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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你真的对那女人动了心?你怎么会真的对那女人动了心?”雾气更浓,一滴眼泪渐渐凝实。
“李郎,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对,还不够多。”她没有眨眼,眼泪却滚落脸庞。眼泪炙热,却瞬间冰冷。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冲喜
“李郎,李郎,我为了你,费尽心思,为了你,嫁给戴尚。李郎你知不知道,嫁人……在我看来,就好比……好比人尽可夫……李郎,可为什么,你还要疑我?”李云珠死死抱着簪子,忽然嚎啕大哭,将簪子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去。
门外,戴尚眉头紧蹙,一语不发,负手而立。一双眼似木偶一般几近麻木,整个身子微微颤抖。
直到屋子里复又传出一阵阵申吟,戴尚蓦地转身。
她今晚,不需要我!
失落?已经忘记了失落的感觉,一次次失落,如今已变成了麻木。
李云珠躺在床上,目光怔怔,透过窗子,遥遥望着天边的月,心里和身体的莫大空虚,让她不由颤抖,打了个寒颤。
许多年,这月亮都没有变,可人心却变了。
也许,自己也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小姑娘,也不再是那个毅然决然嫁给戴尚,只为戴尚一句:皇帝不能没有我。
可到头来呢?他疑我!
李云珠蓦地坐直了身子,美好的身体在月光下蒙了一层清冷,她轻轻舔了舔唇边的眼泪,嘴角慢慢漾起一个诡艳的笑容:“李郎,我终于想通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么?渴望得到什么东西或……人么?唯有权力,可以让你将不可得变成可得,将不可能成为可能。
李郎,你疑我,那索性便疑我好了。我不需要你看到,不需要你理解,不需要你心疼。也不需要你再多看我一眼,李郎,你掌握一切的时候毫不犹豫舍弃了我。我知道,你我兄妹,你我便不再可能。可如若权力掌握在我的手里呢?李郎,你舍弃我的决绝便是我得到你的决绝。你不敢做的事我来做,你怕留下骂名我不怕。你在意世人的目光我不在意!
李郎。这是命!
不然,为何千万人中,我独独遇到了你。而你,却是我的哥哥!
李夫人笑了,那笑容里有苦楚,有决绝。有渴望,有执着……纷杂的情绪让一张美人脸有些扭曲。一时间,笑容支离破碎。
京都里暗潮汹涌,几日后,丞相府却鸡飞狗跳。
杜广躺在床上。一张脸没了血色,若死人一般。只是偶尔嘀咕几句稀奇古怪的话语,才瞧得出。这孩子还有口气儿呢。
连续几日,杜广不吃不喝。浑浑噩噩,好像中邪了似的。
找了大夫瞧过,也就开了几幅安神的方子,药喝下去,却没什么用。找了算命的,驱邪的,和尚道士都找遍了,寺庙天天跑,可谓求菩萨拜神仙,却依然无济于事。
又过了几日,杜广越发虚弱了。
杜夫人坐在床边,面色阴鸷中透着无尽的疲乏。杜芷恭顺站在李夫人身后,几日来也慌了神,这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杜广喃喃道:“姝姐儿,姝姐儿,你等着我,我一定娶你过门。”
听到杜广开口说话,杜夫人和杜芷先是露出喜色,可听清了杜广的话,娘俩儿的神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
“都这份儿上了,还惦记那狐狸精!”杜夫人咬牙切齿,似恨不得把夏姝生吞活剥了才解恨:“也就那狐媚子,能把让男人丢了魂儿!”
杜芷不喜夏湘,更不喜夏姝,可跟自家哥哥的性命相较,这份儿不喜也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母亲,二哥……二哥这是犯了相思病罢?”
“相思病?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疯!”话里透着很辣,可心里却似要支离破碎了一般,承受不住这担忧和心疼。杜夫人捏紧了拳头,似在犹豫。
杜广还在唤着姝姐儿的名字,杜芷不敢再说话了。
这会儿,一穿着体面的婆子匆匆忙忙跑进门,附在杜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法师是这么说的。”
杜芷没听清婆子的话,等婆子退出门去,见杜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母亲……”杜芷迟疑着开口。
“慈恩寺的法师说,你二哥这是桃花劫,要娶个夫人来冲喜。”杜夫人蹙起眉头,看了眼床上的杜广,神色有些古怪:“法师还说……要旺夫的女子,还要……你二哥看上的女子才好。”
杜芷抿着嘴没应声儿,望着杜广的目光也透着一丝古怪。
杜夫人精明,杜芷更是个人精儿,母女俩这会儿还看不出古怪就怪了。这慈恩寺的法师显然跟杜广串通好了,唱这一出戏只为娶了那夏府的狐媚子。
此事倒不是戴言安排的,是杜广自作主张想出的主意。
戴言确实派人找过杜广,只传了三句话给杜广:夏姝愿嫁。只做正妻。虎毒不食子。
杜广听了前两句,若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再听最后一句,就沉默了。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两天,终于明白这最后一句的意思。若有事危及自己的性命,那父亲母亲自然不会作壁上观,坚持阻挠这桩婚事。
可他那母亲是个什么性子杜广自然清楚,所以并没有以死相挟,而是唱了这一出戏,原本是想骗得母亲相信,自己若不娶了夏姝,便有性命之忧。可若母亲不信,无妨,便是拆穿了自己也无妨。只要母亲晓得,没有夏姝,自己便会昏迷下去,便不会醒过来,便可。
虎毒不食子。
夏姝能不能顺利嫁给杜广做正妻,还要看夏姝在杜广心中的分量。显然,这分量很足。
戴言听着手下回报,嘴角渐渐勾起,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来。在白玉京,他见到杜广的时候,就瞧出了杜广对夏姝的心思。虽说杜广是个见猎心喜的纨绔子弟,可面对夏姝时的小心翼翼又有不同。如此,戴言才有八分的把握,认为杜广会拼了命为夏姝争取正妻的位置。
等手下人退了出去,夏湘目光越过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望向戴言,似不在意地问道:“方才那小子跟你说了些什么?瞧着你似乎心情不错。”
戴言端起个粉彩杯子,品了口茶,沉默不语,故意吊人胃口似的。
瞧着戴言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儿,夏湘暗暗感慨,戴言这养气的功夫好,言语动作间也总是儒雅从容。仔细端详,觉得戴言根本不像出身乡野的小子,倒像个久居富贵之家的爷。反观自己,倒着实不像个大小姐,像个十足的野丫头。
等了半晌,戴言方开口道:“你惦记着什么事?你说说看,若跟我方才听到的事是同一件事,我便告诉你。若说错了,我索性便不说了。反正也不是你惦记的事。”
夏湘一听,气的暗暗咬牙。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愿在夏姝的事上求他,更不愿追问此事,他明明知道自己惦记着,只是装作忘了这码事儿,或装作并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他还这样说!
故意的,纯粹是故意的。
如此就让自己更愧疚,觉得对不起他,觉着欠了他的,在他面前直不起腰!
夏湘眼珠儿一转,哼了一声:“不说便不说,你的人又不是只听你一个人的!方才那小子是周四手下的,我认得。我去找他,难不成他还能瞒我?”
血杀眼中,戴言是主子,夏湘是衣食父母!
戴言摇了摇头,直到眼里尽是笑意,才徐徐说道:“若不出意外,杜府的媒人近日便要主动登门了。”
“真的?”夏湘一听,便咧嘴笑了起来:“此话当真?”
戴言点头:“当真。”
夏湘蓦地从榻上站起身,撞的楠木云腿细牙桌哐当作响,险些把桌上的兽耳炉撞倒。
“瞧你,毛毛躁躁的。”戴言单手按在桌上,话语虽是责备,却很是柔和。
夏湘抿嘴一笑:“此事……此事还得……罢了罢了,我跟你犯不上客气。这样,过会儿我去姝姐儿那儿走一趟,你便留在正房,等回来我直接去厨房,给你做几道拿手菜。有些日子没下厨,我也有些手痒了。”
如今,夏湘离开白玉京,白玉京便极少能品到夏湘凝了香的饭菜,夏湘每隔半个月才会去一趟白玉京,故而,夏湘做的菜更是千金难求了。能吃上夏湘做的菜,已经成了能够在京都炫耀的资本。
自中秋那次刺杀之后,京都的勋贵圈子也渐渐传出一些流言,是关于夏湘与大皇子的关系,皇帝对夏湘的青睐和欣赏,最让人震惊也最为肯定的一件事便是夏湘的师父是杜苍。作为御水师的徒弟,又有几个人敢来招惹。
所以,夏湘才有足够的底气半月回一次白玉京,甚至一个月回一次,全凭心情。
谁若想请夏湘过府去做上几个菜,如今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毕竟,夏湘是皇帝欣赏之人,更是御水师的徒弟。若没有几分交情,便要有足够的好处。
偶尔,夏湘会被重金请去做上几个菜,老太爷不愿,可夏湘觉着这样的买卖划算的紧,所以,对方若诚意足够,给的好处也足够,夏湘也会同意。
是故,戴言听到夏湘的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快去快回,等我吃了你做的菜,明日便会名扬京都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故地
“那你快去快回,等我吃了你做的菜,明日便会名扬京都了。”戴言微笑望着夏湘,与有荣焉似的。
他一向认为,夏湘做得一手好菜,是他戴言一辈子的福气。
因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让这小妮子给自己做一辈子菜。
“你可别去外头说,到时又传出闲话,被祖父听了去,估计又要大病一场。”夏湘抿了抿嘴,皱起眉头。她知道,祖父一直中意李毅,可自己对李毅着实没什么心思。如今,二人许久不见,估计再见面又会添几分陌生。听说宁王病了,李毅改了往日的顽劣性子,终日在府上侍疾,祖父便明里暗里拿话提醒自己,让自己派人去宁王府送些东西探望一下。
夏湘怔怔想着祖父的心思,就听到戴言的声音温温柔柔传来:“怎么?夫人给夫君做几道菜,别人也要说闲话么?”
夏湘扭过身子,一把捂住戴言的嘴:“你小点儿声,你乱说什么,若让人听到了可怎么得了?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过了年便及笄了。这样的玩笑,你可莫要再说了,叫有心的听了去,又是一椿麻烦事儿。”
然话一说完,夏湘的手心触到戴言温热的唇,手心传来一阵暖流,夏湘愣在那里,忘了收手。而戴言,目光死死攫住夏湘的眼,微微一笑,轻轻吻了下夏湘的手心。
酥麻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只一刹的功夫,夏湘的脸便蒙上一层红晕,一直红到了耳根。她这才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跳。将手缩了回来。
戴言笑着摇摇头,也不点破。可脸上却浮现出明显的得意之色。
“你快去快回罢,若回来晚了,让我被老太爷瞧见打折了腿,日后你可就少了个好帮手。”戴言依然盘腿坐在榻上,声音不急不缓。
这房间是夏湘的房间,他是跳窗子进来的。老太爷不在。去了明哥儿处。教明哥儿做学问去了。大约要两个时辰才会回来。不然,戴言才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坐在夏湘的闺房里。
自从老太爷身子好些了,便日日去看着明哥儿读书。夏湘晓得,祖父对父亲很是失望,如今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了明哥儿的身上。
至于祖父为什么对父亲这般失望,夏湘也不得而知。在她看来。除了对待自己的问题上,父亲有些不尽人意。别的方面,并没有过多差强人意的地方。
巴叶站在窗外的树枝上,目光灼灼盯着院子,像个守卫边关的战士。尽忠职守。
一旦老太爷回来,或者有人来正房,巴叶会立马飞到戴言身边报信。让戴言找好时机,越窗而逃。
夏湘瞧了眼窗外的巴叶。巴叶朝夏湘眨了眨眼,那模样儿好像在说:你放心去罢,若老头子回来,一定保护主子逃走。
巴叶目送夏湘走过廊庑,绕过耳房,朝赵姨娘住处去了,这才拍拍翅膀,又目不转睛盯着院子,身姿傲然。
戴言轻轻打了个乡哨,片刻,便有一道黑影掠过,顺着夏湘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直到黑影消失,戴言将桌下的棋盘搬了上来,摆弄起黑白棋子来。望着那一个个白子,戴言觑起双眼。
他永远都忘不掉,上一世夏府门口那一杆杆白幡,还有洒不尽如白雪一般的纸钱。上一世,夏湘小小年纪死在了夏府,不起波澜,仿佛一个小石子沉入了海底,被人渐渐遗忘。可这一世,他戴言,绝不容许夏湘出半点儿差错,即便是在夏府,即便夏湘聪明睿智,胆大心细,又名声大噪,可戴言依旧不放心。
任何一个小小的危险,都会毁了自以为正确的道路。
就好似自己的上一世,只一个错误的轻信,便断送了性命,阻断了生路。这一世,再不会出现错误,因他戴言,不允许。
黑子落下,戴言轻轻一笑,将黑子一一捡出棋盘。
而此时,夏湘穿着石榴红的素面杭绸小袄,正站在赵姨娘门外轻轻叩了下门。身后跟着的是芸香,迎春被夏湘吩咐跟着老太爷去了明哥儿处。
夏湘回来有些日子了,可一直呆在正房的耳房,没去过后院儿。如今站在门外,忽然有些恍惚,就想起几年前,自己装成傻儿,来此处大闹一场,给两个丫鬟和乳娘出气的场景。想想那时候,还真是胡闹,如今让夏湘再做这样的事,她还真就做不出了。
毕竟,现在她有足够的实力,不再需要以那样无可奈何的方式去为自己人出气了。并且,也少有人再敢轻易撩拨她了。
物是人非,如今再看,这一路走来总有几分唏嘘。凶险与艰辛,恐怕只有夏湘能够清楚知晓。
又叩了几声门,就听到院里传出脚步声,有人来应门。
开门的是四喜,夏湘挺高兴。
“四喜,姝姐儿可在房里?我是来找姝姐儿的。”夏湘眯眼一笑,没等四喜开口便急急说明了来意。
四喜急忙给夏湘请安。
自打夏湘回来,四喜也是瞧见过几次的,可都是瞧着个背影,没仔细瞧清楚,如今打眼儿一瞅,发现夏湘出落得越发美丽标致了,这种美不同姝姐儿那一丝妩媚,也不同柔姐儿的可爱粉嫩,跟珊姐儿的秀气清丽也还不同。
夏湘的美丽带着一种……不同于她年龄的沉稳睿智,那眼睛比旁人多了一丝坚毅和明动,眉目间多了一丝爽朗坦荡,笑容里似裹着一丝质朴和真诚,让人看一眼便印象深刻,再难忘记。
四喜愣在那里,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怎么,竟怔怔望着夏湘不说话。
夏湘又笑了:“四喜,你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直了。倒是带我去见你家小姐呀,我有事要商量她。”
四喜这才回过神来,立时又有些犹豫了。
若就这么带着夏湘去见姝姐儿,被赵姨奶奶知道了,会不会责罚自己?
她正犹豫着,就听到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四喜,是谁啊?磨磨蹭蹭的,怎么越发笨手笨脚的了?往后跟杜鹃学着点儿,手脚麻利些!”
四喜一听,顿时脸涨的通红。
怎么说她也是赵姨娘的陪嫁丫头,跟了赵姨娘这么多年,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甚至可以说早过了出嫁的年龄。被人这样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
夏湘微微一偏头,目光越过四喜的身子,瞧见了四喜身后的唐妈妈,正朝这边儿走来。
呵,几年不见这老婆子怎么长了满脸斑?夏湘一个没忍住,“噗哧”一下就笑出了声儿。对这婆子夏湘可没什么好印象,更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几年不见,唐妈妈真是越越年轻了,瞧着精神这般好,训斥起旁人来,底气十足,就不知唐妈妈如今手脚是否麻利。”夏湘往旁里走了一步,将整个身子显露在唐妈妈眼前。
瞧衣裙面料并非上乘,身上饰品也简单朴素,可从内往外透出的华贵与自信,却让唐妈妈心神一震。或许,这其中也与夏湘如今的实力和诸多传言有关。
唐妈妈不知从哪儿还听说,夏湘咬了皇帝一口,皇帝竟半点儿也没责罚,连一丝恼怒都没有。这是多大的面子和恩宠才能做到如此地步?故而,见到夏湘,唐妈妈有些胆战心惊,想起过往一幕幕,心里就透出一丝寒意来。
此番,夏湘又话里带刺,将她说了一通,唐妈妈心里恼着,可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豫,反而紧着上前,将一张老脸贴上来,赔着笑好声解释:“奴婢还不如四喜呢,方才奴婢糊涂,说走了嘴。”
言语间,又想起夏湘与杜鹃的仇怨,想起夏湘对四喜的客气。唐妈妈再看向四喜的时候,就没了方才的狐假虎威,多了一丝阿谀。
“四喜姑娘,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嘴,没个把门的你也晓得。咱一个院子的,可别去姨奶奶处告我的状啊!”说着,自顾自呵呵笑了几声,在夏湘听来刺耳的很。
夏湘冷着脸没说话。
四喜扯出个极难看的笑容来:“唐妈妈说得哪里话,奴婢做下人的,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