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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3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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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彬的脸是淡漠的,眼光中却有嘲弄之色,笑道:“猜一猜,长生不老的宝物在没在这铁盒中?”马太平猜不透他心意,全神戒备,冷冷道:“你想怎样?” 
  江彬道:“宝物若在这铁盒中,我放你走;若不在,你把命留下。”马太平心念一转,道:“马某就请将军亲自打开观看。”铁盒上涂有凝血胶,他故作大方,却是有意刁难。 
  江彬目中隐有光芒闪动,淡淡道:“碧螺岛柳家之毒虽还有些门道,却也没在我眼中。拿来吧——”伸出右手停在空中。他的手苍白而瘦削,月光下看来颇有老梅虬枝之态,与他高大结实的体魄殊为不称。 
  马太平见他伸手来取,微微冷笑,道:“拿去吧!”铁盒一递,另一只手却将他身上尚存的碧螺春、凝血胶、洗脉水等毒物天女散花般一起飞弹出去。他急欲脱身,也不吝惜毒物珍贵,满拟江彬难逃毒手,对方只是一扫衣袖,各种毒物便被他阴寒之极的袖风拂得无影无踪,但觉忽如裸身置于冰天雪地,酷寒得猛一个激灵,同时手上一空,铁盒也被对方取走。 
  他大惊失色,忽然自心底生出强烈的恐惧——江彬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他没有逃,倒不完全是舍不得宝物,而是突然明白,自己根本逃不掉! 
  江彬一双瘦硬的手打开了铁盒,手上倾侧,盒中物事跌落在地,却是三小片石块。马太平面如土色,身上如中恶寒抖之不休。到手的权势富贵和女儿的性命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物事!他自觉荒谬,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手心掐出了血。 
  江彬叹息一声,道:“江浪与姓林的姑娘相互爱恋你是亲见,我相信江浪为了她会不惜一切,却不相信他会将宝物交给马姑娘,你这么精明老练之人竟没有想到么?定是你一听‘长生不老’便就迷糊了。可惜啊,欲求长生,却落得死在眼前。” 
  马太平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满脸乞怜哀恳,求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江彬不为所动,眼神中煞气大浓。马太平忽然望向他身后,叫道:“江浪救我!” 
  江彬回头看去,马太平已纵起身来,半空中正自暗喜,忽然背上剧痛,宛如被冰山砸中,啪嗒一声,身不由己跌下地来。他口中鲜血狂涌,淌到地上,稠稠的竟有凝结之像。 
  江彬缓缓道:“你这厮当真可恶。”声音又轻又冷,就如幽冥地狱中吹出的微风。马太平神志渐失,勉强瞪大了眼,拼力道:“你……到底是……谁?”江彬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来,马太平“咯”的一笑,又叹了口气,嘲讽道:“原来……难怪……不……冤……”鲜血不绝而涌,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要从他嘴里流尽。 
  江彬淡淡瞧着渐渐死去的马太平,轻轻道:“我辈凡人尽皆畏死,若能长生不死,的确令人心动,只是你不知道,如此福分并非你所能承受,长生不老的人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他抬头望向空中,明月清辉映照着他异光炯炯的双眸,似乎使他充满了神秘莫测的力量。“江浪,江浪,你当真逃得掉么?”他喃喃低语。 
   
  八、生死与共 
   
  已是第三日的黄昏,江浪背倚着一块歪斜的石碑,眼望着天际残晖,提起许久未曾离手的酒坛又狠狠喝下一口。他又有点醉意了,一些酒水从两边嘴角溢出,流过胡茬密密的下巴。荒草疯长,怪树里鸦鸣阵阵,残晖如迷梦,给这片大大小小的乱坟包涂上了一层荒谬的艳色。 
     这些天来,他同林烟翠就躲在这片乱葬岗中养息,她虚弱的身体已经复原,他双腕的伤也已愈合。那晚他没杀朱厚照,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活在王化社会里的人,内心毕竟还是有所禁忌的。那时他带走了林烟翠,却没有带走马惜香,她的尸身冰冷、僵硬而格外沉重,他实在分身乏术,但他内心知道,他是因为害怕!“我宁可死,也不愿你为了我而令我失望!”九九说这话时那种平静而决绝的力量令他害怕,他怎么敢让她知道,是他欺骗在先,才让无辜的马惜香惨死于生父之手呢?他原本多么痛恨汤逸臣,这些时日就有多么痛恨自己,原来自己活得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理直气壮! 
  “吃饭了。”林烟翠来到面前,递给他一只烤得金黄的乌鸦。他冒着风险弄了几坛酒,这几天就是就着她烤的鸦肉过来的。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嚼了嚼胡乱咽下,忽然笑道:“这乌鸦吃惯了死人肉,哪想到今天也会被人所吃,它葬在我肚子里,却不知将来我们死后会葬在哪里。”林烟翠在他身边坐下,轻笑道:“我么,我只愿葬在你心里,让你轮回几世,心里也是记得我。” 见他这几日来郁闷颓唐,她不免加意温柔。 
  江浪道:“九九,人死了,真的会有来世么?”林烟翠抿了抿嘴,看着这落日荒坟的景致,也不觉有些感叹,道:“谁知道呢,所以世人这才怕死吧。我却是个亡命之徒,只要活着的日子能同你相守度过,也就知足了。” 
  江浪精神一振,嘲笑道:“你呀,只怕是要杀尽天下恶人,这才知足呢。”林烟翠沉吟道:“有时我也自问,我杀人良多,到底该是不该,或许,你也觉得我太过心狠手辣,可是我没有办法,只要看到、听到恶人恶行,我就愤怒痛恨无法自制,对付欺凌妇孺之人,我下手尤不容情。库钞街上小凤惨遭凌辱那一回,二十几个围观者被我刺瞎双眼,永陷黑暗,可是,我就是恨他们麻木不仁的模样,恨他们竟能看得下这样的热闹!我早想明白了,如果真有地狱,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如果真有来生,来生我肯定不能托生成人,可是这世道豺狼横行恶狗当道,世人昏昏德行沉沦,我顾不得死后,顾不得来生了。” 
  江浪放开酒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就像一柄剑,剑有双锋,一侧要人命,一侧抱不平,正因如此,才叫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只好今生从一而终。”顿了一顿,正色道,“九九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好男儿百炼成钢,我一定做天下男子的楷模。” 
  林烟翠嫣然一笑,笑颜如花,映得这荒山野坟地也光鲜起来,说道:“我本来觉得,你诸般都好,只是有时油嘴滑舌未免不太正经,看你闷了这几日,我才知道,原来你油嘴滑舌倒是好的。” 
  江浪怪笑一声,道:“你又没试,怎知这油嘴滑舌好与不好?”高高撅起了嘴,便凑过去亲她的嘴。她伸手按住他嘴脸,他就势在她手心亲吻起来,她痒不可耐,咯咯而笑。 
   
  暮色四合,坟山凄迷,二人心中都是暖洋洋的,尤其江浪终于抛开愧疚自唾之情,心头更觉光明。山月如钩,蓝天深澈,二人相偎相依,均觉有情之间,生死亦不足道。 
  正自醺醉,林烟翠笑道:“坏小子,捏我脚干什么?”她头靠住江浪臂膀,秀目轻阖,若娇若嗔。江浪也自闭着双眼,闻言一怔,他一手搂她腰,一手握她手,哪来第三只手捏她脚?他蓦地睁眼,但见她身侧一座土坟里无声无息爬出来一个人,乱发遮住了颜面,昏暗中瞧不清楚,只觉枯瘦异常,伸长了一条细如干柴的手臂,那只鬼爪似的手正在摸索她右脚。 
  这一惊简直毛发倒竖,江浪一声怪叫,手掌一挥,劲气如刀,将那鬼手齐肩斩下。那人形下半身仍在坟中,断臂后“哧”的一声飞快缩进坟去,那斩下的鬼手竟仍在搔她的纤足。林烟翠听得动静,也已睁开眼来,这时连声惊叫,右脚乱踢,终于把那鬼手抖了下来,那鬼手掉在草丛中,乱草簌簌,显见仍在抓动。 
  江浪素来并不信神信鬼,大了胆子,将那鬼手拾起。鬼手入手甚轻,肉干皮皱,断处无血,明明便是干尸,只是手腕、手肘关节处插了一枚短而粗的竹针,他拔下竹针,鬼手顿时蜷曲不动。他又惊又奇,笑道:“我以为当真有鬼,原来这干尸是这竹针作怪!”举着鬼手往林烟翠面前一晃。 
  林烟翠“啊”的一声,身子往后一缩,叫道:“快扔了那脏东西!”江浪笑道:“斩月刀杀人无数,怎也怕起死人来?”林烟翠嗔道:“斩月刀杀的跟这鬼物一样么?” 
  江浪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大喝一声:“出来!”手刀含五成内力劈去,先前那干尸出没的土坟应势而开,飞起两大块草皮和一些竹篾架子。他微微一怔,大叫道:“假坟!”随即想起,这假坟处原来好像是个小坑。他同九九歇宿于乱葬岗高处的一株大树下,他只在下午才来这阴凉的坟窝里喝一阵闷酒,难怪自己今儿又来此处时,隐隐有些异样之感,却是因为这坟窝里冒出了假坟,地理位置不免有些变化,只是若不特别留心,却也不易察觉。 
  他劈开假坟,坟中却是空的,并无半具尸骸,坟底有个小小洞穴,不知通向何处,一条细细黑烟从洞穴深处缓缓飘摇上升。他大感好奇,咦了一声,走过去察看。林烟翠原本神色怔忡,若有所思,这时忽现恍然焦急之色,急叫道:“站住!” 
  江浪听她声音特异,站定了瞧着她道:“怎么了?”林烟翠道:“这是一个阵法,阵眼就是你劈开的这座假坟,阵势很快便会发动,你退回来!” 
  江浪这时已站在了假坟边,见她郑重异常,便依言向她走去。他走到假坟时只用了三步,这时走了三步之后,却见她仍在前面焦灼无比地看着他。他心中一凛,急步又行,突然间,前面的林烟翠不见了,代之一个全身干枯、丑怪狰狞的死尸,其尸赤身裸体,身上各处关节的竹针清晰可见,断了一臂,正是适才引他发动阵势的干尸! 
  他大惊,四方顾盼,林烟翠却在他身后不远处。他明明保持的是同一个方向,哪知几步走出,竟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但见九九口唇翕动,明明便在说话,他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他一生当中都是明刀明枪与人对敌,从未经历过此等妖异诡秘的阵势,惊奇惶恐之下,不免阵脚大乱,大叫一声“九九”,腾身向她跃去。他跃起时眼中还看着她,落足时只见荒草摇曳,坟影幢幢。 
  他惊骇不已,心头砰砰乱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忽觉身后有异,急转过身,原来正是林烟翠!他长嘘一口气,伸手抓住她手,只觉触手冰冷,忙道:“九九别怕,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他这话既是安慰九九,也是鼓励自己。 
  林烟翠低着头,道:“三宝在哪里?”江浪道:“我藏在一个没人想得到的地方,这些天你没问,我也没想到跟你说,我告诉你,兰精和龙涎——” 
  话到口边,他突然顿住了。本来陷身阵中,她却问起宝物所在,他隐隐觉得有些诧异,但不知为何,竟忍不住一气说下去,直说到“兰精和龙涎”五字,他心底才闪电般划出一线灵光——九九早知玉髓在玄天洞老道手中,即便要问,也不会问“三宝”在哪里! 
  他脑中一时清明,立即住口不言,林烟翠仍是低着头,片刻之后又道:“三宝在哪里?”过得少顷,又是一句“三宝在哪里”,字句、声音、语气并无丝毫变化。这情形于机械单调之中,蕴藏着难以言传的怪异恐怖之气。江浪既已识破,便不再受其盅惑,但觉心中发毛,握住她的那只手里已满是冷汗。 
  突然,他手上发力,单臂一抡,将她整个人抡了起来重重砸下。她跌撞在地,脸上落下一个薄而硬的面具,现出一张苍白僵硬的陌生脸孔。这人原形已露,仍是依样一句:“三宝在哪里?”江浪见此情状,知道此人虽非死人,亦必是受术所制,跟一个机械人没什么分别。他犹不死心,连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林烟翠在哪儿?快带我出阵!”这人一成不变,仍道:“三宝在哪里?” 
  江浪陷身此阵,又与九九失散,惊疑、恐惧、愤怒等情纷至沓来,但觉恶怒不可控制,双手抓起那人高举过顶,一声狂叫,双手狠命发力,撕得那人支离破碎,鲜血四溅。他浴其鲜血,心神更是大异,扔去残尸,大喝一声:“滚出来!”一掌劈向一座土坟,这坟却是真的,给他劈得裂作两半,露出一副朽破的薄棺。 
  他不断狂喝怒叫,双掌不停劈击坟茔。他明明摧毁了周遭真真假假所有坟墓,但一停下手来,便见四面八方都是大大小小的草坟,无数身插竹针的干尸在坟间忽隐忽现。他心胆俱寒,抬头看去,蓝天明月已经不见,头顶黑雾氤氲,妖氛流动,铺天盖地。 
  他心念微动,这黑雾难道就是先前那阵眼的洞穴中冒出来的么,是什么时候已经遮天蔽月了?倘若早将那黑烟堵住,这阵势会不会破去?他差不多猜中了关窍,可惜为时已晚,他早已找不到那阵眼的位置。 
  他猛地双足一顿,身形直冲而上——他要穿破这妖雾看个究竟!他感觉到身形在不断上升,可是黑雾深不可测,雾气不断聚合变化,幻出夜叉、骷髅、魔怪、妇人、儿童等种种影像,他们相互连接牵扯,一时夜叉的大嘴吐出骷髅,一时妇人挖出其心化成儿童。他们在他身周飞舞盘旋,变化极速,但喜怒悲乐痛等表情却都清清楚楚,甚至还隐隐可闻厉叫声、哀吟声、斥骂声、媚笑声…… 
  江浪不觉神志恍惚,如醉如痴,没有穿透黑雾便力竭落地。头上黑雾无穷无极地流变,地上仍是乱坟矗立,干尸叠现,二者之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幽白光芒凄凄照着这迷幻之境。江浪渐已忘了坟地最初的模样,仿佛他在这鬼魔乱舞的地狱已停留了千年万年,是真是幻也已无从分辨。 
  “交出三宝,放你醒来,交出三宝,放你醒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在黑雾中丝线一样萦绕飘荡,充满了威胁,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慈祥。每个人都做过恶梦,那恶梦就是人心深处的恐惧,而不管真的恶梦,还是如恶梦般的现实,陷于其中的人都只愿立刻醒来! 
  “交出三宝,放你醒来,交出三宝,放你醒来……”黑雾里的声音无可抗拒! 
  江浪突然张嘴大口吸气,眼里光芒散乱——他已经承受不住,但三宝事关九九性命,又如何能交出?这线灵光挣扎着,反抗着,仿佛是他脑中的一把剑,挥舞着试图斩断那一吐为快的欲望。九九——醒来,九九——醒来,这一番搏斗很快令他心烦欲呕,头痛难忍。他双手使劲拍打脑袋,他甚至听到那当当的拍打声像在空山里回荡。他撑持一阵,再也忍不住双膝跪地,以头乱撞。 
  “醒来,醒来,醒来……”就在他即将崩溃的刹那,他突然伸手死死堵住耳朵,昂起头来,丹田中真气源源而出,自他口中化作金戈铁马、霹雳雷霆,纵横着,翻滚着,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势欲突破这幻鬼迷魂之阵。 
  他倾力而啸,只怕一旦停止下来,便会被阵所迷。啸到后来,他感到自己仿佛在轻飘飘地、摇摇晃晃地飞升,飞升,慢慢飞入了一片无涯的云气…… 
   
  渐渐的,江浪感到眼皮上有了光亮,微微睁眼,见到了林烟翠明丽照人的面庞。她头顶上空浓绿如玉,枝叶缝隙间透出来缕缕耀眼的光亮,正是日当正午,正在乱葬岗高处那株大树底下。见他醒来,她笑了一笑,道:“你昏迷一夜半日了,现下觉着怎样?” 
  江浪坐起身来调息运气,但觉经脉畅通,真气充沛,并无异样,说道:“我没事,你呢,没被那迷魂鬼阵伤着么?”林烟翠道:“当时你陷入阵眼,我想冲到你面前,却怎么也过不去,突然间不见了你,只看到处处乱坟。我不懂阵法,不敢乱走,就地坐下,不知怎么就昏了过去。后来我被你的啸声惊醒,其时阵势已破,你却仍在运内力长啸,我拼命叫你,摇晃你,你只不应,直到真气耗竭昏倒在地。” 
  江浪笑道:“难怪后来那一阵我感到自己在摇摇晃晃地飞啊飞,原来是你在摇我。真是怪,那阵怎么就破了?”林烟翠嘲笑道:“你是掩住了心和耳没听见,你那啸声啊,简直是撼天动地翻江倒海,只怕,嗯,连死人都会叫醒,想来布阵之人抵受不住,因而撤阵退去了。我本来担心此人会卷土重来,幸好这半日太平无事,想必此人受伤不轻。” 
  江浪想起昨夜阵中之险,咂舌道:“那阵法好生厉害,我要不是死死记着你,差点就迷了心窍说出宝物所在了。”伸手在她腮上一捏,笑道,“到底九九见识多,认得那是阵法。”林烟翠脸上一红,道:“我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她转开了脸,江浪没看到她眼中忽现泪光,从地上一跃而起,道:“看来打这宝物主意的家伙实在不少,咱们快取了宝物赶到玄天洞,老道士解了你体内玄气,从此咱们比翼双飞,再无烦忧!” 
  二人出了乱葬岗,江浪出手,在一村人院中偷了几件衣衫,撕扯几把,又在地上搓上些污泥。村人衣服本就敝旧,这一折腾再穿上,又涂污了手在脸颈中乱抹,活活便是个叫花子。林烟翠见了,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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