的笑脸。可不幸的征兆从路上就开始了。先是女孩子手中彩色的气球一个一个的爆裂。到公园门口时,就剩下佳蓓手里牵着的了。佳蓓的鞋子灌进了沙子,她停下来。她收拾好时,队伍已走出好远了。涯山回头看她。她手中的气球就是这时候爆裂的。一地蓝色的碎片。
接力比赛时孙东摔了个跟头,他们班成绩是倒数第二。
投球比赛时,文歌费了好大劲才从地上捡起球。
还有一个比赛是每班出五个人,坐成一纵队,前面各有一块黑板,需要在上面写“好好学习”四个字。每组坐在最前面的人先跑上去写第一笔,这时候原来座位上的每个人都向前串一个位置。第一个人写完后马上跑回来坐到最后一个位置,将粉笔向前传,坐在最前面的人接到粉笔后再跑上去写第二笔。每人每次只能写一笔,每组只一支粉笔,哪组先写好哪组就算赢。那天五班做了个假,他们手里有两支粉笔,第一个佳蓓刚下来,第二个红梅就上去了,她太急,跑上去就把黑板推翻了。等黑板重新立起来,其他组最慢的已写到第三笔了。
大家在懊丧的心情中结束了六一的游园。
陈洁要结婚了,女孩子在一起商量送什么礼物。文歌说问问涯山吧。
涯山反应冷淡,说过两天再说吧。过两天却奇怪地没来上学。
这天放学后佳蓓一个人在教室,涯山慌慌张张跑来递给佳蓓一个铁棍说替我藏好,就鬼一样消失了。
接下来就听文歌说陈洁的未婚夫死了。
风言又起。
那时候经常听说奸夫淫妇合谋杀人的。女孩子们自己说着说着就相信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涯山!女孩子们想了一下午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涯山现在对我们这么冷淡,原来是喜欢陈洁呀?!
什么现在,早有苗头,文歌说亲眼看见过涯山和陈洁抱在一起。
佳蓓永远也不愿意相信。
她是在一个晚上冲到陈洁单身宿舍的。
佳蓓站在窗前,看见陈洁坐在床上,涯山跪在她面前,用手抱住她双腿,而她正要俯下身来……
佳蓓就是这时候闯入的。
陈涯山,你躲开!佳蓓喊。
涯山吃惊地快速地转过身。
佳蓓举起了手枪。
佳蓓的愤怒看不清女老师无助的表情。枪声果断地穿透夜晚的宁静。
佳蓓看见女老师的美丽落地了。那刺耳的枪声在佳蓓是何等的平静。
可是在子弹冲出枪膛之时,分得清射手和白鸟吗?
女老师仍旧活着,并且未伤毫毛。
女老师的未婚夫是在两帮少年的混战中被涯山失手打死的,而那工具那铁棍却没被找到。物证不是必须的,涯山进了少年管教所。
文歌和孙东都转学了,她们走之前来看过佳蓓,但佳蓓不认识她们了。她忧郁的目光望着窗外。只有外公又画给她有着鲜花和海的画时,她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温暖。
半年后,佳蓓全家离开了那座城市。
十年过去了,佳蓓的美丽破土而出了,美丽如公主。只是她的眼睛还留在宁静的少年时光中。
美丽、纯真而青涩。
思想工作(1)
第二次见到佳卉时刘谨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年轻、漂亮。第一次他们一帮人围坐在西餐厅昏暗的烛光下喝酒时他还以为她至少35岁了呢(他也没看出她有多漂亮)。传的那么邪乎,原来就这么普通,当时他想,语言的水份可真大。而现在,在上午10点的阳光下,她的光芒竟让他有些不敢直视。她穿着一身淡蓝的牛仔装,那天挽起的髻现在变成了高高的马尾巴,眉衔远山,眼含秋水,唇红齿白,青春勃发。她至多24岁,刘谨想,那天晚上我眼睛怎么了。
“你好。”佳卉有些害羞地说,“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
“哪能呢?”刘谨说,“我没想到是你。你今天怎么有时间?中午在这儿吃饭吧。”
“你们单位还真挺好找。”佳卉说,“上次聚会你说过你们这儿买了一本《阅瑰》,我说我特想看这本书,可是一直没买到,你说你借给我。忘了吗?”
“《月桂》?”刘谨说,“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真是贵人多忘事,”佳卉说,“你怎么会记不得呢?”
“我们这儿是有好多书,”刘谨说,“你进去找吧。”就把她让进办公室。
“那可能是你借人了。”找了一会儿佳卉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哪天你找到书,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就留下一张名片。
“我这儿有你的名片,”刘谨说,“那天聚会你不是给过我么?”
“名片太多,怕你忘了,”佳卉笑着说,“再给你一张。”
“咱们这儿买过《月桂》这本书吗?”佳卉走后刘谨问同屋的人。
大家摇头说:“都没听说过。”
半夜,刘谨从有佳卉的梦中醒来,看见如水的月光照着他身旁睡梦中极一般的太太。
他结婚不是因为想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而只是到了或过了人们印象中该结婚的年龄。其实说来,他也有过令人心跳的爱情。可他准备与其结婚的女孩却突然间嫁给了别人。那年在北京读研究生的他实在耐不住思念,在考试结束前就把行李打好了,交了卷直奔火车站,一路上狂想着心上人。可那熟悉的小屋不再是寂寞的春闺,有了男人,还是合法的。
“我也没有办法,”他的未婚妻说,“我一个人应付不了单身女人的生活,买粮、买煤、生炉子,还有寒冷和孤独,我没有办法。”他望着那个已成为别人妻子的女人,心中充满了痛楚和不能泯灭的爱。这爱存留在他心中,整整8年,他一想到这女人就痛遍心肺。他即将结束单身生活的那年夏季,那个女人来到他已落户多年的北京他的单身宿舍。他奇怪的就是这个一直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终于决定把自己给出时,他的爱却一下子没有了踪影。他用拒绝为自己报了仇后那个女人就从他的世界中永远消失了。那之后他却变得伤感和多情起来,印象极模糊的小学女同学有时也会从他的梦中一跃而起。婚前他是地地道道的童男子,婚后也没同任何女人有过稍微过分的接触(哪怕牵牵手),更不用说感情纠葛。在别人丰富多采、风起云涌的婚外爱情的对照下,他觉得自己是欠缺的。如果有一个女人(哪怕不漂亮)找上门来,他想自己是不会拒绝的。
眼看着处长(很有实权)也当上这么长时间了,他想象中那些对他献殷勤的女人却迟迟没有出现。有两次下班后他借故把同屋的小李留下来,他制造的这个背景却没能让相应的故事发生。是真的吗?他开始怀疑那些传闻——某某经常陪部长看话剧;某某下班后陪司长聊天……他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有一次在外地,当地有关人员在宴请之后把北京去的一行人请到了歌舞厅。他从洗手间回来后悔得可以——舞厅的灯灭了(这是不言而喻的,而这样的黑灯被告知在当地一晚上只有一次)。他的花花想法想突破他拘谨的言行是多么不易呀,而这个外省(这当然要比在北京保密)的绝好机会却被他错过了。他正懊悔,十几个公安就意气风发地从他身边冲过,冲进舞厅里。一行人的丑行比他们真人回来的还快。作为惟一一个在诱惑面前不为所动的共产党员,刘谨的防腐抗败得到了部机关广大妇女的表扬。
他想搞点婚外小花边的想法似乎更难了。
现在他望着这如水的月光想,佳卉跑过这大半个北京来我这儿是什么意思呢?是有求于我么?她会求我办什么事呢?他把自己能办的事在心中过了一遍,以便她开口时立刻答应。接下去的半夜他睡的极好,似乎还做了个美梦,梦到佳卉温柔的手指。他真怕睁开眼看到的是另一双手。很幸运,他看到抚摩他的是早上温柔的阳光。
也可能佳卉是没事干把那天聚会的朋友挨个儿看一遍呢,忍了10天刘谨一一打电话过去。结果令他很是激动——佳卉没去过他们(聚会中的男人)那儿。刘谨真是太激动了,那天下班后他没有坐班车,他走了两站地,然后乘公共汽车回的家。
他越来越相信佳卉是有求于他(要不有什么理由呢?她那么漂亮难道能看上他?),可眼看着两个月过去了,佳卉从那一面后竟再也没出现。
这天刘谨正想对打扰他中午睡觉的电话发火,却发现佳卉的笑声从中传来。
“该起来了。”佳卉说,“几点了?”
刘谨一看表,果然已过了上班时间。
“我明天在你们单位附近办事,中午在你那儿吃饭行吗?”
“来吧,来吧。”刘谨说。他的同屋最近都出差了。
第二天吃完饭后佳卉在刘谨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她开朗、大方,对他所讲的话都很感兴趣,他们谈的不错。
从那以后佳卉偶尔来刘谨这儿吃饭,一年下来有那么七、八回。有一回吃过饭后刘谨乍胆儿邀请佳卉去逛书店,佳卉同意了。刘谨又乍胆儿请她看画展,她也同意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们的友谊也在一天天加深。有几次佳卉竟带他去了她的几个女朋友那儿;在刘谨过生日这天她还送了生日卡(这太让他感动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女孩记得他的生日)。从前的想法都退出了刘谨的头脑,现在他不能控制地想:她是不是真喜欢我呀?却不敢再进一步行动了。
事情都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就比如佳卉这件事吧,就很让没有经验的刘谨苦恼。如果她能接受他的礼物,他想自己做起来就不至于这样难,可是她连最小的礼物——一本书都不肯接受;偶尔在外面吃饭,她也是争着付钱。“如果始终不能突破那层关系,那就没必要了,谁有时间总陪着一个女人(虽然很漂亮)逛街、聊天?”刘谨想起一个朋友的话。突破又不敢(也没理由),放弃又舍不得,这样吊着又难受,刘谨很是犯愁。
就在这时,机会来了。这天快分手时佳卉说:“有一件事儿你能替我办么?我想去某某进出口公司。”
思想工作(2)
回家后他陷在沙发里,避开太太忙碌的身影。找对门儿了,他想,这么大事儿,她该怎么谢我呢?要是她真敢献身,我敢接受么?。婚外恋没几个好结局的,弄不好身败名裂,更何况“奸情出人命”。要是交易,倒也有它的好处:既安全(即是交易,她就没有必要事后找我又吵又闹),又了了我这些年的心思(一次就行,我也不想太对不起家里这位)。可是那样我算什么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呀,各取所需嘛。好在我和她还有感情基础。
刘谨心虽这么想,但还是希望佳卉能说服他,哪怕只用行动说服他呢(她要是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等着佳卉的电话。
“去不去倒也无所谓,”隔了好久佳卉来电话说,“你要为难就算了。”
刘谨还是希望能利用好这次机会。这天晚饭后他们去了天伦王朝饭店。
“真没想到你同他们老总这么熟,”佳卉说,“真是找对人了。我知道现在办事儿不容易,需要多少钱都没问题。”
粗短的红烛在有水的玻璃杯里摇曳着,照着蓝格或红格的桌布,桌上的一枝玫瑰;女高音穿过绿色植物和喷泉在二层这个广场的四处轻声回响;电梯明灭着上下。
“那你怎么谢我呢?”刘谨问。
“怎么谢你都行呀。”佳卉说。
她谈他感兴趣的东西——桥牌、围棋、足球,谈的头头是道;可她不谈他最感兴趣的东西(虽然他没说)——男人和女人,婚外的男人和女人。眼看着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刘谨终于忍不住了。
“我今天做了一件事儿不知对不对,”刘谨说,“一个朋友向我借房子,就借一下午,我借给他了。”
“这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