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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全集-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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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公孺知永兴军,徙河阳。洛口兵千人,以久役思归,奋斧锸排关。不得入,西走河桥,观听汹汹。诸将请出兵掩击,公孺曰:“此皆亡命,急之变且生。”即乘马东去,遣牙兵数人迎谕之,[边批:最妙。]曰:“汝辈诚劳苦,然岂得擅还之?渡桥,则罪不赦矣。太守在此,愿自首者止道左。”[边批,不渡便宜制。]皆伫立以俟,公孺索倡首者,黥一人,[边批:尤妙。]余复送役所,语其校曰:“若复偃蹇者,斩而后报。”众贴息。

【译文】

宋朝时吕公孺(字稚卿)治理永兴军,移守河阳。一千多名洛口的士兵从军已久,很想回乡,拿着兵器闯关,不成,又向西跑到河桥,喧扰不已。

诸将请派兵前去攻击,吕公孺说:“这些都是亡命之徒,追急了容易生变。”就骑马向东驰去,派掌旗的士兵数人去告诫他们说:“你们的确很劳苦,但怎能擅自回乡?一渡过桥就是死罪。吴太守在此,愿意自首的都站到路边。”这些人果然都站立等候。

吕公孺追查出带头的一人,处他黥刑(在脸上刺字的刑罚),其余的都送回原来部队,并对军官说:“如果再有态度桀傲不驯的,先斩后报。”众人都服贴顺从。

144、廉希宪
【原文】

廉希宪为京兆。四川宣抚使浑都海反,西川将纽邻奥、鲁官将举兵应之。蒙古八春获之,系其党五十余人于乾州狱,送二人至京兆,请并杀之。希宪谓僚佐曰:“浑都海不能乘势东来,保无他虑。今众志未一,犹怀反侧;彼若见其将校执囚,或别生心,为害不细。可因其惧死,并皆宽释,就发此军余丁往隶八春,上策也。”初八春既执诸校,其军疑惧,骇乱四出;及知诸校获全,纽邻奥、鲁官得释,大喜过望,人人感悦。八春果得精骑数千,将与俱西。

[冯述评]

所以隶八春者,逆知八春力能制之,非漫然纵虎遗患也。八春能死之,希宪能生之,畏感交集,不患不为我用矣。

【译文】

元朝时廉希宪(畏吾人,字善甫,封魏国公,谥文正)任京兆。当时四川宣抚使(元朝在各地置宣抚使,掌征讨的官吏)浑都海造反,西川将领纽邻奥鲁官即将要举兵相应,却被蒙古八春捕获,与其党羽五十多人监禁在乾州监狱,送了其中两人到京兆来,请廉希宪杀他们。

廉希宪对属下说:“浑都海不可能乘机向东侵犯,目前还没有其他顾虑。而且他们大家心志不一致,有人确有反叛之心,但是主意还不坚决。他们如果看见自己的将领受到拘禁,可能更加心生反叛,危害不浅。可以顺着他们怕死的心意,一起宽释,然后派这支军队剩余的士兵去依附八春,由八春带领,才是最好的办法。

当初八春逮捕各军官,全军士兵都非常恐惧,四处逃逸;后来听说军官都安全,纽邻奥和鲁官也释放了,才大喜过望,人人感佩。

最后八春果然带着精兵数千人,一起向西讨伐浑都海。

[冯评译文]

让那些人依附八春的原因,是预知八春有能力制服叛贼,不是随意纵虎归山,遗留后患的。八春能杀他们,廉希宪能救他们,畏惧与感念交集,不必担心不被我所用。

145、林兴祖
【原文】

林兴祖初同知黄岩州事,三迁而知铅山州。铅山素多造伪钞者,豪民吴友文为之魁,远至江、淮、燕、蓟,莫不行使。友文奸黠悍鸷,因伪造致富,乃分遣恶少四五十人为吏于有司,伺有欲告之者,辄先事戕之。前后杀人甚众,夺人妻女十一人为妾,民罹其害,衔冤不敢诉者十余年。兴祖至官,曰:“此害不除,何以救民?”即张榜禁伪造者,且立赏募民首告。俄有告者到,佯以不实斥去,[边批:须得实乃服。]又以告,获伪造二人并赃者,乃鞫之。款成,友文自至官为之营救,[边批:若捕之便费力。]兴祖并命执之。须臾来诉友文者百余人,择其重罪一二事鞫之,狱立具。[边批:若事事推究,辨端既多,反足纾死。]逮捕其党,悉置之法,民赖以安。

[冯述评]

始以缓而致之,终以速而毙之。除凶恶须得此深心辣手。

【译文】

元朝人林兴祖(罗源人,字宗起)初任同知黄岩州事(知州的佐官),三次升迁后任铅山知州。铅山向来有很多制造伪钞的人,豪族吴友文是他们的首领。使用的范围远到江、淮、燕、蓟。吴友文为人奸诈狡黠,强悍狠戾,因制伪钞而致富,就分别派四,五十名恶少到官府当衙役,遇到有想来告状的人,往往先将其害死,前前后后杀了很多人。更抢夺别人的妻女十一人作妾,人民深受其害,含冤而不敢伸诉达十余年之久。

林兴祖到任时说:“这个祸害不除去,如何救百姓?”于是张贴榜文禁止制造伪钞,且订立赏金给先来检举的人。

不久就有人来检举,林兴祖假装认为不实在而给斥退了。

后来又有人来告,查获两个伪造者和脏物,就详加审查。实情查出后,吴友文亲自到官府来营救,林兴祖命令衙役将他一并捉住。[命人去捉还得费力。]

不久,来控诉吴友文的达百多人。林兴祖选择罪过重大的一两件审问。罪名定谳后,又逮捕他的党羽,依法处置,民生因而安定。

[冯评译文]

开始时缓慢地引他入罪,最后迅速地将他处死。要除去这种凶恶的人,就必须运用深思猛烈的方法。

146、李封
【原文】

唐李封为延陵令,吏人有罪,不加杖罚,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随所犯轻重,以日数为等级,日满乃释。著此服出入者以为大耻,皆相劝励,无敢犯。赋税常先诸县。竟去官,不捶一人。

【译文】

唐朝时李封任延陵县令,吏民有罪,不罚以杖刑,只命令他包着绿头巾来羞辱他。并依犯罪的轻重,决定戴绿头巾日数的多寡,期限满后才拿下来。凡是包着绿头巾出入的人,都认为是很大的耻辱,大家互相劝勉,不敢犯罪。赋税也先于其他各县完成。直到辞去官职,李封不曾打过一个人。

147、耿定向
【原文】

耿楚侗[定向]官南都。有士人为恶僧侮辱,以告公,白所司治之,其僧逋。公意第迸逐,不令复系籍本寺。士人心不释然,必欲捕而枷之。[边批:士多尚气,我决不可以气佐之。]

公晓之曰:“良知何广大,奈何着一破赖和尚往来其中哉?”士人退语人曰:“惩治恶僧,非良知耶?”或以告公,公曰:“此言固是。乃余其难其慎若此,胸中盖三转矣。其一谓志学者,即应犯不较、逆不难,不然落乡人臼矣,此名谊心也。又谓法司用刑,自有条格,如此类法不应枷,此则格式心也。又闻此僧凶恶,虑有意外之虞,故不肯为已甚,此又利害心也。余之良知乃转折如此。”嗣姜宗伯庇所厚善者,处之少平,大腾物议。又承恩寺有僧为礼部枷之致毙,竟构大讼。公闻之,谓李士龙曰:“余前三转折良心不更妙耶?”[边批:唯转折乃成通简。]

[冯述评]

凡治小人,不可为已甚。天地间有阳必有阴,有君子必有小人,此亦自然之理。能容小人,方成君子。

【译文】

明朝人耿楚侗(耿定向,黄安人,字在伦)任职南都(明、清时称南京为南都)时,有个书生被一凶僧侮辱而来告状。耿楚侗交代有司处理,这名僧侣却逃走了。耿楚侗心想,只要驱逐他,使他不再隶属该寺的僧侣就可以了。

但人心不安,民众认为一定要把他逮捕且上枷锁。耿楚侗开导他们说:“良知是何等的广大,何必受一个烂和尚的拘束呢?”

书生退下后告诉别人说:“惩治凶恶的僧侣难道不是良知吗?”

有人将此话告诉耿楚侗,耿楚侗说:“这句话很对。但我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我心中有三层顾虑:一是立志向学的人,就应受人冒犯不予计较,遭受横逆不畏艰难,不然就落入一般人的窠臼。这是名谊心;其次认为法官用刑,各有条律格式,像这类犯人于法不应上枷锁。这是格式心;又听说这名僧侣极为凶恶,担心有意外发生,所以更不肯过分追究此事。这是利害心。我的良知就是如此顾虑的。”

后来姜宗伯为了保护自己私交亲密的人,判案不太公平,引起世人极大的批评。又承恩寺有个僧侣,被礼部施枷锁以致于死,结果构成大讼案。

耿楚侗听到这些事,对李士龙说:“我以前良心上的三件顾虑不是更妙吗?因为考虑周到,乃能大事化小。”

[冯评译文]

凡是处置小人,不可以太过分。天地之间有阳必有阴,有君子必有小人,这是自然的道理。容得了小人,才能成为君子。

148、向敏中 王旦
【原文】

真宗幸澶渊,赐向敏中密诏,尽付西鄙,许便宜行事。敏中得诏藏之,视政如常。会大傩,有告禁卒欲依傩为乱者,敏中密麾兵被甲伏庑下幕中。明日尽召宾僚兵官,置酒纵阅,命傩入,先驰骋于中门外。后召至阶,敏中振袂一挥,伏出,尽擒之,果怀短刃,即席斩焉。既屏其尸,以灰沙扫庭,照旧张乐宴饮。

旦从幸澶渊。帝闻雍王遇暴疾,命旦驰还东京,权留守事。旦驰至禁城,直入禁中,令人不得传播。及大驾还,旦家子弟皆出郊迎,忽闻后面有驺呵声,回视乃旦也,皆大惊。

[冯述评]

西鄙、东京,两人如券。时寇准在澶渊,掷骰饮酒鼾睡,仁宗恃之以安。内外得人,故虏不为害。当有事之日,须得如此静镇。

【译文】

宋真宗亲征契丹,与契丹在澶渊订盟约。赐向敏中(开封人,字常之,谥文简)一份密诏,对于西方边境上的事,特准他可以不受法令拘束行事。

向敏中将密诏收藏起来,依常法处理政事。适逢当地举行驱鬼的仪式,有人来报告狱卒想借驱鬼仪式时作乱。向敏中秘密指挥武装的士兵潜伏在屋下幄幕中。

第二天,向敏中准备酒宴,把幕僚军官全部请来尽情畅饮。接着命令驱鬼的人都进入,先在中门外驰骋,后来又召他们至阶前。然后向敏中一挥动衣袖,伏兵尽出,将他们全数逮捕,果然都怀着短刀,于是当场把他们杀死,尸体立刻运走,用灰沙清扫庭院,依旧摆酒宴畅饮。

王旦追随真宗到澶渊,真宗听说雍王得急病,就命令王旦先赶回东京(开封),全权处理各种政事。王旦急驰到京城,直入宫中,下令宫中的人不能传扬出去。

后来真宗回朝,王旦家的子弟都到郊外迎接,忽然听到后面有很大的人马声,回头一看是王旦,大家都惊奇不已。

[冯评译文]

当时寇准在西边的澶渊,掷骰子)鼾睡)饮酒作乐,真宗仗着他才有安全感,与在东京的王旦,两人配合得如此密切,对内)对外能任用人才,所以不会造成祸害。面临急事的时候,必须要如此镇静。

149、乔宇
【原文】

冢宰乔公宇,正德己卯参理留都兵务。时逆濠声言南下,兵已至安庆。而公日领一老儒与一医士,所至游宴,实以观形势之险要,而外若不以为意者,人以为矫情镇物。有费祎,谢安之风。

[冯述评]

即矫情镇物,亦自难得,胸中若无经纬,如何矫得来?方宸濠反报至,乔公令尽拘城内江西人,讯之,果得濠所遣谍卒数十人。上驻军南都,〃公首俘献之。即此已见公一斑矣。

【译文】

冢宰(即吏部尚书)乔宇,乐平人,字希大。在明正德己卯年,参与治理南京的兵务。,当时叛乱的宁王朱宸濠声言南下,军队已经到安庆,而乔宇还领着一个老学者和一个医生,到处游乐宴饮。

他实际上是在观察形势的险要与否,外表却一点都不在意。别人都认为他是故作安闲,以示镇静。颇有费祎、谢安的风范。

[冯评译文]

一般人即使想故作安闲,以示镇静,也很难做到。如果没有成竹在胸,怎么假装得来?

当朱宸濠叛乱的消息传来,乔公命人将城内的江西人全数拘捕来审问,果然查出朱宸濠所派来的奸细数十人。天子驻军于南京时,乔公就将这些俘虏献上。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乔公处事的一斑。

150、韩愈
【原文】

韩愈为吏部侍郎。有令史权势最重,旧常关锁,选人不能见。愈纵之,听其出入,曰:“人所以畏鬼者,以其不能见也;如可见,则人不畏之矣!”

[冯述评]

主人明,不必关锁;主人暗,关锁何益?

【译文】

唐朝古文大家韩愈(河南人,字退之,也称韩昌黎,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任吏部侍郎(吏部的次官)时,有位令史(掌文书的官,位次于侍郎)权势最重,经常锁着门,候选的官吏都见不到他。

韩愈到任后,就敞开门,听任官吏进出。他曾说:“人所以怕鬼,是因为见不到鬼;如果见得到,就不会害怕了。”

[冯评译文]

主人光明,就不必关门;主人不光明,关门又有何用?

151、裴度
【原文】

公在中书,左右忽白以失印,公怡然,戒勿言。方张宴举乐,人不晓其故。夜半宴酣,左右复白印存,公亦不答,极欢而罢。人问其故,公曰:“胥吏辈盗印书券,缓之则复还故处,急之则投水火,不可复得矣。”

[冯述评]

不是矫情镇物,真是透顶光明。故曰“智量”,智不足,量不大。

【译文】

唐朝人裴晋公(裴度)任职中书省时,有一天,左右的人忽然告诉他印信失窃了。裴公怡然自得,警告他们:正在宴客,不要声张,左右不知道何故。半夜酒饮得畅快时,左右的人又告诉他印信找到了,裴公也不回答,宴会尽欢而散。

有人问他是什么缘故,裴公说:“手下的小官盗印去书写契券,写完就会放回原处。逼急了就恼羞成怒,再也找不回来。”

[冯评译文]

这不是故作安闲,以示镇静,实在是聪明透顶。所以有句话说是“智量”,智慧不足,度量不大。

152、郭子仪
【原文】

汾阳王宅在亲仁里,大启其第,任人出入不问。麾下将吏出镇来辞,王夫人及爱女方临妆,令持巾兑汲水,役之不异仆隶。他日子弟列谏,不听,继之以泣,曰:“大人功业隆赫,而不自崇重,贵贱皆游卧内,某等以为虽伊、霍不当如此。”公笑谓曰:“尔曹固非所料。且吾马食官粟者五百匹,官饩者一千人,进无所往,退无所据。向使崇垣扃户,不通内外,一怨将起,构以不臣,其有贪功害能之徒成就其事,则九族齑粉,噬脐莫追。今荡荡无间,四门洞开,虽谗毁欲兴,无所加也!”诸子拜服。

[冯述评]

德宗以山陵近禁屠宰。郭子仪之隶人犯禁,金吾将军裴谞奏之。或谓曰:“君独不为郭公地乎?”谞曰:“此乃所以为之地也。郭公望重,上新即位,必谓党附者众,故我发其小过,以明郭公之不足畏,不亦可乎?”若谞者,可谓郭公之益友矣。

看郭汾阳,觉王翦、萧何家数便小。[王、萧事见《委虵部》。]

鱼朝恩阴使人发郭氏墓,盗未得。子仪自泾阳来朝,帝唁之,即号泣曰:“臣久主兵,不能禁士残人之墓。人今亦发先臣墓,此天谴,非人患也!”

朝恩又尝修具邀公,或言将不利公,其下愿裹甲以从。子仪不许,但以家僮数人往。朝恩曰:“何车骑之寡?”子仪告以所闻。朝恩惶恐曰:“非公长者,得无致疑。”

[冯述评]

精于黄老之术,虽朝恩亦不得不为盛德所化矣。子不幸而遇小人,切不可与一般见识。

【译文】

汾阳王的府第在亲仁里,经常敞开门户,任人进出。

郭子仪属下有位将军要出兵,来王府告辞,王夫人和女儿正要梳妆,就让他拿佩巾、提水,把他当做仆隶一般地使唤,一点没有繁琐的礼节和内外分隔。

子弟们多次规劝也不听,最后甚至哭着说:“大人的功业显赫;但如果不自我尊重,贵贱人等都可以在内堂、寝室里走动的话,我们认为虽然是伊尹(商朝之贤相,太甲无道,伊尹放之于桐)、霍光(汉·平汤人,字子孟,昭帝崩,迎昌邑王,因淫乱而废之)也不应当如此。”

郭子仪笑着说:“这不是你们所能设想得到的。我有五百匹马吃官家的草料,一千人吃公家的米粮,进退就在这些地方。假使围起高墙,关闭大门,内外无法疏通,一旦惹出怨恨,别人设计圈套来诬陷我不守臣子的法度,有些贪图近功。戕害贤能的人,更来促成其事,那时候我们所有的亲族都将粉身碎骨,再后悔就来不及了。现在让它空荡荡没有阻隔,四门洞开,虽然有人想进谗言,都在众人眼皮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子弟们听了,都非常佩服。

[冯评译文]

德宗下令在帝王陵墓之近处禁止屠宰,郭子仪的仆隶犯了禁令。金吾卫将军(禁卫之一,掌管皇帝车驾出入、先驱、殿后,昼巡夜察的工作)裴谞(字士明)奏报皇帝。有人说:“你不为郭公留点面子吗?”裴谞说:“这正是为郭公设想啊!郭公德高望重,皇上才刚即位,一定会认为他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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