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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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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军官嗫喏着不敢说话,徐鹏举只好出声道:“这事儿他们跟我说我,我也是怕节外生枝,才决定不告诉大人……”说着挤出一丝笑容道:“反正现在叛乱已定,您要的不过是给朝廷个交代,名单上多几个少几个,是谁不是谁,都不重要,为了大局考虑,剩下的就日后再惩罚吧……”

    “说得太好了,但想得太简单了吧……”沈默看看徐鹏举,又看看下面的一众武官。冷笑道:“你们真以为,杀上几个大头兵,便能给朝廷交代了吗?”。

    “谁知道一月之内,”说着他缓缓起身,负手踱步道:“你们这里面。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又有多少乌纱要换成枷锁?”

    他这一句,引爆了众武将的惶恐,“我们、我们确实有罪……”徐鹏举汗如浆下,颤声道:“确实先有失察之罪,后又有包庇之嫌,但我们确实积极协助平乱,也算功过相抵了吧?少字”

    “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沈默轻掸一下衣角的浮尘,沉声道:“尔等贪酷压迫在前,煽动叛乱在后,如果仅仅协助平乱便可两相抵消。日后天下的领兵将领,还有谁会遵守朝廷法度?”

    “沈大人,”徐鹏举感到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一下子撤掉了懦弱无能的伪装,双目射出怨恨的光,一字一句道:“你这是过河拆桥吗?你的保证还在耳边!”说着出离愤怒道:“靠我们过了关,却要反手一刀,害我们的性命吗?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本官说过,如果我真是明察秋毫,倒霉的就多了。”沈默微微一笑,走到徐鹏举面前道:“国公爷听不懂吗?”。

    见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徐鹏举住了嘴。就听沈默沉声道:“按说本官的承诺,是对叛乱士兵做出的,并未对尔等将官许诺过什么,但我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不想把人往绝路上逼……要不今天就不会关起门来跟你们摊牌。”

    听沈默这话里,似乎还有转机,徐鹏举挤出一脸的笑容道:“大人您真会开玩笑,简直吓死人了。”

    ‘变脸够快的。’沈默心中冷笑一声,坐回交椅道:“现在本官就跟你们交底,这次南京兵变,北京震怒,已决意要重惩涉案文武,以肃军纪、震全国!作为文官,仅仅只是间接责任,便定然有数位大员去职;而你们这些直接领兵的武将,就算不追究你们贪酷在前、知而实纵的罪责,单单一个驭下不严、以致兵变,就能把你们的官衣全部扒掉!”

    “要是把我们全都革掉,”徐鹏举面色煞白道:“朝廷不怕十几万军队乱起来?”

    “不必威胁本官……”沈默呵呵笑道:“不妨接着看,看看谁还会听你们的。”

    城防已经被戚继光的人接管了,九大营又处在不受约束的状态,徐鹏举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东西威胁沈默了,只能和众军官黑着脸站在一边,看看到底要演哪一出。

    ~~~~~~~~~~~~~~~~~~~~~~~~~~~~~~~~~~~~~~~~~~~~

    真正的罪首被供了出来,其中就有三个混杂在这群冒牌货里,沈默把他们三个叫到跟前。三人以为自己这下是死定了,颤抖成一团烂泥,瘫倒在沈默膝前。

    沈默却和颜悦色的对他们道:“你们虽然是死罪,但念在你们够、够大胆的份上,本官可以法外宽宥,现在回答我,是想死还是想活?”

    三人皆道:“想活。”

    这时锦衣卫将三人的军籍文档送上,沈默看看道:“你们都是南京本地人,家里少则十余口,多则几十口,谋逆者诛九族,这个你们还是知道的吧?少字”

    三人吓得磕头连连道:“此事与我等家人无关,大人万万不要株连。”

    沈默淡淡道:“那么也想让他们活了?”

    “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那便配合锦衣卫,将带头闹事的全都抓起来。”沈默吩咐道:“尔等可如此行事……”

    三人唯唯应下,在锦衣卫的押送下,离开了国公府。

    沈默的目光又转向面入土灰的南京众将,轻叹一声道:“兵法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话诚不欺人,你们看这些乱兵,已经全然没了起初的凶悍,满心只剩下想要活命了。”

    众将颓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没有你们,我也一样可以控制他们,”沈默站起身来,走在一众军官身前道:“但我沈某人不会过河拆桥的,自从我入城来,你们还算配合我,才能让兵乱这么快平息,要是没有你们,本官可能现在还焦头烂额,这个情我既然承了,就不会翻脸不认人。”

    众将领这下是彻底放弃抵抗了,全都跪在他膝前道:“我等不该在大人面前玩弄心计,但凭您老发落。”倒把徐鹏举给晾在那里,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脸的阴晴不定。

    沈默拉起跪在地上的几个将领,拍拍他们身上的土,温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你们知道错了,便取得了本官一半的原谅,剩下一半,还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众将会意道:“我们知道了,这就去擒拿诸逆者前来赎死!”

    “听锦衣卫的统一安排,这方面他们是老手。”沈默一挥手道:“去吧!我为你们摆好庆功酒!”

    众将轰然应下,便出去了。

    演武场上又只剩下沈默和徐鹏举两个,如果说那日沈默以柔克刚的表现,让徐鹏举称奇不已的话,那今日他獠牙毕露的举动,则让国公爷感到彻骨的凉意,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默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他身边道:“公爷,咱们去喝酒等着吧。”

    “哦……”好一会儿徐鹏举才回过神来,死死盯着沈默道:“你到底想怎样?”

    沈默笑容如春风一般,拍拍他的肩膀道:“放松一点,你拿我当兄弟一般对待,我自然也拿你当兄弟对待了。”

    徐鹏举怎么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拿我当猴耍,我当然也拿你当猴耍了。面上笑容比哭还难看道:“祖宗唉,你咋报复心这么强呢?”倒退一下,既然沈默一直什么都明白,那对于初见那天,自己装傻扮痴想耍他,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了。

    “彼此彼此吧。”沈默对徐鹏举道:“徐家是大明勋臣第一家,历来也是名声尚佳,动你们非我所愿,但千万别忘了,就连伊王那样的开国亲王,还不照样被砍头撤藩?难道你一个异姓公爵,脖子能硬过姓朱的?你们这些功勋贵胄,与朝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要做那些有损于朝廷的事儿,要是连你们这些开国功臣家都开始挖大明的根基了,那咱们大明真得离亡国不远了。”

    徐鹏举重重点头,刚想表两句决心。却听沈默笑道:“我知道这些套话说了也白说,那咱就亮明了点子吧,我这个东南经略,虽然是临时的委任,但对我x后的仕途,是有决定性的一步,如果你全力帮我把这里的差事办好了,日后你徐鹏举就是我沈拙言的兄弟,如有背弃,天打雷劈!”

    徐鹏举被他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知道自己的心机手腕,跟他都差得远哩,早就没了抗衡之心,苦笑道:“也不敢在您这儿托大了,反正以后为您的马首是瞻,一心一意跟着您就是。”

    “哎,还是要的。”沈默与他亲热的把臂道:“实话跟你说,我一见你就心生欢喜,那真叫一个投缘呐。”

    “呵呵……”徐鹏举突然想到,昨夜沈默驱赶那些美姬的事儿,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着痕迹的脱开手道:“兄弟你要是好那口,我那里有上好的清秀小童,娇嫩柔滑更胜女子。”

    沈默差点没一头栽倒地上,满脸尴尬道:“我喜欢女人,不好那口。”

    徐鹏举吃惊道:“是吗?”。心说,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默有些狼狈的别过话头,问他道:“邵芳的银子什么来路,别说你不知道?”

    徐鹏举讪讪道:“这个我确实知道一点,人家是想卖好给你,只是法子太张扬了,八成已经让你不喜了。”

    “还不从实招来。”沈默气急败坏道,心说做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就这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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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在锦衣卫、南京守备军官,和那几名投靠过来的乱军首领的密切配合下,那日里带头闹事、以及殴打黄侍郎致死的兵卒纷纷落网,共逮捕五十余人,命南京户部遭打的官吏当堂认识,俱当日向前首恶,沈默立即命令在军营中枭首示众。至于那几名检举揭发同党的乱军,宥其死罪,发北方边疆立功,以其虽倡乱而有擒叛之功也。

    同时发下经略饬令,谕抚各营云:‘朝廷止诛渠魁,今首恶正法,此外不杀一人,令诸营自省悔改。’遂军纪肃如,并无反弹。

    隔日,沈默又下饬令,曰:‘诸兵将变,集振武营,会盟歃血。振武营参将、中军等十余名军官,知而实纵之,于是斩振武营参将周强而责治营中军官以待处分。至于其余各营参将,正副都司、游击、副将等三十余军官,皆有治兵不严、以致叛乱治罪,本当分别轻重治革,但宥其协助平乱有功,皆降职留用,以观后效。’

    同日,又谕抚各营云:‘官兵有守疆卫国之责,朝廷有发给粮饷之务,今后一应饷银概不拖欠,若有不满可直诉经略府,本官为尔等做主。’再赐在兵乱中未动之营双饷,军官各升一级。陟罚臧否,无人抱怨,至此南京守军之乱彻底平定。

    又令戚继光整改南京军队,教其遵纪守法,重振军纪,为后续安排奠定基础,当然这是后话。

    分割

    晚上还有一章哈,12点前奉上……

    第七三三章幕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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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三章 幕僚(中)

    第七三三章幕僚(中)

    夕阳西下。夫子庙掩入了夜幕之中,脂粉流香的秦淮河,却渐次变得明艳起来。那是河上大大小小的花船画舫,都悬起了五颜六彩的灯,缤纷的灯光照映在黯黑的水波里,逗起七彩的明漪。在这个薄暮与明漪交织的梦幻世界,听着那悠然间歇的桨声,丝竹声、姑娘们黄莺般的笑声,谁能不生出一段七彩的遐思?仿佛这一刻,那些流传于秦淮河畔的桃花团扇、冶艳名姝,文人才子、风流轶事,全都变得鲜活无比,就发生在今时今日,你的身边一般。

    弯弯曲曲的秦淮两岸,紧贴贴一家挨着一家的,尽是雕栏画槛、丝幛绮窗的精巧河楼,看上去宛如天宫中的神仙居所,里面住的却是这凡间最解风情、最动人心的妖冶女子,她们通常住在这些河楼上,有时候也会应客人的要求,到河上的画舫里演奏一曲。或者把酒泛舟、吟诗弄月,无需宽衣解带,不必低眉顺目,自有数不清的公子…》王孙、富商巨贾,奉上丰厚的缠头。如果她们看着客人顺眼,留下共度*宵,他便会手舞足蹈,夸耀许多年;如果她们不留客,客人也会略带着遗憾的离开,绝对不会用强,仿佛天下的男人到了这里,就全变成贱骨头一般。

    但没有人会认为不妥,因为这里是六朝古都金陵,她们是艳绝千古的秦淮名ji。华灯映水,画舫凌波,这就是大明王朝最旖旎的一段风情呵,又有什么理由不好生呵护呢?

    既然是卖方市场,名ji们便会挑客人,如果遇到不喜欢的,纵使千金也难买一笑,这就是秦淮河名ji的派头。

    “当然,如果掰开揉碎了说,那就没意思了,”一艘徐徐行在秦淮河上的大船上,一身锦衣的徐鹏举大煞风情道:“因为低等ji女买的是姿色;中等ji女卖的是才情,高等级女卖的是名气,所以才叫名ji嘛。能在这秦淮河畔落下脚的。大小也是个名ji,就算不是,也得摆出个名ji的架子来。”

    沈默也难得换上了一身湖蓝绸衫、底下是月白色的下裳,这是徐鹏举逼他换下来的,说:‘谁穿布衣逛秦淮河啊?你难道想让全城都知道,经略大人来逛窑子了吗?’沈默想想也是,便换上了这一身。

    顺利解决了南京兵乱,他终于可以松口气,有闲心听徐鹏举瞎扯淡了,只听见惯风月的徐公爷道:“一个名ji的品味,直接决定了她的身价,如果要是一时贪财,接了个粗俗不堪的老财,立马便会门可罗雀,再没有那些文人公子…》光顾,在秦淮河也就混不下去了。”

    “那什么人是她们喜欢的呢?”沈默捻一块梅花糕,见其色呈金黄、形如梅花,色泽诱人,入口一尝,甜而不腻、软脆适中、回味无穷,不由连连点头。心说这金陵的小吃,都柔柔腻腻的让人想要犯错误。

    “就是咱这样的。”他这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去了,徐鹏举笑逐颜开道:“有两种,一个是书生士子,一个是贵胄公子…》,你是前一个,我算后一个。”

    沈默笑问道:“何解?”其实他知道原因,但不想打断徐鹏举的兴致。

    “碰上咱们这两种人,那些所谓的名ji,也是千肯百肯的。”徐鹏举嘿嘿笑道:“贵胄公子…》,都是鲜衣怒马、辎重丰厚,有钱的主,而且我朝贵胄都是武将之后,大都自幼习武,体力棒、能持久,受欢迎那是肯定的。”

    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沈默笑着点点头道:“不错,又能挣钱,又能得到乐趣,没有姐儿不喜欢。”

    “不过比起你们书生士子,”徐鹏举摇头叹息道:“还是差远了。”

    “书生可没有那么好的体力,”沈默笑道:“而且大多跟穷字联系在一起。”

    “青衫愁苦,红fen怜才的故事更气人,”徐鹏举愤愤道:“姐儿们对我们好,那是看在我们付出多的份上,可对穷书生,却能够倒贴,你说是不是气死人?”

    沈默笑摇摇头道:“其实也是有需要的。”不过他不想跟徐鹏举解释清楚,因为许多东西。朦朦胧胧美不胜收,若是掰开看仔细了,反为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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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着话,船微微一颤,便停住不动了,徐鹏举掀开窗帘一看,笑着对外头道:“早来了啊?”

    外面响起一把爽朗的声音道:“在下区区,岂敢让二位贵人等候?”

    徐鹏举便缩回脑袋道:“到了,咱们下船吧。”

    沈默点点头,抬步走出了画舫,便见船静静靠在一座三层绣楼的水门边,踏板的另一边,是个锦衣玉服,风流倜傥的高大男子,望之不过三十多岁,面貌英俊中带着股侠气,身材挺拔,举手投足都显得虎虎生威,正是那传说中的邵大侠。

    看到沈默和徐鹏举并肩出现,他一躬到底道:“小可邵芳,恭迎二位贵客。”其实他本不想这么早现身的,但魏国公捎话过来,说要见他。他只好匆匆从外地赶过来,包下秦淮河上顶有名的的青楼‘竹韵阁’……其实这家的约会,都订到六月份去了,但他不愧是风月阵里的班头,脂粉仗中的英豪,硬是挤了进来。

    为免出了篓子,今儿下午他就带着一车的餐饮用具、古董字画、甚至还有地毯屏风过来了,让人把阁子的东西全部换掉。接客的妈妈奇怪道:“您老难道嫌我们这儿的东西不上档次?”

    “那倒不是。”邵大侠道:“你这儿的东西不贵重,那皇宫里也没好东西了。”说着苦笑一声道:“不瞒妈妈说,今天的客人有些……不喜欢奢华,我想来想去。整条秦淮河上,就你这里最素淡,结果来了一看,还是嫌艳了点。”这也没办法,大明朝的审美,经历了国初的古朴简单后,发展到嘉靖末年,已经是以繁复奢华为美了,在青楼楚馆这种销金窟中,又怎么有例外呢?

    妈妈对邵大侠改变这里的陈设并不反感,却十分好奇道:“今天是哪路的贵客,能让您老这样的……上心?”她本想说殷勤的,不过还是刹住了。

    “不瞒你说,是国公爷。”邵大侠笑道。

    “哦,原来如此……”妈妈先是恍然,然后奇怪道:“不对呀,国公爷是出了名的花天酒地,咋突然改吃素了呢?”

    “这你就别管了。”邵大侠大手一挥道:“今天还有几位贵客,嘱咐你家姑娘,千万规矩点。”

    “呦呦,多大的官儿,值得您老这样巴结?”妈妈掩口笑道。

    “叫你别问了。”邵大侠捏一把她丰硕的**,狠狠道:“万一坏了事,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妈妈面色飘红,捂着胸口道:“知道了冤家,好生伺候总行了吧?少字”

    “我也不会亏待你们。”邵芳踢开墙角的箱子,原来是白花花的一箱银子,对看直了眼的老鸨道:“只要今晚的客人满意,这些都是你的了。”

    那妈妈咽口口水道:“这这起码得四千两吧?少字”

    “三百斤。”邵芳淡淡道,这点银子对他来说,简直太淡了。

    “那不就是四千八百两?”老鸨感到一阵眩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正主是到底什么人?能让国公爷当陪客,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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