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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衡又说:「只可惜我无儿无女,留在江南也好孤单。你也要走了。」说到此,目光中有无限的依恋之色。
「阿衡……」
「其实也不要你陪,你走了也好,咱们在战场上,都想好了,哪一天不是都在鬼门关见过的,总是要走的,难道为了死人,还把活人也拖累了。」说到这里又定定地看敬亲王,「你可答应我了,别做傻事。」说到此,显然是情绪激动,一连乾咳了几声。
敬亲王忙点了一下头,道,「你说的我都答应。」那声比哭声还难听,嘶哑之极。
听到此,叔成再难控制情绪,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蒋老师,您会好起来的,您、您……要是不嫌弃,就认了我这个儿子吧,以後我给您……给您……」他说到此处顿下,「送终」两字却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以後我若有了儿子,第一个便叫他跟您姓。」说完了又悔起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这样说,不就是说蒋衡是必死吗?
敬亲王和蒋衡均把目光投在他身上,敬亲王愣了一下说道:「也好,你们的缘份总是深些,我本来是想让北真尽这份心的。」说话点到北真,北真也跟著跪下,他一句道歉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叩了几个头。
蒋衡说:「起来吧。」又叫叔成走近,叫道:「孩子。」
叔成心里难受,他自小没有父亲,在他心中,师长与父亲是一样的,蒋衡的气度高雅,在他心中有如神祗,但又难免有亲近之意。望著蒋衡只是流泪。
蒋衡低叹了一句,「叔成,我走了条没脸的路,让你们做晚辈的人笑话了。」
叔成忙说,「我只知道我义父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武功好,重情义,我我……」他的泪留下来,再说不出话来,又退在地上连连叩头。
蒋衡叹道,「你以後可不要学我。」说到此突然望著敬亲王,「你说我和你在一起是悔还是不侮?」
房中三人,均无言以对。蒋衡灿然一笑,那笑明艳动人,又如深夜里才会开的昙花,「我在下面等你,你来了,再说与你听。」
*
在鸡叫天亮前,蒋衡终於走了。
依他的嘱咐,悄悄葬在南山上。
叔成著孝服以其子身分守在蒋衡墓前。
秦氏听叔成说了,虽然觉得蒋衡待自家有恩,但原来也不是什么清白的人,面色不悦,但看孩子已做了决定,也没有拦著。
敬亲王过来几次,总不说话,一立就是半晌。叔成见他形容憔悴,与几日前一片踌躇满志大为不同,便似老了上十岁,哪里有当时半点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实在是觉得颇不忍心。联想到看戏里说的故事,心里隐隐地想,怎么谈到情之一字,世上都是悲剧多。他也无言可劝,只能默默陪著敬亲王。
七日过後。叔成便听到说,新的湖广总督已经启程,而京里头也在催著敬亲王上任。敬亲王开始托辞是有伤,最後来的时候,对著墓说,「阿衡,我不能再来看你了,我不得已,不能违了皇上的命。」又转过来和叔成说,「你这几日来府里头,看看还有什么,你觉得可以留著做个纪念的。」
叔成去了,但见蒋衡的小屋里收拾了,便随意挑了蒋衡用的笔。看到敬亲王神色流露出不舍之意,也不知是该拿还是不该拿。那敬亲王挥挥手示意叔成退下,似乎还在小屋里寻找某些回忆。
叔成一出来,却见北真站在那里,招手向他示意。
叔成这几日都未见著北真的面,心里知道他必定也是难过,只是他自己也沉溺於悲伤之中,不知道如何劝慰。此时见了,才想到两人不知道何时起似生了许多隔阂。
北真穿了身黑衣,显然是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说出来,先在前面闷闷地走。
叔成也没有答话,跟著。直到北真站住。才过去挽著北真的手,将一金锁放在北真手上。苦笑道:「你走了後,可别忘了我。」说到此,脸色微红,「这锁不值钱,你可别笑话我。我也会一直念著你的,咱们总还是兄弟。」
北真却突然压住他,并把他扣在树上,便吻了上来。叔成一呆,便已被那嘴唇堵上,只觉得北真热热的呼吸都传到自己嘴里,张嘴就想叫,却觉得一个活的、湿湿热热的东西卷到嘴里来,是北真的舌头。
叔成又急又怒,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北真往外推,但北真全身都压了过来,手还直直的向自己下体伸去。再不迟疑,叔成一拳击向北真的肚子,痛得北真捂住腹部,跪倒在地。只惊异地抬著头吐出一个字,「你!」
叔成狂退几步,「你疯了。」他看北真抬起头来,那眼睛盯著自己,如猛兽一样闪著一种他从不熟悉的光芒,吓得他不敢上前亲近,壮起胆子,好不容易才没有马上甩下他跑开。
两人凝视一会,叔成才狂乱的解释,「北真,你别这样吓我好不好。」他此时心里已是大乱,隐隐想到什么,却又不承认,不知不觉中眼睛里已混著泪光。
北真见他如此,反而镇定下来,「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怎么可能。」叔成突然不想听了,转身就要走,只觉得一场噩梦一连做了几天,自己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北真伸出手猛抱著叔成的腿,「我阿玛可以和蒋先生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不行?」
叔成站在那里挣脱不开,知道此时不给北真一个狠话,依北真的性子,还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和你,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暧昧关系。」见北真不说话,好像受了莫名的伤害的小兽,口气不禁软了下来,说:「我知道你这几天受了刺激,也知你心里舍不得我,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你,你……别这样。」说到最後一句,把头拐过去,只怕真的让北真看到他的泪水。
北真松开手,立起身来,再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有点阴阴的感觉,「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生一起死的。」
叔成听著居然从心里都升起了一种寒意。「北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北真把他扯住,「哥,和我一起去京里吧。我舍不得你!我不能离开你。」说著又来扳叔成的头,又想来吻他。
叔成从未与人有过这样的接触,又是被人在用强的情况下,又慌又急,一边拼命反抗,一边大叫,「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北真不说话,只是过来吻他。
他一急之下,牙齿又发狠咬住北真贴过来的嘴,北真惊跳退开,两人均待在原地。
北真直直的看著他半天,说了一句话,「哥,我最後再问一句,你走还是不走?」这句话说的有如哀求。
叔成心里难受,说:「你既叫我一声哥,便知我们是只有做兄弟的缘份的。我们和你爹他们是不一样的。」他说著也哭了,直觉得心痛,头痛,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北真却没有哭,静静听完,居然冷笑起来,「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就连兄弟的缘份也没了。」再没有多说一句,只将随身的匕首取出,割下衣服的一角,抛在地上。
叔成听到这一句,只觉得本来是好好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像是隔了一千座山,和一万条河,居然好像北真的样子都模糊起来,才发现自己眼里全是泪水。北真丝毫没有所动,转身就已离开。
翌日,敬亲王府的人出发前往北京,叔成一人在河道上远远相望。
北真不知道,叔成至船开走不见影後,便跳下船去,在水中相送了一程,直到再没有力气游动。
第六章
多年後,一场大雪弥漫了整个京城。
雪下了一夜,一大早,雪才刚停,和硕亲王府中的下人就忙著到和硕亲王世子祺瑞的屋里给那三个火盘加满了炭,把屋子里烧得暖暖的。祺瑞正准备享受他的银耳燕窝羹,有人来报说敬亲王府的福晋有请。祺瑞伸伸懒腰,知道自己的姨母是为了她要过寿的事请自己过府商量,便吩咐备轿。下人们又忙著准备好外出的皮裘。是折腾了一会,才出门。
乌雅氏一族,凭藉著联姻,在朝中也是有相当的势力的。因而,祺瑞也格外重视这份姻亲关系。自己的母亲嫁与皇上的哥哥和硕亲王,小姨也被皇上迎娶为贵妃。敬福晋却是看上了当时威风凛凛武将敬亲王阿萨朗,等姨丈官封湖广总督後就一起去了南方,这一走就差不多是十年。亲戚之间也像扯了线的风筝,只见风吹飞远。
阿萨朗从未纳妾,个性刚直,在棋瑞眼中是粗中有细,豪迈中又难得见温柔的男子,比之八旗中各王爷风流成性的个性来,在幼时的祺瑞眼中便已是数一数二的英雄。但他与这位姨父却并没有多少机会亲近,敬亲王在调任回京前,在南方受了刺客的袭击,接著又舟车劳顿,旧伤复发,勇狮成了病猫,病拖了两年,不见好转,便过世了。
敬福晋与其子关系并不亲密,独住在敬亲王的旧宫邸中,回到京里头反而还和侄子走的近,万事都要徵求侄子的意见。
祺瑞幼年丧母,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却不是一母所生,反而与之勾心斗角,争宠夺爱,所以并不亲近,照顾姨母,道如同是跟自己母亲亲近了一样。
他坐在轿上想到敬福晋,就不禁想到比自己小三岁的表弟,北真。
他还记得婴儿时候的北真就长得圆圆的,见人就会乐得直笑,如果呵他的痒他就会惊喜的睁大眼睛,更加放肆地笑开来,一双眼睛大大的,亮亮的。长大了,也就难免会有点脾气,但是却是从来不爱记仇。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曾经每次气极的时候会叫「再不理、再不理你」,隔天又会被新鲜的玩意逗得来讨好自己。
可是北真四、五岁的时候姨父一家迁往南方,再相见时已经一别好几年。北真的心里,自己这个表哥,大概就是一位陌生人吧,小时候的感情,丝毫没有因为血缘的关系而让彼此贴近起来,反而成为一种奇怪的疏离,像有种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沟存在。
褀;瑞坐在车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心里想,人长大了总会变的,何况,又有哪个人对自己四五岁的事还记得明白呢?眯起眼,眼前仿佛是见著现在的郡王—;—;北真。
敬亲王的死,留下年纪不大的孩子和妻子,而在朝中,若没有个硬本事,又怎么可能得到皇上的赏识,虽说是上三旗的子弟,却也不过是得到继承的封号。适时番地叛乱,十六岁的北真便请缨出征,一走又是八年,帮皇上平定了边境之战,在朝中,凭藉显赫的军功而成为各种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但北真却一直不愠不火,没见著向哪边靠。就算是本族亲戚,也少来走动和亲近,离开战场,反而有些离群索居的感觉。
想到此,祺瑞一肚子恼火,他对北真是比自家的兄弟还亲近,只望北真也和自己一条心,那两人在朝上一文一武,总可以有半壁江山。
他承认对北真的好,多少有些拉拢的意思,但是却似付诸东流,转眼北真又回到京城里已经有两年了。两人像是寻常的朝中共事,居然都没有听过北真唤自己一声「哥」。想到此处时,轿已落下。门外的家仆在轿外恭敬地说了一声,「世子,敬亲王府到了!」
刚进了王府,见敬福晋从屋里迎出来,「我的儿,难为你这么大冬天的还过来,快进屋里暖暖。」
祺瑞笑道,「不碍事,也是多时未曾来看望,怕姨母您怪罪呢。」
说著二人便进了屋,服侍的人递上暖手的手壶,帮祺瑞解了披风挂起。祺瑞与敬福晋上坑一共落坐。下一会侍女又递上茶来。
两人坐停,闲说了一阵,敬福晋说:「其实我这也无所谓过不过寿,但最知己的人是你,我也不防和你说。北真是你弟弟,他也年纪不小了,前几年是给耽搁下来了,这回京里也快两年了,我寻思著也该给他说门亲事。」说到这抿了口茶,接著说,「他现在大了,还不如你孝敬,皇上赏了他北大街的府邸,他好长时间不回来住也行,但也没说接我过去住两天,我和他娘俩,形同陌路,好久都没见到面。所以我想藉我这个机会,你看是请哪几家的小姐过来,总让北真看看,有没有合意的,有了个女人呀,就会知道做人家母亲的辛苦了。」
停了会,叹叹气又说,「我合计著,总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他的脾气也不好,我还真怕没姑娘喜欢他。」
祺瑞笑道,「说哪里话,北真是少年英雄,器宇轩昂,哪家小姐会不喜欢。」
「若是如此,便是最好,那可真要谢谢菩萨。」敬福晋听了面露喜色,边说著边举手向空中拜拜。
两人又再说了些过寿那天怕礼节不周全,怠慢哪位大人,又怕还差哪些物品需要添补,直聊到晌午时,也还没见到北真回来。敬福晋要留他用餐。祺瑞推托还有事,便告辞出来。
敬福晋挽留不住,嘱咐下人送世子出府。
祺瑞刚拐过一个院门,便见一男子牵一黑马进来,身後跟著几个仆从,搬著几个大箱子。
祺瑞识得是北真帐下的统军辉图。那小子浑头浑脑的,就是喜欢女人,北真回京,皇上赏了几名美女,倒是让他落了好处。
祺瑞走过去拦著辉图,问道:「你家王爷呢,怎么没见你跟著?」
辉图一见是祺瑞,忙行礼,乾笑道,「皇上赏了王爷些缎绸,王爷说我们用不著,吩咐我拿回孝敬福晋。」
祺瑞皱著眉问,「真要是知道孝顺,就该多回来走动一下,哪有连著几个月都不回来请个安的?」顿了一下,想著是自家人,索性把话头儿也挑明了,「书哥儿现在住你们将军府那了?你要他也小心一点,不要太放肆。」
辉图乾笑著,「我家小王爷哪能那么荒唐,那都是人家误传的。」
祺瑞低声咒骂了一句,「你不帮著他说话还能帮著谁?」抬头对辉图说,「我刚好要去买东西,现在天色还早,我等你一下,你打点好这些,跟著我一道走,我还想挑些东西交给你王子。」
那辉图是个没主心骨的,祺瑞一虎脸,也不敢拒绝,答应了一声绕过他往管事那走去。祺瑞坐在轿子上等,心里面想著书哥儿,这书哥儿名叫书砚,是个武生。说起来还是祺瑞介绍认识的。
北真刚回京里,祺瑞请了他去看戏,心里想著北真是武将,必爱听武戏,所以才请了这行当里有名的武生。问北真要听哪一出时,北真戏摺子也不看,张口点的是「十八相送」,像是故意刁难人家一样,当场就让书砚憋红了脸,呆愣愣站在那里,下不了台。
祺瑞给打著圆场,介绍了一下书砚的底子,会哪些戏,北真那时对听戏却不在意,只是听了书砚的名字,问了一句「哪个书?」听了书砚作答,又再不作声。
全没让人看出来北真对这小子起了心。
没想到过後,两人不知道怎么还有了接触,风传是好上了。皇上一赏了他一个宅子,就马上搬出去住了,常听著说书砚留宿那边。其实八旗里有「龙阳之好」的人不少,北真是个王爷就算是玩玩,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大清戒律对此罚得甚严,就算是玩玩,也不能这样张著胆子做事,总也得有个名目掩饰。
祺瑞心里想著,还真要给北真说门亲事,让他收收心,万不能就这么荒淫下去,男子汉大丈夫,总还是要以事业为重。他想著是北真年轻贪图享乐,又在外面打了八年仗,没见过女人,不知道怎么的有了这个偏好,回京里自然想好好享受。就怕把性子磨懒了。影响了前途。这前途二字,才是男儿的正理。
才想著怎么劝劝北真,辉图已经出来了。
祺瑞坐轿,那辉图仍然骑著黑马跟著,两人一前一後,便出府而去。
*
京城里的华绣苏坊的店铺里,今天过了晌午迎来了一位大人物—;—;和硕亲王府的世子祺瑞。
本来华绣苏坊,店里做的是与精致绣工相关的手艺活,慢慢作大了,不仅出些衣服的样儿,还经营些精致的绸缎绢布,更特别的是,有些手工艺品独此一家,因为几乎不可能在别的地方买到,再加上做工考究,价格自然是抬得很高。店里做的一般也是达官贵人的生意,但凡来这家店的,一般都是些府里的总管,或者是家里小姐太太贴身的丫鬟,把家里主人家的意见递过来,再由坊里面依要求做。
还有些家里面的主儿,或者是大小姐,或者是刚出嫁了夫人,不能轻易蹋这个坎。便会差人来请坊里的师傅,上门去细细考究。
几下往来,这华绣苏坊的名气越做越大,热客也越来越多,生面孔就难得一见了。
祺瑞来的时候,店里的夥计并不认识,只是觉得面生,但在这行做得久了,察言观色,看著穿戴打扮,倒不像是省钱的,再加上边上站著辉图一副威武的模样,也不敢怠慢。招呼著坐下,并沏了上好的茶,这才把屋里面的东西细细地介绍了一番。
祺瑞颇有些失望,连看了几个,都是摇头,问道,「你这里难道真没有再好的了?」又说,「价钱不是问题,但要新样儿,又要拿得出手。」
那几个夥计互相看了看,为难起来,看到屋里面几样都没被看得上眼,只有谦恭地说:「那爷要不再往别处看看,可能我们这里没有爷爱的。」
祺瑞想想,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一锭金子,「难为你们招待我半天,便当是付茶水费的。日後若要是有什么好货色,可别忘了去和硕亲王府里说一声。」说完便要走,那几个夥计见这派头,一下子回不过神来,还真没见过这样阔绰的打赏的。正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