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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凤，蔡琴，王菲，还有陈百强的。”
“你很怀旧啊。”我笑着说，“听陈百强的吧，如何？”
她点头微笑。然后从床头拿出CD机，又爬到另一头，打开书桌的一个抽屉，找出CD。
“这机子效果不是很好，平时我用来听英语，现在凑合一下吧。”她把CD放进机子里，插上电。旋即，一首伤感的乐曲流淌出来。机子的效果还不错，音质很好，还带有立体声。这是首《一生何求》，是曾经传遍大江南北的经典之歌。陈百强的嗓音很好，带有淡淡伤感，仿佛在无尽地反思，又似在追忆那些似水流年。
“他的歌很忧郁，很能打动善感的人。”苏姐边听边说。
“尤其是今晚这样的时候，尤其像你这样的人。”我笑着说。
“是啊。其实以前读大学时候，我并不是很喜欢他的歌，那个时候我非常喜欢莫文蔚和张惠妹的歌，还有蔡琴和徐小凤。我一直觉得歌声就是欢乐，就是享受，就是给生活和学习增添激情。我虽然不喜欢疯狂，但我每天都觉得生活很充实，学习也很有意义，自己体内也有用不完的活力，我如果不动动，那些活力仿佛就要蹦出来似的。读大学的那几年，我经常在学校里漫步，看各种海报，看花草树木。有时还坐在树荫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看那些大胆的情侣，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我还经常带着收音机，收听东方风云榜，收听午夜的情感节目。有时兴致所来，还吹吹笛子，可笑吧，那个时候？真够诗意的。”在歌声中，她边听边回忆，她的神情，就仿佛那些往事栩栩如生地在眼前，可以触摸一般，“但回中山后，一切都变了。记得在有个下雨天，我心情很不好，到一个朋友家做客，她家放着陈百强的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就被他的歌声打动。朋友告诉我，那首歌叫《烟雨凄迷》，我入迷地听着，我忽然懂得了歌声也可以像下雨一样给人以无比低落的感觉。从此，我就喜欢听陈百强的歌，而莫文蔚和张惠妹，我再也不喜欢了，尤其是张惠妹。”说完，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我静心聆听，感觉她的回忆就是陈百强歌声的注脚，和歌声一样，同样伤感。我说我不一样，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后，就爱得不行。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歌就如尘封的酒，香味愈醇人越听越醉。
苏姐慢慢地跟着CD哼唱起来，她是广东人，会说粤语，用粤语哼唱韵味实在不一样。我一直觉得粤语很好听，很特别。有些时候虽然听不懂究竟唱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得到其中的内在精神。《一生何求》放完了，苏姐叹息道：“歌词写得真好啊——”她半闭着眼睛，清唱起来，“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她的声音委实不错，清脆，但不单调，有丝丝沧桑。我想起《胭脂扣》里面梅艳芳一身古装，踱着小步，徐徐清唱的情形。我很感动，心悦诚服。我说：“苏姐，你用粤语唱得真好。”
苏姐委婉一笑，说：“‘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写得多么好啊，就像专门写给我的一样。”
“苏姐，你不是说了要给我讲你的故事吗？”我提醒道。
“再听一首吧，下一首就是当初感动我的《烟雨凄迷》。”
《烟雨凄迷》是陈百强自己最喜爱的三首歌曲之一，我曾经反复听过，反复研究过歌词，我甚至把里面的一些句子写到我书本的扉页上。苏姐坐在床上，弓起双膝，双手抱住，把头放在上面，头发披落下来，非常美丽。我们都认真地听着。陈百强忧郁地唱道：“一天一天，叠成陌生与悔恨，终于终于，默然遥远难再近。烟雨凄迷，伴我独行，昏暗街头，你似梦幻般飘近……”
听完后，我们相视而笑。感觉就像喝了一杯甘醇的葡萄酒，朦胧中带几分醉意，醉意中带着几分人生透悟。她把机子的声音关小，斜头问我：“真想听？”
我略一思考，说：“如果倾吐出来你感到舒服一点的话。”
她笑了：“我已经平静了，‘泪水冲刷了我的痛苦’。”她想起了我在外滩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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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考什么别考研（57）
我真诚地说：“不讲也行的，只要你舒服。”
“讲也无妨。”她向我叹息一声，脸上露出好看的一笑，“可以净化我的心灵。”
苏姐叫我给她倒杯开水，我发现开水瓶里已经没有了。我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笑问：“苏姐，介意吗？”她摇摇头，笑着接住，小呷一口。
“唉，从何讲起呢？”她端着杯子，自言自语似地问道。
“苏姐，说实在的，我很不明白像你这么优秀，为什么感情生活不幸福？刚才我们在外滩的时候，你说蚂蚁虽然忙，但不会受到感情的伤害，为什么受伤的就是你呢？说实在的，虽然我们交往不久，但我几乎没有看见你展露眉头舒心地笑过。”我推心置腹地说。
苏姐定定地看着杯子，听完我的话，半晌，才喝下一口水。
“其实，怎么说呢，任何情感的伤害都有一个幸福的开始啊，我也有过幸福的过去。”她慢慢地说，几乎每个字都是经过她的认真思考一样。
“幸福的开始”？
“是的，九八年二月我谈的恋爱，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说来可笑吧，我居然落到了要人介绍对象的地步。以前我一直觉得如果一个女人或者男人，要通过介绍找对象，那他（她）就完了。回到中山后，从九六年七月到九八年二月，将近两年，我一直忙着照顾妈，一直辛苦地赚钱，四份兼职，完全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其间也有些优秀的男性对我表示过爱意，也有人要给我介绍，但都被我拒绝了。因为当时看到我妈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就觉得如果我恋爱，那就是抛弃妈，让她一个人滑向死亡的边缘。我的爱只能献给她，不能让任何人分享一二。但为什么我又谈了呢？因为从九七年底，妈的身体似乎有好转的迹象，虽然各项化验指标没变，但她脸色、精神都大有好转。她甚至能出去走动走动，也和邻居说说话。我的工作也不错，还被评上了优秀班主任，我心情开始好转。这个时候，邻居一个大妈给我们介绍了。他是公务员，文质彬彬，带着一副眼镜。开始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但当我们见面后，双方都很有好感。他比我大一岁，收入虽然不高，但为人诚恳。他父亲在工作，母亲快退休了。开始的时候，他母亲得知我的家庭情况后，很不愿意。但他冲破了层层阻力，和我建立了恋爱关系。他每天下班后都来接我，有时我加班，他就等在外边。有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还是等着我。我出来时，见他全身都湿透了，我感动得都哭了。他也很关心我妈，陪她说话，鼓励她，还从网上下载了很多关于肝癌方面的资料。有个偏方说有种草很有效，于是有段时间他天天骑车跑到郊外寻找挖掘。我的工作比他忙，我们每天粘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很甜蜜，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心里很宁静，很安全，也有了战胜一切困难的信心。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思念和牵挂。我甚至为自己又找到了一个回中山的理由：那就是上天安排我们相见！当然，也有不足，那就是他似乎太老成持重了，有时很迂腐，性格比起同龄人来说有点保守。但每当我想到这些，都被对他的依恋和思念给打断，在心中只停留数秒。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啊。”苏姐把杯子紧紧的捧在手中，鼻子靠近杯边，悠悠地讲，脸上荡漾着一层幸福的光环。
“恋爱中有的女人智商也高得很，比如宝贝。”我笑说，“那你是怎么想到考研的呢？”
“宝贝智商其实也很低，只是你的智商比她更低，呵呵。”苏姐笑着说，“九八年暑假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考研。原因是这样的：我妈的情况很稳定，他找的偏方也很有用。因而我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妈也劝我在事业上更进一步。我工作的中学在五六月份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校长换了，新调来一个。新校长不太地道，或许见我人长得还行吧，隔三差五地往我们办公室跑，一来就坐在我前面聊。有时还单独叫我去他办公室，见我很紧张也很防备，他说不要害怕，只是问些工作方面的事情。但有次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乘着酒兴非礼我。我断然拒绝，并狠狠给了他点颜色看。他还软化我，许诺只要我不那么固执，副校长的位置就是我的。呵，他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从来看不起污浊的行为和不正派的人！后来学校一些老师仿佛听到了什么，到处风言风语，弄得我很恼火。暑假里我便开始有了另谋出路的想法——其实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小事。两年来，我几乎没有得到片刻的休息，无休止的担心和操劳，使我身心俱疲啊。你不知道疲劳对一个人的影响，就像一台机器，长年累月运转，如果某天它一旦停下来，就有再也发动不起来的危险。我就有了那种感觉，每天晚上当我终于躺下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永远躺下休息该有多好。我梦中有时候都在做梦，梦见自己很疲惫，疲惫得眼睛都睁不开。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非常怀念大学时光，非常想念自己曾经坐过的教室、图书馆，甚至那些曾经枯燥的书本都变得亲切起来。我很想再返回大学，坐在教室的一隅，倾听教授的讲解，做做笔记，累了打个小盹，饿了就跑到食堂美美吃一餐。我像着了迷一般，对大学的思念不亚于对他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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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考什么别考研（58）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他说支持我，但劝我考中山大学，希望我们不要分开。我本计划考母校，经他这么一说，于是就决定考中山。我觉得很幸福，前途一片光明。从九月份起，我把时间分成了三部分，上班，照顾妈妈，复习考研书籍。我每天安排得井井有条，虽然紧张但富有节奏。他也把时间分成了三部分，上班，来回他家和我家，接我上下班。我们呆在一起很幸福，有段时间我都甚至不想考了，成天就想和他腻在一起。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处境，想到考研是为了我们今后更好的生活，我就又鼓足了信心。他说为了不影响我复习，三天来看我一次。每次他来的时候，都要给我买很多零食，还把从电脑上下载的一些笑话打印出来。我们很珍惜呆在一起的时刻，每次他走了后，我都很想念他。但当我想到考上后我们会生活得更好，我就努力克制自己，专心学习。我一直自诩坚强、自制，但有时看着书也会不由自主分神想他。我把对他的思念，种种惆怅的心曲，以及对前途的美好设计统统写进了日记。我甚至还把他的相片贴在日记本上，并在旁边写了很多痴心的话——不怕你笑，你看，那个时候我多傻！呵呵。”
我说那不叫傻，叫投入。我表示衷心的羡慕。但她忽然又凝住脸上的笑容，轻叹一声，接着讲道：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对人产生了怀疑，是根本意义上的那种怀疑。可以说，那件事动摇了我一些看法，不但影响了我们的爱情，还搅乱了我的人生判断。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他妈的生日，十一月十五日，星期天。我休息，他叫我晚上过去吃饭，并早点过去帮帮忙。顺便说一下，他父母已经把我看成自家人了。我中午便过去了，勤快地帮他妈洗菜，切肉，调面，做好所有准备工作，只等晚上客人来时下锅。做好后，我便在他房间休息，他出去忙别的事去了。我帮他整理了房间，然后躺在他床上遐思，闻他被子的味道，感到无比幸福。他有台电脑。说实在的，我对电脑并不感冒，只要坐在屏幕前面，就感到晕眩，眼睛也痛，因此很少上网，大学计算机考试都差点没及格。但那天，我信手打开他的电脑，其实他的电脑根本就没有关。我打开网络，在上面胡乱浏览一通，觉得索然无味，然后我就随便看看他桌面上的东西，打开了‘我的文档’，在里面我发现了一个叫‘永恒的记忆’的文件夹。看着这个标题，我很好奇，便又打开，里面有很多文章，我逐一浏览。当我读到上面的文字时，我感到一瓢冷水从天而降，从头顶直凉到脚跟。那些话语就像锋利的匕首，直刺心底。我大脑一空白！
“他在‘永恒的记忆’里记录了他对他死去的恋人的思念，几乎隔几天就要写一篇，最近的一篇居然是他妈生日那天早上写的！其实我也知道他曾经谈过恋爱，他的初恋很短暂，女友死于车祸。其实我并不在意他以前的事情，只在乎我们的开始和未来。我们恋爱后，他在我面前也从未流露过什么。但当我看了他的记录后，也可以说是日记吧，我立马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瓜，傻得就像被人任意愚弄而浑然不知的木头和玩偶。我压抑住内心燃烧的怒火，逐一看完他的日记。他在里面尽情抒发对那个死人的怀念，写得真够细腻！他还仔细回忆了和她亲热的经过和细节，包括口交的过程！可恨的是，他甚至还无耻地将我和她比较，说我不但长相赶不上她，而且脾气和干那个的技巧都赶不上她！他还说出真心话，说根本不希望我考研，只是无奈于我的好强和处境，才不忍心泼冷水！天啊，一个口口声声说很爱我的人，居然把我和一个死人比较，还说我不如她！我也很可笑自己的辨别力，甚至羞愧地怀疑自己的智商！我泪水脱眶而出，但我没有发哭出声，我感到了冰凉的泪水流过火烫的脸庞。我擦干不争气的泪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自己简直就是个白痴，是个木头，居然还相信什么爱情！我不愿意再看了，也不想再见到他了。我怀疑一切，我感到了彻骨的悲哀和孤独！一时间，我感到天昏地暗，差点要倒下去，但我发誓也不能倒在他家里。我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我失魂落魄地跑回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冲到自己的房间失声痛哭，任由泪水滚滚而下。他很快也就赶过来了，满脸不解地问我究竟怎么了。我冷笑着说不要伪装了，要恋死人就恋去，何必要在我这委屈自己。他一下子反映过来，连忙解释，说那些文章都是言不由衷的话，是犯傻的话，叫我千万不要相信。我冷笑，说你什么时候犯过傻啊，那么老成持重，那么理智！还有，一个人再言不由衷，也不会那么变态地把活人和死人比较，还包括那些肉麻的细节描写！我真想把自己近一年来写的日记给他看，我上面写满了对他的相思，对他的祝福，对我们未来的美好憧憬，但我没有。我觉得不值得，或者说是对我的一种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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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考什么别考研（59）
“我平静地提出分手，他坚决不同意，说真的很爱我，很喜欢我。他甚至哭了起来，说那些话是因为犯傻写出来的，并不代表他的真实心境。我看着他，实在捉摸不透他深厚的眼镜后面的东西，平时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现在居然如此陌生！相爱了那么久，我居然一点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我还能相信什么？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信任！
“也许是受了刺激吧，我大病了一场，由重感冒引起肺炎，身体一下子虚弱下来。在医院了整整躺了一周。他请假每天守侯在我身边，空了时还回家看我妈。他的诚恳态度和表现使渐渐我原谅了他，同意不分手了，但我话语很少，就像槁木一般。他提出了结婚，并积极和我父母商量。他父母也很赞同。但我却心灰意懒，不答应也不否定，就那么拖着。后来他们单位派他去德国出差，因为他大学修的是德语。他每天都要给我打一个国际长途电话，但我仍然淡淡的，仿佛他仅仅是我众多普通朋友中的一个，我心中已经没有那种朝思暮想、梦牵魂萦的感觉。就像《爱的代价》所唱的：心中已没有火花。我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照顾妈妈，复习考研。妈妈的状况后来又变了，变得消瘦起来，仿佛比我刚回到家里看到的样子还要厉害。我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妙。十二月底，我妈妈终于撒手而去，在一个夜里安然地离我们而去，独自到另一个孤零零的世界去了……”
苏姐用手捂住嘴巴，忍不住哽咽起来，然后失声痛哭。我默默地陪着悲哀。哭了一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叫我打开机子，放放陈百强的《念亲恩》，说想听听。我说好的，然后找到那首歌。陈百强略带感伤地唱道：“长夜空虚使我怀旧事，明月朗相对念母亲，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