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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坤想起今天晚饭没吃，於是回答：“是，我肚子有些饿了，你们有没有夜宵？”
女声咯咯的笑了一阵子之後，回答林坤：“有的，先生您稍等。”
林坤挂断电话，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和情绪，不想让服务生看出自己狼狈的哭过，毕竟那样太难堪了。
等了一会儿，门外响起那个女声：“先生，您的夜宵。”
林坤开门，看到一个打扮过分时髦的浓妆女郎站在门外，笑嘻嘻的望着他，用两根手指挑着一个打包的饭盒，在他前晃晃：“打包的煲仔饭外卖，带水果和银耳汤。”
她不是很漂亮，却丰满高挑。眉眼之间的顾盼神情，居然有几分像凌晓菁。
很明显，她不是服务生。
林坤很快明白她是来做什麽的，然而错愕了片刻之後，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麽想法，居然侧过身子，放她进了房间。
“您慢用，我先洗个澡。”女郎将饭盒塞给他，朝他抛了个媚眼之後，踩着高跟鞋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浴室内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坤吃完那盒饭之後，女郎正好从浴室出来。
林坤坐在床上看着穿着镂空黑色性感小睡裙的她，讷讷的开口：“你、你叫什麽名字？”
他之前生命中只有过两个女人，私生活也算检点，对这种事情总还是有些不习惯。
“做我们这行的，就算说了名字也不是真的。”女郎笑笑，走到林坤面前，将涂着大红蔻丹指甲的手指按在他的胸膛上，“我看先生您，也不是想听假话的人。”
她洗澡之後露出浓妆下的真实面孔，眉眼看上去更像凌晓菁了，还有那种略带强势的态度也像。
“那我叫你晓菁，好吗？”林坤忽然间觉得有些眩惑了，“今天晚上……不要走了。”
“好的。”她嫣然一笑。
……
这一夜他们在一起，各取所需。
********************
次日清晨，林坤是被无数喧嚣人声惊醒的。
林坤睁开眼睛坐起身，从片刻间的迷糊到惊恐，用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大声喊：“你们是谁？！怎麽会到这里？！不要拍！”
天哪，一群人包围了他的床！还有人拿着相机在拍！这究竟是什麽天杀的状况！
林坤微微别过眼，看到身旁和自己一样赤裸的“晓菁”，心里更加惊恐，失措到声音尖厉：“你们擅自闯进私人空间，我要报警！”
却听见人群中有人嗤笑：“报警啊，报警才好呢，嫖妓的都不怕，我们怕什麽？”
“该拍的都拍到了，我们走吧。”
紧接着，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声之後，一群人呼啦啦散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了林坤的房间，留下林坤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倒是“晓菁”先反应过来，长腿一迈下了床，开始穿衣、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坤呆呆的看她做这一切，看着她穿好衣服，走到自己面前，嫣然一笑：“先生，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我也不收您的钱了，bye。”
说完，她居然就这样脚步轻快的走出房间，留下林坤一个人。
林坤不知坐了多久，停转的大脑才开始再度运行。他抖着手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拨了邹老板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电话彼端传来邹老板的声音：“喂？”
“是我，邹老板。”林坤的声音急切中带一丝颤抖。
也许是听出了林坤声音的异样，邹老板在电话彼端问道：“林坤，发生了什麽事吗？”
“……”
林坤咽了口口水，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邹老板。
“唉呀，可能是些无聊的记者吧。”邹老板在电话里夸张的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尽力花钱帮你摆平啦。眼下最重要的倒不是这事了，你知不知道，珠儿昨天夜里因为流产进了医院？”
林坤听了这句话，只觉得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然後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问：“不、不可能吧？”
“是真的，林坤。我建议你现在就去本市的扶危医院，去看看珠儿。”邹老板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从昨夜到今晨经历了这麽多事情，林坤这时候的感觉已经变得有些麻木，反而不觉得太过慌乱震惊了。
他听从邹老板的建议，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离开旅馆，打车去了扶危医院。
（1。06鲜币）背後灵之换灵（六）
六
岳珠儿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泄进病房的晨光，听到病房门外传来的隐约争执声。
病房门外是无数想要得知她流产真相的记者，是正在挡下那些记者的医护，她知道。但她现在一点不慌乱了，也不再总是提心吊胆。
因为她一直想要保护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她现在的内心很平静，死一般平静。
有人说过，对孩子的爱这种东西，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是在孕育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对孩子产生了爱。
而男人，则是在看到孩子落地的那一瞬，才明白如何去爱孩子。
所以林坤不明白她是如何重视珍惜腹中的这个小生命，甚至胜於她自己的生命。
或许她从前有错，或许她爱过林坤，然而现在她对林坤，只剩下恨了。
恨的入骨入髓。
躺在病床上的岳珠儿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
既然林坤毁了她最珍视的东西，瞧吧，她绝对不会让林坤好过。
……
安齐眉戴了顶棒球帽，将帽沿压得很低，站在扶危医院住院部大楼底下的一个静谧角落。
住院部岳珠儿的房间外，现在非常热闹，但这里正好相反，除了安齐眉之外见不到半个人影。
“安奇陵，出来吧，有大生意要做了。”
安齐眉背後的空间泛起水样波纹，安奇陵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抱怨着：“什麽大生意这麽急啊，我刚睡着，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今天的这个灵魂很有价值，影星岳珠儿。”安齐眉抿嘴微笑，“每个女孩子做梦都想换吧。”
安奇陵慵懒的半眯着眼，揉了揉长发：“我们之前没有和她签合约啦，应该不会那麽好收。”
“放心，我们有她不能拒绝的条件。”安齐眉微笑。
“什麽条件？”安奇陵好奇的问，“一个已经决定死掉的人，一个什麽都没有了的人，有什麽条件能让她把灵魂交给我们？”
“所以说，就算再过个几百几千年，你都不会了解女人。”安齐眉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安奇陵，我们等着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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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坤赶到岳珠儿病房门口的时候，马上被一堆记者团团围住。
“林先生，请问珠儿在这个时候流产，是不是和艳照的事情有关？”
“林先生，岳珠儿昨天夜里流产，你现在才赶到，是不是有其它隐情？”
“林先生……”
记者们接二连三的提问让林坤的头皮发炸，他有些失措了，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场面。
然而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岳珠儿从病房内走了出来。
她身着病号服，赤脚穿着棉拖鞋，散着一头蓬乱起毛的长发，脸色透着某种凄厉的青白。她现在的眼珠看上去非常黑，却黑的没有神采，像是用乌木雕出来的般。
影星岳珠儿，从来都明艳照人，从没有用这样狼狈的形像出现在公众面前。
在她出现的刹那，在场者的呼吸似乎都停顿了一下。但记者们出於职业习惯很快反应过来，有的拿出摄影机猛拍，有的凑到她面前开始提问题。
“大家不要着急，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岳珠儿看着眼前这些记者，看着林坤，白的近乎无色的唇朝上弯着，乌木般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有一片死寂。
这时候没有人看出她真正的感觉如何，亦没有人在乎她真正的感觉如何，记者们只看到她出来了，就蜂拥般的摄像提问。
而林坤被她转移了焦点，不但没有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表情。
她是独女，她的父母在一年前因为车祸，双双遇难。
是的……这世上，还有谁会真正在乎和关心她？谁会保护她？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在任何状况下都可以保护自己，却还是不行。
岳珠儿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扩大，眼中的死寂也越来越深：“诸位，你们聚在这里会打扰到其他病友，有什麽话我们到天台上去说，在那里我会有问必答，好吗？”
记者们自然齐声同意。
“可是你的身体状况……”她旁边有护士担心的开口。
“不用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太糟，对吧。”岳珠儿朝护士笑笑，“我跟他们交待一些事情，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说完，岳珠儿已经在一群记者的簇拥下，朝天台的方向走去。
林坤在目前的状况中有些尴尬，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跟在了岳珠儿身後。
他想，岳珠儿终究在娱乐圈混过，应该知道怎麽对付那些记者。
虽然他害岳珠儿流了产，岳珠儿难免恨他，但岳珠儿现在应该和他站在同一阵线。
因为他和她还有婚姻关系，而他冒着被记者围攻来医院看她，也算多少表示了将来会照顾她的意愿。
艳照门事件一出，她的公众形像跌到最低，已经众叛亲离，现在只有他才可以支持她。
岳珠儿是个物质现实的女人，她应该不会不识进退，不会让他难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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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顶楼的天台之上，岳珠儿背靠着栏杆，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朝一众记者微笑：“大家有什麽问题，现在就问吧。”
“那麽请问在网上流传的照片，都是真的吗？”有记者迫不急待的开口。
“是真的。”岳珠儿神色未变，“身为一个演员，我很需要接角色的机会，这个没有感情在里面，是交易。”
林坤完全没想到岳珠儿会这样态度坦然自若的承认，刹那间觉得很慌乱，完全搞不懂岳珠儿下一步会怎麽做。
记者们听到她这样回答，先是哗然，继而安静了片刻之後，又有人提问：“请问你现在这样直接的面对问题，不解释不回避，是不是打算退出演艺圈？因为你之前一直走清纯路线，这对你的演艺生涯绝对是致命打击。”
“是的，是打算退出。”岳珠儿点头，“因为我有个好老公啊。坤，无论将来怎样，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一句话，让众人的焦点又转移到了林坤身上。
林坤面对无数摄像机，面对无数麦克风，只能在慌乱的脸上堆出笑：“是、是的，在这个时候，我更加不会离开珠儿。”
他自己不知道，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那麽请问你昨夜是怎麽流产的，因为照片的事情受到刺激，所以身体出了状况吗？”又有记者提出问题。
林坤听到这个问题，更觉得慌乱了。
就算岳珠儿说是意外，又怎麽解释她流产，他未曾陪伴在她身边？
“哦，这个啊……”岳珠儿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继而低头微笑，“是我老公因为照片的事情打了我，他踢了我的肚子。”
记者一片哗然。
“珠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麽！”林坤听到她说出这种话，急的大喊出声，朝她的方向走去。
“别动！站在那里！”岳珠儿此刻忽然变脸，她不再微笑，冷下脸望着林坤。
岳珠儿的语调坚硬冰冷，毫无让人反抗的余地。林坤被她那样命令，居然就真的站在了原地。
“踢我，让我失去孩子，现在看情势不对，又声称不会离开我吗？”岳珠儿此刻的神情和声音都带着凄厉，泪水缓缓流过面颊，“你就是这样的男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林坤被她震在原地，不能说话不能动。
“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想必大家也没有别的问题了。”岳珠儿用手背擦去泪水，笑着朝在场的记者鞠了个躬，“谢谢大家。”
虽然岳珠儿现在的状态狼狈，但她在微风中的鞠躬姿势可称完美优雅。
一躬之後，岳珠儿以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转身，用手撑着不算高的栏杆翻了过去，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这里离地面，足足有十六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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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齐眉站在医院的楼下，和安奇陵一起看着岳珠儿从天台上跳下来。
岳珠儿摔在距离他们大概二十米的地方，一块坚硬的水泥地上。
头朝下，又从那麽高的地方往下跳，几乎是当场死亡。
青白色的水泥地上，溅满了血和脑浆的混合物。
“所以说，我要是自杀的话，就绝对不选跳楼这个方法。”安奇陵感叹。
“你敢！”安齐眉听他说这句话，神情一下子变得很生气，语调上扬，“就算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
“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别当真。”安奇陵朝她笑的灿烂，“怎麽样我也不会丢下可爱的妹妹。”
“谁是你妹妹，姐姐才对。”安齐眉翻个白眼，“别再说了，生意要上门了。”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水晶石单片眼镜，给自己戴上。
从镜片里面看过去，一道白色的，烟一般的影子，从岳珠儿伏在水泥地的尸身上缓缓升起，继而凝聚成虚淡人形。
那虚淡人形是岳珠儿的魂魄，长发散乱，一身病号服，赤脚穿着棉拖鞋。她垂下头，看着在脚下的自己的尸体，神情中有几分痛楚迷茫。
“安奇陵，把她带到这里来。”安齐眉开口。
安奇陵点头，神色刹那间变得沈凝，右手朝岳珠儿的方向结印：“放。”
一道细细的绵长红线自安奇陵的掌心中抖落，像有生命的物体般朝魂魄蜿蜒而去，直至攀上了纤细的脚踝，形成一个环，将脚踝扣在其间。
这样，红线一端系着岳珠儿的脚踝，另一端则握在安奇陵的掌心中。
“收！”
随着安奇陵的轻叱，红线往回收，岳珠儿身不由己朝两人走过来。
来到安奇陵和安齐眉的面前，岳珠儿神情困惑：“你们是谁？幽冥的使者吗？”
“不是，是想和你做交易的人。”安奇陵微笑，朝岳珠儿微微躬身，“很高兴见到你，美丽的小姐。”
岳珠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是什麽交易，就只听见旁边一阵人声鼎沸。
那群记者从天台上下来了，呼啦啦涌过来，围住了岳珠儿的尸体，闪光灯此起彼伏。
岳珠儿偏过头，看到了林坤。
林坤脸色铁青，神情目光呆滞，大概受了不小的打击。他没有凑过去看岳珠儿的尸体，只是在人群外围站着。
“嗤，杀人犯。”岳珠儿看着林坤现在的模样，不由冷笑。
“看来，你跟这位先生过节很深。”安齐眉看着岳珠儿略微扭曲的脸。
“他杀了我的孩子。”岳珠儿的眼眸中隐隐有泪光，“不过不要紧了，他一定会得到惩罚的。我的死，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咦？只是这样你就满足了吗，对那个害死你和你孩子的人？”安齐眉露出诧异的表情，“如果你这样就放过他的话，我们也做不成下面的交易了。”
安奇陵微微挑眉，朝岳珠儿伸出右手：“而且，你的孩子因为没能降生在这个世上，还在怨恨着呢。”
尽管平常安氏兄妹两人经常斗嘴，但在对外做生意的时候，一唱一搭，天衣无缝。
“我的……孩子？”岳珠儿看到在安奇陵的右手中，有一个椭圆形的小小绿色光球。
一个刚刚成形的胎灵蜷着身体，睡在光球里。
皱巴巴的脸，皱巴巴的粉红色的身体。胎灵的眼睛大睁着，暗红色的泪水不断自没有眼白的眼睛里流出，看上去既凄厉又无辜。
安奇陵朝岳珠儿微笑，将光球朝岳珠儿递过去：“是你的孩子。”
岳珠儿接过胎灵，将它紧紧拥入怀中，垂了头，蓦然间泪如雨下。
过了半晌，岳珠儿才抬起头，望朝林坤所在的地方望去，眼睛中充满了怨毒，美丽面容有些狰狞的扭曲着：“是的……不能原谅！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能原谅他！”
“哦，那太好了。”安齐眉朝她伸出手，笑容如阳光般明媚，“那麽，我们的交易就有谈下去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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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坤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子里。
屋里所有的门都栓上了两道保险，没有开灯，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光线昏暗。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墙壁上挂锺走动的声音。
林坤点了支烟，整个人蜷在皮沙发里动也不动，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在他对面的茶几上，放着岳珠儿的骨灰盒。
在他脚下，是一地烟灰烟蒂，以及散乱的报纸。
他半垂着眼睛，看着报纸头版那刺眼的深红色大标题──
《薄情画家夜半召妓，艳照明星含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