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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英 作者:斯仁-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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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一会儿就把鸡蛋拌捞面条端上来了,老头接连吃了两大碗,还都是垒尖儿的,仍不说饱,胡胡李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怕他早把阳间的饭吃完早走,便不让曹氏再给他往屋里端,老头也不再说要吃,很满足地抹了抹嘴。打了几个饱嗝,一点得病的样子都没了。

  天亮时老头还下床上了趟厕所,小灵杰扶他都不让。最终小灵杰也没扶成,上完厕所回来后老头眯着眼一劲看窗纸上投进来的阳光。胡胡李叫他“爹”他也不答应。

  到了后响老头话忽然多了,絮絮地说他年轻时候的事儿,还提起胡胡李的亲爹亲娘,那会儿待人咋好咋好,说他昨晚上见着胡胡李他亲爹娘了,他们两个笑味味地感谢他,并说等他搬过去后他们就住一块儿。老头说这些话时像是和边上一个看不见的人聊天。小灵杰奇怪自己的亲爷亲奶奶死得坟头都快找不到了,爷爷咋还会昨晚上见着了。小家伙忽然就打了个冷颤,爷爷怕是真不中了,满口糊里糊涂的鬼话连篇。

  他侧过去头看看老爹,老爹又在无声地流泪。胡胡李是听爹一说起自己的亲爹妈,由不得往事又千头万绪地涌到了心口,再想想连收养自己的四叔也要殁了,怎会不心酸落泪。

  老头这一天到傍晚嘴里一直不停地吃东西,曹氏也不停歇地在灶屋忙活,到晚上喝罢汤时,老头又吃了一碗肉丝面,满嘴油光光地,嘬了几个牙花子后,老头忽然郑重其事地对胡胡李说:

  “儿啊!爹该走了,你亲爹妈刚才跟我说房子已给我弄妥当了,催着我赶快过去。”

  胡胡李晓得这会儿说啥都没用,只从鼻孔里嗯了两声,其他的力气都用到往肚里憋眼泪了。等曹氏把婆婆和几个孩子都唤到床边时,胡胡李已经帮爹把随身衣裳穿好了。农村人都知道防后,家里有老人的后辈大都很早就准备好装柩衣裳,老人也并不忌讳这个。后辈把衣裳弄好后还得让老人试试,看合适不合适,中意不中意。有些老人甚至还让后辈早早合好大棉袄,然后穿着全副行头躺进去先体味体味。胡胡李他爹的衣裳是老人还没收养胡胡李时候就买好的,那会儿老两口商量好的,把东西都置办得一妥两当,然后合眼后就不顾其他的。

  老头穿上衣裳后很讲究地把衣角抻了抻,又在床上转过身让胡胡李把衣领给他弄好,别露出里边的衬衣。胡胡李依言整好后,老头很舒服地躺下去,闭上眼睛像是累了要歇,胡胡李怕他躺下后一合眼就走,连忙叫“爹”,老头被叫醒后很不耐烦,翻着眼珠子瞅了儿子好几眼,方才慢慢悠悠地说:

  “儿啊!你这不是催爹早走嘛!不过也好!早晚都一样。小灵杰,你过来!”

  小灵杰此刻就缩在曹氏身后,他自从听出来爷爷说的是满篇鬼话后就从床上溜下去了,不敢再往前靠,倒不是害怕,他说不清楚是咋样儿的一种心理,反正就是不愿过去。爷爷叫他时他还想往后缩,被曹氏推到前边去了。

  老头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在小家伙的头上摸了几把,小灵杰感觉到爷爷的手心热乎乎、潮哄哄的,抚摸着很不舒服。

  老头缩回手后蓦地长叹了一声,说:

  “李家满门以后就靠你了!唉!李家列祖列宗在上,难道就不能保佑李家……。”

  老头说到这儿忽然如遭雷击一般颤抖了一下,头一歪,再无声息。胡胡李把爹的头扳过来看时,见爹的嘴角已经歪到一边去了,额头仍旧发亮而饱满。胡胡李连唤了几声“爹”,老头动也不动,他不死心地晃一晃爹的身体,已经软绵绵地像是没了骨头,随他咋晃爹的身体就咋摇。胡胡李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跪到爹面前,可怎么也爬不起来,边上的几位都呆若木鸡般站着,谁也没想到帮他。胡胡李像是骤然间万丈高楼失了脚,扬子江中翻了船,通体冰凉,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任泪珠滑过脸颊,心有不甘地颤抖着又大叫了一声“爹!”。

  邻居们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老头从胡胡李怀里扯出来蒙上被单放到堂屋当门的竹床上时,老头浑身上下差不多已经冰凉了,直挺挺硬梆梆的像一根糟木头,胡胡李到此时犹自没有死心,大叫着说他爹心口还暖和着,还有一口气,哭着说着就从里屋连滚带爬地往外追。几个棒小伙子生拖硬拽才又把他放倒在床上。他还是手足乱踢乱蹬,没办法,那几位只好找了根结实绳子把他的手足绑到了床腿上。

  按照死者入土为安的风俗,丧礼订在第二天进行,这是半夜里胡胡李神智清醒之后说的。因为是老李家唯一的后人,老头埋殡的花费又全得他出,所以左邻右舍地坐了一群守着床等他一句话。胡胡李神智清醒后首先是痛哭失声,大家伙儿明白他已经没大问题,于是把绳子给他松开,扶他坐在靠被椅上,让他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完后胡胡李哑着嗓子冲旁边坐着的几位长辈说话:

  “老刘叔,张大爷,我爹的后事您们二位就照护着办吧!

  花多少银子我应着!”

  大家伙儿就全等他一句话,要么你自己撑头,要么大家伙儿撑头你出钱。不管咋办只要你撂句话,办事有大家伙儿在呢!

  老刘叔和张大爷本来就是老头平时最相好的老伙计,猫墙根下晒暖仨人老坐一块,这一点谁都晓得。两位老人家住得离李家还真不算近,都是听说老伙计殁了跑来尽最后一点心意的。两位听胡胡李把话说到了这份了,当下毫不迟疑,一齐劝慰胡胡李:

  “大侄子,你也别太上心了,人老了总有一死,你爹又不是活着时你没尽孝道,塌了亏歉。老少爷们儿都眼睁得圆溜溜地看着呢!谁不给你竖大拇指,你也够累的,先放心歇着,你爹的事儿有我们两个呢!”

  两老头儿办这种白喜事不是一两回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切安置得一妥两当。先派出去几个棒小伙子跑远路给亲戚报丧,当然都需要去哪儿是老太太说的。然后找一个较精明强干的中年人出去请吹鼓手,其余买树的,请木匠的,找阴阳先生的,找厨子的,租锅碗瓢勺的都一一先后出动,一切都有条不紊。两老头到外头把人都支派走后,回来给胡胡李汇报。一五一十把事儿说完后,胡胡李一口咬定少一样儿。俩老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想想不少啊!按李家的家底这些弄齐后就差不多是一个烂摊子了,俩老头当着胡胡李的面掰着指头又数了一遍,确实一个不缺,李贾村除了邓家这样的丧事操办得已经是够水平的了。胡胡李这下不再卖关子,一字一顿把他想要的说了出来:

  “缺一个过路灵棚!”

  俩老头当时就惊呼出声了:

  “大侄子,你还想闹个过路灵棚?依我们看,到这份上,你爹九泉之下也就高兴得直打滚了,大侄子,现下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你孝顺你爹老少爷儿们都晓得。可也不能……,你爹要是活着他也不会让你这样干的。”

  两人越说看胡胡李的脸色越黄,赶快转了个话题,把躺在灵床上的老头子请出来说话了!

  胡胡李叹了口气,还是不改初衷:

  “老刘叔!张大爷!您们二位老人家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您们二位老人家也清楚,没有我爹,那儿有我的今天,说不定大侄子现在尸骨都给那条野狗叼走了。老刘叔!张大爷!大侄子的命就是我爹给我的,我现在为他破费一点都不行吗?要不!我后半辈子活不舒坦呐!”

  俩老头叹口气点点头表示理解,胡胡李的话说得入情入理,实实在在,谁都没法说他的不对。俩老头点完头后只得跑院里又找了个人去请过路灵棚。

  第二天埋殡的时候李贾村真是盛况空前,再说胡胡李终究不是老头的亲生骨肉,这年头亲生儿子都有把老爹老妈扔旷野地里不管不问的,一个过继的儿子能像胡胡李那样,也算是老头儿上辈子修的福气了。上半晌时候李家沾亲带故的七亲八戚差不多都到齐了,胡胡李没法出来迎接,就坐在里屋床上,接人的事是由老刘头负责的,当然李贾村那天凡是没有啥要紧事儿的全都戳在李家门口看热闹。李家老头也算高寿了,农人们称这个叫“喜丧”,就是说老人活这么大岁数,真要死了后辈人也不该痛苦流涕,洒一些泪水对老人表示一下依依不舍就行,所以如堵的观者中倒没有几个看着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大家脸上都挂着微笑,对每一个衣饰鲜明来到李贾的亲戚们评头品足,有心眼比较多的媒婆媒公也别有用心地挤在人堆里,竖着耳朵听大姑娘小媳妇对丧家的看法,说不定那个大姑娘对丧家里的那位小伙子抛个媚眼被她(他)逮着,两三年后这两位“有情人”成了眷属后回忆当初就会把第一面的相互钟情扯到李老头这场丧礼上。

  晌午,李家待了十几桌的客,都是左邻右舍来帮忙的,气氛比胡胡李娶媳妇似乎还要热闹一些。胡胡李躺在里屋床上,一翻身就能看到老爹在灵床上被薄被蒙得曲线凸现的躯体,听着院里的嘈杂和门口吹鼓手制造的喧闹,胡胡李感到自己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和沧桑。他不敢想象昨天晚上还活得挺好的老爹今儿晚上就得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李家的坟地里,他甚至突发奇想奇怪人咋还会死,他觉得一切的一切都违背常理,都很不可思议。他开始怀疑人到底是啥东西,人咋会能从刚出生时那么小慢慢长到老死,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感到人活着很悲哀,人都是为死去而活着的,活一辈子不管是活得猪狗不如还是贵为皇帝,都得死,死后都是装到棺材里埋地下,也许有许许多多后来的人刨地时能不期然刨到一块他的骨头,但极有可能他们会把这块骨头当成一条野狗或者猪牛羊驴骡的骨头漫不经心地扔掉,即便他们能看出是块人骨,也不可能会想到这块人骨的所有者活着时有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有多么雍容华贵,灸手可热。

  胡胡李的思绪就在此刻被打断,小灵杰给他端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丸子汤。这种用豆腐、青菜和碎肉炸成的丸子是白喜事上不可缺的路数。胡胡李喝完丸子汤后便听见外边吹鼓手的乐音由高亢而转为凄厉。他晓得老爹就要动身回他的永久归宿去了,他骤然由此想到了百年以后的自己,也会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等着自己的儿子在鼓乐喧天中把自己抬出去埋到地下任蛆虫啮咬,一霎那间他觉得有一股死亡的气息被他嗅到了鼻子里。他想起了农人们谈到幽冥鬼府时常说的望乡台,说是人死后成鬼,鬼到阴间报到时还有一长段路要走,望乡台就在这条路的尽头,过了望乡台就是鬼门关。没有进鬼门关的魂魄可以到望乡台上对尘世再看最后一眼,望乡台上有一面大镜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彼时家里的一切。胡胡李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似乎看到老爹此刻就被小鬼押着站在望乡台上,泪流满面地注视着他和这个家,这里有他惨淡经营了一辈子的家呀!有他的媳妇,有他的儿子,儿媳和一群天真活泼的孙子,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的感觉,家的气味……。

  胡胡李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忽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因为那一刻他特别怕死,他怕自己会在以后的时间里耐不住等死的恐惧而去主动找死。他怕自己有一天也站在望乡台上泪流满面,他怕,他怕得简直觉得,没有勇气去活下边的年月,像早前等待天兵过来一样,他相信那样的日子再让他过上半月,他一定会发疯,而那总共才仅仅多长时间呀!等死却得等上几十年,让他怎么去等!

  胡胡李想大声叫喊,就在此刻几个小伙子过来把他搀出去了,让他“跪”在堂屋门口的地板上,其实不是跪,应该是坐,他隔着门槛看见屋里的人乱插花一样地动,低声嘀咕着摆弄他爹的尸首,他茫然回头,一口漆着紫红色油漆的棺材揭了棺盖张着血盆大口躺在当院,恍惚间他看见了棺材“嘴”里的白牙,一排排长而尖利,泛着寒光,他听到了棺材为即将吞噬掉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而发出的得意狞笑,他又嗅到了“类似”于油漆味的刺鼻的死亡气息,他想大气叫喊,他不知道该喊谁,茫然四顾,每一个都像水里的鱼,很轻盈地来回游动,但是没有人理他,他特别害怕,渐渐,他觉得自己也快死了,死亡像一个核桃大小的软软的小圆球,从他的肚里一点一点向上拱,他觉出自己身上正在“咝咝”地向外冒热气,他好像有了另一个自己,像昨天晚上热气从他老爹身上一点点逃跑到最后只逃得剩下心脏那一块微微温热一样。然而他的另一个自己从这个自己的身上摸过去时,这个自己觉出另一个自己的手掌潮湿而且冰凉,软软的像一条死蛇。他的心口凉了,死亡已然堵住了喉咙眼,他不敢出声,他下意识地认为如果一开口出声,死亡就会从喉咙里蹦出来,把他送到通往鬼门关的那条路上。他努力地把吃奶的劲儿都用来闭紧嘴,他甚至已经感觉出上牙咬穿了下嘴唇,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欺骗了,死亡远比他想象的聪明得多,他绕过了喉咙从后脑慢慢但却有力地爬了上来。他抑制不住死亡强有力的侵袭,他在朦胧中看到死亡爬到了头顶,在他根根竖起的头发梢上蹦跳着冷笑。他最后听到自己发出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天地间一片混沌……。

  小灵杰那天可真是累,院里忙着的人谁有个缺东少西就叫一声让他去拿,拿了这个拿那个,拿完这个人的拿那个人的,一直跑到几个人把他老爹从屋里搀到院里,他才被老刘爷爷叫住。老刘爷爷让他跪到他爹身边照看着。此时一群人已经开始抬着爷爷的尸身往外走,他被一种说不出的心理驱使一眼不眨地看着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爷爷放到棺材里,盖还没合上,他就听见老爹“咕嗵”一声摔到地上了。站在棺材旁边打下手的几位立刻跑过来把老爹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背。其他的人仍旧各自忙各自的,出殡也照常进行。

  爷爷的坟地挨着亲爷爷和亲奶奶的坟,相隔不远,一字排开。那天出殡时候日头都快落了,老刘爷爷说殡人宜晚不宜早,再说孝子还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到最终老爹还是没能亲自把爷爷送到坟地里。小灵杰和哥哥弟弟跪在他妈屁股后头哭得声嘶力竭,天昏地暗。足足有一两个时辰,老爹还是没醒,小灵杰听到背后本来振耳欲聋的哭声渐弱渐弱到最后成了低低的私语,他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不知从那儿来的亲戚正用孝布挡住眼前头挨着头聊得起劲。日头偏西时老刘爷爷和张爷爷决定不再往后等,该起灵了,再晚怕要摸黑往家赶。亲戚们又不能住下,还得急急慌忙地回家。

  老刘爷爷很沉稳地叫了一声“起灵喽”,吹鼓手骤然用喇叭吹出一个尖细而又高亢的音符,然后唢呐、笙、挂板,二胡一齐呜呜咽咽地加了进来,跪着的人群里哭声也倏地高了上去,抬棺材的几个小伙子也系了搭膊,把抬架扛上了肩膀。

  抬棺材的走在最前面,管事的就拿着鞭炮追在他们后边放,吹鼓手一律昂首挺胸夹在抬棺材的两边,哭的人一步一步地跟在棺材后头。围观的人走在最后,当然也有提前跑到坟地里在那儿等着看的。

  后面的情节小灵杰记不清了,一天的劳累和那么长时间的号陶大哭,哭得他搞不清楚自己的哭声到底有几分是表示对爷爷的哀悼。到坟地后就没了他的事儿,抬棺材的把棺材往墓坑里一放,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填土的扬起铁锹便开始埋。

  小灵杰似乎看到老妈正在戴孝的人堆里低着头痛哭,忽然就冲到墓坑前头了,一个拿铁锹的差点没扬她一头黄土。两个妇女斜刺里冲出去想把老妈揪回来,互相撕扯了很久,后来也不晓得怎么样儿了。

  埋完爷爷后有好几天小灵杰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点啥,从外边回来一进门习惯性地就想叫爷爷,有好几次都叫出来了,爷爷没有搭理他,他才想起爷爷已经躺到村后地里去了。

  这时候,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感到阵阵心酸,他才会想起爷爷的去世某种意义上意味着这个家不再完整。因为从他知道“家”这个字的含义时,爷爷就是这个家的一个固定的组成部分。然而这种酸楚的感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一小会儿工夫就会过去。在这一点上小灵杰很担心老爹,老爹自埋完爷爷后整个像痴呆了似的,啥事也不干,就只枯坐着出神,有时候也动一下,但那也是由压抑的哭泣引起的颤抖。老爹的腿伤折磨了他一两个月,那一两个月根本就没法下地,连上厕所都得让人扶着搀着。扶老爹上厕所是老大的事儿,小灵杰的任务是隔几天跑到袁郎中家里去给老爹抓一次药,这种事持续了一个月左右,好在袁郎中家离李贾庄并不远,一来一回花不了一个时辰,所以也不怎么累。

  小灵杰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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