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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1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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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来,形势又发生了剧变! 
  ——虽说崔怀岳是官,袁野是贼,可是眼下之势,官比贼更加见不得光。崔怀岳只要在人前亮出身份,便只得两种选择:要么马上放了他,要么抓他上公堂,而这两个都不是上上之选。可袁野定是一百二十个愿意上公堂受审,也好过在此熬私刑,生不如死。 
  来人是这家的小公子,小名叫做蚕豆,年方八岁,眼下正是袁野的学生。这蚕豆活泼好动,煞是可爱,只是有些蠢笨。好在袁野也没心思做先生,正经的没教多少,倒教了他不少捉虫逮鸟的法子,惹得蚕豆无比崇拜。原本两人说好今天下午一起去买个蟋蟀,袁野正是惦记此事才提前收摊回家,却不想遇上崔怀岳。蚕豆左等右等不见人,便跑来寻他。 
  袁野那张半死不活的脸开始放光,现出几丝生机。 
  崔怀岳冷静迅速地审视一番:袁野现在的样子,右手被绑在床柱上,腿上还赫然插着一把刀,进来的就算是个瞎子,也必定会惊得双眼溜圆。好在他崔怀岳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有的是办法。 
  他一把扯过薄被将袁野全身盖好,又松开他的右手,小声威胁道:“敢玩花样,我立刻杀了你!”袁野顺从地点点头。他明白崔怀岳这话可决不是威胁。崔怀岳也握有一张王牌,那只螺钿漆盒可是一件货真价实的赃物,虽然在公堂之上不足定他个盗墓罪,可是若加个“拒捕”的罪名,杀他便合理合法了。 
  说话间蚕豆已推门进来,见袁野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奄奄一息,顿时大吃一惊,赶紧扑了过来。崔怀岳立刻将他一把抱住,不让他靠近床边,嘴里哄道:“先生病了,别闹他。” 
  蚕豆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人,奇道:“你是何人?”“我是他叔父,今天来看他,不想正赶上他生病。刚刚给他请过大夫喝了药,正发汗呢。”他这话正是顺着袁野刚才的瞎话往下编。在门口时袁野自己亲口认下了他这个堂叔,不怕他不承认。 
  袁野躺在床上,心中已将崔怀岳的祖宗八代挨个儿骂了个遍。这厮够毒,居然说已经请过大夫喝过药,接下来可不就是要静养了?蚕豆人又傻笨傻笨的,只要被哄了出去,便绝对不会再回来。 
  他心里一急,脱口道:“蚕豆,昨日让你抄的文章快拿来我看看。你爹说过今晚要查你功课的!”崔怀岳脸色一凛,知道这小子必定是在捣鬼,一时却找不出玄机所在,登时炸出一头汗来。 
  这话听着平常却大有深意,蚕豆若是有半分机灵,便应立刻发现其中的破绽。袁野心中不住地念叨:好蚕豆乖蚕豆,你好歹也机灵一回吧! 
  可是想要蚕豆变得机灵,那就好比求日头从西边出来。只听蚕豆呵呵傻笑两声,脆生生道:“袁先生你可不是病傻了吧。你认的字还没我多呢,连拿本书还上下不分,看什么看。再说了,爹前天就出门去了,要走半个月,还是你领着我一起送他出的大门口呢。” 
  袁野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死过去。他只恨自己怎么会碰上这么个笨学生。脑子笨倒罢了,最要不得的是嘴还快,问一答十,连家中人口空虚这点老底也亮了出来。 
  崔怀岳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拍拍蚕豆的脑袋:“可不是病糊涂了,净说胡话呢。你还是自己玩儿去罢。” 
  接着,袁野只好用绝望的眼神,目送蚕豆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房间。 
   
  崔怀岳把蚕豆送出门,便立即回来将房门栓死。他走回床边掀开被子,看了看还插在袁野腿上的刀,伸手握住刀柄轻轻一转。袁野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冷汗像小溪似的源源不断从他前额颈后直往下淌。 
  崔怀岳冷笑一声:“好你个教书先生,现在还不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也觉得蹊跷,既不认字,又怎么会被聘为先生? 
  袁野嘴唇发白,牙关不住打战,喘息道:“小人没说谎……小人确是这家小公子的先生,可没说过是教书先生。” 
  “一派胡言!天下哪儿有你这样的先生?” 
  “小人略懂点腾挪擒拿之术,在此教小公子几手防身,换口饭吃。” 
  “哦。”崔怀岳顿时恍然大悟。这才说得过去呀,“好聪明的先生,刚刚你是想让小公子替你递消息出去吧,递给谁?你还有同伙不成?” 
  袁野湿得全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虚弱地摇着头:“真的没有同伙……我只想让小公子发觉不妥去告官。小人宁愿上公堂、下大狱、秋后问斩,也不愿……” 
  “混账!”崔怀岳一怒之下抢道,险些又要再动刑,可看着袁野气若游丝的样子,仿佛再碰他一碰便要咽气了,便只得生生住了手。何况这小子年纪虽轻,倒熬得痛,硬来恐怕不行。 
  他略一思索,在床边坐下,循循善诱道:“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白白送死?再说这点儿事,也不至于断送你的性命。我们不如私了吧。” 
  此言一出,袁野那双已经失了神采的眼睛霍地瞪圆了。他一直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么! 
   
  四、讨价还价 
   
  话过两个月前,知州寇诘翻阅这一年来的所有刑案档案,忽然就感觉大大地不妥。 
  这段时间,竟连续出了几桩悬而未决的命案,且都具有三个共同点: 
  一、死者都是被官府盯上的江洋大盗; 
  二、这些江洋大盗死前都发过横财; 
  三、人死见尸,横财却不翼而飞,再看仵作的验尸报告,凶手的手法、兵器竟都似出自公门。 
  寇老爷顿时大吃一惊。他是个精细人,马上明白了自己的衙门里恐怕出了内鬼,于是按下不发,背地里却向附近的驻军求援。 
  副总兵安知峰正是寇诘的旧友,此刻焉有袖手旁观之理?只是他战备紧急,军务繁忙,干练的兵士都不能派,只能着人从新兵里挑出个机灵的,派来帮寇诘暗中查访。 
  可合适的人还真不好选。因为他扮的是贼,钓的却是个官,所以定然要冒不小的风险,武功也不能太差。何况他既要像贼,又不能让人一看就觉得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毛贼。如此挑来挑去,就挑中了袁野。 
  巧的是,两年前的盗墓大案在邻省刚刚被破。墓中宝物都如数找了回来,而那名门望族见不得光的秘密也暴露于天光之下。因兹事体大、牵涉过多,官府一时还没通报上去,只有极少数的几人知晓此事。 
  于是寇知州和安副总兵便定下了一条奇策。他们从库房借来几样宝物,吩咐袁野悄悄拿到集上去卖,以身做饵,引内鬼上钩。为了装得更加逼真,又特意给他安排了一户人家,让他去做小公子的拳脚老师。 
  崔怀岳还真是一点儿没看错,这个所谓的“先生”在半年前还真只是个街头混子,只会惹是生非,就连大字也识不了一箩筐,可是他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参军“从了良”。至于这其中的曲折,便留待下一个故事来说吧。 
  一开始袁野还觉得挺新鲜。在军中呆了小半年,整日就是操练,险些要把他活活闷死,这乍一被放出来,简直就如鱼得水。而且袁野只大了蚕豆不足十岁,两人都是念不进书的,整日价只知淘气玩耍,瞌睡遇着枕头一拍即合,再加上迟迟无人上钩,渐渐地他便有些松懈了。而崔怀岳又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以致袁野被盯了多时却还浑然不觉。 
  刚被崔怀岳抓住时,他还闹不清这人到底是正经捕快还是他所等待的假公差、真强盗,所以只拿些模棱两可的话套他。但是等到方才终于可以确认时,一切却都已晚了。 
  早听说衙门里的人行事心狠手辣,比强盗更甚,何况这人是两头均沾,可谓毒上加毒。一旦身份暴露,崔怀岳大可以堂而皇之地杀了他。公差错杀个把人也不算什么大事,到那时就连安副总兵也奈何他不得。 
  其实直到半年前,崔怀岳还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公差。只是有那么一次,他拼着性命单枪匹马地抓住了贼人,终于起获了贼赃,那堆东西金光耀眼,大大地激晕了他的眼和他的心。 
  都是过的刀头舔血的日子,凭什么做贼的锦衣玉食,当兵的却做牛做马?他突然醒悟:反正他被我所杀时身边有没有贼赃根本没任何人知道,那么……于是他像一个衙门捕快一般杀了贼人,又像一个江洋大盗一样独吞了赃物。从此便识髓知味,再也停不住手了。 
   
  如今,袁野躺在床上欲哭无泪。今天若是交不出宝藏,他定然必死无疑。可让他到哪儿去弄宝贝呢?这可比掘个墓盗个坟还要困难许多!更何况就算他能交出宝藏,也一样死定了。任崔怀岳说得舌灿莲花,事后必定是要杀人灭口的。袁野年轻虽轻,却也是根江湖老油条,对这一点不怀任何侥幸。 
  床边,崔怀岳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面色已不似刚才那样狰狞,甚至还现出几分慈祥,可袁野看在眼里,却觉得寒毛倒竖。 
  崔怀岳继续循循善诱:“别看我是兵你是贼,可大家都是提着脑袋讨生活,不容易。我做捕快大半辈子了,也该买几亩薄田享享清福了。”袁野只好与他胡乱应付,拖得一刻算一刻:“您当了半辈子差,还会缺银子?”崔怀岳愤然道:“混账!你们做贼的干一桩大的,便可半世吃喝不愁。可我们当差的替官府出生入死,也只是条不值钱的贱命。哪天死了最多打发几两发丧的银子!” 
  袁野嘻嘻一笑:“我倒是从小就想当差,可惜报国无门,没办法了才做的贼。想不到官差老爷倒跟我正好相反,有个好端端的差事,却羡慕我们做贼的。”崔怀岳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啊。官和贼,贼和官,其实就是一码事。”袁野登时苦着一张脸道:“既然是一家人,那您自己去偷就是了,为何偏要抢我的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崔怀岳往他脸上轻掴一掌:“小子,放聪明点儿。我要的只是钱,你要的可是命。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你这么点儿年纪就死了,也太过不值。”虽然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宰掉这小子,可心里却忍不住又有几分喜欢上了他。这小子不但机灵,还有几分骨气。 
  他叹了口气道:“你不像我,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手段,日后的富贵不可限量,何必拘于一时得失呢?”这样说着,他突然有点儿动摇起来,也许事后真的可以留这小子一命。 
  袁野听着这番谆谆教诲,简直欲哭无泪。什么日后富贵不可限量,明天的日头还不知看不看得到呢。此时他倒真恨不得自己是个贼。 
  思前想后,却依然一筹莫展,他只得支支吾吾道:“小人在坟堆里滚了好几个月,皮都掉了几层,容易么?您就这么一伸手,小人那几个月就算白忙活了。”崔怀岳顿时乐了:“还敢跟爷爷讨价还价,你小子真是要钱不要命啊。”他干脆地将手掌往床边一拍,“那就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别耍花样,你得手了些什么东西,爷爷可是一件一件都能背得出来。” 
  袁野装模作样地思索一阵,方才沉痛地点了点头。他边点头,边暗中叫苦咒骂:“你倒是背得出来,可我却一共只见过这么几件宝贝,放在手里还没捂热便马上又被人‘买’走,就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呢。” 
  这下条件谈妥,两人都松了口气,屋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崔怀岳伸手替袁野拔出刀子,替他包扎,又帮他接好左臂,然后将他的两手缚到床柱之上,一边忙,一边不住套问东西藏在何处。袁野死也不肯开口,只推说天色已晚,明日天明才能取得出东西。崔怀岳拿他无可奈何,只得作罢,只是一再威胁,明日若还取不到,便将他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虽然危机并没有真正过去,不过眼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可这一松懈下来,袁野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的,两只眼皮不住打架。失血和疼痛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此刻他早已精疲力竭。而那崔怀岳却坐在床边双眼圆睁,像一只盯着耗子的猫。看样子他是打算这样坐一夜了,活像守着一堆财宝。袁野一脸苦笑,他不敢想象,崔怀岳若是知道了真相,这张猫脸会变成一张什么样的脸呢? 
  他不住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千万不能睡着。可他实在太累了,也太痛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温柔地将他拖向黑暗之中。他有点儿想哭,就这样吧,如果命中注定难逃一死,不如就这样睡着去吧…… 
  也不知怎的,崔怀岳倒像是真的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他还在一边不住劝:“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多机会……”袁野晕乎乎地听着,哭笑不得:“没错,不能放弃,还有机会!自己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被个老匹夫给折腾死了?况且现在我是官,这崔怀岳才是贼。官差岂能让贼拿住?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他突然想起,安副总兵为这事做了很多安排,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接应。对,还有一个接应!一旦有异,两人或合力擒贼,或立刻通知总兵,发兵拿人。不过可惜前线战事不太顺利,军务也跟着紧张起来。那接应是资深军官,可不像他这个可有可无的新兵蛋子,所以三天两头得回去听命。这两天,接应便正好不在。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蚕豆怎么样? 
  一想到蚕豆,袁野突然冒出一身冷汗。刚才自己行事太过鲁莽,老贼心狠手辣,一个不开心,只怕连小蚕豆也一起给害了。 
  不行,绝对不行!得另想办法。 
  他真的很困,很想撑开眼皮冷静地好好想想。在什么地方一定有一个机会,就像蛇一样静静潜伏在那里,只等跳出来,就能给这个老贼致命一击!可是这该死的机会到底藏在哪儿呢?他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五、起赃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袁野就被崔怀岳推醒。他在屋内好一通磨蹭,终于在拳头和刀子的双重威逼之下,一步三拖地离开了房间。 
  出了小偏院,左一拐右一拐,两人又来到一个小跨院前面。 
  崔怀岳猛地制住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袁野老老实实地回答:“这里是蚕豆的书房,平时习武也在这院中。” 
  原来蚕豆不止一位先生,有教文的,也有教武的。要说大户人家果然是不同凡响,一个八岁小儿的读书所在居然是这么大一套院子。 
  崔怀岳越发谨慎起来:“来此干什么?”袁野不耐烦道:“放心吧,这个时辰只有倒马桶的起了床,没人!”他话音未落,脸上便着了一记。 
  “我问你来此做什么?好好回答。” 
  袁野火了:“你是傻啊还是明知故问,两个贼碰在一起,不是来起赃又是做什么?”崔怀岳一口气噎住,那一口一个“贼”字听着实在刺耳。 
   
  袁野带着崔怀岳进入书房旁边的侧屋。屋内沿墙根摆了一排架子,架子上搁了些木棒、木刀、木剑,旁边还有两三双小马靴,都是小蚕豆平常的练习用具。袁野熟练地从架子底部抽出一方小木块,露出个方方正正的小洞,探手进去,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纸。崔怀岳早一把抢过,展开一看,原来是几张青阳当铺的当票。 
  这青阳当铺乃是城中最大的一间当铺,崔怀岳自然知道。他一手抓着当票,不无怀疑地问:“那么多东西,怎会藏在一间当铺里?”袁野伸手想拿回当票,却被崔怀岳挥手挡过,无奈之下只得回答:“我当然不会全部藏在那里了,只放了一些眼前想卖的。” 
  “其余的呢?” 
  “其余的分藏在十七家当铺,本城也有,隔壁县也有。不过必须从这家开始。因为下一间当铺的当票,也存放在那里。” 
  崔怀岳一个激灵,原来他竟是如此设计。从此处取得当票,再到下一间去取第二张,然后第三张、第四张……如此丝丝入扣。他心中暗暗叫苦,原打算一拿到东西就把这袁野给干掉,如此十七间当铺一路跑下来,可还不得花上十天半月!这小贼着实令人可恼! 
  当下,他将当票揣进怀中,一把揪过袁野,恶声恶气地警告道:“别忘了,本大爷捏死你就像捏死只臭虫!”他从怀里搜出昨日那只漆盒,“我只消说你涉案拒捕,就可将你立决于当场!” 
  “行了行了,”袁野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还不快去,一会儿蚕豆要来上早课了。”崔怀岳一阵紧张,赶紧押了他往外走。 
   
  两人从昨日那偏门出来。袁野又突然站住:“你身上有银子没?”崔怀岳越发生气起来:“你又耍什么花样?”袁野大惊小怪道:“我的爷,没银子怎么赎当啊?我身上可没那么多现钱。难道去打劫不成?” 
  崔怀岳一怒之下又想揍他,细想又忍住了,掏出当票粗粗一翻。好在数目不算太大,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可巧还有两张银票,便黑了脸凶道:“赎当竟然还要用我的银子!一会儿再跟你算总账。” 
  就这样,袁野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走,崔怀岳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他的右手掌心始终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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