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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洋 紅色的君影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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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这我想到了,所以约好在外面会见。” 
  “会出事吗?” 
  “哪儿话……别担心!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可我……”优子仍然表示放心不下。 
    


  水野接着走进了书房。他担心优子跟着进来,好在她似乎还有家务没有做完,继续干她的活儿去了。 

  水野在用于读书的帆布睡椅上坐下,点燃一支香烟。他想清理思路。可想而知,如果不明白渡边的想法和他的欲求,与他会面是很危险的。 
  首先他要把两年前的情况回忆一遍。 
  那个奇怪的电话,便是一切的开端。在那个电话里,他流露了希望久美子死亡的心愿。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事实。这里就有个问题,打那个电话的人恐怕就是渡边,但他是怎么知道水野这个秘密愿望的呢? 
  那个电话的第二天,久美子便死于非命。当时水野不曾把那个电话与久美子之死紧密联系起来加以思考,但如今看来,两者之间毕竟是有关系的。根据渡边今天在电话里透露的口风,大约渡边在那一天把优子为水野插上的君影草误认为委托杀人的暗号了,于是他便着手进行谋杀。然而渡边为什么要杀久美子呢?还有,久美子和渡边的关系是不是单纯的两性结合?这里有没有某种秘密的背景呢? 
  这些姑且不论,因久美子之死获利最大的是水野本人。他就任了董事长,继承了财产,还娶了个年轻的后妻。看起来,一切都在为他而运转。当时警方似乎也曾疑及水野,几次对他提出老一套的问题。可是,他自然不曾说出那君影草的事情。那白花并不是他插上去的,而且很难想像渡边与君影草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不想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上面这些情况,水野一边吸烟一边想着,总是不得要领。他无法构成特别明确的推理。 
  “现在是了结的时候了。”他失去了指望,便下了这个结论。 
  “渡边是想要一笔钱吗?好吧,不妨给他十万二十万。” 
  渡边杀害久美子,究竟是如法庭判决所说,确系过失,还是出于某种动机蓄意谋害,至今还不清楚。不过水野因久美子之死而得到了恩惠却是事实。既然如此,是不妨给他一点“小费”的。这就是水野的想法。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优子送来了红茶。她见水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便嗔怪地说: 
  “哎呀,原来你闲着呀?” 
  “嗯,我在想个问题。” 
  “什么?是渡边先生的事情吧?” 
  在这些地方,优子总是敏感过人。这是她从秘书时代就有的。她经常把水野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连水野的心理活动也能察知。 

  在久美子生前,优子还是秘书的时候,水野见优子对他如此体贴,便误解为这是她对自己的爱情表示。 
  基于这种误解,有一次水野在赴宴归来的途中,便向优子调情,结果遭到拒绝。 
  “怎么样?你喜欢我吧?” 
  优子听了这话,冷冷答道: 
  “嗯,我尊敬你。可这和喜欢不同。” 
  “可是……” 
  “何况,就算我喜欢常务董事,还有夫人在吧?我可不想自找苦头!”优子一边说,一边斜眼打量水野的表情。 
  “是吗?那我跟妻子离婚怎么样?”也许是酒精在起作用,水野纠缠不休。 
  “哼哼,无理取闹!”优子笑了,风情毕露。对这个可爱的优子,水野怀有恋慕之情。然而他没有勇气进一步追求。他毕竟害怕久美子。 
  “不,我才不想渡边的事情……我想好了,给他一笔钱算了!暂且给我准备十万元吧。” 
  “啊?给钱?为什么?”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我觉得他挺困难。” 
  “可你这么做,反而会坏事的。” 
  “坏事?” 
  “对呀!这一来,就好像是你委托他杀人了,不是吗?” 
  水野不由得紧盯着优子的面孔。 
  “什么?你有这种想法?这可不是好玩的!我……” 
  “哎呀!生气了?我赔罪嘛。就当我没说,只是设想嘛。” 
  “设想也好,玩笑也好,都过分了!” 
  水野说着,把茶杯举到嘴边。可是,连他自己也难相信,他的心动摇了。他想:“我究竟为什么觉得心中有愧呢?”好像久美子真是由他托人杀害的,而他像被人击中了痛处,竟然狼狈不堪。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可我担心嘛!渡边先生会不会动武?” 
  “他敢!他凭什么动武?” 
  “那我就放心了。啊,没准还是给钱的好。舍不得几个钱,到头来惹祸上身,得不偿失呢!我这就去准备。” 
  优子突然改变了主张,说罢便离开了书房。 
    


  当天傍晚,水野在7点半钟出了家门。步行只用了20分钟,便来到了N河堤。他登上堤面,环顾四周,寻找渡边。没想到,就在他的身后,有个人说话了: 
  “喂,我在这儿!刚才我一直跟着常务董事——不,跟着董事长走来的。” 
  “那你干吗跟踪?” 
  “跟踪?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担心你不来……” 
  渡边穿着工作服之类的衣裤。他在公司里服务时,职员当中就数他最爱修饰,可如今这身打扮却大不相同了。水野把眼前的这个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哎呀,你是看不惯我这身服装?没有职业,每天打短工,所以…·” 
  “是吗?受罪啦!” 
  “不,这没什么!何况这种生活即将结束……” 
  “呵!说说看,找到了什么好差事?” 
  水野这么一问,渡边撇了撇嘴唇,表情未免古怪。水野以为他是故意装模作样。 
  “你说什么?”渡边提高了嗓音,“董事长先生,别装蒜好不好?我这一生,不是得由董事长关照吗?” 
  “你尽说怪话,叫人莫名其妙!我不记得许过这种诺言。” 
  “且不说诺言吧,只要有过类似的事情,也就够了。” 
  水野懂得这话的含义。正因如此,他才带来了一定数目的钱钞。不过,终生关照又另当别论。 
  “别瞎扯啦!你这是白日做梦,不过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还有,久美子在世时,你和她干下了好事。现在你倒有脸来见我,好像满不在乎!” 
  “你说那件事?怪哉!我的话你真的相信了?” 
  “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我跟前任董事长相好的事嘛!那都是胡编的。” 
  渡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胡编的?” 
  “对,你想想吧,你自己也并不爱那位夫人吧?她根本没有女人的魅力嘛。” 
  “可你那一天跟她睡觉总是事实吧?尸体检验的结果,验出了你的精液。” 
  “这倒没错。可那种场合只好这么做了。你还不明白吗?” 
  “啊!我真像掉进了迷魂阵!” 
  “是吗?要不要我说明当时的情况?” 
  渡边接着说出了下面这番话: 
  “你还记得吧?当时在秘书科,我是前任董事长的随员。由于职务关系,我几次到过府上,那时候我就想好了一些计画。我发现,董事长的休息日里府上没有女佣,而宅邸是那么宽敞,就是在屋里叫喊几声,外边也听不到声音。于是,那一天我刚到府上,立刻把董事长抱在怀里。董事长大吃一惊。这也难怪,平时我总像绵羊一般柔顺,是个唯唯诺诺的小职员,万没料到会有这般无礼的举动……” 
  当时,久美子给了渡边两记耳光,一边说:“干什么?你疯了?”可是渡边毫不怯阵。他早已料到多少会有抵抗。他从身后抱住肥胖的久美子,用右臂扼住她的脖子。不一会儿,久美子的身体瘫软了。这是一时昏厥,并没有死亡。 
  渡边把手脚无力的久美子搬进卧室,接着给她脱光衣服。他必须做得不露痕迹,使别人看了以为是久美子自愿脱衣的,便小心翼翼地避免弄破衣服,又把脱下的服装仔细地折叠起来。 
  一切准备停当,渡边正在脱自己的衣服,久美子恢复意识了。她惊叫一声,做出一种姿势,想掩藏自己一丝不挂的躯体。这引起了渡边的兴奋…… 
  渡边对水野说:“说实话,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和那位夫人同床时能不能发生性行为。我的计画是伪装成性行为过先致死的假像,所以尸体上非留下交媾的痕迹不可。可是在水野夫人跟前,我对这方面信心不足。平时就没把她当做女人,只是尊奉为董事长。偏巧董事长叫了一声,又企图掩藏裸体,虽然我以前不曾在她身上感到女性魅力,可那个动作毕竟是带女性气的。这一来,我最担心的事情,居然进行得十分顺手。” 
  渡边就是这样强奸了久美子。在行为过程中,他用右手扼住久美子的脖颈,使劲掐了下去。久美子无辜死亡。 
  “此后的事情,你想必也很清楚了。警方的调查,也不出我的预料。虽然判决拖延了一些时间,但好歹以罚款三万元了结了。” 
    
十一

  N河堤是东京著名的男女幽会场所之一,但水野和渡边所在的这一带位于N河堤北端的僻静处,交通不便,所以几乎不见人影。 
  他们两人缓步行进,一边交谈。 
  “原来如此……”听完渡边的说明,水野轻轻叹息一声,“听了刚才的解释,才明白了你是怎样杀死久美子的。可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做这种事呢?为了这个,警方追究你的罪责,法院又罚款三万元,这划得来吗?” 
  “你说什么?”渡边突然提高了声调,“不是你托我干的吗?” 
  “你在做梦吧?你别无理纠缠好不好?我怎么会委托你干这种事呢?”水野知道,最终免不了出几个钱打发渡边,但他想尽可能地杀价。而且,如果一开始就百依百顺,往后说不定还得一次又一次让步。 
  “不见得吧?哼,你想想那束君影草的事情吧!” 
  “这件事首先是个误会。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别开玩笑!两年前我给你打过电话。我说,如果你想要我杀死夫人,就插上一束白花。第二天,你果然插上了君影草!” 
  “怎么回事呀?我毫无印象……” 
  “哈哈,水野先生,你这人好厉害!你叫部下去杀人,自己坐享其成,却把那部下扔掉不管!” 
  水野在交谈时,心中暗想:“还得抵挡一阵!”打过电话是事实,君影草出现在办公桌上也不假。那虽不是水野下令,但渡边把它误认为杀人指令,恐怕也是实情。然而了解内情的,惟有他和渡边而已。此事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抵赖到底,渡边也无可奈何。 
  “渡边君,你还要血口喷人,我可要生气了!我根本没想杀害久美子。” 
  “是么?可你至少巴不得她快点儿死吧?” 
  “开玩笑要有分寸,得分清什么能说和什么不能说!你说这些话,有什么证据?” 
  “那件事发生以前不久,有过一个宴会,是为了庆贺与美国H公司缔结特约关系。赴宴返回时,常务董事——不,现在的董事长水野先生在汽车里曾挑逗秘书三枝小姐,也就是现在的董事长夫人。司机把当时的情况都告诉我了!三枝小姐说:‘有夫人在,我可不干!’是吗?可是水野先生听了这句话默然不语。当时你一定在想:‘啊,要是久美子死了多好!’须知三枝小姐的魅力是能叫人失魂落魄的。啊,失礼了!是呀是呀,如今万事大吉,二位结成了夫妻。怎么样?你和心爱的女人同享幸福,没想到应该感谢我吗?” 
  …… 
  水野认为做交易的转机到了。应该适当地施以怀柔之策。也许渡边制订的计画是缜密周全的。他从司机口中得知水野迷恋优子,而优子表示除非久美子死去便不能接受水野的求爱,便对此加以利用。渡边杀死久美子,并无动机可寻,警方不会判定为预谋犯罪。而另一方面,他又打了那个电话给水野以暗示,造成奉水野之命杀人的印象。判决确定以后,便向水野索钱。渡边所受的制裁几乎等于零,所以若能每月得到水野支付的大笔款子,这杀人犯罪也就十分合算了。 
  想到这里,水野从衣袋里摸出香烟,点火吸了一口,慢慢说道: 
  “我呀,当时就起了疑心,不相信久美子是过失致死。不过,若说是预谋杀人,又不知动机何在。可听你这么一说,终究是明白了。这样看来,处境不妙的究竟是你还是我呢?我明天就上检察厅去,把今天听你说的话复述一遍,你看怎么样?” 
  “这没用。我的刑罚已经确定了。根据一事不二理的原则,刑罚已定的案子,除对被告有利的情况以外,不会重新审理的。你还不知道吗?” 
  水野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急躁。就演技而言,对手确实比他高明。他好像完全听任渡边摆布了。水野想到:“且作最后的挣扎吧。” 
  “可是,对我这方面来说也是一样吧?你上员警署去,谎称那件事是受我之托干的,也没用了。案子已经了结,按照你的过失致死罪作了处理,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也许你是想敲诈我,可我并没有给你落下把柄。” 
  “是吗?你的卑劣无耻,现在暴露无遗了!可我还有一个办法。如果我使出这一招,你怎么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渡边说罢,转身欲去。 
  水野心想:这也许是渡边假戏真做。但他感到心虚,连忙喊道: 
  “喂,渡边君!话还没讲完呢!你说说,什么办法?” 
  “哼,这是我被员警拘留期间想出来的。我要用某种手段杀死水野先生的新妻。这一次,可不是那种拙劣的干法,不会得出过失致死的结论。我要做得堂堂正正,而又绝对不会蒙受嫌疑。很遗憾,此时此地还不能奉告!否则你会采取预防措施,那我就无路可走了。反正尊夫人会死在我手中。这样一来,警方自然会怀疑水野先生喽。同一个人的两位夫人都是死于不测,这还不可疑吗?” 
  水野想到:“我不相信有这么便利的杀人方法。”不过,既然上次杀害久美子时干得那么漂亮,看来渡边也未必是光说大话而已。 
  渡边叼起一支香烟,划燃火柴举到下巴附近。他脸上浮出嘲弄的微笑,眼珠上翻,观察水野的反应。火柴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孔。他那副表情,完全是蔑视水野,他好像在随意摆布水野,而现在要把手中的玩偶置于绝境。那得意的表情,布满了整个面庞。 
  水野心里一阵冲动,他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 
  水野冷不防提起右脚,照准渡边下腹部踢去。渡边大叫一声,闪身避开了。接着,两个人扭作一团。 
  不久,两人之一倒在河堤上了。另一个身影把倒下的人往堤下的河水里掀去。 
    
十二

  这天深夜,行人发现了浮在N河上的尸体。据警方调查身份的结果,死者是水野制药公司董事长水野敏雄。警方当即与他家里取得联系,夫人优子出面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优子一眼就认出了丈夫的尸体,但同时就失去了知觉。所以,警方的讯问推延到翌日进行。 
  第二天,优子对负责此案的警官回答如下: 

  一、她认为没有人仇恨丈夫。 
  二、发案之日,有人打来电话,丈夫便外出了。打电话的人姓甚名谁,她当时也曾听说,后来仿佛记得,但看见丈夫的尸体时,惊吓之下忘记了。不过,以后或许还能记起。 

  这一案件,被害者系著名公司的董事长,尸体衣袋内又留有10万元钞票未被劫走,而死者夫人曾听说嫌疑犯的姓名,却又已经忘却,所以新闻界十分重视,大肆宣传。 
  然而凶手经数月仍未缉拿归案,员警署所设的侦查本部已被解散。 

  优子记忆的恢复,乃是破案的关键。于是各家报社和周刊杂志社纷纷派记者对其采访。 
  某周刊杂志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将采访的情况登载如下: 

  问:那个姓名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吗? 
  答:是啊。有时候觉得是个很常见的姓名,可有时候恰恰相反,又觉得是个很少见的姓名。 
  问:关于那人和您丈夫的关系,您有什么记忆吗? 
  答:有过的,可我忘掉的不光是这件事。还有很多事情……不过,有时候也会忽然记起一两件,所以过不久一定会想起来的。 
  问:还有一个问题。您今后打算怎么办?水野制药公司也曾有过女入任董事长的历史,我们也听说您可能出任董事长…… 
  答:可我根本干不了这种事情。特别是记忆力已经这么糟了……我打算把丈夫留下的财产妥善处理以后,先回故乡北海道去。 

  优子事实上没有食言。过了丈夫的周年忌日,她便把股份和不动产作了适当安排,然后乘飞机前往札幌。 
  在千岁机场,一个30岁出头的男子迎接她。那男子领她乘上包租汽车,同往札幌市区。 
  汽车在路上疾驰。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男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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