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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很不舒服。
黛玉虽然心地善良，但也知道好歹，微微皱了皱眉，心下只道这位孙姑娘真是热情得忘了避嫌，这毕竟是她们林家家事。
思索了一番，黛玉客气的笑道：“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宫中派了人来宣旨，外头已在准备了。我是头一回遇见这事，父亲少不得嘱咐我两句。”顿了顿，又道：“只是待会儿我得领着言儿准备香案等物在内宅接旨。已为孙姐姐准备了客院，我会让墨兰送姐姐过去，姐姐略休息一会儿。”
孙秀青原来乍听有圣旨到，心中便满是好奇，倒是想看看热闹。没想到林黛玉已将事情安排好了，只得压下好奇笑着应了，随了墨兰往客院去了。
孙秀青一走，瑾言就皱起了眉头，忧心道：“姐姐，爹方才找你说的是圣旨的事了？怎么好好的竟有圣旨下来？还不是往府衙去，却是往我们家来的！”
黛玉看着瑾言清丽无双却仍有些稚嫩的面孔，心中一痛，只怕方才父亲得到的消息是真的，面上仍是强笑着道：“横竖等会子就来了，我们还是先准备准备吧。”
看完明黄色的圣旨，瑾言脑中一片空白。
身旁黛玉泪落如雨，林如海也红了眼圈，瑾言看过去，只觉得恍如在梦中。
瑾言定了定心神，又拿起那本该供起来的圣旨，细细的瞧了又瞧，一言不发。
黛玉哭的愈发厉害，几步赶过来搂了瑾言泣道：“你莫要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姐姐在呢。”
林如海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怔怔的站着，看着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心下痛极——自贾敏去后，他再无他望，此生惟愿两个女儿得到好归宿，他也有脸下去见发妻了。没成想，才刚刚给大女儿订了门好亲，正欢天喜地的备嫁，却接到当今给小女儿瑾言指婚的圣旨。
瑾言看到那张圣旨所写，只觉得荒唐之极。
看来看去也瞧不出个花儿来，瑾言冷静的问父亲道：“爹爹可知道这建安侯是什么来历？”
林父见瑾言冷静异常，心下惴惴：“这建安侯……当初第一代建安侯西门赫，是太祖身边左膀右臂，开国时随太祖征战天下，运筹帷幄之中，太祖曾赞其曰：‘德范遐迩，勋盖季世’……后见四海升平，便上了折子与太祖，只求辞官回乡颐养天年。太祖感其一生鞠躬尽瘁，特赐建安属地及丹书铁劵，封‘建安侯’，子孙后代永不削爵。”
瑾言怔然许久，看着圣旨上当今建安侯的名字，喃喃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一道尖利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父女三人俱是转过头去看，竟是孙秀青推开了门满目狰狞的站在那里。
瑾言这才想起这个“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官配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听林如海满面怒容道：“孙家规矩竟是如此？”又看向门口围成一堆战战兢兢的下人，还未开口，众人已是“扑通扑通”全部跪下了。
孙秀青见林如海大怒，这才恢复了神智，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定格成泫然欲泣的可怜样，盈盈下拜，低哑着声音道：“林伯父见谅，是侄女鲁莽了，不关这些下人的事。方才侄女乍然听见……的名字，这才失了态。”
林如海本就是极温和儒雅的人，今日也是因着瑾言的事情伤心不已，加上对孙秀青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子印象不好，这才出口斥责。如今见孙秀青抢先认了错，又自称侄女，想起孙尚书所托，林如海也不欲再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便再不说话，转了头不再看她。
孙秀青见状，也知自己方才太过莽撞，但既已打草惊蛇，还是继续问下去了：“我恍惚听见，圣上给瑾言妹妹指婚了，是……建安侯西门吹雪？”
黛玉听到这儿，又伤心起来，自顾自的抹眼泪；林如海看也不看她一眼，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有瑾言，从接旨后就异样的冷静，如今听孙秀青发问，便满含兴味的瞧着她，轻轻颔首。
孙秀青如遭雷击，浑身一颤，半响，方呐呐道：“可是，可是，他是我未婚夫呀……”
黛玉被孙秀青这莫名其妙的话吓了一跳，一时也不抹眼泪了，不悦的看着她道：“据我所知，孙姑娘离京前是与陈家订的亲事。如何又扯到建安侯身上？”。
孙秀青被黛玉一提醒，心中惊怒交加，几欲呕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黛玉看她面上神色愈发纠结可怕，冷漠道：“孙姑娘可要慎言，女儿家的名声是极重要的。”
句句诛心。看着面上犹有泪痕的黛玉和不发一言沉静安然的瑾言，孙秀青眼中现出怨毒之色——他竟被赐婚了！
那她离家出走、背弃婚约，最后又深陷烟花之地，弄得如今身败名裂是为了什么？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她不服！凭什么？她是孙家嫡女，父亲官至尚书，身份高贵，又才貌双全，名动京师，凭什么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林瑾言要嫁给西门吹雪？她才是西门夫人不是吗？
看着孙秀青的眼神，瑾言打了个激灵。
“来人，请孙姑娘回客院。”林如海威严的声音响起，见林氏姐妹并孙秀青都不可思议的望向他，又转向孙秀青漠然道：“之前因孙姑娘要见小女一面，这才耽误了行程。如今人也见了，话也说了，不好叫贵府上来人等候太久，令尊在信上也说了十分想念，盼早日归家。”
孙秀青还想说什么，但听见了自己父亲思念自己，心思立刻活泛起来——在家时父母都对自己最是疼爱，如今回去服个软道个歉，他们哪里会真同自己生气。到时，有孙家在背后撑腰，她还怕斗不过这林瑾言嚒？
☆、第三十九章
看孙秀青面色平静的跟着孙家家仆走了，瑾言仍是有些不放心。黛玉约莫也是如此想，特地派了几个仆妇陪着出了门，直到看着她登上马车走远了方回来复命。
林如海见两个女儿如此，忍不住宽慰道：“我已派人一路随孙家车船上京，出不了错的。”姐妹俩这才安心了些。
将孙秀青的事了结，剩下的问题就只有瑾言的糊涂亲事了。
对这次的指婚，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建安侯一直呆在封地，极少进京，也十分低调，甚至于如今瑾言这一辈大多都不知道建安侯的名声。而瑾言则是正二品官员嫡次女，又极少出门，按常理来说，上头是不该注意到这么个人的。更何况，指婚不是件轻易的事，一来林如海为一方重臣，今上须得顾忌到他的意思；二来若要指婚，还需探查清楚这家女儿究竟有无婚约。
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清楚的事情，所以往常的指婚，一般都是两家人早就合计好了，然后悄悄向上头一求，最后指婚圣旨下，就当做锦上添花了，也是两家的体面。
这次不按常理出牌的指婚事件，不单单让林家人难过瑾言将来未卜，更让人不得不深思其背后的用意。
没让林家疑惑太久，不过几天，西门吹雪上门了。
诸侯王若有了封地，则无事都必须呆在封地内，除非是朝见或是皇帝宣召，否则是不得轻易离开的。可这西门家的人，本来一介侯爵有封地就够奇特的了，谁曾想这西门吹雪更是将皇权规矩视于无物，到处乱转。
未来女婿上门，林如海自然是亲自接见。两人在书房中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林如海的神色虽然称不上愉快，但也绝不难看，后来甚至再三留西门吹雪用过午饭再走。
西门吹雪自是推辞了，但却提出想见瑾言一面。林如海不知怎的了，竟也答应了这不合规矩的想法。
谈话地点选在一处亭子中，亭子四面皆是视野极好的平地，放眼望去一览无遗，当然，外头看过来也是一览无遗。算是个极好的避嫌所在。
看着面前这个衣冠胜雪的年轻男子，瑾言心中不可谓不复杂——两人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却在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后成了未婚夫妻，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还得对着过大半辈子。当然，如果婚姻可以只看脸的话，对着这张脸过下半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要想俏，一身孝”这句话竟然在男人身上也同样合用……
望着眼前思绪不知跑到哪去了的女孩，西门吹雪知道，自己要是想让她先开口是不太可能了，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
“指婚的圣旨是我向皇上请的。”
“哦……啊？”瑾言惊讶的抬起头，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却见西门吹雪仍是用淡定的眼神看着她。
瑾言有些不可思议，艰难的开口问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似是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好整以暇的回道：“因为我想娶你。”
瑾言怔然，被这句含义莫名的话弄得绯红了脸，抿了抿唇，接着问道：“你可有心上人？妾侍通房？”
西门吹雪愣了愣，半响才反应过来，高深莫测的看着瑾言道：“没有。”
瑾言点了点头，垂下眼——看来孙秀青跟他是没有关系的，但是，现在不知该再跟他说些什么才好。看他一直淡定自若的样子，也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其实此时西门吹雪也有些紧张，想开口但又不知该同瑾言说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挑了个自认为比较温馨的话题：“我父母双亡，大婚之后家里你做主，也没有长辈需要晨昏定省……”说着说着，兴致起来了，“……岳父大人舍不得你，我可以等你及笄了再将你娶过门。因得是皇上指婚，所以婚礼须得在京都建安侯府办，等进宫谢恩后，我们便可回建安了。建安是我们家的封地，我们住的地方不叫建安侯府，当年老祖宗起了个名字，唤作‘万梅山庄’。那里的香雪海是极有名的，待到冬天的时候……”
瑾言目瞪口呆的看着滔滔不绝的西门吹雪，惊讶程度比知道自己要嫁给他了还甚。据说，西门吹雪是个冰块；据说，西门吹雪冷漠高傲，沉默寡言；据说，……
自己面前这越说越兴奋，还因想象而露出甜蜜微笑的货是怎么回事啊？
瑾言啼笑皆非。
想象告一段落，西门吹雪还有些回味方才设想的美好场景，回过头来看见瑾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微微红了脸，略有些羞涩地道：“我说的太多了。”顿了顿，又道：“我，从前小时候就爱说话，然后娘亲就叮嘱我，在外头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后来他们都去世了，我身边都是下人。好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说到后来，声音愈发低沉，眼神有些躲闪的看着瑾言，似是急着解释，怕她嫌弃。
看到这与“剑神”形象大相径庭的表现，瑾言的脸纠成了包子。一方面心底对冷漠高傲剑神的期待落空了，失望是一定的；但是另一方面——真的，真的，好萌啊！
这么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露出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神，竟然意外的和谐……可是，上回见到他，他明明是如一把出鞘的剑一般气势凌厉。这确实是不对劲的。
好吧，这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既然他都主动示好了，瑾言也没道理不回应，正好瑾言对这个世界的武林很是好奇，就央西门吹雪说一说。而西门吹雪虽不像那些传统意义上的侠客一样跑跑江湖、四处打酱油，但也还算了解，一时间两人聊得十分热闹。
本欲来提醒时间不宜太长，打算唤走妹妹的黛玉，在远远的看见两人俱是笑得开心、聊得欢实的模样，会心的笑了笑，低声吩咐下人不得去打扰他们，这才一路分花拂柳的回了自己院中。
☆、第四十章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
林家二姑娘的及笄礼办的十分低调，但因得那场即将到来的钦赐婚礼，还有两边新人的身份，仍然引得不少人的注目。
瑾言放下手中快绣好的荷包，揉了揉眼睛。碧纱橱内的知书一见，忙也放下手中活计，过来替瑾言捶肩膀、按揉手臂。
“姑娘也做了半天了，不如去园子里走一会儿罢。也好叫眼睛松快松快。”知书如是建议道。
瑾言摇了摇头，“就快做好了。”说罢瞧了面前小几上绣着并蒂莲的荷包一眼，皱起了小脸。“就为了这个劳什子，费了我近一个月的功夫。幸好如今总算要做完了。”
知书见瑾言不满的模样，抿嘴儿笑了。“姑娘还抱怨呢。那别府的千金，出阁前给姑爷绣的哪止一个荷包呀。还有那门第低一些的，究竟连嫁妆也要自个儿绣呢。”
“知书这话说的是。但要论起来，咱们姑娘自小娇养，哪怕只绣个荷包，那也是极大地面子了。那边还能说什么不成？”正巧梳着妇人发髻的英莲端了点心进来，笑着打趣道。
知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瑾言撇了撇嘴，“谁不知道我是拿不得针、拈不得线的金贵人儿，我那嫁入王府的好姐姐可不是早就替我宣扬的满京城都知晓了么？如今我屈尊降贵的绣了个小礼，可见是有心的了。”
前一句话才出口，英莲知书就变了脸色，听得后一句，又忍不住笑了开。
见两人笑了，瑾言也不在意，径自伸手拿了糕点吃。唔，绣了半天，还真的有些饿了。
英莲见瑾言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想起前阵子接到的京里的消息，心下翻腾，忍不住怒道：“本来我也不该说，可那位姑奶奶也着实心狠了些。还没出门子的时候，也从没亏待她一星半点。如今却这般坏姑娘的名声，不论好歹，姑娘也是她妹妹，难不成姑娘不好了，她还能过得好？”
英莲越想越气愤，早在黛玉出嫁后不久，她就嫁给了府内大管事张声之子张佑。张佑早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得了林家恩典放了出去，他也是个争气的，一心读书，刚及弱冠就考了个秀才回来。可惜之后并未过省试，他也不气馁，仍旧用功苦读。只是当时他年纪也不小了，偏偏无意结亲，家里急的很。而英莲，本来就是自由身，只是当初为了报恩，且也无处可去，这才与母亲一道在林府安身。英莲那时年纪也不小了，封氏也急，可英莲的身份尴尬，无父兄依仗，也无家业傍身，想给富裕人家做正妻却是不能，那些小厮和家境平庸者封氏又着实是看不上。正巧就碰上了张佑这么个身份这么个人，叫英莲偷偷瞧了，心里也是合意。封氏大喜，跟瑾言求了，瑾言不便做主，特地知会了林如海。如此一来，两边正好凑成一对，日子倒也过得和美。如今英莲也是林府中的管事娘子了，又得瑾言看重，是以之前妙玉还在府中时的事情及妙玉的出身，她也知道不少。
瑾言看英莲气的眼圈都有些红了，安慰的笑道：“管她怎么说呢。我们林家是没有这般上赶着给人做妾的女孩儿的，我也只知道，我就一个嫡亲姐姐，夫家是京城萧家。”说到这里，瑾言有些失神，叹了口气道：“我是无妨的。横竖名声再坏也不怕嫁不出去，也不在京都久待的，不过那么几日就回建安府了。只是姐姐，听说姐夫还没到好放外任的时候，她在那里还得呆上不少时候，又是萧家那样的家世，少不得出去应酬见人的，听到这些她又要难过了。”
瑾言语气低沉哀婉，一时间知书英莲也不敢再开口了，只默默的陪着。
瑾言又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般，“贾家也是不省心的，听说今年才开春就被参了好几本。我那日听爹爹提起，估摸着是差不多了。这回我及笄，爹爹也特意没通知外祖母那里，幸好那边大约也是焦头烂额，也没人想起来。待贾家倒了，省心是省心了，可姐姐常在京里，面上终归是不好看的。这两年都尽量不联络了，就怕牵扯上什么。可前阵子姐姐来的信里头还是提起，那边时不时的往萧家下帖子，又是诗会又是赏花过生日的……”
见瑾言脸上忧思甚重，英莲只想岔开话题，正巧瑾言提起了“过生日”。英莲灵机一动，笑着打断瑾言道：“说起过生日，那年姑娘还在贾府的时候，那薛家大姑娘可不是过了十五岁生日，也是个大日子，究竟连正经及笄礼都没办。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姑娘也及笄了，那薛大姑娘该不是还没出门子罢？”
乍然听英莲提起这个，瑾言歪着头想了想，有些好笑的道：“好像也是诶。如今那薛家宝钗也该有二十了罢，竟还是待字闺中，还待得是贾家闺中。”
知书笑着接口道：“这也是奇怪了。二太太可是她亲姨妈，竟就这样看她蹉跎到如今了。当初咱们都还在的时候，那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将来薛大姑娘是要配给宝二爷的，二太太和那位薛家姨太太还防贼似的防着咱们……”
英莲开始还笑眯眯的听着，听到后来，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往知书脸上拧了一把，笑骂道：“死丫头，嘴里没个把门的，说谁是贼呢！”
知书吓了一跳，回想起自己方才说顺溜了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是也攀扯到了两位姑娘，忙向瑾言请罪。“姑娘恕罪。”
瑾言笑着摆摆手。知书这才放下心来。
英莲接起知书方才的话头道：“当初我就在想，咱们家两位姑娘进贾府，正经是去自个儿外祖母膝下尽孝的。可她们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