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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蛇异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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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瑜收拾完卧具。坐在背包上歇息一会。她想起刚才母貍盯着小貍的伤口,又盯着自己的手看时那种慌张又急切的眼神,到底是妈妈!相瑜想到了自己的养母,那么多的关心。相到生母,她到底是谁?想亲生母亲如何舍得把丢弃我的呢?找到她,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出来:为什么不养我?为什么?

想得有些迷怔时,耳畔突然响彻低沉的啸声。睁开眼看时,一道红色的闪电袭过来。

那么矫健的身形,是豹!赤豹!它已经腾跃而起,猛烈地冲劲把坐在背包上的相瑜翻滚落地,还没站起来,豹已经翻转身躯再扑上来了……

真是一头好样的穿山豹,通体赤红的皮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流线型的躯体,腾跃之间如一团火形篷然升腾,火焰长出了脚在窜跳!灼红的眼睛如火中的流转的精灵——火焰的灵魂,充满了热望和焦灼!

但是它要张开尖趾划向相瑜。

一声呼啸,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一个人,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峡谷!

这实在让相瑜惊诧,原以为这峡谷里,遇到另一个比遇到野兽更让人吃惊,在这节骨眼上竟然有人突然出现。

当他的身影在峡谷地面晃动时,赤豹腾起的身姿突然收势,就地趴伏下来。来人是什么人?让刚才威风作势的烈豹噤如寒蝉!

第五十三章 驯豹

相瑜被豹子推翻在地上,她躺在地上瞄着从天而降的野人:

他在腰间只围着一块麻布片,浑身裸露着赤铜色的皮肤,分开站立的双腿裸露、肌腱分明的肚腹裸露、板块状的胸膛裸露,浑身裸露着是条状和块状的肌肉,鼓突的肌腱如一群小鼠在皮肤下窜动,。遮盖起来的是他的脸,两腮须发虬结,浓浓密密地遮掩了脸庞,头顶的发向四周篷开,如刺猬根根直竖。篷乱和不羁的头发下,目光却柔和、甚至有些游离,这么孔武豪放的却有忧郁的目光!

这是人吗?分明是一个野人,传说中的野人,说不定是站立的猿。野人有何目的?接下来是什么?相瑜心里忐忑不安,迷缝着眼睛,佯装昏迷。她在哪本书上听说过的:面对大型的食肉动物时,有时装死也是一种策略。豹算是大型食肉动物,野人呢?

豹也趴伏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以假寐躲避野人的注意。

野人上前揪着豹的尖尖的耳根。此豹通身赤红却在两个耳朵尖上是两点白色,乍看上去是两个缺耳朵。野人对豹便有了奇怪的称呼:“粑耳朵,粑耳朵,粑耳朵,要干,什么呢?什么呢?”

他似乎要训斥豹,豹在他的训斥下也俯首帖耳。但是他的话语卡壳了,老是沉吟;“粑耳朵,要干什么呢?怎么,说它呢?”

豹大约也糊涂了,相瑜也糊涂了。他在想表达什么又一时想不起相应的词汇。呵!他原来会说话,他会说人话,而且是标准的当地的土腔土调!只是说得不算流利,词语之间要经过短暂的停顿才能连贯起来。

相瑜听他称呼豹叫粑耳朵,暗暗地发笑。粑耳朵在山下特指一种男人,被堂客管教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在婆娘面前很怂很听话的男人。应该说而巴女泼辣,细皮嫩肉的却口角伶俐,会撒骄会做媚态会灌男人迷魂汤,会吵会骂会揪着男人的耳朵团团转,管教男人有无穷无尽的好手段!当巴女的粑耳朵不冤枉,巴渝的男人们当得乐滋滋,并相互调侃:你们是怕堂客的粑耳朵,只有我的堂客不怕我,我的耳朵比蜡做的硬,只是见不得常客发火。

但是呼唤豹是粑耳朵是否小气了一些?也有些不伦不类,此豹无论雄雌,可能明白含义后一定会强烈抗议。

他手上的劲道可能在思考词汇时放松一些,粑耳朵赤豹便挣脱他的手,悄悄地后退,蹑足溜走。已经窜到旁边正欲抬起身子腾然跳开时,野人醒悟,弹跳起来,身形之快,一步就蹿近,伸手又去揪豹子的耳朵。豹子伸出利爪阻拦,来野人却用另一只手揪起它的尾巴。豹子被揪牢尾巴后顿时没了脾气,就地一滚,肚腹在上,屈肘扭摆身躯。来野人伸手摸挲豹的颈项毛,豹便微闭眼睛,享受野人在颈项的搔动,如城里的人在轻抚一只波斯猫。看来野人与豹之间常玩此类的游戏。

野人把豹子拖行到相瑜的面前:“它不应该,对你调…什么呢?”

调情?调笑?只能是调皮了!“调皮?”

来野人高兴起来:“对的,调皮、捣蛋!就是指不能的玩笑、游戏!”

相瑜没办法装昏迷了。

他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你睡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睡了好多天都没醒来。起来吧!”他在说谁?自己并没有睡多长的时间。

相瑜又迷糊了,只是现在不能再装昏迷了。她坐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什么。

来野人竟然羞赧起来,这么粗鲁和力量充足的一个野人竟然在她的眼光的注视下低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搓动着手掌。相瑜放心了,他不但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下,他却有了小男生在漂亮异性面前的忸怩。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把豹子头按住,说:“你坐过它的。坐过。坐!”

相瑜不知所措,让自己坐在粑耳朵的身上?它是一只豹子!自己几时坐过的?

他还对着相瑜笑。见她不动身,他伸手要来拉她。相瑜赶紧挪步,连不驯的烈豹都对他如此乖巧,敢不听从!她试着轻轻地坐在粑耳朵的腰上。豹的毛皮好光滑!坐在豹身上真安逸!

也许是坐的位置不对,粑耳朵哼哼地低吼。

他拍拍豹的肩胛处,示意她坐在靠前的位置,相瑜挪上来后,问:“骑吗?”

他偏头想想,“骑!”笑了,为又复习到一个新的词汇高兴,“骑!骑!骑!”

他拍拍粑耳朵的头,豹起身,相瑜赶紧抓牢它的耳朵。豹起步,相瑜伏在它的背上避免跌下来。

相瑜一时间都恍惚了:自己以前真的骑过粑耳朵吗?他是什么意思呢?他却兴奋异常,双眼闪射出光芒:“快!快!走!”

野人在豹尾后跟着,大声地扬手呼喊豹子快跑。豹子回头瞥见他松手,腾然翻身,甩臀把相瑜抛下来,然后前蹿而去。相瑜跌坐在地上时清醒过来:自己从来没有骑过豹子,粑耳朵似乎也不习惯有人骑它。

豹子的逃窜的速度够快,野人的速度也不慢。公平地说豹的速度稍快,但是它跑几步后会停下来歇息一会,野人的速度稍慢,但是野人一直跟随着没有歇息,两者之间一直没有拉开距离。为了摆脱野人的追逐,豹会突然扭身回转,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弧形,野人也蹬踏出完美的的弧形,一直相跟着,他们两次从相瑜的面前窜跳而过。

这一切把相瑜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从峡谷的端头,野人和豹又相随着走过来。豹在喘气,野人也在喘气,但是野人手里揪着豹的颈项毛,豹子有点耍赖皮似地拖拉在地面上,由野人拽着它走。

到了相瑜的面前,野人和豹都止步,野人累坏了豹也累坏了,两者都望着她,猛喘粗气。

相瑜不知为什么,面对两野物突然哭起来,自己经历的是怎么回事嘛?

她的眼泪一滚落,野人便慌了神。也张开大嘴对着峡谷上方哭起来,“哇——”他的哭声响亮、绵长,不象是哭声倒是一腔幽怨的野狼在嚎叫。

他哭,相瑜就闭嘴了,与一个陌生的野人有什么好对哭的吗?相瑜看着他。他也闭嘴看相瑜,如做游戏一般菀尔一笑。

他在哄自己,他害怕自己不开心。这个野人!

他又把粑耳朵揪过来,“骑!”

相瑜无可奈何地又骑上去。豹子跑累了,纵跳不起来,便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相瑜救护的文貍的一家也出现了,它们站在山崖上,公文貍背手站立,母貍怀抱着受伤的幼狸笑咪咪地瞧着,真是有趣的一幕:

峡谷里,一个细腰的女子骑在火焰般的赤豹上,一个几近赤裸的男人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守护。

第五十四章 飞

野人对教相瑜骑豹乐陶陶的。他始终咧嘴大笑。

相瑜最初骑在豹上有些巅簸,骑行一段之后,人与豹便浑然一体了!身形能跟随豹的步伐摇动,合着豹的步韵,晃动得有滋有味!

“走,上山岗啰!”

“上山岗啰!”野人也欢呼。

“太阳出来嘿哟满山岗哟,哦嘿!”

“哦——嘿!”野人合声!他可能好久没有这样欢呼过了,跳起脚喊,把手爪抓向太阳。

“背起锄头,不对,骑着赤豹哐当嘿走四方哟——哦嘿!”相瑜唱得是巴地的山歌。太阳在巴地是稀罕物,巴人在太阳出来的时辰有欢喜的心情。现在正好,峡谷里也遍撒太阳光,多难得的好天气!

“哦——嘿!”

峡谷是长段向上的缓坡,走到尽头是一道断崖。

相瑜、野人与豹,还有高处的文貍在面对着莽苍苍的雪宝山岭,人与兽在此刻都惊呆了,在断崖处望出去景色非同一般。

群山叠翠,翻涌着庞大的蓝绿色的波涛从脚下一直延绵到远方,远方漂浮在云雾之上。缭绕的雾真如少女的纱巾,有的抖动在山腰有的包裏山峰,以曼妙的方式挥舞,让沉重的山系变得飘缈,在群山之间还蜿蜒着一条墨色的河流,弯曲的身姿桌有风韵的飘荡。此处的山麓不但庄严巍峨更显得秀丽清雅,如长轴的中国水墨画卷。

相瑜对着群山呼喊,声浪穿透雾霭。:“我来了!雪宝山!”

野人呼应,声音抹过群峰:“回来了!”

豹子扬头吼叫,浑厚的吼叫在峰岭间撞击:“呜——嗡!”

文貍一家子的气势就小得多了,“啾——”

相瑜忘情地喊:“我要飞,飞起来!”

野人把她拽下豹身,“飞!飞、起、来!”

“我要飞,飞起来!”相瑜跳着脚喊。她的心思变得狂野了,他真能让自己飞起来?她想看他如何让自己飞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突然从断崖处跳了下去!这是跳崖,是飞吗?片刻后相瑜就知道了,真的是在飞!

野人环抱着她,从一根藤蔓飘向另一根藤蔓,在空中停留了那么长的时间,不是飞是什么呢?在飘向下一段藤蔓时,相瑜突然伸手抓住了长藤,挣脱了野人的围护。他有些诧异地松开手。

相瑜从来没有体会到如此的自由和飘逸,自己的身躯是那么地轻,仿佛轻得如一缕雾或者一片树叶,轻轻地一荡就可以向上弹出去,悠悠地要飘好长一段圆弧形,飘荡的过程真的把时光也拉得幽长,拉长到丝丝入扣地浸濡在骨肉里。时空哇!人飘逸起来就会觉得时空镶嵌在血脉里。

这是以前常做的梦…反反复复的梦……人类在幼小时全都经历过的梦…

相瑜就在山崖间反复地飘荡、飘荡,这感觉太美妙了!

闭上眼睛。

渝州城橉次栉比的吊脚楼。相瑜飘过,上坡下坎,穿行过红绿灯。发霉的陌生的街道。隔膜的人群。沉落下去的心思,飘零在尘埃里的心思。仿佛多少世纪以来就在尘土上的匍匐。今天飞升起来,不停地飘…飘…

耳畔边突然响起警惕的声音:“你是谁?”仿佛从意识深处传上来的。

“我不知道了。”

“你是蛇巴人吗?”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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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是哪那个洞穴的?”

“我不住洞穴。我在渝州城。”

“你——瑛?”

相瑜回到现实中,瑛?他说的是相瑛?那位与自己长得极像的女知青!聂明帆也对自己与相瑛相像怀疑过,他为什么提到相瑛?他与相瑛有关系吗?

相瑜沉默着不回答。

“你是瑛!”野人伸出手指轻触相瑜的脸庞,手指的力量轻柔无比却恋恋不舍地缓慢,贯注了无限的深情。“瑛!”

不知道为什么相瑜竟然轻声应答:“喛!”也许是野人手指的温柔,也许是飘荡在空中的灵魂出窍。也许是其它原因,相瑜在此时愿意自己是相瑛。好,瑛!

“你会飘了,飘得好。你过去那么沉,沉得我快背负不起了。”

相瑜也不知道自己会变得如此轻飘。

“你没变,多少时间过去了,还是这样。我老、老了!”

相瑜更不知道如何回话。

野人突然问:“今天,你吃了碎枣子吗?”

相瑜无法回答。

藤蔓在空中继续飘荡。俩人悠然飘飞。

野人突然暴怒:“你不是瑛!你是蛇巴人!”

“我不是!”

“瑛飘不动的!”野人想起什么来。

“我会飘,会飞!我不是蛇巴人。”

“你为什么和瑛一个样子?”

“我不知道,你知道原因吗?”

“不——你从哪里来?”

“渝州。”

“到哪里去?”

“不知道。喂,你知道瑛在哪里吗?”

“我知道。”

“你带我去吧。”

“为什么?”

“我想见到瑛!”

“为什么?”

“我要问她话。”

“问什么?”

“见到她,我就会问。”

“不——”野人如梦方醒。他咆哮起来,“你是谁?”

“我…不知道!”

“你想害她!”

“我为什么要害她?”

野人迅速顺着藤蔓爬向高处,他来到藤蔓的扎根处,双脚蹬在岩石上,用力地拔出藤蔓。葛藤断了,坠落!下方的相瑜如断线的风筝飘落。

相瑜会飘落到哪里去呢?

第五十五章 天坑

相瑜猝不及防间突然坠落。

下落的过程中,她有几次拉住了伸出悬崖的树枝,借树枝的反弹力道抵消了下跌的加速度。但每次要抓牢藤蔓或者树枝时,都被野人在旁边摇落。

野人看来就是要让相瑜坠下深渊!他要带到到下方去。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漏斗,喀斯特地带才会出现的巨大的岩溶漏斗。2005年由中国首次把这种漏斗定义为“天坑”这个形像化的专业术语,获得了国际喀斯特学术界一致的认可,并开始使用汉语拼音“tiankeng”标注此种地貌。

人们容易把群山之中的峰丛洼地也看作是天坑,当然两者在地理学上均称为负地形,就是下凹的地形。天坑与峰丛洼地有较大的区别。通常,天坑的围壁很陡,常常无路可攀援,而且坑底下有地下河在奔涌;而洼地的四周很和缓,底部是封闭的,也没有地下河。

这样的天坑,也许是地理史上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最大的一个,它深藏在雪宝山岭中。相瑜感觉下坠了很长的时间,估计天坑至少在800米以上。

但是并没有到底,相瑜只是来到天坑中间的一圈台地。台地就是沿坑壁伸出大约平地,有的地方有三丈之宽有的地方不过一尺,平地上草木丛生,野花烂漫。台地之下是收束得更窄的又一级天坑。

相瑜跌坐在台地上,抬着头看天。

长天此刻已经变成一轮圆月。天坑就是幽暗的一个深桶。

相瑜觉得自己是一只桶底之蛙,所谓的坐井观天也不过如此吧?

野人也随之下降。他缓缓地走过来。

相瑜惊恐地看着他,坐在地上后退,一直退到台地的边缘,她后撑的手突然悬空之后,回头一看:下方是一削千丈的绝壁,直插地下,地底有一线弯曲的小河闪烁着银光,令人目眩!“啊——”相瑜吓得失声尖叫。赶紧前扑

“不要过来!”

“起来,你回家了。”

“这里怎么能回家?”

“你没有到过这里?”

“从来没有!”

“他们与你相认来了。”

他们是谁?果然,野人的肩上出现一个小人头。然后陆续出现一群人。

他们是野人吗?不像,他们穿戴整齐!男人们穿着长过屁股的短衫、女人们穿着向斜肩处开口的长袿,系着布条做的绊钮,小孩子也是衣服裤筒地穿戴着。他们扶老携幼地站立成一排,大约有二十多人。

如果他们是一个部落,这么少的人说明这是一个行将灭亡的部落。

如果他们是一个家庭,这个家庭又太庞杂了一些。

他们中的一个老者,缓步走出,与野人并肩而立。他也盯着相瑜看。然后缓缓发问:“度本初,你在搞些什么名堂?”

原来这个野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本初!而且他姓度,是雪宝山镇的第一大姓——度姓。

度本初指着相瑜,问:“她?”

“她是谁?”

“不是你们的人吗?”

“怎么会是我们的人?”

“你们不肯放过我,让她幻化了她的面貌来问,来探听出她的行踪。这么年来,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吗?也不肯放过她吗?”

“本初呵,那是老辈的人处罚你,你自己不要记恨我们。也是你自己不知悔改,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把我逐出部落,就是要我交出她来。今天又让她来问我。”

度本初回头厉声地喝斥相瑜:“变回你的本来的脸吧!蛇巴人的变脸手段我还不知道吗?度本初把手捏着相瑜的脸颊骨,手上一用劲,疼得相瑜呵呵的叫唤。

相瑜仍然是原来那张脸。度本初低头发现相瑜没有应用蛇巴人的变脸术。

“没有,肯定没有这事。我蛇巴部落会干这种卑鄙的事吗?而且她这个人不就是那人吗?”老者指着相瑜,问身后的众人:“谁还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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