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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奇,纷纷称他才子。陆平赢得才子美名,愈加狂妄,以天才自居,自恃博览群书满腹经纶,在课堂上大发牢骚,攻击老师教学水平低劣。语文老师乃是一夫子,儒雅之人,对陆平尤为不满,批评道:“竖子无知,不可雕,朽也!”,陆平不甘示弱,反抗道:“夫子无能,不可教,老也!”气得夫子险些吐血。久而久之,人们称“才子”为“疯子”。
第十章 阿斌
雷啸天所在的文武学校在一中的隔壁,男生们个个武艺高强,常常翻墙而入,进一中与女友幽会。
运动场的一边是一片不大的小树林,松树居多。树林里常常有人干一些与正规运动无关的事,譬如谈情说爱。每到清晨或者黄昏,林子里,情侣成双成对地出现。陆平有事找雷啸天,奈何这小子神出鬼没,见首不见尾,陆平在围墙边找寻了几天也没见他的影子。后来听说雷啸天和林珊去了运动场的树林,硬着头皮找去。松林里,情侣们漫步其中,陆平插足在这群人中间显得不伦不类,顿时心生一种鬼魅瞧着人间的阳光却不能分享的痛苦。
雷啸天此时正和林珊在运动场晨跑。与其说是在晨跑,不如说是在漫步。雷啸天前些天向陆平学了几句文的,现炒现卖,称赞林珊“落花无语,人淡如菊”;又感叹“时光似水,岁月如歌”。林珊听得一脸灿烂。二人情话不断,拖沓如鼻涕,又粘又湿。雷啸天拉着林珊的手,跑进了林子。在一僻静处,雷啸天见四周无人,含情脉脉凝视林珊,欲下嘴。林珊起仰头,微笑闭眼,待吻。一阵风吹来,陆平大煞风景地从树后面出现,见此佳景,回避不及。雷啸天欲吻还休,尴尬地站着,顺势把林珊拥在怀里,侧过身,背对陆平,嘴唇在林珊额上轻轻一碰,仿佛在亲吻圣经。陆平暗笑,知趣地离开。走了一段,听见雷啸天老远的就在叫自己,陆平回头。雷啸天撇下林珊,跑向陆平,笑问:“有什么事吗?这么急。”
陆平掏出那封情书,顿了顿,小声说:“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兰若馨,你不是和她很熟吗?”
雷啸天瞪着眼发呆了一会,明白过来,惊道:“你?写给她的?”
陆平答是。
雷啸天没有发扬雷锋精神,作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陆平,这种事应该靠你自己,如果你连送一封情书的勇气都没有,似乎就没有必要谈别的吧?不过,话说回来,若馨可是我妹妹,你小子要是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
陆平摇头说不会。
“嗯,另外,我希望,你们别搞得像我和林珊一样,一来这种感情很假,二来也是为了若馨好,她是一个好女孩,从小……”雷啸天忽然意识到什么,没往下说。
“天哥,你在干嘛呢?生孩子呀!磨磨蹭蹭的,快点!”林珊在千里传音。雷啸天苦笑,说:“那,我先走了,不然又得挨她骂,这事你自己加油吧!记住,千万别把什么狗屁爱情想象得太美好了,其实纯真一点反而会更好。”
林珊又开始叫了。
尼采那老鬼说,上帝已经死了,因此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期中考试结束。“情侣园”里百草没径。兰若馨和一男生漫步其中。
“若馨,这次考试还行吧?有前十名吗?”男生问道。
兰若馨笑了笑:“嗯,不过,也没发挥好,一些会做的题目都做错了。”
男生缄默了一会,问:“若馨,你准备考哪一所大学?高三可是会很快来临的。”
兰若馨有些惆怅:“听说北大的未名湖很美,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将来,似乎很遥远,到时候再说了,我会努力的。”
男生忧郁道:“真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在未名湖畔重逢。”
“嗯。”兰若馨低下头。
“我明年就得参加高考了,你也要加油啊!我会很想你的。”
男生走了,兰若馨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期中考,陆平全军覆没,没一科及格。小时候,老师常教导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可十几年的生活告诉陆平,一份耕耘有两份收获的可能;但有的时候,一份耕耘不仅没有收获,还得倒贴。陆平索性不再耕耘,痴望某一天,从天上掉下一块大金砖,只要不砸在他脑袋上。
国庆期间。校方批准高一放假四天,学生雀跃。老师们不余遗力地布置作业。
这一夜陆平睡得充实而无牵挂,不必担心心会有闹铃催命,一觉醒来,赖在床上不动,蒙头又睡。饥饿袭来,陆平胃里一阵抽搐,咕咕直叫。挣扎几下起床推窗。窗外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陆平诗性大发,对着桌上的一株兰花草吟道:“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于是,陆平有一股喝酒的欲望。心中荡起一层涟漪,想,若馨现在在干嘛?思念伴着饥饿再次袭来。陆平匆匆吃完早饭,随手逮件衣服,匆匆出去。
秋日郊游是一件惬意的事,陆平跟着感觉漫无目的的走,全无思绪。小城有一段修于唐代的城墙,沿江而建,是小城又一件修缮得不像古迹的古迹。城墙年代久远,江面的一段墙已然剥蚀,仿佛青少年的脸,坑洼不平。每到黄昏日落时,情侣们结伴而来,登上城墙,一边欣赏残霞剩景,一边牵着对方的手海誓山盟:“我们的爱,犹如这古城墙,纵使岁月也无法改变,我心永恒。”城墙在他们的脚下自叹弗如:“他们的脸皮怎么比我还厚?”陆平傲然踏在城墙上,低头望流水,在排除城墙可能坍塌的情况下,大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城墙下的文江水浑浊不堪,好比人心。陆平诗意又发,想起闻一多的《死水》,窜改道:“我们的爱,犹如一汪死水,纵使春风也吹不起半点涟漪。”不禁佩服自己。
“陆平——”有人在叫。
陆平一惊,四下张望,不见有熟人。纳闷之余,忽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上。陆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你是?”陆平在脑海中搜索,寻找历史的痕迹。
那人等不及,自报家门:“我是阿斌呐!你小子不记得我啦!”
“阿斌?!”陆平惊诧。
阿斌是陆平的初中同学,同窗了三年,交情并不深。初中毕业后,阿斌辍学打工去了。记忆中,阿斌是一个性格内向而沉默寡言的人,陆平一度以为他深藏不露,日后定会一鸣惊人,放个屁都会轰动华夏。今日一见,阿斌和从前判若两人。一头黄发卷成爆炸型,穿着褴褛衫,袖子一长一短,牛仔裤上线头参差,好几个破洞,十足的是新新人类。陆平吃惊不小,误以为乞丐。
“阿斌,怎么这副打扮?好吓人的。”
阿斌洋洋自得,摆出一个pose,笑说:“怎么样?够酷的吧?哥哥我真是帅呆了,妈的,我怎么就这么帅?”
陆平料他有自恋僻。
“陆平,你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嘛!有没有女朋友啊?”阿斌点燃一根烟问。
陆平表示自己暂时独身。
“抽烟吗?”
陆平摇头。
“哈哈,我忘了,学生是不能抽烟的,不带坏你了。”阿斌大笑,似乎陆平不抽烟是一件令他很快乐的事,“别害羞嘛?要是没女朋友我可以帮你介绍,什么类型的都有,要多少有多少。”阿斌差点误说“价格公道”。陆平以为他干的是拉皮条,吓了一跳,洁身自好说:“不了,不了,现在对这种事情没兴趣,想多读点书,将来为人民……”
“哈哈……”阿斌笑得更欢,“对对对,好孩子嘛!”
阿斌忽然想起,问:“陆平,你现在在哪读?”
“一中。”陆平回答。
阿斌一惊,笑说:“不错嘛!好好读,这是个机会。”
陆平无奈地笑笑。
“快中午了,走!我请你撮一顿,就去‘九曲山庄’吧!那地方还不错。”阿斌大度道。陆平来的匆忙,未曾吃饱,欣然同意。
“九曲山庄”是位于城北江边的一间饭馆,半露天式的。门前的文江并没有“九曲”,连三曲都不到。几座木制的小亭,亭边栽了杨柳。周围牡丹花开,气氛浪漫。雷啸天和林珊坐在花间,喁喁私语,凡是浪漫的地方总会有他们的身影,大到有星级酒店,小到无星级饭店;情人的口胃是很大的,情人的口袋也是很鼓的。陆平视而不见,径自坐下,背对他们。心中萌发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叹。
“老板,红烧鱼头卤牛肉,再来个素的,还有——拿几瓶啤酒来。”阿斌打了有手势,示意道,转问陆平,“酒你应该是喝的吧?要不你来可乐?”
陆平恐又被他取笑,豁出去:“靠!来吧!三碗不过岗,我把老虎打。”
“这么久没见,你小子变幽默了嘛!以前还觉得你像个女人,做起事情来,成语叫——优柔寡断,是吧?”阿斌回顾历史,笑说。
陆平活了十几年,居然一直是女人。
菜来了,陆平直勾勾盯着,腹中空空。夹了片牛肉,嚼了嚼,坚韧无比,仿佛是陆平吹的牛皮,硬得厉害。
“阿斌,为什么你好端端的去打工了呢?干嘛不读了?”陆平望肉生叹,问道。
阿斌喝酒:“你真想知道?”
陆平点头。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独生子,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一出生,我未来的命运就被安排好了。小时候,我学过钢琴、书法、音乐,看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相信吧!那时,每考一次试都得向家里汇报,没少挨打。中考填志愿,父母硬逼我填一中,我不肯,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考不上,可没办法。结果,哼,我连普高都没考上;虽然也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后来,我父母到处求人,花钱送我进一中,我忍受不了这种——施舍来的——在接到通知单的那天,离家出走,去了广州。去他妈的,什么狗屁一中,全是……”阿斌很痛苦的仰天长饮,自言道,“妈的!我讲这些干嘛!”
陆平陪他干了一杯。
“然后呢?打工好自由的吧?”陆平小心地问。
阿斌吞了口酒,惨淡一笑:“自由?哼!钱都没有自由个屁啊!没有文凭,连工厂都进不了,只能找些体力活干,一天下来,累得跟狗一样,钱又没几个。后来没法子,饿得实在不行,跟几个哥们去偷过。妈的,第一次就给逮住了,蹲了几天。不过现在还好,混得马马虎虎。”
陆平一脸惊谔,眼前的阿斌似乎成了《变形记》里的怪虫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文平的?回家里看看了吗?”
“回了,他们想让我继续读书,其实,我也挺想的,不过,算了,毕竟现在不习惯坐在教室了。”阿斌道。
“哦——”陆平有些惋惜。
阿斌忽然不经意的问:“嗯,陆平,问你个事,兰——兰若馨,她还好吧?”说罢,将酒杯靠在唇边遮态。
“她很好,进了一中,现在的成绩都是年段里的前十名,很厉害。”陆平思想单纯未曾多虑,爽快道,突然,心头掠过一丝惊奇,感觉不对,忙问:“你怎么会问这个?”
阿斌窘迫,眼睛在撒谎:“没什么,同学嘛!随便问问。”
陆平有所察觉:“不仅仅只是因为同学吧?实说了吧?”
阿斌的思想没陆平深邃,经不住怂恿,全盘托出:“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以前,我暗——恋过她。”阿斌的“暗恋”说得比“暗杀”还困难,猛灌几口酒,“但是,一直都没有勇气向她表白,她是那么的优秀,我不配,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希望她快乐,就够了。虽然她不知道还有我这个人,有我的存在,可我不后悔,因为她是我在这唯一的眷恋。”
陆平心里有泛着一股莫名的滋味,酸苦的感觉,还有感动。
“你就不想告诉她?让她知道?”陆平问。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只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回忆,结果并不重要,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就要让她知道,那样太累。”阿斌淡淡说。
阿斌只是喝酒。
陆平酒量浅,略有醉意。
阿斌喝醉了,踉跄着跑进卫生间,吐了一地。阿斌的酒量很好,但,那是在平时。
陆平离开“九曲山庄”的时候,日已西沉。阿斌先走了一步。陆平喝得有些晕,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乏力,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不清。不知不觉中,陆平来到了一个地方,有小桥、溪水和长青藤,是兰若馨的家。陆平确信自己没有想兰若馨,纯粹是无意识状态下来这的,陆平为自己解释。陆平酒醒了一半,他相信这是缘分的指引。所谓缘分,就是为了某种有预谋的事,找一个浪漫而不失风度的借口。陆平借着醉意,大胆的轻轻叩门,心跳在加快。然而,开门的却是唐莲香,陆平一惊,笑笑,一种带有酒醉的暧昧笑容。唐莲香赧道:“陆平?怎么是你?你来找若馨吗?”陆平勇气全无,只剩酒气,窘道:“啊,我,没什么事的,嗯。”唐莲香眼神里掠过一丝醋意,说:“那,进来坐坐吧!若馨她刚刚出去,等会儿就回来。”陆平心虚,忙说:“不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再,再见。”急急离去,走了几步又有些后悔,阿斌说得没错——优柔寡断。陆平懊悔不及,暗暗鼓励自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刚才陆平来过了,好象还喝了酒,醉醺醺的。”唐莲香轻描淡写。
“哦,我知道了。”兰若馨也轻描淡写。
孤独的灵魂相遇就如同深夜里火与火的相遇,燃烧的同时会走向更深的孤独。陆平徜徉在十字街头,夜幕逐渐拉开,天空中探出几个早熟的星星,苍穹愈显深邃,遥不可及。
第十三章 大海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陆平过得心烦意乱,准确一点说是意乱。人,可以心烦,不可以意乱。心烦了可以干活,不停地干活;意一旦乱将起来,那是什么事也做不下去的。陆平见了兰若馨几次,也只是低头而过,尽量避开。其实,谈恋爱就如同抽鸦片,所感受的一切皆是虚无飘渺的;一旦失恋,仿佛瘾君子失去了鸦片,想抽,抽不成;想戒,又戒不了,痛苦万分。
晚自习课间,陆平漫步“情侣园”。这园子,校方三令五申禁止对外开放,好比博物馆的文物,只供展览,而不能伸手触及。近两年,张爱玲小说风靡校园,学生纷纷响应她的提倡“谈恋爱要趁早”,催熟了初中部的一帮小弟小妹们,于是“情侣园”成了他们的最佳去处——一座不收门票的游园。校方得知,大为震惊,派了几个保安前去扫荡。奈何那些保安年事已高,过了可以保安的年龄,累得身心交瘁,无法与少男少女们抗争。爱情的盲目也使情侣们成了瞎子,全然没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美德,对老保安加以讪笑,结果,有两个因心脏病突发,一个躺进了医院,还有一个躺进了棺材。校方为此破了一笔财。情侣们依旧风雨无阻。
园子内杂草从生,酷似米卢脑袋上的乱发。几对情侣踏月而来,喁喁私语,待到气氛浓烈时,趁无人之际,躲在林丛或其它隐蔽处,做一些不符合中学生行为准则的事。陆平游荡在园子里,麻木而空虚。仰头遥望天际,天空中繁星点点,银河可见。陆平触景生情,遂心痛不已,暗自长叹,怅怅离开。
然而,陆平却看到了一幕他不愿看到的景象。兰若馨和一个男生徜徉在园中,背影靠得很近,陆平看不清男生的面容,天空只有星光。陆平呆住了,在十几秒内散失了意识。他脑子里竭力去想别的事,譬如,空中的浮云,路旁的虫鸣,昨夜的睡梦,自欺欺人地想忘记眼前所见的一切。
广播站在放歌,是张雨生的《大海》——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地脸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低
……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
就像带走每条河流
所以受过的伤所以流过的泪
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歌声撕人心肺。雷啸天和林珊也在园内。陆平这才发觉,这是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世界。陆平感觉脸有些湿,疑心是否下雨,抬头,朦胧中闪着点点星光,用手一抹,才知道是泪。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孩流泪,这一年,陆平十七岁。有人说,爱情是百分之九十九魔鬼的血,只有百分之一是天使的泪。虽然陆平还不知道自己的算不算是爱情,但他知道,他眼里流的液体叫做泪水。陆平心中郁闷,想借酒浇愁,却没钱;想跳楼自杀,又没胆。活得真失败。陆平安慰自己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可一想,似乎并不曾拥有过,放手得不彻底,心中难免有伤痛。他不知道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能否承受住这一滴泪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